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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大叔,我已经给我家男人捎了信儿,等他回来咱们再谈我家妹子挨打的事儿。”何氏的脸色阴沉,也不吵也不闹,就冷冷清清的站在门口儿。
田老汉也知道,自家婆娘这次是真捅了篓子,所以早饭他都没让人去大房里催。就算后来老大去灶上专门炒了菜,煮了鸡蛋拿回房去,他也没敢出声指责。至于张氏那个败兴娘们,可是知道怕了,哼哼唧唧的就跟老二家媳妇去做了饭。
本来想着,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老大那孩子再怎么委屈,也不会真的跟爹娘动手。以后等他脾气过去了,自己这当爹的说几句软话儿,婆娘再添油加醋的给这个儿子敲敲边鼓,让他跟他媳妇离了心,那也就一家和乐了。谁知道,这出了何氏这么一档子。李青山的暴脾气,要真的找来了,只怕还有的闹腾呢。
看着何氏进了东屋,田老汉叹口气,心里更是埋怨开了张氏。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么!就算想变着法的折腾老大家媳妇,那也得在家里暗着来啊,现在可好,人没折腾到,还落了个满身臊。他甚至能想到,一会儿出门去地里,少不得会被人嘲讽一顿。
接下来的两天,田老汉跟张氏见李家大哥没来折腾,而且大房也没再闹腾那天的事儿。所以慢慢也就放下心来,这张氏更是固态萌发了,每天大早又开始招呼李青暖起来做饭了。
这不,在饭桌上,张氏跟小张氏又因为灶房的活儿,挤兑开了李青暖。话里话外还透露出,她是田家六两六银子买回来的,就得伺候着田家老小。
也没等田铁石反驳,李青暖突然觉得一阵耳鸣眼黑,接着有些温热的液体就落到了手背上。她强忍着脑袋里的眩晕低头,却见那些鲜红的液体加快了速度低落在手上和衣服上。
明子这孩子见大伯娘流着血,身子摇摇晃晃的就要往下栽,直接害怕的带着哭腔尖叫出声,“大伯娘流血了......”
田铁石挨的媳妇最近,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胳膊就伸出去把正在下栽的媳妇搂紧了怀里。他先是叫了媳妇两声,见媳妇紧闭着眼也不答话,心里是又惊又怕又恼又恨,再看向张氏跟小张氏时候,就带了几分血腥。
伸出空闲的右手,直接把饭桌冲着二房小张氏那边掀翻,然后稍一用力,抱起媳妇就离了正屋。恰好今儿大早李青山回来了,带了何氏来田家给李青暖送些吃食,顺便讨个说法。这下吃的也别送了,俩人甚至连东屋都没进,赶紧跑出去找村里的赤脚大夫。
张氏被满桌子的菜汤和粥弄了一身,黏黏糊糊正是难受呢,见老大凶神恶煞的瞪了自个一眼才离开,她这愤愤的直接就跳脚了。可这会儿她也不敢再招惹老大两口子,只得扭身把矛头对准了小张氏。
田老汉看着屋里人各个狼狈不堪,加上心里也是害怕老大家媳妇真是被自家婆娘打坏了,再者就是外面李青山粗声粗气的声音,这会他暴躁的不行。
“行了,还没闹腾够啊。”田老汉一巴掌甩在张氏的脸上,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善,“要是老大家媳妇正被你打出个好歹,你看老大会不会要了你的命!”
