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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药世家_分卷阅读_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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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搪塞此人,尽早将他打发走,白苏假意答应了下来。薛守逸见目的达到,便鞠了一躬,笑呵呵地离开了。

    “兄弟,千万不要泄题给他。”

    一个提醒的声音蓦然响起,白苏循声望去,只见一位明眸灿然的年轻男子就站在距她不远的地方。想来方才她和薛守逸的话,都被这男子听了进去。

    方走了一个求题的,这就来了一个偷听的。白苏只点头作谢,没再多言。

    下一刻,她突然觉得这人有些眼熟,疑虑之下,她又多看了他一眼。那男子眉目弯着,笑容轻淡,只听得他道,“小兄弟,你记起我了?”

    哦!白苏恍然过来,这不就是前阵子在酒楼遇到的郎中么!

    那人见白苏缓过神来,便主动上前抱拳道,“在下姓白,名決。”

    “在下白苏。”白苏也抱拳回礼,大概是因为眼前的人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她突然觉得抱拳这个动作确实飒爽。

    “阁下也姓白?原是本家,幸会幸会。”白決瞧见了白苏手中握着的郡官印结,又道,“原来白兄也是从医之人,当日实在是我唐突了。如果我知道白兄懂医,是万万不会将你推至一边的。”

    白苏忍不住笑了,“无碍无碍,我只晓得皮毛罢了。”

    一番寒暄过后,白苏见他谈吐非凡,似是出自大户人家,想来会知道很多她所不知道的事情。于是,她斟酌着问道,“白兄,在下有个疑问。若是过了三轮甄选,会被分到御药司吗?”

    “御药司?”白決摇了摇头,如实答道,“短时间内不会,日后会不会,还要看自己的造化。”

    “如此——”白苏沉思了起来。她只知道御药司才是宫廷御医的候命之地,也是唯一能接触到内宫的部门。看来她不能一蹴而就了,白苏暗暗叹气。

    白決生长在医药世家,对太医院的情况简直了如指掌。他见白苏似乎不甚了解,便细致地为她讲道,“太医院下设五个部门,你所说的御药司,是副使及其以上职位的医者候命之地。其余四个部门分别为至密间,储药司,提举司和惠民司。至密间,是存放皇亲国戚病簿的地方,尤以皇帝的病簿最为机密,普通医官尚且不能靠近,我们更不能靠近。储药司,是存药,点药,取药之地,也是外官提药看病之地。提举司,顾名思义,是考核医者,辨验药材,训诲弟子之地。惠民司并不在此处,而是设在西侧外城,主要负责监测疫病,为百姓发药。如果顺利进入教习,我们大部分时间都会呆在储药司和提举司。”

    这番话包含了太多新鲜又陌生的内容,白苏听得如痴如醉。她那什么都想知道的好奇心又来了,也顾不上才与白決相识,就立刻追问道,“那太医院的医官呢?他们都是什么等级,又如何分工?”

    白決也没有任何保留,他又道,“太医院设长官提点一名,位至正二品。左右副提点两名,位至正三品。各司设左右院使,左右副使以及院判多名。副使及其以上为内庭皇亲治病,院判则为百官治病。此外,还有一个特殊的职位,叫做管勾,管勾负责培养新的医官。如果你能顺利进入教习,他们就是教习师父。其余的人为御医及医士,医士又分为上士和下士。”

    白決停下话音,他估计白苏应该也没有听清多少,不过无碍,等她入了太医院后,慢慢就会了解这些。

    白苏连连谢过,她不免暗自佩服起白決。眼前的男子,看上去年纪轻轻,应该和她相差不多,竟然将太医院的设置掌握得如此通透。想必他的医术也一定十分高超。

    白苏忍不住多想了一层,他既然姓白,会不会就是白府的人?

