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奸臣
古之为史者,善恶备书,所以示劝惩也。故孔子修春秋,于乱臣贼子之事,无不具载,而楚之史名梼杌,皆以戒夫为恶者,使知所惧而不敢肆焉。后世作史者,有酷吏、佞幸、奸臣、叛逆之传,良有以也。元之旧史,往往详于记善,略于惩恶,是盖当时史臣有所忌讳,而不敢直书之尔。然奸巧之徒,挟其才术,以取富贵、窃威福,始则毒民误国而终至于殒身亡家者,其行事之概,亦或散见于实录编年之中,犹有春秋之意存焉。谨撮其尤彰著者,汇次而书之,作奸臣传,以为世鉴。而叛逆之臣,亦各以类附见云。
阿合马,回回人也。不知其所由进。世祖中统三年,始命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专以财赋之任委之。阿合马奏降条画,宣谕各路运司。明年,以河南钧、徐等州俱有铁冶,请给授宣牌,以兴鼓铸之利。世祖升开平府为上都,又以阿合马同知开平府事,领左右部如故。阿合马奏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已括户三千,兴煽铁冶,岁输铁一百三万七千斤,就铸农器二十万事,易粟输官者凡四万石。
至元元年正月,阿合马言:“太原民煮小盐,越境贩卖,民贪其价廉,竞买食之,解盐以故不售,岁入课银止七千五百两。请自今岁增五千两,无问僧道军匠等户,钧出其赋,其民间通用小盐从便。”是年秋八月,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超拜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进阶荣禄大夫。三年正月,立制国用使司,阿合马又以平章政事兼领使职。久之,制国用使司奏:“以东京岁课布疏恶不堪用者,就以市羊于彼。真定、顺天金银不中程者,宜改铸。别怯赤山出石绒,织为布,火不能然,请遣官采取。”又言:“国家费用浩繁,今岁自车驾至都,已支钞四千锭,恐来岁度支不足,宜量节经用。”十一月,制国用使司奏:“桓州峪所采银矿,已十六万斤,百斤可得银三两、锡二十五斤。采矿所需,鬻锡以给之。”悉从其请。
七年正月,立尚书省,罢制国用使司,又以阿合马平章尚书省事。阿合马为人多智巧言,以功利成效自负,众咸称其能。世祖急于富国,试以行事,颇有成绩。又见其与丞相線真、史天泽等争辨,屡有以诎之,由是奇其才,授以政柄,言无不从,而不知其专愎益甚矣。丞相安童含容久之,言于世祖曰:“臣近言尚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宜各循常制奏事,其大者从臣等议定奏闻,已有旨俞允。今尚书省一切以闻,似违前奏。”世祖曰:“汝所言是。岂阿合马以朕颇信用,敢如是耶!其不与卿议非是,宜如卿所言。”又言:“阿合马所用部官,左丞许衡以为多非其人,然已得旨咨请宣付,如不与,恐异日有辞。宜试其能否,久当自见。”世祖然之。五月,尚书省奏括天下户口,既而御史台言,所在捕蝗,百姓劳扰,括户事宜少缓。遂止。
初立尚书省时,有旨:“凡铨选各官,吏部拟定资品,呈尚书省,由尚书咨中书闻奏。”至是,阿合马擢用私人,不由部拟,不咨中书。丞相安童以为言,世祖令问阿合马。阿合马言:“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安童因请:“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之臣,余事并付阿合马,庶事体明白。”世祖俱从之。八年三月,尚书省再以阅实户口事,奏条画诏谕天下。是岁,奏增太原盐课,以千锭为常额,仍令本路兼领。九年,并尚书省入中书省,又以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明年,又以其子忽辛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尹。右丞相安童见阿合马擅权日甚,欲救其弊,乃奏大都路总管以次多不称职,乞选人代之。寻又奏:“阿合马、张惠,挟宰相权,为商贾以网罗天下大利,厚毒黎民,困无所诉。”阿合马曰:“谁为此言?臣等当与廷辩。”安童进曰:“省左司都事周祥,中木取利,罪状明白。”世祖曰:“若此者,征毕当显黜之。”既而枢密院奏以忽辛同佥枢密院事,世祖不允曰:“彼贾胡事犹不知,况可责以机务耶!”
十二年,伯颜帅师伐宋,既渡江,捷报日至。世祖命阿合马与姚枢、徒单公履、张文谦、陈汉归、杨诚等,议行盐、钞法于江南,及贸易药材事。阿合马奏:“枢云:‘江南交会不行,必致小民失所。’公履云:‘伯颜已尝榜谕交会不换,今亟行之,失信于民。’文谦谓‘可行与否,当询伯颜’。汉归及诚皆言:‘以中统钞易其交会,保难之有。’”世祖曰:“枢与公履,不识事机。朕尝以此问陈岩,岩亦以宋交会速宜更换。今议已定,当依汝言行之。”又奏:“北盐药材,枢与公履皆言可使百姓从便贩鬻。臣等以为此事若小民为之,恐紊乱不一。拟于南京、卫辉等路,籍括药材,蔡州发盐十二万斤,禁诸人私相贸易。”世祖曰:“善,其行之。”
十二年,阿合马又言:“比因军兴之后,减免编民征税,又罢转运司官,令各路总管府兼领课程,以致国用不足。臣以为莫若验户数多寡,远以就近,立都转运司,量增旧额,选廉干官分理其事。应公私铁鼓铸,官为局卖,仍禁诸人毋私造铜器。如此,则民力不屈,而国用充矣。”乃奏立诸路转运司,以亦必烈金、札马剌丁、张暠、富珪、蔡德润、纥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颜迪、姜毅、阿老瓦丁、倒剌沙等为使。有亦马都丁者,以负官银得罪而罢,既死,而所负尚多,中书省奏议裁处。世祖曰:“此财谷事,其与阿合马议之。”
十五年正月,世祖以西京饥,发粟万石赈之。又谕阿合马宜广贮积,以备阙乏。阿合马奏:“自今御史台非白省,毋擅召仓库吏,亦毋究索钱谷数。及集议中书不至者,罪之。”其沮抑台察如此。四月,中书左丞崔斌奏曰:“先以江南官冗,委任非人,遂命阿里等澄汰之。今已显有征验,蔽不以闻,是为罔上。杭州地大,委寄非轻,阿合马溺于私爱,乃以不肖子抹速忽充达鲁花赤,佩虎符,此岂量才授任之道?”又言:“阿合马先自陈乞免其子弟之任,乃今身为平章,而子若侄或为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一门悉处要津,自背前言,有亏公道。”有旨并罢黜之。然终不以是为阿合马罪。世祖尝谓淮西宣慰使昂吉儿曰:“夫宰相者,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兼此三者,乃为称职。阿里海牙、麦术丁等,亦未可为相,回回人中,阿合马才任宰相。”其为上所称道如此。
十六年四月,中书奏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宣课提举司。未几,以忽辛为中书右丞。明年,中书省奏:“阿塔海、阿里言,今立宣课提举司,官吏至五百余员。左丞陈岩、范文虎等言其扰民,且侵盗官钱。乞罢之。”阿合马奏:“昨有旨籍江南粮数,屡移文取索,不以实上。遂与枢密院、御史台及廷臣诸老集议,谓设立运司,官多俸重,宜诸路立提举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其事。今行省未尝委人,即请罢之,乃归咎臣等。然臣所委人,有至者仅两月,计其侵用凡千一百锭,以彼所管四年较之,又当几何?今立提举司,未及三月而罢,岂非恐彼奸弊呈露,故先自言以绝迹耶?宜令御史台遣能臣同往,凡有非法,具以实闻。”世祖曰:“阿合马所言是,其令台中选人以往。若己能自白,方可责人。”
阿合马尝奏宜立大宗正府。世祖曰:“此事岂卿辈所宜言,乃朕事也。然宗正之名,朕未之知,汝言良是,其思之。”阿合马欲理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儿立行省以来一切钱谷,奏遣不鲁合答儿、刘思愈等往检核之,得其擅易命官八百员,自分左右司官,及铸造铜印等事,以闻。世祖曰:“阿里伯等何以为辞?”阿合马曰:“彼谓行省昔尝铸印矣。臣谓昔以江南未定,故便宜行之,今与昔时事异。又擅支粮四十七万石,奏罢宣课提举司及中书遣官理算,征钞万二千锭有奇。”二人竟以是就戮。
时阿合马在位日久,益肆贪横,援引奸党郝祯、耿仁,骤升同列,阴谋交通,专事蒙蔽,逋赋不蠲,众庶流移,京兆等路岁办课至五万四千锭,犹以为未实。民有附郭美田,辄取为己有。内通货贿,外示威刑,廷中相视,无敢论列。有宿卫士秦长卿者,慨然上书发其奸,竟为阿合马所害,毙于狱。事见长卿传。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从。有益都千户王著者,素志疾恶,因人心愤怨,密铸大铜锤,自誓愿击阿合马首。会妖僧高和尚,以秘术行军中。无验而归,诈称死,杀其徒,以尸欺众,逃去,人亦莫知。著乃与合谋,以戊寅日,诈称皇太子还都作佛事,结八十余人,夜入京城。旦遣二僧诣中书省,令市斋物,省中疑而讯之,不伏。及午,著又遣崔总管矫传令旨,俾枢密副使张易发兵若干,以是夜会东宫前。易莫察其伪,即令指挥使颜义领兵俱往。著自驰见阿合马,诡言太子将至,令省官悉候于宫前。阿合马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数骑出关,北行十余里,遇其众,伪太子者责以无礼,尽杀之,夺其马,南入健德门。夜二鼓,莫敢何问,至东宫前,其徒皆下马,独伪太子者立马指挥,呼省官至前,责阿合马数语,著即牵去,以所袖铜锤碎其脑,立毙。继呼左丞郝祯至,杀之。囚右丞张惠。枢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皆遥望,莫测其故。尚书张九思自宫中大呼,以为诈,留守司达鲁花赤博敦,遂持梃前,击立马者坠地,弓矢乱发,众奔溃,多就禽。高和尚等逃去,著挺身请囚。中丞也先帖木儿驰奏世祖,时方驻跸察罕脑儿,闻之震怒,即日至上都。命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和礼霍孙、参政阿里等驰驿至大都,讨为乱者。庚辰,获高和尚于高梁河。辛巳,孛罗等至都。壬午,诛王著、高和尚于市,皆醢之,并杀张易。著临刑大呼曰:“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死矣,异日必有为我书其事者。”