本来被打蒙了的张氏,刚要蹦跳这去招呼这老不死的田老汉,可还没动就被他最后一句话震住了。田铁石对那个狐媚子可是宝贝的很,连带着好几次给了自家人没脸,要是那个小娼妇真有个好歹,说不准老大真会劈了这个家。至于说是她打了那个邪门的破烂货,那可真真儿是冤枉死她了,不过现在给她俩胆她也不敢反驳啊。
更何况,就算她说了,只怕也没人会信。
田家成跟田家财相互看了看,也不言语一声,赶紧趁着爹娘不注意溜出了门,他们可不想被迁怒。
没一会儿,那个给李青暖诊过脉的老大夫就背着个药篓子,跟在何氏身后进了屋。
他先是打量了一下李青暖额头的上,又把了把脉,然后翻开李青暖的眼皮儿看了看。沉思片刻,才斟酌着说,“这几天别让她着急上火,好好静养着。要是过两天还是这么个情况,那就赶紧送去镇上。”
其实这老大夫也有些拿不准,看样子按脉象来说,青暖这娃似乎是受补过多,身子虚但有些补过头儿了。可田家的事儿,村里谁不知道?哪有给她补身子的机会?这想来想去,只怕是中暑带着火气旺盛,才会流鼻血昏厥的。
“还有那些燥热补气血的东西,别吃太多,慢慢补养才能调理好身子。”
田老汉吧嗒吧嗒的抽了两口老旱烟,然后理了理衣裳起身往东屋走去。到了门口儿,也不见他进去。等到老大夫出门,他才赶紧招呼着田铁石去灶上拿了几个鸡蛋,也算是点心意了。
田铁石送走了老大夫,只是寡淡的瞅了他爹一眼,也没说话更没让他进屋去坐坐,就直接掀开帘子奔向了还在炕上的媳妇身边。
现在何氏正坐在炕头守着李青暖,见田铁石进屋,她也没露出个好脸色。旁边的李青山更是捏紧了一双铁拳,就等着跟田家人说道说道。
“妹夫,别的话我也懒得跟你扯,就一样要是你护不住我妹子,今儿我跟她嫂子就接她回去吧。”李青山话里带气,一点都不客气。笑话,自家妹子都成这幅病怏怏的模样了,难不成还要他好声好气的跟田家这群混蛋商量?要他说,妹子的脾气就是太好了,心也太软了,真该让她跟林家月娘学学那泼辣劲儿。
田铁石此时的表情也是纠结的很,想到过几天自己就要去镇上做工了,媳妇一个人在家里,那还有啥活路呢?可让媳妇离开自个屋里,他也是千万般不愿意的。虽说媳妇是被大哥和嫂子接走的,可保不准外面会传出啥闲话呢。这事儿大哥一时想不到,他却不能不考虑。
“大哥,这事儿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暖暖,让她受委屈了。”田铁石看着炕上脸色发红还不停渗汗的媳妇,心被揪的生疼生疼的,“可暖暖是我媳妇,哪能常去大哥那住?”
李青山站在一边没有吭气儿,过了好半天,他才烦躁的端起屋里桌上的冷水灌进肚里,喝道,“那怎么着?让我妹子再接着挨打?还是说让我妹子做牛做马地伺候着你全家,最后还得落得被骂破烂货的下场?那是你娘,你该供着哄着,可我妹子没欠你家的吧。当初是你下的聘,是你巴巴的求了我妹子上门......”
田铁石耷拉个脑袋,一张黝黑坚毅的脸这会儿因为痛苦而扭曲,听着大舅哥的数落,他蹲到了炕沿底下,也不言语。
“大哥?嫂子?”李青暖有些沙哑的声音响起,她看着哥哥冷着一张脸端看着自家相公,而嫂子何氏似乎也憋了气的坐在炕上。等脑袋清醒了,稍稍一想,就知道这是哥哥跟嫂子来给自己撑腰了。
最终李青暖没跟着大哥离开,而且在李青山跟何氏的坚持下,田家灶房的活儿也被张氏重新分配,也就是会有两房的媳妇轮流做饭。期间,田老汉更是被李青山吓的破例买了不少好东西送到东屋,让李青暖好好调养。
可所谓的狗改不了吃屎,还没安生个把月呢,这不事儿又找上门来了。而且这次的事儿,直接让田铁石跟李青暖彻底寒了心,也坚定了要分出去的心思。以至于后来俩人,直接在自家屋里盘起了个黄泥小炉子,一应的好物件儿谁都别想沾染。
至于在这个以孝为天的世道里,会不会有人再骂他们不孝,甚至吐他们唾沫星子,李青暖都不在意了。因为,如果就为了那点名声和孩子以后的前途,她就憋屈的失去男人,那她宁愿一辈子跟男人带了孩子在山里做一对没根儿的野夫妻。
☆、第33章青暖要分家
正屋里,一大家子人挤在屋里,就连没在家露过面两回面儿的田家旺都回来了,那气氛就像一打火就能烧着一屋子人。田老汉跟张氏分坐在炕桌两边,脸上的表情都十分不好。
李青暖一瞧这幅场面,心里咯噔一下。她可没忘了,今儿里正带人敲着锣挨家挨户的通知各家当家的去麦场集合。之前听嫂子的意思,似乎是有服徭役的意思。
见田铁石两口子进门,田老汉有些心虚的咳了一声,然后低着头不再吭气儿。而向来喜欢撒泼骂人欺负李青暖的张氏,这次也没为了老大两口子来的晚闹腾。
“今儿把你们叫到一起,就是说说这次兵役的事儿。”田老汉看了看屋里一个个杵的像木头的儿子,眼角瞥了一眼张氏,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这次官家召的是年纪十六到六十的壮丁,是戍边......”