    揣测间,一位医官走了出来,众人聚集到一起,依次将印结交了上去。

    甄选即将开始。

    ☆、第105章医典难关

    甄选开始后,参考者要按着姓氏顺序,依次进去面考。白苏和白決同姓,两人便是前后。白苏在前,她进去的时候,白決可以候在门外。所以屋内说些什么,白決都能听见。

    甄选共分三轮,第一轮考核医典,第二轮考核诊脉,第三轮考核针灸。一般情况下,第一轮医典算是平安环节,只要是有备而来,都会顺利通过。第二轮诊脉就会淘汰掉大部分人。进入第三轮后,多半看现场发挥的能力和运气。毕竟准确掌握针灸的人不多,第三轮考核的目的也只是测试应选者是否是可造就的人才。

    轮到白苏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让她略有局促的并不是即将到来的考试,而是太医院这个氛围。只要再上前几步,她就会跨过红漆院门,进入太医院的领地。那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会有父亲白璟的身影。今天,她总算是感受到了自己和白璟之间的牵系有多深。她不想认别人做父,什么皇帝什么公主,统统和她无关。

    “祝好。”白決停下脚步,他已不能在上前。

    身后传来温和的声音,白苏的思绪才猛然抽回。她以最快的速度找回了参试的状态,又转身对着白決莞尔道,“多谢。”

    这个笑容让白決微怔一下,他刚才一见到白苏,就觉得这位小兄弟模样秀气。如今这个微笑,更让白決感到一丝莫名其妙。他尴尬地挠挠头,心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会揣度起一个男人的笑容了?

    屋内,白苏已经在医官的安排下坐定,她淡定自若地迎着对面三位考官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白苏?来自西郡?”坐在中间的那位医官率先开口,他的手中握着白苏递交上去的郡官印结。

    戊庸是西郡管辖的小县。白苏点头答道,“是。”

    “简单说说理血的方子。”

    白苏静默了片刻,而后答道,“血病主要包含血虚,血热,血瘀以及出血。血虚宜补血,多用甘草、白术、附子、阿胶、黄芩入药。血热宜凉血,多用荷叶、艾叶、柏叶、地黄、茜草、栀子、大黄等入药。血瘀宜活血,多用五灵脂,炒蒲黄,以黄酒或醋冲服。出血则多用生地黄,小蓟,滑石,木通,藕节,当归,灸甘草等。”

    白苏的回答如此流利又有条不紊,好像医书就摆在她面前,她只是照着念一般。不止在场的三位医官惊呆了,连候在门外的白決都被她震住了。此题一出,白決也有构思答案,他却认为自己的答案远不如白苏的全面细致。这个秀气的小兄弟竟然如此不简单!

    三位医官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其实,早在白苏进来之前,他们就商量好了,第一轮就淘汰掉这个来自偏远西郡的年轻小伙子。按照他们的经验,除却京城的医官子弟,平民百姓里很少有人能进入教习,更别提来自穷乡僻壤的平民了。与其让他继续留着耽误工夫,不如在第一环节就挑茬刷掉。

    是白苏的表现让他们无可挑剔。

    不过人总是不会轻易改变原有的计划,那个坐在中间的医官思索了一番,竟然破例加问了第二道题。

    “肝主春,足厥阴少阳主治,其日甲乙,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这句话出自哪里,下一句又是什么?”

    这!白決气愤地攥起了拳头,这些医官简直就是故意刁难人!他早就听说太医院有不收外地平民的默规,今日一见,他才确定这并不是传闻。屋内突然寂静下来,许久都没有传来任何声音,他忍不住为白苏捏了一把汗。

    见白苏沉默,这些医官得意地笑了。他们心想,平民就是平民,恐怕连字都不识,只知道一点治病的法门罢了。

    白苏握紧了拳头,她盯着三位医官,心中升起一团火焰。

    他们凭什么这样侮辱她,别人一道题就过,为什么到她这儿就不行了。她和外面的所有人一样,都是医者,而且,她也未必就比别人差!

