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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主,你让我放了宇文景,我照办了,你让我不要为难药晴她们,我也依你,只是,有些时候,我要按我自己的意愿行事……妻主,你会不会怪我呢?”我无法读到墨台妖孽的表情,他与我贴得极近,几乎融为一体般。
“我知道,你有你的立场,所以我不会让你为难的。”我理所当然地答道,没作深想。
既然说到宇文景,我不得不鄙视一下他差劲的性格,活该他想嫁却嫁不出去——
我看颜煜没再提蛊物的事情,就跟墨台妖孽商量放宇文景自由,当我兴冲冲跑去地牢释放他的时候,他居然拿看白痴的眼神瞪我,然后很拽地哼了一句:“我想走的时候自然会走,没有人能左右我的去留。”
当我甩袖欲离去的时候,他又冒出一长段拗口晦涩的话:“毒玄,前掌门擅观天地之相,通测命数之劫,你说她为什么要叫你‘玄’呢?‘玄’是你的名,也是你的命。你注定是药人,所以‘玄’注定是药人的名,所以‘玄’注定是药人的命,所以一切都是注定,真有趣,不是么?”
老实说,我从没想过我的名的问题,一直以为前任掌门吃饱撑着给每个腌在泡菜缸里的……呃,人形生物都取了名字,而我正好摊上“玄”这个字——天以不见为玄,地以不形为玄,人以心腹为玄。
“依你的意思,真相其实是,前任掌门吃饱撑着给每个泡菜缸都算了命并且取了名?”我试探地问道。
宇文景不带善意的笑彻底僵在了脸上,然后又一次现出鄙夷的神色,他没再说话,只是无力地挥了挥手,打发我离开……
软轿平安到达山脚,前来接应的是三百名步军营兵士,为首的女子约莫三十出头,眉毛浓黑,眼神犀利,腰圆膀粗,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夏枫悄声向我介绍,这女子是五营统领,官居从一品,至于这群步军营兵士,并非地方上调遣过来的,而是五营统领从堰都带出来的直隶禁旅,于是,其中有许多熟悉的面孔也就不足为奇了——我打赌她们怀里还都揣有堰都墨台府的印信。
我饱含着对武将的敬畏心情,正欲拱手行礼,却见这女子“唰”地一声就跪下了,然后“哗”地一声就哭开来了。
“万幸啊,墨台公子您福大命大,逢凶化吉,化险为夷,万幸啊……”英伟的五营统领全然不顾形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单是哭诉似乎仍然无法传达这位五营统领内心的激动,但又碍于墨台妖孽是男儿身,所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了站得离墨台妖孽最近的女性——也就是无辜的我。当五营统领抱着我的大腿嚎啕大哭之际,我不得不怀疑她只是想找个蹭鼻涕眼泪的地方罢了,譬如我的外袍的下摆。
五营统领哭归哭,我倒是从她的口中获知了一些堰都的近况——墨台妖孽这次领兵来“生死门”,本是极为隐秘之事,连身为五营统领的她都不知情,而当墨台妖孽遇险的消息传回宫后,登时掀起轩然大波,懿渊帝惊怒交加,墨台皇太君忧虑成疾,冉燮左相在第一时间递上奏折,文情并茂地痛斥东南山区的匪患猖獗,并且顺带把“生死门”方圆百里的乡镇郡县的官吏全参了。
懿渊帝下旨命五营统领全力营救墨台妖孽,直言倘若任务失败,让她提头来见。是故,五营统领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心理准备,只是唯恐营救失败以后,懿渊帝迁怒她的家人,所以在离开堰都前,她遣散了府里的君郎,安置好了所有的子女——直到此时我方知,敢情这位五营统领哭了半天的“万幸”,不是为墨台妖孽,而是为了她自己。
见礼之后,墨台妖孽被请上了四辕车撵,我正待爬上车,及时想到了颜煜——让我如何放心把他跟夏枫放在一起啊!夏枫有本事跟在墨台妖孽身边多年,足见城府之深,反观颜煜,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如果夏枫有意探颜煜的底细,估计连套话的手段都使不上,只要随便聊几句,颜煜就会说出自己是修行者,再扯几句,就能说到宫里当祭司的事了……
“颜煜,过来。”我一把扯住跟着夏枫往后走的颜煜,不由分说地把他推上墨台妖孽与我的车撵。
“妻主,你这是何意?”车内的墨台妖孽双眸微眯,面容喜怒难辨。
“人多说话热闹,反正车内位置大,多颜煜一个也不嫌挤。”我胡乱搪塞。
良久,墨台妖孽没有任何反应,就在我以为他拒绝与颜煜共乘的时候,他缓缓扬笑,口中说道:“就依妻主的意思办吧!”
