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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雅娴枕着手臂,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忽地拿着胳膊肘捅了捅凌雅峥,问她:“你说,老七那怎么收场?”
凌雅峥翻了个身,打着哈欠说:“那要瞧,大公子伤势怎样,倘若大公子不能痊愈,七姐姐就是正室嫡妻;倘若大公子不过是看着厉害,那七姐姐,就是侧室。”
凌雅娴嗤笑一声,听着院子里茅庐的啜泣声,啐道:“那小尼姑瞧着比老七还伤心呢。”嘀咕了一声,便翻身睡下。
躺在凌雅峥里头的凌雅嵘眼睛忽地睁开,听着身边绵长的呼吸声,耐心地等了许久,待听见一声“老姨娘”的惊呼声后才小心翼翼地爬下床,穿上衣裳,蹑手蹑脚地走出来,连帘影、潭影也不敢惊动地推门出来,瞧着已经过了四更,外头还有一阵阵的喧哗声,望了一眼灯笼下的庭院,见穆老姨娘、凌雅文、茅庐三个熬不住已经回了西厢,就自己个开了院门蹑手蹑脚地向外去,指望着寻了凌尤胜那主心骨商议下秦征伤着了后头该怎么着,冷不丁地瞅见外面有人走动,忙闪身躲回门内,分辨出那人是袁氏,愣了一愣。
“妈妈,从哪来?”凌雅嵘走出院子,关上门后纳闷地问。
袁氏讪笑着不言语。
凌雅嵘嫌弃地按住嘴角,料到袁氏定是瞅着昨晚上尼姑都被撵到前院去了,就趁着乱四处搜摸些蝇头小利,“妈妈跟着我来吧。”裹着披风,小巧的身影毫不拖泥带水地就冲着停尸院方向去。
四更狗盗之时,天色分外地黑,袁氏心慌后忙慌地跟上,因害怕没话找话地说:“小姐,三更时可吓死个人了,亏得认出是关少爷来,不然我手上的砖头,就落在关少爷头上了。”
“三更时?”凌雅嵘疑惑地顿住脚步,“三更时,关大哥不是一直跟在大公子那边吗?”依稀记得凌雅峥问了一声关大哥哪去了,奈何那会子人人都盯着秦征没人理会她。
袁氏笑道:“错不了,就是关少爷,我瞧见尼姑们被带去前殿,就向她们住着的地方去……你猜,我撞上什么了?”
“什么?妈妈快说。”凌雅嵘慌忙地问道。
袁氏拍手笑道:“我瞧见一个人鬼鬼祟祟地走来,只当是冲着我来的,就寻摸到一块砖头握在手上,谁知来的是关少爷。我就纳闷这关少爷来在这边做什么?就跟着去,谁知瞧见关少爷跟一个人在后门上嘀嘀咕咕起来,认了好久,才认出是青帝庙的主持方丈。”
“对面青帝庙的方丈?”凌雅嵘疑惑地问。
“除了对面的青帝庙,还能是哪边?昨晚上他们青帝庙的大和尚过来帮着把守弗如庵的门户呢。”袁氏俗气地撇嘴说。
凌雅嵘一呆,托着脸颊思忖道:“青帝庙……就算关宰辅声名远播,关大哥跟青帝庙主持早有来往,也不至于,三更半夜,在后门上偷偷相会。”
袁氏捂着胸口藏着的一包搜刮来的碎银子,浑不在意地说:“谁知道呢,叽叽咕咕地说什么太子什么皇上,那太子皇帝还能过上几天好日子?关宰辅的名声就是响亮,瞧着那老和尚,对关少爷也毕恭毕敬呢。”
毕恭毕敬?凌雅嵘反复思量着,想起先前秦征、马塞鸿等因曾阅世手上有狗皇帝折腾出来的药就疑心狗皇帝有意放关绍、钱谦来雁州府,顺着那名为夜雨百年的药一想,回想起那一日邬箫语躲在房里偷偷摸摸不知做些什么,忽地醍醐灌顶,抓着袁氏的手,笑道:“那药,据说只有狗皇帝才有?”