    就在三位医官准备收起印结,递还给白苏的时候,白苏才突然开口,“肝主春,足厥阴少阳主治,其日甲乙,肝苦急,急食甘以缓之。心主夏,手少阴太阳主治,其日丙丁,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脾主长夏,足太阴阳明主治,其日戊己,脾苦湿,急食苦以燥之。肺主秋,手太阴阳明主治,其日庚辛,肺苦气上逆,急食苦以泄之。肾主冬,足少阴太阳主治,其日壬癸,肾苦燥,急食辛以润之,开腠理,致津液,通气也。”

    他们要她接下句,那她就干脆将整个一段都接了下来。

    医官们愕然了,一个个呆若木鸡,他们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后生身上的倔强。

    白苏定定地望着他们,最后吐出几字,“以上,出自《黄帝内经》藏气法时论。”

    白決重重地靠在了墙上,方才他比白苏还要紧张,现在他比医官还要惊讶。他彻底折服了,他开始感叹,以医术精湛绝伦而自居的白家,在医典方面,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比得上眼前这个年轻人!

    然而,白苏越是表现出如此让人瞠目结舌的积累,这些医官就越加不服气。如果考不倒这个让他们鄙视的外地平民,他们的脸面往哪儿放!

    既然古籍上的东西难不倒这个人,那出些她根本接触不到的东西,总该可以了。那个坐在正中的医官思忖了一下,破天荒地问出了第三道题。

    “简单说说我朝太医院的人员设置。”语毕,那医官忍不住得意的笑了,他就不信了,外地平民会知道这些细节,这可不是医典上能查到的东西。

    白決突然很庆幸他方才为白苏详细介绍了一遍太医院的情况,想来白苏能说出二三。不过他还是微有担心,毕竟他只说了一遍,这会儿过去,白苏可能也忘了不少。

    然而,这对白苏来说却是三道题中最简单的一道了。

    从小时候起,就经常有人夸她聪颖,可是她自己清楚,她不过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罢了。因为记忆超群,她只要稍稍留心,就能记住事物的大概。若是十分用心,那便如刀刻石上,永不磨灭。

    白決方才刚刚和她讲述了一番,她虽随意听了听,但因为时隔短暂,她便记得一清二楚。不过,既然这些医官让她简单说说,她便简单将白決的话重复了一遍,“太医院设长官提点一名,左右副提点两名。各司设左右院使,左右副使以及院判多名。下设管勾,其余的人为御医及医士,医士又分为上士和下士。”

    医官们已经哑口无言。

    这时候,一位大人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进来。这三位医官没想到长官提点会在这时候出现,连忙起身鞠躬行礼,“见过薛大人。”

    白苏也跟着站起身来,礼貌地行了一礼。

    薛显皱起眉头,问道,“为什么问了这孩子这么多问题?你们在耗什么?!”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没有人敢说话。

    “这孩子如此出色,若不是我现在出现,你们是想难为他直到他离开吗?”

    三个人纷纷摇头,都没了刚才的牛气劲儿。

    “如果连优秀的人才都不能吸纳,太医院如何存续?!你们这些世代医官子弟的作风,必须要改一改!”薛显十分愤怒,他挥了挥手,示意白苏出去,准备第二轮的面考。

    白苏谢过,她片刻不想久留,匆匆离开了房间。

    只是半柱香的工夫,白決却觉得像是过了两个时辰,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称赞白苏一番了。

    白苏甫一出门,就长舒了一口气。她看到白決后,十分激动地感谢起来,“多亏白兄,否则我真的过不了这关了。真的好感谢你!”

    “小事,小事。”被白苏这么一打岔,白決想说的话都堵在了嘴里。罢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和白苏切磋,不差这一时。他料定,这个精通医典到烂熟程度的小兄弟,一定可以顺利通过后面的两轮。

    薛显还在里面训话,一时间也没人传白決进来。趁着白苏还未走开,白決立刻又提醒道,“小兄弟,一会儿出去千万不要把试题泄露给别人。如果让医官知道,你这一生都不能再进太医院了。”

    白苏笑道,“你放心,我本就没有打算说给他。”