大乾国的兵役制度,寻常时候,征调的兵役会在各州县服役,虽然日子清苦,但并无什么性命之忧。可是若边疆有战事时,所招兵役都会直接“戍边”两年,所谓的简单训练后就会直接进入战场,这便是九死一生的去向。
当然,因着战争消耗,朝廷也允许农家自己用足够的货物和银钱抵消徭役,以避免各地暴动和反抗。虽说是恩泽,可对于一般庄户人家来说,那些货物和银钱却是很多家庭一辈子都无法攒下的。
每个顶人头都需要二十三两银子,这田家算下来可是有五个在服役年限里的壮丁,那就是一百多两白银呢。往年的时候,不是没遇到过服徭役的时候,但那时多是劳役,而且服役还能给家里免一些税收,所以田老汉都会直接把田铁石的名儿给报上去。铁石是个憨子,也不愿意揪扯这事儿,想着吃点苦能落个清净也是好的。可这日子久了,他也就吃出味儿来了,自己个不管咋隐忍挣钱,全家上下都不会有一个领情的。也许在爹娘和三个弟弟心里,这一切都是他这个捡回来的大哥该做的。
田家成跟老三老四听了这话,谁都没有做声,更没搭话。几个人就站在一边儿上,看着彼此的脸色,但心里也是有些焦急的。他们是得了信儿,爹娘是打算让大哥应下这事儿的,可毕竟大哥刚娶亲,万一中间再有啥波折,那可是不得了的。至于凑钱顶人头儿的事儿,他们几个可从来没想过,人心里都是有自己盘算的。别说老三是个手松的没边儿的人,就说有些压箱子底儿的老二,还琢磨着分了家靠着手里那点碎银子盖房子呢。
田铁石一听是去服兵役的事儿,而且官家说明了是去戍边,当下脸色就难看起来。不过碍着田老汉还没说别的,他也就没吭声,只拉着媳妇靠到了一边儿。
张氏看着地上的儿子们,不过她也清楚,这送命的事儿也不能催,所以只能沉着脸瞪了一眼静默的大房两口子。
“老大,这事儿你说说吧。”田老汉沉了沉眼皮儿,终于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些不耐地看向田铁石,“看看是你去里正那报个名儿,还是你们几房凑些银子。”
田老汉这么一说,张氏的脸立马又拉长了几分,喘着粗气儿不忿的尖声嚷道,“说什么说,老二家有媳妇有儿子,老三老四都还没成亲,老娘养活他这么久,还给他娶了媳妇,怎得不该替兄弟们顶在前头?”
这话一落,屋里人的脸色各异,谁不知道人老大还在新婚呢?只怕媳妇的炕头还没暖热,这就让人上战场去,这放在谁家都说不过去啊。
“老大,你娘这话糙理不糙,要不你就去里正那里记个名儿,要不你们兄弟几个就自己算算银子。”田老汉语重心长的开口,脸上还假模假样的带上了些无奈和不忍,“按理说要是凑人头钱,家里也得想法子给你凑一些,可你也知道你几个弟弟没出息,挣不了啥大钱,今年家里收成也不好......爹也只能给你凑个一二两......”