我遂感安心,与颜煜一同在几案边坐好,其间墨台妖孽招来夏枫低声说了几句话,夏枫离开后不久,车撵开始前行了。
车撵动得很慢,隐约能听到前方有皮鞭挥舞的响动,好像是在为车队开道净街。
“我们要进‘白石镇’吗?”我疑惑地问道,一般来说,只有在城内才需要净街。
墨台妖孽颌首,但笑不语,手中继续剥着他的那堆石榴。
没过多久,车撵就徐徐停住了,我透过灯笼框槛窗向外瞅去——
很好,这地方我还真来过,尤其眼前这座青琉璃卷棚顶的楼门格外眼熟,上悬草纹木雕横匾,内书“普云寺”三个大字。
☆、74风吹幡动人心自清
普云寺是一座地地道道的百年古刹,据说,先有普云寺,后才有白石镇。然而,许是地处闹市的缘故,明明是方外之所,却充满尘浪的喧嚣,平白少了几分静宜诵颂的淡泊。
乍闻墨台妖孽要进庙上香,我几乎以为自己的耳朵重听——墨台妖孽成为善男信女,其匪夷所思的程度远超母猪上树,直逼河马爬树——我只能试着分析,墨台妖孽具备不良人格,所以属于心理易感人群,完全可能因某些变故而突然转换性格,只能说,此次负伤,对他的影响颇大。
依墨台妖孽的意思,他只是顺道进香祈愿,毋须惊扰他人,可是,三百余名全副武装的兵士进入寺庙不足片刻时间,我就看到数百名香客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之后一盏茶的工夫,整条街面人声不再,冷风飕飕——于是,我终于感受到了古刹的避世清幽。
颜煜不愿进佛寺,我猜想是信仰的不同,也不勉强他,打算跟他一起留在外面,墨台妖孽闻言,笑容立敛,面色不豫,气氛登时变得诡异——
就在此时,一位身披青绦浅红袈裟的师太从大殿迎了出来,她的五官清雅,身材高挑,步伐虽快但不见凌乱,而她身后的十来名沙弥尼,表情紧张,如临大敌。
这位师太面带笑容,朝站在最前方的五营统领合什行礼,说道:“贫尼慈恩,乃普云寺住持。不知步军营诸位施主兴师动众地驾临本寺,有何公干?本寺是当地香火最为鼎盛的庙宇,签谶灵验,法事昭著,当然,如果施主有特殊需要,本寺亦能举办各类法会与祭典。”
慈恩……抢“包子”比赛的常胜冠军——我可没忘记,普云寺之所以能年年承接金玉节庙会这个“肉包子”,慈恩师太功不可没。
不过,眼前的慈恩师太与我想象中的截然不同,一位擅以佛禅斗法的僧尼,居然如此年轻——此“年轻”,并非真的年纪轻,而是相对而言,事实上,我猜不出她的年纪,不知是否由于长年礼佛、修身养性之故,她的面庞没有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举手投足间气定神闲,其间蕴籍雍华贵气,带着难以形容的不协调感。
五营统领还礼,然后退开身子,向慈恩师太介绍道:“这两位是皇都来的墨台公子与墨台夫人,想在贵宝刹祈愿求签。”
“墨台……”慈恩师太面露古怪,一眼望过来,随即整张脸皱了起来:“墨台……施主,您想先到哪个大殿进香?”