阿合马死,世祖犹不深知其奸,令中书毋问其妻子。及询孛罗,乃尽得其罪恶,始大怒曰:“王著杀之,诚是也。”乃命发墓剖棺,戮尸于通玄门外,纵犬啖其肉。百官士庶,聚观称快。子侄皆伏诛,没入其家属财产。其妾有名引住者,籍其藏,得二熟人皮于柜中,两耳具存,一阉竖专掌其扃鐍,讯问莫知为何人,但云“诅咒时,置神座其上,应验甚速”又以绢二幅,画甲骑数重,围守一幄殿,兵皆张弦挺刃内向,如击刺之为者。画者陈其姓。又有曹震圭者,尝推算阿合马所生年月。王台判者,妄引图谶。皆言涉不轨。事闻,敕剥四人者皮以徇。
卢世荣,大名人也。阿合马专政,世荣以贿进,为江西榷茶运使,后以罪废。阿合马死,朝廷之臣讳言财利事,皆无以副世祖裕国足民之意。有桑哥者,荐世荣有才术,谓能救钞法,增课额,上可裕国,下不损民。世祖召见,奏对称旨。至元二十一年十一月辛丑,召中书省官与世荣廷辨,论所当为之事,右丞相和礼霍孙等守正不挠,为强词所胜,与右丞麦术丁,参政张雄飞、温迪罕皆罢,复起安童为右丞相,以世荣为右丞,而左丞史枢,参政不鲁迷失海牙、撒的迷失,参议中书省事拜降,皆世荣所荐也。
世荣既骤被显用,即日奉旨中书整治钞法,遍行中外,官吏奉法不虔者,加以罪。翌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窃见老幼疾病之民,衣食不给,行乞于市,非盛世所宜见。宜官给衣粮,委各路正官提举其事。”又奏怀孟竹园、江湖鱼课及襄淮屯田事。越三日,安童奏:“世荣所陈数事,乞诏示天下。”世祖曰:“除给丐者衣食外,并依所陈。”乃下诏云:“金银系民间通行之物,自立平准库,禁百姓私相买卖,今后听民间从便交易。怀孟诸路竹货,系百姓栽植,有司拘禁发卖,使民重困,又致南北竹货不通;今罢各处竹监,从民货卖收税。江湖鱼课,已有定例,长流采捕,贫民恃以为生,所在拘禁,今后听民采用。军国事务往来,全资站驿,马价近增,又令各户供使臣饮食,以致疲弊,今后除驿马外,其余官为支给。”既而中书省又奏:“盐每引十五两,国家未尝多取,欲便民食。今官豪诡名罔利,停货待价,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亦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议以二百万引给商,一百万引散诸路,立常平盐局,或贩者增价,官平其直以售,庶民用给,而国计亦得。”世祖从之。
世荣居中书未十日,御史中丞崔彧言其不可为相,大忤旨,下彧吏按问,罢职。世荣言:“京师富豪户酿酒酤卖,价高味薄,且课不时输,宜一切禁罢,官自酤卖。”明年正月壬午,世祖御香殿,世荣奏:“臣言天下岁课钞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臣更经画,不取于民,裁抑权势所侵,可增三百万锭。初未行下,而中外已非议,臣请与台院面议上前行之。”世祖曰:“不必如此,卿但言之。”世荣奏:“古有榷酤之法,今宜立四品提举司,以领天下之课,岁可得钞千四百四十锭。自王文统诛后,钞法虚弊,为今之计,莫若依汉、唐故事,括铜铸至元钱,及制绫券,与钞参行。”因以所织绫券上之。世祖曰:“便益之事,当速行之。”
又奏:“于泉、杭二州立市舶都转运司,造船给本,令人商贩,官有其利七,商有其三。禁私泛海者,拘其先所蓄宝货,官买之;匿者,许告,没其财,半给告者。今国家虽有常平仓,实无所畜。臣将不费一钱,但尽禁权势所擅产铁之所,官立炉鼓铸为器鬻之,以所得利合常平盐课,籴粟积于仓,待贵时粜之,必能使物价恒贱,而获厚利。国家虽立平准,然无晓规运者,以致钞法虚弊,诸物踊贵。宜令各路立平准周急库,轻其月息,以贷贫民,如此,则贷者众,而本且不失。又,随朝官吏增俸,州郡未及,可于各都立市易司,领诸牙侩人,计商人物货,四十分取一,以十为率,四给牙侩,六为官吏俸。国家以兵得天下,不藉粮馈,惟资羊马,宜于上都、隆兴等路,以官钱买币帛易羊马于北方,选蒙古人牧之,收其皮毛筋角酥酪等物,十分为率,官取其八,二与牧者。马以备军兴,羊以充赐予。”帝曰:“汝先言数事皆善,固当速行。此事亦善,祖宗时亦欲行之而不果,朕当思之。”世荣因奏曰:“臣之行事,多为人所怨,后必有谮臣者,臣实惧焉,请先言之。”世祖曰:“汝言皆是,惟欲人无言者,安有是理。汝无防朕,饮食起居间可自为防。疾足之犬,狐不爱焉,主人岂不爱之?汝之所行,朕自爱也,彼奸伪者则不爱耳。汝之职分既定,其无以一二人从行,亦当谨卫门户。”遂谕丞相安童增其从人,其为帝所倚眷如此。
又十有余日,中书省请罢行御史台,其所隶按察司隶内台。又请随行省所在立行枢密院。世祖曰:“行院之事,前日已议,由阿合马任智自私,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柄而止。汝今行之,于事为宜。”明日,奏升六部为二品。又奏令按察司总各路钱谷,择干济者用之,其刑名事上御史台,钱谷由部申省。世祖曰:“汝与老臣共议,然后行之可也。”二月辛酉,御史台奏:“中书省请罢行台,改按察为提刑转运司,俾兼钱谷。臣等窃惟:初置行台时,朝廷老臣集议,以为有益,今无所损,不可辄罢。且按察司兼转运,则纠弹之职废。请右丞相复与朝廷老臣集议。”得旨如所请。壬戌,御史台奏:“前奉旨,令臣等议罢行台及兼转运事。世荣言按察司所任,皆长才举职之人,可兼钱谷。而廷臣皆以为不可,彼所取人,臣不敢止,惟言行台不可罢者,众议皆然。”世祖曰:“世荣以为何如?”奏曰:“欲罢之耳。”世祖曰:“其依世荣言。”中书省奏立规措所,秩五品,所司官吏,以善贾者为之。世祖曰:“此何职?”世荣对曰:“规画钱谷者。”遂从之。又奏:“天下能规运钱谷者,向日皆在阿合马之门,今籍录以为污滥,此岂可尽废。臣欲择其通才可用者,然惧有言臣用罪人。”世祖曰:“何必言此,可用者用之。”遂以前河间转运使张私纲、撒都丁、不鲁合散、孙桓,并为河间、山东等路都转运盐使。其他擢用者甚众。
世荣既以利自任,惧怒之者众,乃以九事说世祖诏天下:其一,免民间包银三年;其二,官吏俸免民间带纳;其三,免大都地税;其四,江淮民失业贫困、鬻妻子以自给者,所在官为收赎,使为良民;其五,逃移复业者,免其差税;其六,乡民造醋者,免收课;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减免一分;其八,添支内外官吏俸五分;其九,定百官考课升擢之法。大抵欲以释怨要誉而已,世祖悉从之。
既而又奏:“立真定、济南、江淮等处宣慰司兼都转运使司,以治课程,仍立条例,禁诸司不得追摄管课官吏,及遣人辄至办课处沮扰,按察司不得检察文卷。”又奏:“大都酒课,日用米千石,以天下之众比京师,当居三分之二,酒课亦当日用米二千石。今各路但总计日用米三百六十石而已,其奸欺盗隐如此,安可不禁。臣等已责各官增旧课二十倍,后有不如数者,重其罪。”皆从之。三月庚子,世荣奏以宣德、王好礼并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曰:“宣德,人多言其恶。”世荣奏:“彼入状中书,能岁办钞七十五万锭,是以令往。”从之。四月,世荣奏曰:“臣伏蒙圣眷,事皆委臣。臣愚以为今日之事,如数万顷田,昔无田之者,草生其间。臣今创田之,已耕者有焉,未耕者有焉,或才播种,或既生苗,然不令人守之,为物蹂践,则可惜也。方今丞相安童,督臣所行,是守田者也。然不假之以力,则田者亦徒劳耳。守田者假之力矣,而天不雨,则亦终无成。所谓天雨者,陛下与臣添力是也。惟陛下怜臣。”世祖曰:“朕知之矣。”令奏行事之目,皆从之。
世荣居中书才数月,恃委任之专,肆无忌惮,视丞相犹虚位也。左司郎中周戭与世荣稍不合,坐以废格诏旨,奏而杀之,朝中凛凛。监察御史陈天祥上章劾之,大概言其“苛刻诛求,为国敛怨,将见民间凋耗,天下空虚。考其所行与所言者,已不相副:始言能令钞法如旧,弊今愈甚;始言能令百物自贱,今百物愈贵;始言课程增至三百万锭,不取于民,今迫胁诸路,勒令如数虚认而已;始言令民快乐,今所为无非扰民之事。若不早为更张,待其自败,正犹蠹虽除而木已病矣”世祖时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儿以其状闻,世祖始大悟,即日遣唆都八都儿、秃剌帖木儿等还大都,命安童集诸司官吏、老臣、儒士,及知民间事者,同世荣听天祥弹文,仍令世荣、天祥同赴上都。
壬戌,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儿、郭佑,侍御史白秃剌帖木儿,参政撒的迷失等,以世荣所伏罪状奏曰:“不白丞相安童,支钞二十万锭。擅升六部为二品。效李璮令急递铺用红青白三色囊转行文字。不与枢密院议,调三行省万二千人置济州,委漕运使陈柔为万户管领。以沙全代万户宁玉戍浙西吴江。用阿合马党人潘杰、冯珪为杭、鄂二行省参政,宣德为杭州宣慰,余分布中外者众。以钞虚,闭回易库,民间昏钞不可行。罢白酵课,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枣、煤炭、匹段、青果、油坊诸牙行。调出县官钞八十六万余锭。”丞相安童言:“世荣昔奏,能不取于民岁办钞三百万锭,令钞复实,诸物悉贱,民得休息,数月即有成效。今已四阅月,所行不符所言,钱谷出者多于所入,引用憸人,紊乱选法。”翰林学士赵孟頫等,亦以为“世荣初以财赋自任,当时人情不敢预料,将谓别有方术,可以增益国用。及今观之,不过如御史所言。更张之机,正在今日。若复恣其所行,为害非细”阿剌帖木儿同天祥等与世荣对于世祖前,一一款伏。遣忽都带儿传旨中书省,命丞相安童与诸老臣议,世荣所行,当罢者罢之,更者更之,所用人实无罪者,朕自裁处。遂下世荣于狱。十一月乙未,世祖问忽剌出曰:“汝于卢世荣有何言?”对曰:“近汉人新居中书者,言世荣款伏,罪无遗者,狱已竟矣,犹日养之,徒费廪食。”有旨诛世荣,割其肉以食禽獭。