一听田家只出一二两银子,李青暖直接就冷笑出声,别说她败家,这买斤肉还要十几文钱呢。当初两亩地的麦子烂了,公婆可是红口白牙的跟他们要六两银子。现在到了送命的时候,他们却只给一二两?哪有这样的便宜,啥好事儿都让他们田家人占了,自己跟自家男人就的当牛做马的给这个家卖命?
“大哥,做弟弟的平日里也没攒下啥钱,要是你实在需要,咱也不是不讲情义的人。”田家成现在巴不得赶紧把兵役的事儿扣在大哥头上,所以也不顾小张氏挤眉弄眼的暗示,直接开口,“到时候弟弟给大哥出三百文钱就是了。”
见二哥松口了,老三田家财缩了缩脖子,流里流气的啐了口吐沫,“我是没钱,你可别指望着我......”让他拿钱,那还不如杀了他呢。要知道他费尽心思从爹娘哪里抠唆骗出来的钱,还要去镇上酒馆里请人吃饭呢。天大地大,不如他在那群狐朋狗友中的面子大。
老四田家旺倒是没跟着前边俩哥哥落井下石,不过他是早早就入赘到镇上夏家的姑爷,也实在是拿不出啥银子来。
“老四是夏家的姑爷,可不兴给你添钱。”张氏最是受不了自己的宝贝疙瘩小儿子为难,现在瞧着田家旺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开口,她闹腾的劲头又起来了。
李青暖冷眼瞧着一屋子人作态的模样,心里恨的不行,这可是逼着他们去死啊。至于老二家的三百文银钱,在兵役这事儿上只怕呸口吐沫都没声儿。她微微眯眼,稳住气的发颤的身子,冷清的看向田老汉跟张氏。
“爹,您可得一碗水端平了。”李青暖甩开田铁石的手,也不瞧一眼满脸急切担忧的汉子,挺直身子盯着田老汉,一字一句的低声说道,“论起来,田家儿子不少,以前的劳役苦役也就算了,这会儿怎么着也该抽签决定谁顶上去吧!更何况,爹娘凭良心说,我跟相公成亲,你们是添了聘金还是给置办了新房?”
就算是包子,那也有气性。本来还忌讳着没法分家,同一屋檐下,怎么着也不能被人说一句不孝。可这会儿,自家汉子都要被推出去当炮灰了,鬼才会继续管他孝不孝的呢。
李青暖扯着自家男人的胳膊,说的话是一句比一句犀利,甚至眼神都带了凶煞时不时扫向一边想要打圆场的二房和老三老四。
“别说相公还没入田家的家谱,就算相公是田家族里认下的儿子,今儿你们也甭想逼着我们去死。”李青暖脸上的神情没变,目光看着有些狼狈的田老汉,“如果爹你打定主意不公允,咱们还是干脆分家的好!”
张氏见李青暖又提起了分家的事儿,心里更恼火大房的不识抬举,当然她也是怕他们真分出去啊。如果大房不出这银子,那岂不是就要从自己这里拿钱了?一百多两银子,那可是她的命/根子呢。
“老大,你怎么管教的你媳妇?男人家说事儿,娘们瞎掺和啥?”张氏尖声斥责,那手掌还用力拍打着炕桌,一双浑浊的眼睛跟小刀似得,恨不得活剐了李青暖。
田老汉的脸也阴沉沉的,虽然没想张氏一样泼妇的叫嚷,但脸上也是赞同的表情。
“爹娘,儿子早说过,你们有啥不痛快的冲儿子来。儿子娶的媳妇,是泼是悍那都是儿子的心尖子。”田铁石这会儿看向爹娘的眼神儿也没了之前的怨恨和心寒,倒像是看透了后,把这一屋子人当了陌生人一般。他挡在李青暖跟前,梗着脖子赤红着脸说道,“要是您容不下儿子,那就趁着今儿分家吧。”
在现在的当口儿,提分家那可就是要逼着田老汉跟张氏往外掏钱呢,这对于一向认钱不认人的田家老俩,那好比是跟身上剜肉呢。他们可受不了那个疼。
田老汉从炕桌上摸起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抽了两口,顿时屋里就环绕起了呛人的老旱烟味儿,气氛也更加凝重了。
而一边一直向闹腾不愿意出那三百文钱的小张氏,这会儿也彻底安静了,脸上诡异的带了笑瞅向自家男人。田家成也抿起了嘴,竖着耳朵等着他爹的答复。
眼见着自家老头子是压不下分家的事儿了,张氏直接干嚎起来,一边假模假样的抹着眼角,一边仰着身子哭嚎,“老头子唉,你瞧你养成了啥畜生啊!这是要逼死老娘啊......有事儿了就要分家,要是在别人家,这种下辈可是要被打死的啊......”张氏双手啪啪的拍着炕面,嚎叫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眼看鼻涕就又要留下来了,“老大两口子,你们就不怕遭天谴啊......”