这什么毛病啊?我暗自纳闷,顺着慈恩师太的视线扭头看向墨台妖孽,发现墨台妖孽始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妻主,你陪我一同进庙上香,可好?”墨台妖孽扬声说道。
既然墨台妖孽当众提出,我也不好驳他的脸面,正欲张口应下,心神忽动,目光重新落在了慈恩师太的身上——
一位出家的僧尼竟识得步军营的军服,姑且称之见闻广博;她忽略我,直接询问墨台妖孽的意向,姑且称之心思灵敏,从五营统领介绍的先后顺序推断出墨台妖孽为众人之首;问题是,明明我身边站了两名男子,她是怎么一眼判定五营统领口中的“墨台公子”不是覆面的颜煜呢?
“我对上香没多少兴趣,你自行前往就好。”我开口说道,眼见墨台妖孽面上现出冰寒,急忙续道:“我有一个问题悟不透,想向慈恩师太请教一二。”
“这样说来,妻主还是肯与我一同进寺庙的?”墨台妖孽脸色顿缓。
“这是自然。”我毫不犹豫地答道,朝向慈恩师太,行礼道:“师太肯否为我指点迷津?”
“既然女施主心存疑惑,就请随贫尼前往后院禅房吧。”慈恩师太面对我的时候,态度自然了许多。
我安顿好颜煜,回身见慈恩师太已另外召来了两名比丘尼,由她们领墨台妖孽一行人前往大殿,而慈恩师太带着我走向后院。
说是禅房,实际更像茶房,我一直知道佛学有“茶禅一味”,尤其是禅宗,讲求清净、修心、静虑以求得智慧,开悟生命,但一直没机会亲身体会——偌大的法堂,隐约可闻不远处袅袅的诵经之声,面前的圆炉上煮着一壶冒着氤氲热气的香茗,四周萦绕着清淡的茶香,一种深邃悠远的禅味油然而生。
“墨台夫人,你有何事不解?”慈恩师太将烹好的茶汤递予我。
“师太以前见过我的夫君?”我开门见山地问道。
慈恩师太对我冒然提出的问题没有显出过多的惊讶,她不紧不慢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口中说道:“墨台公子长得极像我的一位友人。”
慈恩师太并没正面回答我,同时,我注意到,她没再称我为“施主”,亦不再自称“贫尼”了。
“莫非是师太在皇都的友人?我听闻师太早年是在皇都的寺庙修行的。”我旁敲侧击地问道。
“只是在堰都的明霄寺举行剃度仪式……其实,我做居士那会儿,倒没想过要正式受戒的。”慈恩师太的表情平和,悠悠啜饮杯中茶。
明霄寺,筑于阆山东峰顶的皇家寺庙……虽说佛家讲求众生平等,但能在明霄寺出家的女子,往往是出身于世家贵族,后因种种缘由才抛弃俗世的——可见慈恩师太出家前的身份地位非比寻常。
骤然间,我对慈恩师太口中的“友人”失了兴趣,转而低头专心致志地品茶。
一阵静默,慈恩师太重新在我的杯盏中注满茶汤,然后突兀地问道:“墨台夫人,依宗族辈分,你是如何称呼墨台遥的?”
连墨台遥都冒出来……我狐疑地看向慈恩师太,几乎能确定她现在不是以出家人的身份在跟我说话了。
“我的夫君唤宗族长为‘姑母’,我自然也跟着这样叫了。”我开口答道,但没多做解释——若依墨台氏的族谱,墨台妖孽并非直系,是没有资格唤墨台遥为“姑母”的。
“墨台公子果然是……”慈恩师太略加沉吟,接着问道:“凤后……不,皇太君的身体好吗?”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慈恩师太——您究竟是按什么逻辑来提问的,皇太君的身体好不好,我怎么会知道?!
慈恩师太似乎将我的沉默视作了戒备,因为她继续说道:“墨台夫人,你切莫多心,你看我的样子像是坏人吗?算起来,我离开堰都已有二十年,偶尔念及故友,却苦于无从获知他们的近况。寺里倒是经常有堰都的香客来访,但贵族子弟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撞上一个,还是低等末流的。”
作为一位出家人,慈恩师太的用词,还真是……出人意表的通俗啊——于是,我不得不感慨,生就一张轩昂飘逸的好皮相是多么的重要,随便什么话,只要从慈恩师太口中吐出,就俨然成了金玉良言。
“皇太君身体康健。”我慢吞吞地答道,已萌生了去意——我没兴趣跟她打听二十年前的旧事,更没兴趣向她汇报皇都的近况。
顾不得热茶烫口,我牛饮而尽,正欲起身告辞,又听慈恩师太迟疑地问道:“墨台夫人,近来你是否见过……淑皇子?他的身子可有起色?”