袁氏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
“太子多大年纪?”凌雅嵘想着秦云那矮小的个头、稚嫩的脸庞,不屑地一哼,她要嫁的人,应当是伟丈夫,不是秦征,也不该是秦云那奶声奶气的小胖子。
“多大年纪?”袁氏呆呆地瞅着还挂在天上的星斗,“约莫,也就关少爷那么大。”
凌雅嵘两只手清脆地拍在一处,脸颊上的笑容越发地大了起来,青帝庙的主持德高望重,见了纡国公也不必卑躬屈膝,却对关绍毕恭毕敬,可见关绍身份十分尊崇,若关绍是季吴太子,看他狠心将自己弄出一身伤痕、看他不动声色将自己置身于敌营将雁州府众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只怕,季吴的气数还没尽!人人都说纡国公是圣君明主,她就不信纡国公能那么容易得了江山——若有她襄助关绍,关绍未必不能将逆臣纡国公收拾了,看关绍的才学品行,他日后未必不能收拾了千疮百孔的季吴山河——说一千道一万,纡国公的江山还没个影子,季吴皇帝可是稳稳当当地坐在龙椅上呢。
“九小姐?”袁氏糊涂地喊了一声。
凌雅嵘暗叹凌雅峥可真是阴错阳差将一员大将送到她门下,破天荒地袁氏会心一笑,就脚步轻快地带着袁氏向停尸院去,走到停尸院外,冷不丁地听见凌尤胜骂了一声“胡闹!你们就由着五少爷将我书房搜刮一空?”
“老爷,没人挡得住五少爷。”吕三为难地说。
“父亲?”凌雅嵘呼唤了一声,推开院门进去,见朦胧中,凌尤胜、吕三哭丧着脸站在凤凰花树下。
凌尤胜脸上滴得下水来,按着仅有的一千两银票,冥思苦想,只想到叫钱谦多画几幅画这主意上。
“吕三叔跟袁妈妈说一会子话,我有话跟父亲说。”凌雅嵘事不宜迟地拿着吕三支开袁氏,待吕三领着袁氏出去关了院门,扯下一根凤凰树枝条,蹙眉问:“父亲,昨晚上,八成是八姐姐陷害我!”
“断不可能,她已经放下了。”凌尤胜笃定地说,回想凌雅峥仔细替谢莞颜整理遗容时的细致神态,只觉凌雅嵘满嘴胡言乱语,若不是放下了,这般年纪大的小姑娘,谁肯给人整理遗容?
凌雅嵘忙道:“袁妈妈就跟在外头,父亲问她一问……”
“说这些不要紧的做什么?嵘儿,秦征伤了,你跟秦云年纪仿佛,正好玩在一处。”凌尤胜神色一变,欢喜地说,那秦征不好接近,秦云反倒好说话。
凌雅嵘紧紧地抿着嘴,点头说道:“女儿知道,但父亲名声不好……只怕纡国公府里会……况且七姐姐很有可能嫁进纡国公府,女儿再进去,难如登山……不知父亲瞧着关大哥怎样?”
凌尤胜眉头一皱,生气道:“为父就盼着你出息了提携睿吾,若你也不争气,你娘就白死了,你弟弟将来也没什么造化了!那关绍孤苦伶仃的,将来若是纡国公忘了关宰辅,他未必有什么前程呢。”
凌雅嵘气恼地直跺脚,“父亲,关大哥兴许是……”
“住口,此事不要再提。”
凌雅嵘心恨凌尤胜没有眼界,嗔道:“那父亲倒是说说,该如何接近秦云那小子?”
“这……”凌尤胜先前都将这些事交给谢莞颜料理,此时听凌雅嵘问,也一头雾水,不知该怎么回话,按着胸口仅有的一千两银子,琢磨着一半给莫三、一半给凌雅峥,将这两处安抚下去,见凌雅嵘等着他说话,就转向谢莞颜的灵堂说,“进去给你娘上一炷香吧。”
“……”凌雅嵘两只脚仿佛钉死在了地上,双眼含泪地看向灵堂,终究迈不出步子。
“老爷、老爷!”两扇门忽地敞开,吕三踉跄着扑倒在凌尤胜跟前,“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凌尤胜眉头跳着,冷笑道:“有什么不好了?”
“兰城来说,他才问出是哪个铺子的掌柜十年前抓的药,才见了掌柜的,掌柜的就被官差带了去,如今,老太爷来了……”话未说完,巷子里吕兰城的哭叫声立时响起。
“嵘儿快走!”凌尤胜忙推了凌雅嵘一把。
凌雅嵘吓得心一跳,忙慌走出这门边,只见蒙蒙亮的天里凌咏年提着吕兰城的耳朵带着马塞鸿捆着一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头过来,脸色苍白着,拉了下怔忡间呆站着的袁氏,就向远处跑去。
“跪下!”凌咏年正在气头上,没瞧清跑得是谁,提着吕兰城的耳朵过来,将吕兰城向门内一丢,瞅着凌尤胜就怒喝一声。
凌尤胜忙慌地跪在地上,吕三也吓得两腿不住地发颤匍匐在地上。
“关了门!”凌咏年又怒喝一声,待两扇门重重地关上,抬脚向凌尤胜肩膀上踹去,“混账东西,叫你闭门思过,你不听!”
“父亲,待莞颜的丧事了了,儿子就回去闭门思过。”凌尤胜战战兢兢地,偷偷地抬眼向年轻又意气风华的马塞鸿望去。
两扇门咚地一声重重地关上,凌咏年压低声音问:“药方呢?”