其实要放在平时,这话还真不该从李青暖和田铁石嘴里出来,当然这跟实诚和憨厚没啥关系。只因为在这个时代,分家是一件十分严肃的大事儿,甚至可是说是同一姓氏家族的灾难。如果当家的老人不松口,纵然惹出人命和官司,那也没法分。
可现在李青暖看的清清楚楚的,这个家根本容不下他们,不管他们怎么容忍,怎么打算,这田家从上到下都会持之以恒的逼迫他们。如果以后真有了娃,只怕也逃不过自家汉子那样的命运。
☆、第34章出事了,没留活口
看着田铁石的坚定,还有李青暖面上的倔强和冷意,田老汉终于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这次事儿算是大发了。看来如今涉及性命,这老大也不再愚孝了。至于分家,田老汉却是万万不会同意的。
他心里清楚,只要自己不松口,这老大就算屈死就算磕死都没法分家,最多自己跟婆娘就是背负个不慈的名声。可那总好过让亲生儿子去送死啊。
“死婆娘,差不多就行了,嚎鬼呢!”田老汉把灭了的烟锅在炕沿儿上磕了磕,侧头冲着正干嚎的起劲儿的张氏喊道。等张氏顺势停了腔势,他才语重心长的看向跟牛一样的田铁石,“老大啊,前日个晌午,我已经托了你田老叔给你入了族谱。”
呵呵,李青暖直接冷笑出声,眼光流转寒意似是自骨子里渗出的,森然开口,“儿媳是个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就是不知道田氏的族谱啥时候这么容易入了?连我家相公的话都没搭,爹就给办了?”
当她真不知道啊,这族谱姓氏是多大的事儿啊,别说要涉及到很多公示,便是捐给祖宗坟地的三两银子,只怕田老汉都舍不得出。这会儿说她家男人入了族谱,忽悠谁呢?当然,也有可能是田老汉提前听到了兵役的风头,才会狠下心掏钱办了这宗事儿。
张氏被李青暖看的心里有些发憷,见老头子被问的哑口无言,心里更是窜出一股莫名的恼火。她在田家当家这么多年,还没被这么下过脸子,现在搞的下不了台,直接气恼的从炕头上抄起扫炕笤帚蹦跶到地上,劈头盖脸的就冲着田铁石跟李青暖过去。
田铁石护着自家媳妇,冷着脸被他娘抽,一声不吭。而小张氏跟其他几个孩子,则在一旁拍着大腿看戏,丝毫没有上前拉架的意思。
李青暖拉着自家男人不断的往田家成跟小张氏身后躲去,这么一来二往的,没一会儿屋里就乱成了一团。而小张氏也被打红了眼的张氏抽了好几下子,那模样真是恨不得直接把李青暖打个半死。
小张氏也不是啥善茬,平日里被婆婆压着,干了活儿还得伺候着她,现在又挨了打,当下就叉着腰闹腾开了。虽然她不敢真的动手,但也趁着乱糟糟的吵闹,狠狠的推搡了婆婆好几把。
“你个杀千刀的小婊/子,不要脸的烂货,挨天谴的灾星,老娘咒你死了男人还被糟蹋,生个闺女烂舌根子,生了儿子没屁/眼儿......”张氏打的累了,加上左右被老二老三拉住,只得红着脸指着离开正屋的田铁石跟李青暖骂道,那话可是难以入耳的,丝毫没有留口德。
李青暖就算再又准备,也被满嘴喷粪的张氏气的不轻,就算前世遇到过渣男贱女,也不过是劈腿和绿茶婊,哪有张氏这样张口就恶心人的?可要真让她动手,她的确不敢,这个世道就是如此,长辈再错也只会被人当笑料嘲笑下,可要是晚辈敢动手,那打死都不为过的。
也就是因为这个,之前李青暖有万般手段,也只敢暗搓搓的装傻气张氏。最多就是不软不硬的顶撞几句。