    “那个薛守逸并非善主,他要你泄题也不是为了题目。每个人甄选所面对的题目都完全不同,他就算知道了你的题目也无济于事。他想进教习,易如反掌,让你泄题,只是拉你下水。”白決十分坦诚,这些话他本来不想说。白瑄叫他独善其身,他就不应该多管别人的闲事。可是,眼下这个小兄弟形单影只来到京城,不提醒他一下,实在有愧内心。

    白苏心中咯噔一下,这才不过短短的一两个时辰,她竟然遇到了这么多试图阻拦她的人。前路如何艰险,她可想而知。

    白苏不过是因为身份边缘低微而受到排挤。与她相比,白決的路其实更加艰难。那些属于薛家势力下的医官,一个个都擦亮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白決。如果说白苏需要表现优异才能征服他人,那白決,就真的是要表现得完美。

    两个人的太医院之路,就这样揪心揪肺地展开了。

    ☆、第106章暗地相助

    过了一个时辰,甄选的第二轮才开始。第一轮过后,只有少数几人垂头丧气的离开了。白苏看着他们身上的平民装束,想一想便知他们也一定同她一样,遭到了医官们的刻意刁难。她不禁暗舒了一口气,好在她幸运,先是遇到了倾囊相助的白決,又是遇到了秉公无私的长官提点。

    不过,令她不解的是,临行前白璟曾提醒她,太医院中一直无所不用其极与白家作对的势力就是薛家。方才,那个薛大人作风端正,不太像是父亲口中的薛家人。

    第二轮诊脉,对白苏来说根本不是难题。她独当一面照顾药堂数月,往来不绝的病患都是由她一人把脉。千奇百怪的病她都算见过,她的诊脉能力不能说多么高超,但一定已在平均水平之上了。

    考核诊脉的时候,又新换了一拨医官。不过这些医官已经听说,这一年的考生里,有一位叫白苏的,深得薛显大人照顾。大概这就是以讹传讹,薛显只是秉公处理,传在别人耳朵里,就成了特殊照顾。

    不过,暂时来讲,这对白苏只有好处。医官们不再难为她,反而降低了考题的难度,她非常轻松顺利地通过了诊脉这一环节。

    从考核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白決候在外面,白苏擦过他的肩,轻声道,“祝好。”

    白決笑了,上前两步,跨进了房间。

    进屋后,他先行了一礼,才抬起头迎上诸位医官的目光。

    薛达!

    一抹阴森的坏笑在他的眼前绽开,白決心中一紧,原来白珎姑妈带回的消息不假,薛达真的回到了太医院!可是诊脉这一环节从来都只由院判负责,薛达作为副提点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如此一想,薛达不就是为刁难他而来么……

    片刻的紧张和疑虑过后,白決迅速调整好呼吸,他淡淡地与薛达对视起来。

    薛达拿起身边的拐杖,强撑着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白決身前。他腿骨的伤并没有完美的愈合,曾经断过的腿此刻弯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度,吊在半空中,脚不能落地。

    “白家公子。”薛达冷笑了一声,又靠近几分,目光直逼白決。那阴鸷的目光里积攒的是多年的怨气,其中凶狠,简直就是要把白決生吞活剥了。

    “还请大人出题。”白決毫不畏惧,一抹笑意噙在嘴角,他淡定极了。

    看到白決出乎意料的镇定自若,薛达从冷笑转为大笑,而后恶狠狠地说,“白決,你们白家就走到这里吧。”

    白決也笑了,甚是云淡风轻,“大人放心,我腿脚健全,一定会比大人走的更远。”

    “你!”薛达被气得火冒三丈,他扶住一旁的圈椅把手,而后猛然挥起拐杖,对着白決的双腿就是一挥。

    薛达使足了力气,白決一阵吃痛,他紧咬住牙关,没有出声。

    “给他过!”薛达大喝一声,其余两个医官被吓了一跳,连忙在白決的名字旁边做了标记,盖了印章。

    “白決,我们教习中见。我要看看,你能走多远。”一字一顿,都是薛达咬牙切齿所说。

    收起锋利的目光,薛达重新拄起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了座位。

    白決站起身来,强忍着腿腹的疼痛,走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