马塞鸿从袖子里抽出药方,送到凌咏年手上。
凌咏年认出是新纸新墨,就问:“原来的那一张呢?”
马塞鸿恭敬地回道:“三老爷亲笔所写的,已经送到我家祖父手上。”
“你、你待要怎样?”凌尤胜结结巴巴地问。
马塞鸿背着手,笑道:“三老爷,您歇着吧,一切还要听老太爷吩咐。”
“你要如何?”凌咏年闭了闭眼,十年前的药,不是给柳如眉吃的,又是个谁吃的?虽说柳如眉侥幸生下了凌雅嵘,但这笔血债,倘若柳家前来讨要,不是将凌尤胜交出去,就能了结的。
凌尤胜跪在地上,伸手去抓凌咏年的裤子用力地摇晃。
“凌家九小姐,当真是先三夫人生下的?”马塞鸿侧着身,又去看凌尤胜,“掌柜的可是说了,这药会叫人绝无侥幸地胎死腹中;且,据说,当年先三夫人过世,仓促之下就换了衣裳进了棺材里,也没请仵作仔细查验,若是如今开棺验尸……”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凌咏年心里气恼,一脚踩住凌尤胜抓他的手,用力地一碾。
凌尤胜听着手上咯咯地响,嘴里哀哀地叫着,也不敢将手抽回来,只管恨恨地盯着马塞鸿,须臾,脱口说:“贤侄儿,你气我家老太爷将个水性杨花的姑娘跟你婚配,就叫老太爷做主,将雅峥配给你就是,若是瞧不上雅峥,雅峨也行……”
凌咏年重重地在凌尤胜手上跺了一脚,咬牙切齿地说:“闭嘴!”虽是老太爷,此时因凌尤胜的错,在马塞鸿这少年郎面前也不由地矮了两分,好声好气地问:“鸿儿,不留人一线生机,不是君子所为,你究竟要什么?”
“老太爷,鸿儿早说过,留在弗如庵里头的,都不是正人君子——鸿儿身在弗如庵,也是身不由己。我要……”马塞鸿眯缝着眼瞅着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你们知道,我知道。”
☆、第37章正人君子
“只是如此,而已?”凌咏年、凌尤胜虚惊一场,父子二人错愕地看向马塞鸿。
马塞鸿笑道:“吓到老太爷了?”
“……不。”凌咏年两只手紧紧地攥在背后,老辣的眸子来回地望着马塞鸿,最后心叹一声:他先前眼光不差,马塞鸿实在是难得一见的后起之秀。
“在公,凌、柳两家同在纡国公麾下,倘若结仇,咱们铁桶一般的雁州府,岂不是露出了破绽,给了旁人可趁之机?在私,凌、马两家私交甚好,于情于理,都当点醒凌家,免得凌家步入万劫不复之地还不自知——须知一步错步步错,谁也拿不准,若没人劝阻,最后三老爷会做出什么事,这劝阻的人,鸿儿不自量力担当了。”马塞鸿一只脚轻轻地在地上一旋,待要提起谢莞颜之死的疑点,又忍下,“至于三贞之死,我已查明,她是死于空明之手,还请三老爷莫再纠缠不清,咬定程九一不放。”
这话冠冕堂皇得很,凌咏年心道莫非马家是真的忧国忧民?
“都依着你、都依着你。”凌尤胜好似见到了天大的便宜般破涕为笑,心说原来误会了,马塞鸿竟是正人君子,“贤侄先前那样吓唬我……”
“是为叫三老爷露出破绽,如此,我也好抓住破绽支会老太爷一声,请老太爷亡羊补牢,好生管教三老爷——此外,此事不能大白于天下,实在愧对九泉之下的先三夫人,还望老太爷、三老爷日后善待五少爷、八小姐,算是弥补枉死的先三夫人。”马塞鸿心里对凌尤胜不屑,嘴上毫不留情,但对着凌尤胜的神色依旧谦逊有礼。
凌尤胜趁着凌咏年失神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忙慌地爬起来,“贤侄,亲里亲戚的,就知道贤侄不会坑自家人——韶吾、雅峥是我亲生骨肉,难道我还能亏待他们?”