桑哥,胆巴国师之弟子也。能通诸国言语,故尝为西蕃译史。为人狡黠豪横,好言财利事,世祖喜之。及后贵幸,乃讳言师事胆巴而背之。至元中,擢为总制院使。总制院者,掌浮图氏之教,兼治吐蕃之事。御史台尝欲以章闾为按察使,世祖曰:“此人桑哥尝言之。”及卢世荣见用,亦由桑哥之荐。中书省尝令李留判者市油,桑哥自请得其钱市之,司徒和礼霍孙谓非汝所宜为,桑哥不服,至与相殴,且谓之曰:“与其使汉人侵盗,曷若与僧寺及官府营利息乎?”乃以油万斤与之。桑哥后以所营息钱进,和礼霍孙曰:“我初不悟此也。”一日,桑哥在世祖前论和雇和买事,因语及此,世祖益喜,始有大任之意。尝有旨令桑哥具省臣姓名以进,廷中有所建置,人才进退,桑哥咸与闻焉。
二十四年闰二月,复置尚书省,遂以桑哥与铁木儿为平章政事。诏告天下,改行中书省为行尚书省,六部为尚书六部。三月,更定钞法,颁行至元宝钞于天下,中统钞通行如故。桑哥尝奉旨检核中书省事,凡校出亏欠钞四千七百七十锭、昏钞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平章麦术丁即自伏,参政杨居宽微自辩,以为实掌铨选,钱谷非所专。桑哥令左右拳其面,因问曰:“既典选事,果无黜陟失当者乎?”寻亦引服。参议伯降以下,凡钩考违惰耗失等事,及参议王巨济尝言新钞不便忤旨,各款伏。遣参政忻都奏闻,世祖令丞相安童与桑哥共议,且谕:“毋令麦术丁等他日得以胁问诬伏为辞,此辈固狡狯人也。”数日,桑哥又奏:“鞫中书参政郭佑,多所逋负,尸位不言,以疾为托。臣谓中书之务,隳惰如此,汝力不能及,何不告之蒙古大臣,故殴辱之,今已款服。”世祖命穷诘之。佑与居宽后皆弃市,人咸冤焉。台吏王良弼,尝与人议尚书省政事,又言:“尚书钩校中书,不遗余力,他日我曹得发尚书奸利,其诛籍无难。”桑哥闻之,捕良弼至,与中书台院札鲁忽赤鞫问,款服,谓此曹诽谤,不诛无以惩后。遂诛良弼,籍其家。有吴德者,尝为江宁县达鲁花赤,求仕不遂,私与人非议时政,又言:“尚书今日核正中书之弊,他日复为中书所核,汝独不死也耶?”或以告桑哥,亟捕德按问,杀之,没其妻子入官。
桑哥尝奏以沙不丁遥授江淮行省左丞,乌马儿为参政,依前领泉府、市舶两司,拜降福建行省平章。既得旨,乃言于世祖曰:“臣前言,凡任省臣与行省官,并与丞相安童共议。今奏用沙不丁、乌马儿等,适丞相还大都,不及通议,臣恐有以前奏为言者。”世祖曰:“安童不在,朕,若主也。朕已允行,有言者,其令朕前言之。”
时江南行台与行省,并无文移,事无巨细,必咨内台呈省闻奏。桑哥以其往复稽留误事,宜如内台例,分呈各省。又言:“按察司文案,宜从各路民官检核,递相纠举。且自太祖时有旨,凡临官事者互相觉察,此故事也。”从之。
十月乙酉,世祖遣谕旨翰林诸臣:“以丞相领尚书省,汉、唐有此制否?”咸对曰:“有之。”翌日,左丞叶李以翰林、集贤诸臣所对奏之,且言:“前省官不能行者,平章桑哥能之,宜为右丞相。”制曰“可”遂以桑哥为尚书右丞相,兼总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进阶金紫光禄大夫。于是桑哥奏以平章铁木儿代其位,右丞阿剌浑撒里升平章政事,叶李迁右丞,参政马绍升左丞。
十一月,桑哥言:“臣前以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县官吏,稽缓误事,奉旨遣人逼笞责之。今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蛮,皆勋贤旧臣之子,宜取圣裁。”敕罢其任。明年正月,以甘肃行尚书省参政铁木哥无心任事,又不与协力,奏乞牙带代之。未几,又以江西行尚书省平章政事忽都铁木儿不职,奏而罢之。兵部尚书忽都答儿不勤其职,桑哥殴罢之而后奏,世祖曰:“若此等不罢,汝事何由得行也。”万亿库有旧牌条七千余条,桑哥言岁久则腐,宜析而他用。赐诸王出伯银二万五千两、币帛万匹,载以官驴,至则并以为赐。桑哥言:“不若以驴载玉而回。”世祖甚然之。其欲以小利结知如此。
漕运司达鲁花赤怯来,未尝巡察沿河诸仓,致盗诈腐败者多,桑哥议以兵部侍郎塔察儿代之。自立尚书省,凡仓库诸司,无不钩考,先摘委六部官,复以为不专,乃置征理司,以治财谷之当追者。时桑哥以理算为事,毫分缕析,入仓库者,无不破产,及当更代,人皆弃家而避之。十月,桑哥奏:“湖广行省钱谷,已责平章要束木自首偿矣。外省欺盗必多,乞以参政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参议尚书省事阿散、山东西道提刑按察使何荣祖、札鲁忽赤秃忽鲁、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监察御史戎益、佥枢密院事崔彧、尚书省断事官燕真、刑部尚书安祐、监察御史伯颜等十二人,理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给印章与之。省部官既去,事不可废,拟选人为代,听食元俸。理算之间,宜给兵以备使令,且以为卫。”世祖皆从之。
当是时,天下骚然,江淮尤甚,而谀佞之徒,方且讽都民史吉等为桑哥立石颂德,世祖闻之曰:“民欲立则立之,仍以告桑哥,使其喜也。”于是翰林制文,题曰王公辅政之碑。桑哥又以总制院所统西蕃诸宣慰司,军民财谷,事体甚重,宜有以崇异之,奏改为宣政院,秩从一品,用三台银印。世祖问所用何人,对曰:“臣与脱因。”于是命桑哥以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丞相兼宣政使,领功德使司事,脱因同为使。世祖尝召桑哥谓曰:“朕以叶李言,更至元钞,所用者法,所贵者信,汝无以楮视之,其本不可失,汝宜识之。”
二十六年,桑哥请钩考甘肃行尚书省、及益都淄莱淘金总管府,佥省赵仁荣、总管明里等,皆以罪罢。世祖幸上都,桑哥言:“去岁陛下幸上都,臣日视内帑诸库,今岁欲乘小舆以行,人必窃议。”世祖曰:“听人议之,汝乘之可也。”桑哥又奏:“近委省臣检责左右司文簿,凡经监察御史稽照者,遗逸尚多。自今当令监察御史即省部稽照,书姓名于卷末,苟有遗逸,易于归罪。仍命侍御史坚童视之,失则连坐。”世祖从之,乃笞监察御史四人。是后监察御史赴省部者,掾令史与之抗礼,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监察御史遍阅之,而台纲废矣。参政忻都既去,寻召赴阙。以户部尚书王巨济专任理算,江淮省左丞相忙兀带总之。
闰十月,桑哥辅政碑成,树于省前,楼覆其上而丹雘之。桑哥言:“国家经费既广,岁入恒不偿所出,以往岁计之,不足者余百万锭。自尚书省钩考天下财谷,赖陛下福,以所征补之,未尝敛及百姓。臣恐自今难用此法矣。何则?仓库可征者少,而盗者亦鲜矣,臣忧之。臣愚以为盐课每引今直中统钞三十贯,宜增为一锭;茶每引今直五贯,宜增为十贯;酒醋税课,江南宜增额十万锭,内地五万锭。协济户十八万,自入籍至今十三年,止输半赋,闻其力已完,宜增为全赋。如此,则国用庶可支,臣等免于罪矣。”世祖曰:“如所议行之。”
桑哥既专政,凡铨调内外官,皆由于己,而其宣敕,尚由中书,桑哥以为言,世祖乃命自今宣敕并付尚书省。由是以刑爵为货而贩之,咸走其门,入贵价以买所欲。贵价入,则当刑者脱,求爵者得,纲纪大坏,人心骇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畋于漷北,也里审班及也先帖木儿、彻里等,劾奏桑哥专权黩货。时不忽木出使,三遣人趣召之至,觐于行殿,世祖以问,不忽木对曰:“桑哥壅蔽聪明,紊乱政事,有言者即诬以他罪而杀之。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召乱在旦夕,非亟诛之,恐为陛下忧。”留守贺伯颜亦尝为世祖陈其奸欺。久而言者益众,世祖始决意诛之。
二月,世祖谕大夫月儿鲁曰:“屡闻桑哥沮抑台纲,杜言者之口;又尝捶挞御史。其所罪者何事,当与辨之。”桑哥等持御史李渠等已刷文卷至,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验辨论,往复数四,桑哥等辞屈。明日,帝驻跸大口,复召御史台暨中书、尚书两省官辨论。尚书省执卷奏曰:“前浙西按察使只必,因监烧钞受赃至千锭,尝檄台征之,二年不报。”思敬曰:“文之次第,尽在卷中,今尚书省拆卷持对,其弊可见。”速古儿赤阇里抱卷至前奏曰:“用朱印以封纸缝者,防欺弊也。若辈为宰相,乃拆卷破印与人辨,是教吏为奸,当治其罪。”世祖是之。责御史台曰:“桑哥为恶,始终四年,其奸赃暴著非一,汝台臣难云不知。”中丞赵国辅对曰:“知之。”世祖曰:“知而不劾,自当何罪?”思敬等对曰:“夺官追俸,惟上所裁。”数日不决。大夫月儿鲁奏:“台臣久任者当斥罢,新者存之。”乃仆桑哥辅政碑,下狱究问。至七月,乃伏诛。
平章要束木者,桑哥之妻党,在湖广时,正月朔日,百官会行省,朝服以俟。要束木召至其家,受贺毕,方诣省望阙,贺如常仪。又阴召卜者有不轨言。至是,中书列其罪以闻,世祖命械致湖广,即其省戮之。
铁木迭儿者,木儿火赤之子也。尝逮事世祖。成宗大德间,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为宣徽使。至大元年,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拜云南行省左丞相。居二载,擅离职赴阙,尚书省奏,奉旨诘问,寻以皇太后旨,得贷罪还职。明年正月,武宗崩,仁宗在东宫,以丞相三宝奴等变乱旧章,诛之。用完泽及李孟为中书平章政事,锐欲更张庶务。而皇太后在兴圣宫,已有旨,召铁木迭儿为中书右丞相。逾月,仁宗即位,因遂相之。及幸上都,命铁木迭儿留守大都。平章完泽等奏:“故事,丞相留治京师者,出入得张盖。今右丞相铁木迭儿大都居守,时方盛暑,请得张盖如故事。”许之。是年冬,制赠铁木迭儿曾祖唆海翊运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谥武烈;祖不怜吉带推诚保德定远功臣、太尉,谥忠武;父木儿火赤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师,谥忠贞。并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归德王。