怎么又掺和进一个淑皇子?我微怔,但见慈恩师太面露凝重,显然十分在意答案,我想了想,以殷的话答道:“淑皇子的身体还好,旧疾经过调养,已不常复发了。”
“如此就好。”慈恩师太连连颌首,启颜笑道:“墨台夫人,这些年,我先后从‘生死门’收集了几帖舒缓咯血之症的良方,能否请你捎带给淑皇子呢?”
原来淑皇子的旧疾是咯血啊,病邪既已入经络,肺肾两亏,元气大损,怕是一辈子都要浸泡在药罐子里头了——话说回来,据我所知,门派的药方是从不外传的,这慈恩师太……果然有道行。
“师太,我刚才就想问了,既然您如此思念皇都,为什么不自己回去看看呢?”我开口问道。
“我也想啊,但先帝下过谕旨,严禁我踏回堰都的地界,也就是说,除非我活腻味了,否则有生之年,都回不去了。”慈恩师太一脸无辜地说道。
我不由瞠目,您干过什么罪大恶极的事哦,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荣幸被皇帝下旨驱逐的……
“墨台夫人,你这眼神很伤人的,我真的是良民一个啊,顶多陪淑皇子出宫游玩多日未归,最终被内侍卫请了回去,仅此而已。”慈恩师太说得云淡风轻,还顺手帮我斟了一盏茶。
“私……奔!”我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
“怪哉,为什么大家都认定我俩是私奔呢……不过无所谓了。”慈恩师太摇头晃脑地说道:“墨台夫人,现在你该知道我是谁了,肯帮我捎方子了吧?”
我径直打量慈恩师太,久久无语——会知道才怪,皇子私奔貌似是皇家丑闻,就算我想听,也没人敢随便传好不好?!
慈恩师太见状,奇道:“你难道不曾听过我的光辉事迹,从宫里或者从墨台遥那儿?”
我干脆地说道:“从来没有。姑母倒是有提过淑皇子,说她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淑皇子。”
“墨台遥现在懂得内疚了?活该她一辈子背负对淑皇子的亏欠!当年,淑皇子与我刚到汌河驿,就被墨台遥率人追上了,淑皇子要墨台遥放我们离去,但墨台遥坚持要带淑皇子回宫。淑皇子坦言,如若他回宫,今生就注定无法跟所爱之人在一起,墨台遥却回答‘臣万死,恭迎皇子回宫’,淑皇子听罢,直接转身跳进了汌河,获救当晚高热不退,尚未回宫就患上了喘逆……”
慈恩师太的神态倒也不显激动,只是语气偏重,停了停,她继续说道:“怎么看都是墨台遥不好吧?偏偏先帝把错都推到了我的身上,御笔朱批‘有悖伦常,有失德行,有伤体统’,本来呢,老祖宗有规矩,只要我犯的不是‘不赦之罪’,连皇上都奈何不了我,谁知先帝说,她不是罚我,她是赏我,我既已是居士,她干脆赏出家,赐法号‘慈恩’,慈恩、恩慈、恩赐也,后来淑皇子病到咯血,先帝一怒之下就将我赶出了堰都,说是外放,也是恩赐。”
痛苦地消化了慈恩师太一大长串的话之后,我只想说一句,您的祖上真有福泽深厚啊——尽管慈恩师太说得甚是可怜,但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同样的事换做别人身上,估计坟头的草都有一人高了,而她现在居然还活蹦乱跳的——我越发不想知道慈恩师太的背景了。
慈恩师太所说的汌河驿,是离皇都最近的一处水马驿站,由汌河渡出去,可以直接进入南北运河航道,水路四通八达,同时,驿站连接各方傍道,陆路纵横交错。简单的说,只要过了汌河驿,天南地北任尔游,然而,但凡以悲情收尾的故事,在关键的时刻都会出差错,时任领侍卫内大臣的墨台遥的出现,导致私奔计划前功尽弃,于是,淑皇子嫁给自己不爱的人,慈恩师太被逐出了皇都——多少滥俗的情节啊!