最终家是没分成,而田铁石把媳妇抱到炕上后,半天也没说话。他是实在说不出啥来了,他爹娘今儿的表现是彻底让他无语了。最早的时候,爹娘总说他是老大,就该怎么怎么做,所以他从来都不敢说他累他疼。后来他知道,自己是这个家的外人,是捡回来的,所以就算被逼着进山挣钱,他也没有怨言。只觉得,人心不是石头,总有捂热的那一天。
可如今,他是彻底清醒了,田家是个冰窟窿,是捂不化热不了的地方。今儿爹娘会逼着自己去服兵役,那来年就能让自家的儿子替二弟三弟家的孩子去战场。
“这一百多两银子,咱们可怎么凑啊!”李青暖脸色难看的靠在炕被上,心里一阵阵冒了凉意,甚至双手都还哆嗦着。她不是不清楚,就算这个时候分了家,田老汉肯定也会把服兵役的事儿分到自家男人身上。
田铁石看着媳妇像是有些魔怔了,一个劲儿的哆嗦着低声叨叨,他赶紧上前把人搂怀里。他一边搓着她冰冷的手,一边顺着媳妇的长发又拍拍她的后背,生怕人受了惊吓缓不过劲儿来。
感觉到自家汉子的温度,李青暖良久才缓过神儿来,她紧了紧攥着田铁石衣角的手,吐出一口浊气。
俩人啥都没再说,一直到院儿里响起了何氏的声音。
“暖暖,我跟你哥卖了四亩地,把那头老黄牛也卖了,加上你哥这些年攒下的家当,除去他顶人头的二十三两银子,这里还有十五两。”何氏进了屋,把胳膊上挎着的篮子放在桌上,然后小心的从里面摸出个小蓝包,“你哥跟镖局那预支了一年的工钱,虽然不多但也凑在了里边儿。”
现在的李青暖也不矫情,更没有推拒的意思,听大嫂的意思,是说大哥那边已经解决了人头银子,倒也不用再凑钱。所以她三下两下的从炕沿边儿上爬到了炕柜那,摸索了半天,掏出上次田铁石交她的那三十两银子。想了想,她最终没有把那一对儿玉坠儿掏出来。
看着手头的银子,最终李青暖一咬牙又把田铁石送的两支银发簪掏了出来。心中虽然不舍,可现在一切都没有那个男人重要。
何氏也看出了这对新人的不同,心里明白肯定是田家老俩又作了。可她能说啥?就算又李青山在,那也不能逼着田家人出钱啊!
送走了何氏,田铁石才收拢了炕上散落的银子,然后抱着媳妇也不说话,只是神色间却是说不出的悲凉和痛苦。他是个结实的汉子,可他的心也不是铁打的。他疼,疼的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把脑袋埋在媳妇的脖颈间深深叹息。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现在的他算啥男人?完全是个狗熊。
“媳妇,这些银子你先收起来,赶明儿我去镖局看看,顺道拿了那个玉坠去当铺瞧瞧,许能换些银子。”田铁石抬头替媳妇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笑了笑强自说道,“大哥不是跟镖局预支了工钱么?许是掌柜的心善,也能让我预支些。”
李青暖怎么不明白,这是这个向来魁梧厚实的汉子在安慰她?现在这种关头,别说是外人了,就算是沾亲带故的亲友只怕也不敢借钱给别人。一来遇上这种事儿,那可是砸锅卖铁换钱的,多少家里都会穷到家徒四壁?钱借出去的容易,但收回来可就难了。二来一旦镇上和村里传出谁家借出了钱,那可就开了口子,在外人眼里他就会带上有钱的标签儿,那可是肥肉啊,别说街里乡亲的会怎么样,单说那些劫道的偷财的也得盯上人家。
现在的她,只希望这男人能把玉当了,得些银子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