皇庆元年三月,铁木迭儿奏:“臣误蒙圣恩,擢任中书,年衰且病,虽未能深达政体,思竭忠力,以图报效,事有创行,敢不自勉,前省弊政,方与更新。钦惟列圣相承,混一区宇,日有万几,若非整饬,恐致解驰。继今朝夕视事,左右司六部官有不尽心者,当论决,再不悛者,黜勿叙,其有托故侥幸他职者,亦不叙。”仁宗是其言。既而以病去职。
延祐改元,丞相哈散奏:“臣非世勋族姓,幸逢陛下为宰相,如丞相铁木迭儿,练达政体,且尝监修国史,乞授其印,俾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务,悉令议之。”仁宗曰:“然。卿其启诸皇太后。与之印,大事必使预闻。”遂拜开府仪同三司、监修国史、录军国重事。居数月,复拜中书右丞相,合散为左丞相。铁木迭儿奏:“蒙陛下怜臣,复擢为首相,依阿不言,诚负圣眷。比闻内侍隔越奏旨者众,倘非禁止,致治实难。请敕诸司,自今中书政务,毋辄干预。又往时富民,往诸蕃商贩,率获厚利,商者益众,中国物轻,蕃货反重。今请以江浙右丞曹立领其事,发舟十纲,给牒以往,归则征税如制,私往者没其货。又,经用不给,苟不预为规画,必至愆误。臣等集诸老议,皆谓动钞本,则钞法愈虚;加赋税,则毒流黎庶;增课额,则比国初已倍五十矣。惟预买山东、河间运使来岁盐引,及各冶铁货,庶可以足今岁之用。又,江南田粮,往岁虽尝经理,多未核实。可始自江浙,以及江东、西,宜先事严限格、信罪赏,令田主手实顷亩状入官,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亦令如之;仍禁私匿民田,贵戚势家,毋得沮挠。请敕台臣协力以成,则国用足矣。”仁宗皆从之。寻遣使者分行各省,括田增税,苛急烦扰,江右为甚,致赣民蔡五九作乱宁都,南方骚动,远近惊惧,乃罢其事。
明年,铁木迭儿奏:“天下庶务,虽统于中书,而旧制,省臣亦分领之。请以钱制、钞法、刑名,委平章李孟、左丞阿卜海牙、参政赵世延等领之。其粮储、选法、造作,驿传,委平章张律、右丞萧拜住、参政曹从革等领之。”得旨如所请。七月,诏谕中外,命右丞相铁木迭儿总宣政院事。十月,进位太师。十一月,大宗正府奏:“累朝旧制,凡议重刑,必决于蒙古大臣,今宜听于太师右丞相。”从之。
铁木迭儿既再入中书,居首相,怙势贪虐,凶秽滋甚。于是萧拜住自御史中丞为中书右丞,寻拜平章政事,稍牵制之。而杨朵儿只自侍御史拜中丞,慨然以纠正其罪为己任。上都富人张弼杀人系狱,铁木迭儿使家奴胁留守贺伯颜,使出之,伯颜持正不可挠。而朵儿只已廉得丞相所受张弼赂有显征,乃与拜住及伯颜奏之:“内外监察御史凡四十余人,共劾铁木迭儿桀黠奸贪,阴贼险狠,蒙上罔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詟朝野,凡可以诬陷善人、要功利己者,靡所不至。取晋王田千余亩、兴教寺后壖园地三十亩、卫兵牧地二十余亩。窃食郊庙供祀马。受诸王合儿班答使人钞十四万贯,宝珠玉带氍毹币帛又计钞十余万贯。受杭州永兴寺僧章自福赂金一百五十两。取杀人囚张弼钞五万贯。且既已位极人臣,又领宣政院事,以其子八里吉思为之使。诸子无功于国,尽居贵显。纵家奴陵虐官府,为害百端。以致阴阳不和,山移地震,灾异数见,百姓流亡,己乃恬然略无省悔。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马、桑哥之上。四海疾怨已久,咸愿车裂斩首,以快其心。如蒙早加显戮,以示天下,庶使后之为臣者,知所警戒。”奏既上,仁宗震怒,有诏逮问,铁木迭儿匿兴圣近侍家,有司不得捕。仁宗不乐者数日,又恐诚出皇太后意,不忍重伤咈之,乃仅罢其相位而已。铁木迭儿家居未逾年,又起为太子太师,中外闻之,莫不惊骇。参政赵世延为御史中丞,率诸御史论其不法数十事,而内外御史论其不可辅导东宫者又四十余人。然以皇太后故,终不能明正其罪。
明年正月辛丑,仁宗崩。越四日,铁木迭儿以皇太后旨,复入中书为右丞相。又逾月,英宗犹在东宫,铁木迭儿宣太后旨,召萧拜住与朵儿只至徽政院,与徽政院使失里门、御史大夫秃忒哈杂问之,责以前违太后旨,令伏罪。即起入奏,遽称旨,执二人弃市。是日,白昼晦冥,都人恟惧。
英宗将行即位礼,铁木迭儿恒病足,中书省启:“祖宗以来,皇帝登极,中书率百官称贺,班首惟上所命。”英宗曰:“其以铁木迭儿为之。”既即位,铁木迭儿即奏委平章王毅、右丞高昉等征理在京仓库所贮粮,亏七十八万石,责偿于仓官及监临出内者。所贡币帛纰缪者,责偿于本处官吏之董其事者。仍立程严督,违者杖之。五月,英宗在上都,铁木迭儿嫉留守贺伯颜素不附己,乃奏其以便服迎诏为不敬,下五府杂治,竟杀之。都民为之流涕。赵世延时为四川行省平章政事,铁木迭儿怒其昔尝论己,方入相时,即从东宫启英宗遣人逮捕之。世延未至,铁木迭儿使讽世延,啖以美官,令告引同时异己者,世延不肯从。至是,坐以违诏不敬,令法司穷治,请置极刑。英宗曰:“彼罪在赦前,所宜释免。”铁木迭儿对曰:“昔世延与省台诸人谋害老臣,请究其姓名。”英宗曰:“事皆在赦前矣,又焉用问。”后数日,又奏世延当处死罪,又不允。有司承望风旨,锻炼欲使自裁,世延终无所屈,赖英宗素闻其忠良,得免于死。
铁木迭儿恃其权宠,乘间肆毒,睚眦之私,无有不报。英宗觉其所谮毁者,皆先帝旧人,滋不悦其所为,乃任拜住为左丞相,委以心腹。铁木迭儿渐见疏外,以疾死于家。御史盖继元、宋翼,言其上负国恩,下失民望,生逃显戮,死有余辜。乃命毁所立碑,追夺其官爵及封赠制书,籍没其家。
子班丹,知枢密院事,寻以赃败,不叙;锁南,尝为治书侍御史,其后铁失弑英宗,锁南以逆党伏诛。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秃鲁,母为宁宗乳母,秃鲁以故封冀国公,加太尉,阶金紫光禄大夫。哈麻与其弟雪雪,早备宿卫,顺帝深眷宠之。而哈麻有口才,尤为帝所亵幸,累迁官为殿中侍御史。雪雪累官集贤学士。帝每即内殿,与哈麻以双陆为戏,一日,哈麻服新衣侍侧,帝方啜茶,即噀茶于其衣。哈麻视帝曰:“天子固当如是耶!”帝一笑而已。其被爱幸,无与为比。由是哈麻声势日盛,自藩王戚里,皆遗赂之。寻以谋害脱脱,出贬南安,召入为礼部尚书,俄迁同知枢密院事。至正初,脱脱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儿为御史大夫,哈麻日趋附其兄弟之门。会脱脱去相位,而别儿怯不花为丞相,与脱脱有旧怨,颇欲中伤之,哈麻每于帝前力营护之,以故得免。
初,别儿怯不花与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儿等十人结为兄弟,情好甚密。及别儿怯不花既罢,九年,太平为左丞相,韩嘉纳为御史大夫,乃谋黜哈麻,讽监察御史斡勒海寿,列其罪恶劾奏之:其小罪,则受宣让王等驼马诸物;其大者,则设帐房于御幄之后,无君臣之分。又,恃以提调宁徽寺为名,出入脱忽思皇后宫闱无间,犯分之罪尤大。宁徽寺者,掌脱忽思皇后钱粮,而脱忽思皇后,帝庶母也。哈麻知御史有所言,先已于帝前析其非罪,事皆太平、韩嘉纳所摭拾。及韩嘉纳以御史所言奏,帝大怒,斥弗纳。明日,章再上,帝不得已,仅夺哈麻、雪雪官职,居之草地。而斡勒海寿为陕西廉访副使,于是太平罢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嘉纳罢为宣政使,寻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有顷,脱忽思皇后泣诉帝,谓御史所劾哈麻事为侵己,帝益怒,乃诏夺海寿官,屏归田里,禁锢之。已而脱脱复为丞相,也先帖木儿复为御史大夫,而谪太平居陕西,而加韩嘉纳以赃罪,杖流奴儿干以死。别儿怯不花既罢,犹出居般阳,而秃满迭儿自中书右丞出为四川右丞,亦诬以罪,追至中道杀之。已而哈麻复见召用,而脱脱兄弟尤德之。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书添设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时脱脱方信任汝中柏,由郎中为参议中书,自平章政事以下,见其议事,皆唯唯而已。独哈麻性刚决,与之论,数不合,汝中柏因谮哈麻于脱脱。八月,出哈麻为宣政院使,又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衔脱脱。
初,哈麻尝阴进西天僧以运气术媚帝,帝习为之,号演揲儿法。演揲儿,华言大喜乐也。哈麻之妹婿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儿,故有宠于帝,与老的沙、八郎、答剌马吉的、波迪哇儿祃等十人,俱号倚纳。秃鲁帖木儿性奸狡,帝爱之,言听计从,亦荐西蕃僧伽璘真于帝。其僧善秘密法,谓帝曰:“陛下虽尊居万乘,富有四海,不过保有见世而已。人生能几何,当受此秘密大喜乐禅定。”帝又习之,其法亦名双修法。曰演揲儿,曰秘密,皆房中术也。帝乃诏以西天僧为司徒,西蕃僧为大元国师。其徒皆取良家女,或四人、或三人奉之,谓之供养。于是帝日从事于其法,广取女妇,惟淫戏是乐。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八郎者,帝诸弟,与其所谓倚纳者,皆在帝前相与亵狎,甚至男女裸处,号所处室曰皆即兀该,华言事事无碍也。君臣宣淫,而群僧出入禁中,无所禁止,丑声秽行,著闻于外,虽市井之人,亦恶闻之。皇太子年日以长,尤深疾秃鲁帖木儿等所为,欲去之未能也。
十四年秋,脱脱领大军讨高邮,哈麻乘间遂复入中书为平章政事。脱脱之出师也,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俾辅也先帖木儿。汝中柏累言哈麻必当屏斥,不然必为后患,而也先帖木儿不从。哈麻知之,恐终不自保,因诉于皇后奇氏曰:“皇太子既立,而册宝及郊庙之礼不行者,脱脱兄弟之意也。”皇后既颇信之,哈麻复与汪家奴之子桑哥实里、也先帖木儿之客明理明古谮诸皇太子。会也先帖木儿移疾家居,于是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等即承望哈麻风指,奏劾也先帖木儿罪恶,章凡三上,而帝始允,诏收御史台印,令也先帖木儿出都门听旨。而遂以知枢密院事汪家奴为御史大夫。寻降诏数脱脱老师费财之罪,即军中夺其兵柄,安置淮安。既而脱脱、也先帖木儿皆就贬逐以死,并籍其家赀人口,而以所籍也先帖木儿者赐哈麻。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枢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中书左丞相,国家大柄,尽归其兄弟二人矣。