“我说了这么多,你就没什么问题要问吗?”慈恩师太怂恿。
我不加思索地摇头,闲闲地品味杯中物——故事听听就算了,没必要搅和其中。
慈恩师太瞪圆了双眼,不满地叫道:“你就不问我,淑皇子为什么要我带他离开吗?”
私奔的理由还需要问吗——我是想这么说的,一抬眼就接触到慈恩师太不大友善的目光,于是我从善如流地问道:“淑皇子为什么要跟您私奔呢?”
仿佛就等我问这句话,慈恩师太立马回道:“因为我们俩不是私奔啊!那时候,先帝身体每况愈下,她有意将淑皇子许配给朝中有野心的中下品阶的年轻臣子,可淑皇子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坚持要自己选妻主,先帝素来宠爱淑皇子,却唯独在此事上不予妥协。淑皇子情急之下找我商量,适时,我偶然从御医院的吏目那儿得知先帝至多三年寿命,所以……”
所以您被流放,纯属自作孽不可活,还真怨不了别人——我在心里接道,没再理会慈恩师太一遍又一遍地述说淑皇子的痛苦与无奈,兀自思忖他处。
看来,先帝嫁淑皇子,并非随性之举,而是君王驭臣的权术。由于朝臣是通过“举荐制”入仕的,必然会形成“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局面,上品的官员,彼此关系微妙,家族势力盘根错节,同荣辱共利害。我笃定墨台氏当年在朝中必是权势熏天。
先帝在驾崩前的三年就开始布置棋局,颛顼烨琼年幼,无法真正掌权,先帝索性改立墨台凤后所出为太女,一面是为了安抚墨台氏,一面是希望借墨台氏打压其它蠢蠢欲动的势力。同时,先帝又对墨台氏心生忌惮——这点从她临终前逼墨台遥立誓就可窥知,先帝想方设法培植新的势力与墨台氏以及其他势力集团达成权利的制衡,新势力的人选自然要从中下品阶的官员中挑选了,于是,淑皇子注定成为先帝的一枚棋子。
“……也就是说,淑皇子当时只是想暂时离开堰都,待先帝驾……不是,待新皇登基之后再回来。”慈恩师太钜细靡遗地描绘淑皇子私奔的经过。
“既然都私奔了,还回来做什么?”我下意识地反问,随即点头道:“也是,待生米煮成熟饭,一切都好办了,回来还能继续享福。”
慈恩师太不禁蹙眉,口中说道:“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我说过了,不是私奔,淑皇子为了所爱之人,甘心抛弃荣华、丢弃地位、舍弃名誉!”
“师太,淑皇子既然有意中人,为什么不去找那人私奔呢?我只能理解为,淑皇子的意中人不肯带淑皇子私奔。如斯女子,淑皇子又有什么好留恋的?!”我无动于衷地陈述。
慈恩师太一怔,嗫嚅道:“那个女子……不能带淑皇子走。”
“没有什么不能的,既然淑皇子能跑到汌河驿,说明私奔是完全有可能成功的,哪怕那女子是无法进宫的布衣白丁,也能伺机守在宫外接应。因此,所谓的‘不能’,不过是‘不肯’的借口罢了。”我淡漠说道,故事版本变了,却依旧滥俗。
“那女子如果只是一名布衣,事情反而好办了……她确实是不能,因为淑皇子从始至终都没有对她说出自己的心意,恐怕那个女子至今仍不知情。”慈恩师太苦笑。
我的面皮不小心抽了一下下,敢情淑皇子喜好玩心电感应——打死我都不相信淑皇子是因为礼教的束缚而羞于表示,毕竟他都有勇气做出类似私奔的离经叛道的举动……
“师太,淑皇子莫非是一见钟情,没准他现在还不清楚当初惊鸿一瞥的女子是哪家的……当我没说,我只是想象力比较丰富罢了。”在慈恩师太的横眉怒目中,我清了清嗓子,转而说道:
“试问,寻常的世族女子,哪怕是显赫权贵,能轻易接近皇子吗?能随意出入后宫的女子,只有幽娘……”跟受指派及召唤的内侍卫,其中自然包括领侍卫内大臣墨台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