凌咏年嫌弃地啐道:“闭嘴!”想起方才凌尤胜脱口而出要将凌雅峥许给马塞鸿时甚至大言不惭地提起凌雅峨,却始终没反驳凌雅嵘身世一事,心一揪,也疑心起凌雅嵘的身世来。
凌尤胜讪讪地闭了嘴,老实地跟在凌咏年身后,暗道凌古氏不替他收拾烂摊子,又来了个凌咏年,他也算是“因祸得福”了——横竖这事,没人敢捅破叫柳承恩知道。
“老太爷,纡国公夫妇去看大公子了。”宋止庵隔着门支会了一声。
马塞鸿立时拱手道:“晚辈先去秦老爷、秦夫人那回话,失陪了。”
“请。”凌咏年面沉如水地拱手,待马塞鸿挺拔如松地走了出去,恨恨地抓住凌尤胜,用力地接连掌掴在他脸上,怒道:“立时滚回家去。”
“父亲,莞颜的后事……”
“滚!等我回家之后,再跟你算账!要不是马家贤侄以大局为重,没将这事告诉柳老将军,你这条小命,我想保也保不住。”凌咏年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恨凌尤胜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是、是。”凌尤胜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谢莞颜的灵堂,碍于凌尤胜,步步艰难地向外走,按了按胸口银票,琢磨着左右马塞鸿都知道了,犯不着再给莫三送银子,瞧见宋止庵佝偻着背站在院门外等着他,院门外还停着一顶轿子,待宋止庵拱手后,就心不甘情不愿地钻进了轿子里。
凌咏年站在院子里接连叹息,先觉今儿个被个晚辈教训,脸面挂不住,随后又觉家里乌七八糟的事太多,是该正经地管一管了,于是背着手,出了门,就随着下人向凌家人住着的禅院去,走到禅院外,旭日已经高高地挂起,站在院门下背着手重重地咳嗽一声,就见东厢里,凌雅娴、凌雅峨、凌雅峥、凌雅嵘姊妹四个先站出来,随后西厢里,凌雅文搀扶着穆老姨娘脚步蹒跚地跪在庭院中,最后堂屋里,凌古氏手扶着鬓发,穿着一身杏色家常衣裳,不急不缓地走了出来,出来时还顺手抹匀了手上的桃花香膏。
“老太爷。”凌古氏喊了一声。
凌咏年背着手,踱着步子望着跪在院子里的穆老姨娘、凌雅文,瞅见地上湿漉漉的露水,不忍地向她的膝盖上看去。
“老太爷——”穆老姨娘饱含沧桑的声音响起。
凌咏年才在马塞鸿那少年郎那受了教训,挥手示意穆老姨娘闭嘴,见凌古氏张嘴要说话,也制止她,“这事,你们两个都难辞其咎。”
穆老姨娘见凌咏年不许她开口,眼角落下两滴昏黄的眼泪。
凌古氏不服气地要强辩,想起凌雅峥的交代,就嘟嚷说:“谁跟她是你们?你们的事,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管。”
本要各打一巴掌的凌咏年眉头跳了跳,冷笑道:“你是老夫人,你不敢管,就由着事情闹到如今这地步?”
凌古氏偷偷地向孙女们一瞧,心里冷笑道:好事她沾不上,出了坏事,反倒怪到她头上了?开口道:“我都被她弄进尼姑庵来了,我还敢管?”
“你——”凌咏年气得胸口起起伏伏。
凌古氏冷笑说:“闹出丑事的跪在地上呢,不处置她,先对我发难起来,真是男子汉的做派!”随即耷拉着眼皮不言语了。
“老太爷,这事……”穆老姨娘欲言又止,最后叹道,“是我管教不严……老夫人昨晚上要管呢,偏生惊吓到了一对小儿女……”
“老姨娘,祖母昨晚上,是听见有人喊有贼,才向那边去的。”凌雅峥握着帕子,手肘捅了捅站在身边的凌雅峨、凌雅嵘。
凌雅峨事不关己地不出声,凌雅娴嘴动了动,到底亦步亦趋地随着凌雅峨,也不出声。
凌雅嵘紧紧地抿着嘴,心道反正凌古氏不待见她,何必多嘴不得凌咏年待见?
凌雅峥心道好一群明哲保身的,又说道:“老姨娘这话,像是倒打一耙,不埋怨七姐姐做错事,反倒埋怨祖母身为弗如庵里的长辈不顾自身安危去捉贼一般。”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凌古氏老怀甚慰地瞅着凌雅峥,老神在在地垂着眼皮,不搭理凌咏年这茬。
穆老姨娘一怔,低垂着头,伸手揉着膝盖不再言语。
“……起来吧。”凌咏年叹了一声,见穆老姨娘不起身,待要去搀扶她起来,又听廊下的凌古氏凉凉地哼了一声,只能忍住,“这事,两边都有错,谁也休想撇清。”
凌古氏脱口道:“都说了,尤坚那一房的事,我不敢管,管不着!老太爷别往我身上扯。”
“你……”凌咏年余光瞥了一眼廊下站着的四位孙女,心恨凌古氏不给他台阶下,忽地见孙女齐齐地向大门望去,忙转过身来,就见秦夫人素面朝天,穿着一身宝蓝衣裙带着八名婢女走来,一张很有福气轮廓跟宝座上供奉的菩萨仿佛的脸庞上,冷得仿若凝了一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