明年二月,哈麻既为相,自以前所进蕃僧为耻,告其父秃鲁曰:“我兄弟位居宰辅,宜导人主以正,今秃鲁帖木儿专媚上以淫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将何面目见人,我将除之。且上日趋于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若立以为帝,而奉上为太上皇。”其妹闻之,归告其夫。秃鲁帖木儿恐皇太子为帝,则己必先见诛,即以闻于帝,然不敢斥言淫亵事,第曰“哈麻谓陛下年老故耳”帝大惊曰:“朕头未白,齿未落,遽谓我为老耶!”帝即与秃鲁帖木儿谋去哈麻、雪雪,计已定,秃鲁帖木儿走匿尼寺中。明日,帝遣使传旨哈麻与雪雪,毋早入朝,其家居听旨。御史大夫搠思监因劾奏哈麻与雪雪罪恶,帝曰:“哈麻、雪雪兄弟二人虽有罪,然侍朕日久,且与朕弟懿璘质班皇帝实同乳,可姑缓其罚,令其出征。”已而中书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复纠劾哈麻、雪雪之罪不已,乃命其兄弟出城受诏,遂诏哈麻于惠州安置,雪雪于肇州安置。比行,俱杖死。哈麻既死,仍籍其家财,也先帖木儿所封之库藏,其封识固未尝启也。哈麻兄弟宠幸方固,而一旦遽见废外,人皆谓帝怒其谮害脱脱兄弟之故,而不知其罪盖由于不轨。其兄弟之死,人无恤之者。
搠思监,怯烈氏,野先不花之孙,亦怜真之子也。早岁,性宽厚,简言语,皆以远大之器期之。泰定初,袭长宿卫,为必阇赤怯薛官。至顺二年,除内八府宰相。元统初,出为福建宣慰使都元帅。居三年,通达政治,威惠甚著。后至元三年,拜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国用所倚,海运为重,是岁,搠思监被命督其役,措置有方,所漕米三百余万石,悉达京师,无耗折者。六年,擢湖北道肃政廉访使,未行,改江浙行省右丞。福建盐法久坏,诏搠思监往究其私鬻、盗鬻及出纳之弊,至则悉廉得其利病,为罢行之。
至正元年,改山东肃政廉访使,寻召拜中政使。明年正月,除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三月,复为中政使。八月,调太府卿。四年,拜中书参知政事,寻升右丞。六年,迁御史中丞,遂除翰林学士承旨,俄复为中丞。又由资政使迁宣徽使。九年,除大宗正府也可紥鲁火赤,宗王国人咸称其明果。寻复入中书为右丞。十年正月,升平章政事,阶光禄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进银青荣禄大夫。十二年四月,复为中书平章,从丞相脱脱平徐州有功。十三年,复拜御史大夫,寻又为中书平章。十四年九月,奉命率师讨贼淮南,身先士卒,面中流矢不为动。十五年,迁陕西行省平章,复召还,拜知枢密院事。俄复拜中书平章,兼大司农分司,提调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一日,入侍,帝见其面有箭瘢,深叹闵焉。进为首平章。十六年,复迁御史大夫。四月,遂拜中书左丞相,明年五月,进右丞相。十八年,加太保,诏封其曾祖孛鲁海为云王,祖也先不花为瀛王,父亦怜真为冀王。
是时天下多故,日已甚,外则军旅烦兴,疆宇日蹙;内则帑藏空虚,用度不给;而帝方溺于娱乐,不恤政务。于是搠思监居相位久,无所匡救,而又公受贿赂,贪声著闻,物议喧然。是年冬,监察御史燕赤不花劾奏搠思监任用私人朵列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儿印造伪钞,事将败,令朵列自杀以灭口。搠思监乃请谢事,解机务,诏止收其印绶。而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言不已,帝终不听也。会辽阳贼势张甚,明年,遂起为辽阳行省左丞相,未行。二十年三月,复拜中书右丞相,仍降诏谕天下。
时帝益厌政,而宦者资正院使朴不花乘间用事为奸利,搠思监因与结构相表里,四方警报及将臣功状,皆壅不上闻。孛罗帖木儿、扩廓帖木儿各拥强兵于外,以权势相轧,衅隙遂成。搠思监与朴不花党于扩廓帖木儿,而诬孛罗帖木儿以非罪。二十四年三月,帝因下诏削夺其官爵,且命扩廓帖木儿以兵讨之。而宗王不颜帖木儿、秃坚帖木儿等皆称兵与孛罗帖木儿合,表言其无罪。于是帝为降诏曰:“自至正十一年妖贼窃发,属尝选命将相,分任乃职,视同心膂,凡厥庶政,悉以委之。岂期搠思监、朴不花夤缘为奸,互相壅蔽,以致在外宣力之臣,因而解体;在内忠良之士,悉陷非辜。又复奋其私雠,诬构孛罗帖木儿、老的沙等同谋不轨。朕以信任之专,失于究察,遂调兵往讨。孛罗帖木儿已尝陈词,而乃寝匿不行。今宗王不颜帖木儿等,仰畏明威,远来控诉,以表其情,朕为恻然兴念,而搠思监、朴不花犹饰虚词,簧惑朕听。其以搠思监屏诸岭北,朴不花窜之甘肃,以快众愤。孛罗帖木儿等,悉与改正,复其官职。”然诏书虽下,而搠思监、朴不花仍留京师。四月,孛罗帖木儿乃遣秃坚铁木儿称兵犯阙,必得搠思监、朴不花乃已。帝不得已,缚二人畀之,遂皆为孛罗铁木儿所杀。已而监察御史复奏言:“搠思监矫杀丞相太平,盗用钞板,私家草诏,任情放选,鬻狱卖官,费耗库藏,居庙堂前后十数年,使天下八省之地,悉致沦陷。乃误国之奸臣,究其罪恶,大赦难原。曩者,奸臣阿合马之死,剖棺戮尸,搠思监之罪,视阿合马为有过。今其虽死,必剖棺戮尸为宜。”有旨从之。而台臣言犹不已,遂复没其家产,而窜其子宣徽使观音奴于远方。
怯烈氏四世为丞相者八人,世臣之家,鲜与比盛。而搠思监早有才望,及居相位,人皆仰其有为,遭时多事,顾乃守之以懦,济之以贪,遂使天下至于乱亡而不可为。论者谓元之亡,搠思监之罪居多云。
<b>部分译文</b>
阿合马,回回人。世祖中统三年(1262),始命他领中书左右部,兼诸路都转运使,委以专管财赋的重任。阿合马请帝下达条例规划,通告各路运司。次年,因河南的均州、徐州等地都有铁冶,请帝给授宣牌,以兴办鼓铸事业。世祖将开平府升为上都,又以阿合马同知开平府事,仍领左右部。阿合马请帝以礼部尚书马月合乃兼领新登记的三千户,从事铁的冶炼,每年上纳铁一百零三万七千斤。官府将此铁铸农具二十万件,用以换取粮食四万石。
至元元年(1264)正月,阿合马说:“太原民煮硝盐,越境贩卖。各地民众贪其价廉,竞买食之。解州官盐因而卖不出去。每年能收上来的银两,只有七千五百两。请自今年起,盐课增至五千两。不问僧道、军、匠等户,都要纳赋。民间通用的硝盐,则听其自便。”是年秋八月,罢领中书左右部,并入中书,越级任命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官阶进为荣禄大夫。
三年正月,成立“制国用使司”又使阿合马以平章政事兼领此使职。过了好久,制国用使司向皇帝报告说:“东京每年征收的布中,有疏恶不堪用的,可就地用以买羊。真定、顺天金银的成色不合的,宜于改铸。别怯赤山出的石绵,织成布后火烧不燃,请派官组织开采。”又说:“国家费用浩大,今年自皇帝到京都以后,已支出钞四千锭,恐来年的预算不足,要精打细算,节约开支。”十一月,制国用使司又报告说:“桓州峪所采银矿,已达十六万斤。每百斤矿石可得银三两、锡三十五斤。采矿所需的开支,望准许卖锡以给之。”世祖采纳了制国用使司的全部建议。
七年正月成立尚书省,撤销制国用使司,又以阿合马为平章尚书省事。阿合马为人足智多谋,又会说话,在理财方面,以功利成效自负,大家都说他能干。世祖急于富国,放手让他办事,颇有成绩。又见他与丞相。。真、史天泽等争论问题时,常使。。真无言以对,因而更奇其才,授以大权。对他的建议,无不采纳。但是,却没想到他也因而更加专权、更加刚愎自用了。丞相安童在容忍了很久之后,才对世祖说:“我近来常说尚书省、枢密院、御史台宜于各自遵循常例向皇帝作报告,其重大问题应由侍从的大臣议定后上奏,这是皇帝已有旨应允了的。今一切由尚书省报告,似违以前皇帝所应允了的话。”世祖说:“你说得很对,我哪里想到阿合马因为得到我的充分信任而敢于如此呢?有些问题我没有和你商议是不对的,应该像你说的那样,三家各按常制奏事为好。”安童又说“:阿合马所用部官,左丞许衡认为多不称职,但阿合马已得皇上同意后就宣布了。这些人还是授以官职,否则,怕以后他有话说。但宜在他们上任后,多加考核,看其是否真能胜任。上任的时间长了,是可以看出来的。”世祖认为这话也对。五月,尚书省请清查天下户口,接着御史台说:“到处在捕灭蝗虫,百姓劳扰已甚,清查户口的事,宜于稍缓再说。”世祖采纳了御史台的意见。
初立尚书省时,世祖有旨说:“凡选拔任用的各官,吏部议定资格品级,向尚书省报告,由尚书咨询中书意见后才奏闻皇上。”但现在,阿合马擅自提拔,不由吏部拟订初步意见,不咨询中书,丞相安童将此情报告了世祖,世祖质问阿合马,阿合马说“:事无大小,都交由我办,所用之人,当然应由我自己选择。”安童因而奏请皇上:“自今以后,只有重刑及调迁上路总管,才交付我这做丞相的办;其余的事,都交付给阿合马,以便各部门的权限清楚。”世祖都采纳了。
八年三月,尚书省再次要求诏谕天下,要在全国核实人口。这一年,尚书省还奏请增加太原的盐税,定常额为千锭,仍由本路兼管其事。九年,尚书省并入中书省,又以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十年,以阿合马之子忽辛为大都路总管兼大兴府知府。右丞相安童见阿合马专权日甚,心想清除此弊,便上奏皇帝说:“大都路总管以下的人多不称职,望皇上选人取代他们。”接着又奏请皇帝“:阿合马和张惠,持宰相的大权,做商贾之事,以尽收天下之利,受其毒害的百姓,有苦无处诉。”阿合马得知后说:“是谁说这话,我与张惠要与他当廷辩论。”安童又对皇上说“:省左司都事周祥在官府与商人的木材交易中谋取私利,罪状清楚。”世祖说:“若是这样,查明后当撤他的职。”既而枢密院奏请以忽辛同佥枢密院事,世祖不许,并说“:他对其部属与胡人做生意的事尚且不知道,怎能把机密之责交给他呢?”
十二年,伯颜带兵侵宋朝,已渡江,每日有捷报传来。世祖令阿合马与姚枢、徒单公履、张文谦、陈汉归、杨诚等商议,将元之盐法、钞法在江南施行及贸易药材之事。阿合马奏称“:姚枢说‘:宋朝的纸币,在江南不能通行,必致小民破产。’徒单公履说‘:伯颜已曾出告示宣布纸币不兑换,今又迫切地通行宋朝纸币,会失信于民。’张文谦说:‘此事当问伯颜。’陈汉归及杨诚说‘:以中统钞兑换宋朝纸币没有困难。’”世祖说:“枢与公履不识事机,我曾以此问过陈岩,岩也认为宋朝的纸币宜于尽快更换。现在议论已定,当按你说的去做。”阿合马又奏称:“北方盐和药材,枢与公履都认为可使百姓自己随便贩卖,我等以为,此事若让百姓自己去做,恐紊乱不一,拟于南京、卫辉等路,按户籍收集药材。在蔡州,发售十二万斤官盐,禁止人们私相贸易。”世祖认为可以批准实行。
十二年,阿合马又说:“近来因军兴之后,减免了百姓的赋税,又撤消了转运司官,使各路总管府兼管商税,以致国用入不敷出。我认为,莫如检查户数多少,按远近设立都转运司,酌情增加原来税额,选择廉洁有为的官员分理其事。一应公私鼓铸铁,由政府设局贩卖,并禁诸人私造铜器。如果这样,则民力可不缺而国用也会充实。”因而奏请设立诸路转运司,以亦必烈金、扎马剌丁、张日高、富王圭、蔡德润、纥石烈亨、阿里和者、完颜迪、姜毅、阿老瓦丁、倒剌沙等为转运使。有亦马都丁其人,因欠官银得罪而被免职,死后,所欠数额还很多,中书省奏议裁处,世祖说:“这是财政方面的事情,再和阿合马商量。”
十五年正月,世祖因西京闹饥荒,便以万石粟赈灾。又通知阿合马,要广为贮蓄,以备不足。阿合马奏道:“自今以后,御史台不先报告中书省则不得随便召唤仓库的官吏,亦不得追索钱粮的数额。在中书省开会讨论时,御史台不出席,要办罪。”可见,他打击、贬低御史台到了什么地步。四月,中书左丞崔斌奏告皇上“:以前因为江南冗员多,且委任非人,便命阿里等人前往裁汰,今已有显著成效,但阿合马不上报,这是欺骗皇上。杭州地大,责任不轻,阿合马溺于私爱,以自己的不肖之子抹速忽担任达鲁花赤,佩虎符,这岂是量才授官之道?”又说“:以前阿合马自己要求免除其子弟的职务,但现在,他自己身居平章要职,而其子和侄或做行省参政,或为礼部尚书,或以将作院达鲁花赤领会同馆,全家族人都安置在要害部门。这样自背前言,有损公道。”于是世祖下令罢免了阿合马许多子弟的职务,但始终不将此情作为阿合马本人的罪过来处理。
世祖曾对淮西宣慰使昂吉儿说“,做宰相的人,要明天道、察地理、尽人事。兼有此三条的,才是称职的宰相。阿里海牙、麦。。丁等也不能当宰相。回回人中,阿合马才可任宰相。”可见,世祖多么称道阿合马。
十六年四月,中书奏请设立江西榷茶运司及诸路转运盐使司。不久,便以忽辛为中书右丞。十七年,中书省奏:“阿塔海、阿里说,现在设立宣课提举司,官吏达五百余员。左丞陈岩、范文虎等认为这是扰害百姓,且侵盗官钱,要求撤消此机构。”阿合马知道后对皇上说“:前者有旨要登记江南粮数,我们一再去文索取,但无人据实上报。于是便和枢密院、御史台及朝廷诸老商议,认为中央设立运司,官多俸重,只宜在诸路设立提举司,都省、行省各委一人任其事。今行省没有派人,便想撤消此机构,并归罪于臣等。然而我所委任的人,有的到任还只两个月,计其侵用凡一千一百锭,如以他们所管的四年做比较,又当几何?今提举司成立不到三个月,又将它撤消,莫非他担心其奸情败露而先自言以绝其迹吗?我认为,正确的做法不是撤消它,而是令御史台派出能干的人同往审察,凡是有不法行为,要据实上报。”世祖同意阿合马的说法,令台中选人前往。
阿合马曾奏请设立大宗正府。世祖说“:这是朕的事,不是你应当提及的。但宗正之名,朕还不知道,你的意见很好,让我想想。”阿合马欲清算江淮行省平章阿里伯、右丞燕帖木儿自成立行省以来的一切钱粮,奏遣不鲁合答儿、刘思愈等去检查核实。得知其擅自更换朝廷命官八百员,自分左右司官,为他们铸造铜印。他把这些事上报皇帝,世祖问:“阿里伯等怎样说?”阿合马回答道:“他们认为行省过去曾铸了印。臣认为,过去江南未平定,他们还有权决定一切,如今形势不同了,他们又擅自支粮四十七万石,征收钞一万二千锭,还奏请撤消宣课提举司,阻止中书省派官员去清理。”世祖听了阿合马的奏报,便下令将阿里伯、燕帖木儿二人处死。
阿合马在职日久,益肆贪横,于是引用奸党郝祯、耿仁等,迅速提升到与自己同列。阴谋相互联络,蒙蔽皇上。拖欠的赋税也不稍减,民众被迫到处流亡。京兆等路年办税至五万四千锭,还认为没有据实征收。靠近城郊的百姓良田,动辄被他们取为己有。内则贪赃纳贿,外则显示威刑,朝中廷臣敢怒而不敢言,不敢议论其是非。有宿卫士秦长卿,愤慨已极,便向皇帝上书以揭发他的罪恶,竟为阿合马所害,最后死于狱中。此事在长卿传中有记载。
十九年三月,世祖在上都,皇太子陪同。有益都千户王著者,平素疾恶如仇,知人心愤恨阿合马,便秘密铸一大铜锤,发誓要以锤击死阿合马。恰好这时有妖僧高和尚,在军中行秘术,王著便与他们合谋,诈称三月十八日皇太子要还都做佛事,聚众八十余人,夜入京城。天将亮,王著和高和尚便派两个僧人到中书省,令他们买斋物,中书省的人对此抱怀疑态度,便审问二僧,没有审出罪状。到中午,著又派遣崔总管假传令旨,要枢密副使张易派一支军队在当天晚上到东宫门前集合,张易并未察觉这旨令是假的,当即使指挥使颜义领兵前往。这时著自己骑马去见阿合马,假称太子将至,要求中书省官员都在宫前迎候。阿合马便派遣右司郎中脱欢察儿等数骑出关,北行十余里,便遇上著、高等伪装是皇太子的一群人,伪太子这时便责备脱欢察儿等无礼,尽杀之。又夺了他们的马,南入健德门。夜晚二更,无人敢问他们是谁。至东宫前,众人皆下马,唯独伪太子立马指挥,呼省中官员至面前,指责阿合马几句后,著把他带走,以铜锤砸碎了他的头,立即毙命。接着又唤左丞郝祯来,又杀之。又囚右丞张惠。枢密院、御史台、留守司官都在远处观望,猜测不出是何缘故。只有尚书张九思从宫中大呼其诈,留守司达鲁花赤博敦拿棍棒冲上前去,把骑在马上的伪太子击倒在地。又以乱箭射击,作乱者们始逃散,多数被擒。高和尚等逃走,王著则挺身请罪。
中丞也先帖木儿迅速派人向世祖报告,世祖当时已在察罕脑儿,听到这个消息,大怒,即日到上都,命枢密副使孛罗、司徒和礼霍孙、参政阿里等骑驿站的马赶至大都,去讨伐作乱的人。三月二十日,在高梁河抓获高和尚。二十一日,孛罗等至京都。二十二日,杀王著、高和尚于市,还把他们剁成肉酱,又杀了张易。著在临刑前大呼道:“王著为天下除害,今日死了,他日必有为我写出此事真象的人。”
阿合马死时,世祖还不深知其奸邪行为,下令中书,不要问他妻子的罪。及向孛罗了解后,乃尽知其罪恶,始大怒,说“:王著杀阿合马,实在是对的。”乃命开墓破棺,戮阿合马尸于通玄门外,放狗去咬其肉。百官士庶,聚观称快。阿合马子侄皆被杀,没收其家属财产。阿合马的妾有名引住者,登记她的财产时,在柜中得到二张熟人皮,两耳都还存在。有一太监专为阿合马掌管箱柜的插关,审问他也不知道此皮是何人,但听他说:“阿合马念咒语时,置神坐其上,应验甚速。”又用绢二幅,画甲骑数重,围守一座篷帐的宫殿,士兵都向帐内张弦挺刃,如击刺之状。画此绢画的人姓陈。又有曹震圭曾推算阿合马的出生年月,王台判妄引图谶,皆有不轨言论。这些情况向世祖报告后,世祖下令剥太监及陈、曹、王等四人之皮示众。
卢世荣,大名人。阿合马专政时,世荣向他行贿,得任江西榷茶运使,后因罪撤职。阿合马死时,朝廷大臣怕谈财利之事,怕不能符合世祖(1260~1294年在位)裕国足民的意愿。但有个叫桑哥的人,推荐世荣,说他有才术,能拯救正在破坏的钞法,能增赋税,上可富国,下不损民。世祖便召见了他,其对答也甚合世祖之意。至元二十一年(1284)十一月二十八日,召中书省官员与世荣在朝中展开辩论,陈述朝廷所当做的事情。右丞相和礼霍孙等坚持正道,为强词夺理的世荣所胜。于是,和礼霍孙与右丞麦术丁、参政张雄飞、温迪罕等都被撤职,复起用安童为右丞相,以世荣为右丞,而左丞史枢、参政不鲁迷失海牙及撒的迷失、参议中书省事拜降等,都是世荣所推荐的人。
世荣骤然被越级拔用,当天便奉旨到中书省去整顿钞法,行文内外,官吏不诚心执行钞法的,都要问罪。次日,同右丞相安童奏称“:现在有不少老幼疾病的人,缺衣少食,在市上行乞,这不是盛世所应看到的现象,应该由政府给这些人以衣粮,委托各路正官提举其事。”又上奏有关怀孟竹园、江湖鱼税及襄淮屯田事宜。三日后,安童又敦促世祖,对世荣所说的几件事,望诏告天下。世祖说:“除给乞丐以衣食这一条外,其他都按世荣请求的办。”于是下诏说“:金银乃民间通用之物,自立平准库后,禁百姓私相卖买,今后听凭民间便宜交易。怀孟诸路竹货,系百姓栽植,官府曾禁止发卖,使百姓贫困,并招致南北竹货不通。今撤消各地竹监,听从民间卖买,官府收税。江湖鱼税,已有定例。贫民捕捞以谋生,今到处禁止捕捞是不对的,今后听任人民采用。军国事务往来,全靠驿站运送,近来马增长,又要求各驿户供给使臣饮食,以致疲敝。今后除驿马外,其余由官府开支。”
其后,中书省又上奏世祖:“盐每引收税十五两,国家未曾多收,目的是想让百姓便于食用。现在官府豪强欺名骗利,囤货待价,以至一引卖八十贯。京师盐价一引竟高达一百二十贯,贫者多不得食。建议以盐二百引给商人,一百引散存诸路。成立常平盐局。如盐商抬价,官府便以平价出售。这样庶民能吃到盐,国家财政也有收入。”世祖采纳了这条建议。
世荣到中书还不到十天,御史中丞崔。。便说世荣不能担任相职,这就完全有违皇上旨意。世祖因而将。。下狱审问,撤消其职务。世荣说:“京师富豪酿酒沽卖,价高味薄,且不按时纳税,宜全部取缔,由政府沽卖。”明年正月九日,世祖到香殿,世荣奏称:“臣过去说过,在全国,在每年税收九十三万二千六百锭之外,还另行筹划,不取于民,只要收回权势之辈侵占的部分,官府便可年增收入三百万锭。这个建议还未下达时,朝廷内外已有非议,臣请求与台、院在皇上面前辩论后实行。”世祖说:“不必如此,你只管说来听听。”世荣说“:古有酒的专卖之法,今宜成立四品提举司,以负责天下的税收,每年可得钞一千四百四十锭。自诛王文统后,钞法被破坏,为今之计,不如按汉唐故事,收铜铸至元钱,还用丝布制绫券,与钞混合流通。”说罢把所织绫券呈交世祖。世祖说:“这是有益的事,应当快办。”
世荣奏称:“在泉、杭二州成立市舶都转运司,给本造船,令人从事商贩,政府得利之七成,商人得利之三成。禁止私人下海。若遇下海私商,扣留其以前所积蓄之钱货,由政府拍卖。如隐瞒不报的,允许检举揭发。被检举揭发的财物没官,政府将其一半给与检举揭发者。今国家虽有常平仓,实际无积蓄。我将不费一钱,但需完全禁止权势之家所独占的产铁地方的冶铁制造,由政府设立炉鼓,铸铁器卖与平民,其所得利,与常平盐税相当,将此款籴粟积于仓,待粟价贵时粜出,必能使物价常贱而政府获厚利。今国家虽成立平准以管理物价,但无人知道规划运作,以致纸币贬值,百物腾贵。宜令各路成立平准周急库,以很轻的月息,贷款给贫民。这样一来,则很多人可以得到贷款,而且政府又不会丧失本钱。还有州郡的官吏,并没有随着朝廷的官吏一起增加薪俸,可于各都立市易司,使它管理诸牙行商人,要牙商计算商人货物的价钱,四十分取一,再将牙商得的全部,分为十份,四份留给牙商做佣金,六份由政府收取作为州郡官吏俸给。国家是以军力得天下的,不借重粮食,唯靠羊马。宜于上都、隆兴等路,以官家的钱买币帛到北方去换羊马,再选蒙古人牧放这些羊马,收其毛、皮、筋、角、酥、酪等物,分为十份,政府取其八,牧放者得二份。这些马,可用以备军需;羊则可以补充赐予。”世祖说“:你先说的几件事都很好,应当快些实行。你说的养羊马的事也好,祖宗时也曾想实行,但没有实现,我当好好想一想。”世荣因而又奏称“:臣办的事,多为人所怨,将来必有人暗中说我坏话,臣实在有点骇怕,所以请您先说说对我建议的想法。”世祖说“:你说的都是对的,但要没有人说三道四,那是不成的。你不要防范我,只是在饮食起居中自己要注意。拐了脚的狗,狐狸是不喜欢的,但主人难道不喜欢它?你的言行,朕是很喜欢的,但坏蛋是不会喜欢的。你的职分已定,没有一二人在左右护卫,也应谨卫门户。”于是,便通知丞相安童,增加世荣的随从,可见世荣是多么受到世祖的倚重和爱护。
又过十多天,中书省请皇上撤消御史台,将御史台所管的按察司转隶内台。又请皇上在行省所在地成立行枢密院。世祖说“:行院的事,前日已议。由于阿合马自私,任凭自己想法,欲其子忽辛行省兼兵权,才未实行。现在你想实行,是恰当的。”次日,奏升六部为二品。又奏令按察司总各路钱谷,选择能干的有济世之才的人担任此职。其赏罚之事,上报御史台,钱谷由各部申报中书省。世祖说“:你和老臣共同商议,然后行之,可也。”
二月十八日,御史台奏请皇上说:“中书省请撤消行台,改按察为提刑转运司,以便兼管钱谷。臣等认为,初置行台时,朝廷老臣集议,以为有益。现在也无甚害处,不可随便撤消。而且,按察司兼转运,就废弃了它的纠偏、弹劾的职能,请右丞相再与朝廷老臣集议。”世祖同意御史台的请求。十九日,御史台奏称:“前奉旨,令臣等议撤消行台及兼转运事,世荣认为任职于按察司的人,都是有才能的、称职的人,可兼钱谷。但朝廷诸老臣都认为不可兼职。世荣怎样用人,我们不敢干预,大家只是同意保留行台,认为不能撤消。”世祖问:“世荣以为如何?”御史台的人说“:他想撤消行台。”世祖说“:那就依世荣说的好了。”
中书省奏请设立规措所,官阶五品。这个机构的官吏,以会从事商业的人担任。世祖问“:这机构是何职能?”世荣答道“:规划钱谷。”世祖便采纳中书省的这条建议。世荣又上奏道“:天下能规划钱谷的人,过去都在阿合马的门下,现在,在档案中把他们当成贪赃渎职的人。然而这些人岂可完全弃置不顾。我现在想选择其中通才可用之人,但又怕有人说我任用有罪之人!”世祖说:“何必说这话,可以用的人,你就使用吧!”于是,世荣便使以前的河间转运使张弘纲、撒都丁、不鲁合散、孙桓等同为河间、山东等路都转运盐使。另外,还提拔任用了其他一些人。
世荣既以兴国家之利为己任,当然怕他和恨他的人都不少。于是世荣便提出九件事要求世祖向天下发出告示:其一,民户的包银免征三年;其二,官吏俸禄,免民间代纳;其三,免大都地税;其四,江淮民众失业贫困,有卖妻子的,当地政府应代为收赎,使为良民;其五,逃亡、迁移后又复其业者,免其差税;其六,乡民制醋者免税;其七,江南田主收佃客租课时,要减免一分;其八,内外官吏增俸五分;其九,定百官提升考试的方法。这些意见,大都是世荣为了减少别人对他的怨恨、想自己的名誉好一点而提出来的,世祖都听从了他。
接着,世荣又奏请皇上:“建议设立真定、济南、江淮等处宣慰司兼都转运使司,以便管理各种赋税。另外,还要订立条例:诸司不得兼任税收官吏,不得遣人随便到办税收的地方干扰,按察司不得检察文卷等。”又上奏说:“大都酒税,每日征米千石,以地方的人口与京师的人口相比,地方上的人口当居三分之二,因此,能收酒税的数额,每日应为米二千石。今各路总计,酒课米不过三百六十万石,可见,内中是有奸、欺、盗、隐等弊端存在的,怎能不禁止这些弊端呢?臣等已责成各官增加旧有的税额二十倍,将来如有不按额纳税的,就重治其罪。”世祖都采纳了。
三月二十八日,世荣奏请皇上任命宣德、王好礼为浙西道宣慰使。世祖说:“宣德,有许多人说他坏。”世荣说“:宣德增补入中书省,能每年办钞七十五万锭,所以,我才让他去浙西。”世祖听说后便采纳了。四月,世荣对世祖说:“承蒙您的厚爱,事情都要我来办。但我认为,今日的情况,就好像数万顷田,过去没人耕种,草生其间。今天我来开垦,有的已经耕种,有的还未耕种。在已耕种的田里,或刚下种,或已生苗。即使如此,如不使人守卫之,便会为野物所蹂躏,实在可惜。现在,丞相安童监督我的所为,他就是一个守卫田的人。如不借给守卫田的人以力量,则种田人耕种了田也徒劳。但如只守卫田的人获得力量,而天不下雨,那么,最后也不能成功。所谓下雨,就是陛下给我增添的力量。这一点,望陛下可怜我的处境。”世祖说:“我知道了。”便下令,凡是世荣奏请行事的条目,都批准实行。
世荣在中书才数月,自恃皇帝的信任,肆无忌惮,根本不把丞相放在眼里。左司郎中周寅戈与世荣稍有不合,便以破坏、抵制皇上诏旨论罪,奏请皇上将他杀了。气氛凛冽,满朝无不敬畏。监察御史陈天祥上表弹劾世荣,说世荣“残酷搜刮,为国积怨,将会出现民间凋疲,天下空虚之状”说:“考查一下世荣的所言与所行,则显然是不相符的。世荣开始说能令钞法如旧,但现在弊病却更为厉害;开始说能令百物之价自己会降下来,而现在百物之价更贵;开始说赋税总额可增三百万锭,不取于民,而现在威胁诸地行政当局,勒令他们虚伪地承认中书下达的征收数额;开始说要老百姓快乐,而现在看来,他的所作所为,无非是侵害老百姓而矣。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若不早日改变世荣的所为,而等待其自己失败,就将如害木之蠹虽除,但木已经病倒了。”世祖当时在上都,御史大夫玉速帖木儿便把陈天祥的揭发书转给世祖,世祖始大悟,即日派遣唆都八都儿、秃剌帖木儿等回大都,命安童召集诸司的官吏、老臣、儒士以及了解内情的人等,和世荣一道,倾听天祥的揭发,并令世荣和天祥同往上都见皇帝。
四月二十日,御史中丞阿剌帖木儿、郭佑、侍御史白秃剌帖木儿、参政撒的迷失等,将世荣服罪的报告转奏世祖,列举罪状如下:不先向丞相说明,就支用钞二十万锭;擅自升六部为二品;仿效李王。。传紧急军令的办法,用红、青、白三色囊转行文书;不与枢密院商议,便调三个行省的一万二千人置于济州;委漕运使陈柔为万户管领;以沙全代替万户宁玉驻防浙西吴江;用阿合马党人潘杰、冯王圭为杭、鄂二行省参政,以宣德为杭州宣慰,还安插了其他许多人在京师内外;纸钞贬值,怕人民兑换银两,便又封闭兑换钱钞的回易库,致民间模糊不清的旧钞,不能通行;撤消酒酵税;成立野面、木植、磁器、桑枣、煤炭、布匹、青果、油坊等诸牙行及调出县官钞八十余万锭等项。丞相安童说“:世荣对皇上说,能不取于民而岁办钞三百万锭,还要使钞票恢复其值,使诸物价格都便宜,民众得到休养生息,数月即有成效。但现在,已经四个多月了,他的行为和他过去说的话不相符。实际上,现在钱谷付出的多而收入的少。另外,世荣引用奸佞小人,使官职的任免紊乱。”翰林学士赵孟传等也认为“:开始时,世荣以经济理财为己任,当时人们不敢断定其可否,以为他另有方术,可以增加国用。但到今日看来,不过还是像御史所说的那样,彻底更改他那套祸国殃民的政策,已是时候了。若再任其所为,那么,其危害就决非小事了。”
阿剌帖木儿、陈天祥等与世荣在世祖面前对质,世荣认罪不讳。乃遣忽都带儿传旨中书省,命丞相安童与诸老臣商议,对世荣所推行的各项措施,当撤消的撤消,当改变的改变。对世荣所任用的人,由皇上自己裁处。于是,世荣便被捕入狱了。十一月二十七日,世祖问忽剌出:“你对卢世荣的处理有什么话要说?”答道“:最近新到中书省任职的汉人说,世荣完全服罪,其罪状已彻底查清了,案也判定了,还每日把他养起来,岂不是糟踏仓库的粮食。”于是,世祖便下令杀死世荣,并割其肉以喂禽兽。
桑哥,胆巴国师之弟子,能通诸国语言,曾任西蕃翻译。为人狡诈专横,爱谈财利,世祖喜欢他。后来,飞黄腾达了,便闭口不说师从胆巴之事,背弃了胆巴。至元年间被提拔为总制院使。总制院是负责掌管佛教和兼治吐蕃的机关,御史台曾想任章闾为按察使,世祖说“此人桑哥曾说过。”后来卢世荣被重用,也是由桑哥推荐的。中书省曾令李留判购油,桑哥自己要求得到李的购油钱自己去购买。司徒和礼霍孙说桑哥不宜做此事,桑哥不服,以致互相殴打。桑哥还对和礼霍孙说:“与其使汉人得机会搞钱,不如让僧寺及官府营利。”便以万斤油给予中书省。后来,桑哥还把自己在经营中赚的钱献给中书省,和礼霍孙便说:“我开始没有想到会有这种情况。”一天,桑哥在世祖面前讨论官府雇佣工匠和购买民间器物的事,谈及桑哥买卖油赚钱给中书省,世祖便更欣赏他,便开始有意让他担负重任。世祖曾指令桑哥上报省臣的姓名,可见朝廷有什么机构要设立、有什么人员要任免,桑哥都是知道的。
二十四年闰二月,再设尚书省,并任桑哥及铁木儿为平章政事。世祖诏告天下,改行中书省为尚书省,六部为尚书六部。三月,更定钞法,在全国发行至元宝钞,中统宝钞流通如故。桑哥曾奉旨检核中书省事。查出亏损钞四千七百七十锭,破旧钞票一千三百四十五锭,平章麦。。丁自己服罪,参政杨居宽稍作辩解,说自己实际上只掌管人事方面的事,钱谷之事不是自己专任。桑哥便令手下人以拳头打他的脸,并质问他说:“既然掌管人选方面的事,难道没有罢黜和提升失当的人吗?”很快杨居宽也服罪。参议伯降以下,凡考核出有违法、怠惰和失职等情及参议王巨济曾认为新钞通行不便而违背圣意之事,各人都已承认。桑哥乃派参政忻都上奏皇上,世祖令丞相安童与桑哥共议,并指示说:“不要令麦。。丁等他日有机会说这一次服罪是胁问诬服而成的,因为此等人本来是很狡猾的人。”
过几天,桑哥又上奏说:“审问中书参政郭佑,许多地方逃避责任,托言生病,居其位而不尽其职。我质问他,中书省的事务,怠惰如此,如是你能力不行,为何不告知蒙古籍的大臣?故殴打侮辱了他。现在,他已老老实实服罪了。”世祖听后,要求对郭佑进一步追查,郭佑与居宽均被斩首示众,人们都认为这是一宗冤枉案子。台吏王良弼曾与人议论尚书省政事。又说:“尚书查核中书,不遗余力。他日我辈揭发尚书省的为奸好利之事,要杀戮籍没其家,也非难事。”桑哥听到这些话,便逮捕良弼。自己与中书台院札鲁忽赤审问良弼,迫其服罪。桑哥说,此辈诽谤我,不杀之无以惩后,乃斩良弼,没收其家产。有吴德者,曾为江宁县达鲁花赤,求官不如愿,便私下与人非议朝政。他曾说“:今日尚书检查中书的毛病,他日还要受中书审查,独你桑哥不死吗?”后来,有人向桑哥告密,桑哥便急忙逮捕吴德,审问后判处死刑,还籍没其妻子入官为奴。
桑哥曾奏请授沙不丁江淮行省左丞,乌马儿为参政,依前领泉府、市舶两司。授拜降为福建行省平章。得到世祖批示后,乃向世祖说:“臣以前说过,凡任命省臣与行省官的人,要与丞相共同商议。今奏请任用沙不丁、乌马儿等,是因为丞相正好返回大都,来不及和他商量,我担心有人以我从前说过的话来责备我。”世祖说“:安童不在,朕是你的主子,朕已应允,有人说你,要他到朕的面前来说。”
时江南行御史台与行省并无公文来往,事无巨细,必咨询内台呈省上奏。桑哥认为这样公文往返,积压误事。如行台有事上报,宜按内台的例子,分呈各省。桑哥又说:“按察司文书,宜随各路民官检查考核,互相纠举。且自太祖(1206~1227年在位)时有旨,凡遇有讼事者,应相互提醒和考察,这是我们的传统。”世祖从之。
十月二十八日,世祖询问翰林诸臣:“以丞相领尚书省,汉唐有此制吗?”都答道“:有的。”次日,左丞叶李把翰林、集贤诸臣所说的答案告诉世祖,且说:“从前省官不能实行的,平章桑哥能办到,桑哥宜为右丞相。”于是,便任桑哥为尚书右丞相兼总制院使,领功德使司事,官阶进为金紫光禄大夫。于是桑哥奏请以平章铁木儿代替自己的位置,右丞阿剌浑撒里升平章政事。叶李升为右丞,参政马绍升为左丞。
十一月,桑哥对世祖说:“我以前因诸道宣慰司及路府州县官吏拖沓误事,曾奉旨派人到处责以笞刑。今有真定宣慰使速哥、南京宣慰使答失蛮等,都是旧日功臣之子,应该由你皇上自己做决定如何处置。”世祖便下令罢了他们的官。二十五年正月,桑哥又弹劾甘肃行尚书省参政铁木哥无心于政府事务,又不与他合作,因此,要求世祖准予由乞牙带取代他。不久,又弹劾江西行尚书省平章政事忽都铁木儿不称职,请世祖撤销他的职务。还有兵部尚书忽都答儿对其本职工作不勤奋,桑哥打了他一顿,先罢了他的官,而后才上奏世祖。世祖说:“如果这样的人不撤职,你要办的事怎能完成。”万亿库有旧牌绦七千余条,桑哥说牌绦时间久了会腐,宜分开来做他用。世祖赐诸王出伯银二万五千两,财帛万匹,以官家之驴运送,运到后则将银帛、官驴一并赐给出伯。桑哥却说“:不如将驴子载玉回来。”世祖很同意桑哥的建议。他就是这样想以小利来讨好君王的。
漕运司达鲁花赤怯来,没有巡视沿河诸仓库,以致不少的粮食被盗窃或腐烂。桑哥建议以兵部侍郎塔察儿取代他。自从成立尚书省以来,凡管理仓库的官员,无不细致考察,先选委六部官,又以为不专,乃设征理司,以催纳钱谷。时桑哥以清算为己任,十分细致,使在仓库任职的人无不破产。所以,每当仓库要更换人员的时候,人们都弃家避走。十月,桑哥对皇上说:“湖广行省的钱谷,已责令平章要束木承认赔偿了。外省欺骗偷盗之事必多,请求以参政忻都、户部尚书王巨济、参议尚书省事阿散、山东西道提刑按察使何荣祖、札鲁忽赤秃忽鲁、泉府司卿李佑、奉御吉丁、监察御史戎益、佥枢密院事崔。。、尚书省断事官燕真、刑部尚书安。。、监察御史伯颜等十二人,估定和计算江淮、江西、福建、四川、甘肃、安西六省,每省各二人,特给与他们印章。省部官既下到六省去,省部的事不可废,拟推人代理,代理人领原俸禄。在估定推算之间,宜于让他们带一支军队以备差使,并可起护卫作用。”这些意见,世祖皆采纳了。
当时天下骚动不安,江淮尤为厉害。而阿谀奸佞之徒,正在劝说都民史吉等为桑哥立碑颂德,世祖听到后说:“民众想立碑就立碑吧!还要将都民的想法告诉桑哥,使他也高兴高兴。”于是翰林撰文,题为王公辅政之碑。桑哥认为,总制院所辖的西蕃诸宣慰司,管理军民财谷,事关重大,应该把这个机构的级别再提高点,以示其尊崇而与其他机构不同,因此,建议改为宣政院,官秩一品,用三台银印。世祖问可用何人来主持此机构,桑哥说:“我和脱因。”于是世祖便命桑哥以开府仪同三司、尚书右丞相,兼宣政院使,并领功德使司事。又命脱因同为宣政院使。世祖曾召见桑哥说“:我因叶李说的话,更改至元钞。这里所用的是法,所贵的是信。你不要把它视同片纸,其本金不可有损失,你应记住这一点。”
二十六年,桑哥奏请审查甘肃行尚书省及益都淄莱淘金总管府,佥省赵仁荣、总管明里等,都以有罪的名义罢了官。世祖到上都,桑哥说:“去年陛下去上都,臣每日视察内宫诸库,今年想坐顶小轿子去,但又怕人暗地议论。”世祖说:“随别人去议论吧!你坐轿子去是可以的。”桑哥又说“:近来委托省臣检查责问左右司的文簿,凡经监察御史查看的,多有遗漏。自今以后,当令监察御史到省部查看。查看后把自己姓名签署在卷末,如有遗漏,易于归罪。仍令侍御史坚童检查文簿,如有失逸,罪当连坐。”世祖接受了桑哥建议,有四个监察御史遭到鞭打。此后,监察御史到省部去的,省部属官与之抗礼,但遣小吏持文簿置案而去,监察御史便普遍阅读,御史台纲纪从而遭到破坏。参政忻都罢职归家后不久,又召回朝廷。以户部尚书王巨济专管清理的事,由江淮行省左丞相忙兀带总理其事。
闰十月,桑哥辅政碑刻成,树立在尚书省衙门前,碑上盖有楼,楼下是红色的船。桑哥奏称:“国家开支很大,岁入常不敷出,以去年计算之,不足的金额超百万锭。自尚书省查核天下钱谷以来,赖皇上的洪福,用所收补充进去,没有再向百姓搜刮。但我怕今后再难用此法来弥补不足了。为什么呢?因为仓库可征收的少,而偷盗的也少了,所以,我很忧虑。我认为,盐税每引现在值中统钞三十贯,应增加为一锭;茶每引今值五贯,应增为十贯;酒醋税,江南应增额为十万锭,内地为五万锭。还有协济户十八万,自入籍之日起,至今已有十三年,只纳半赋。听说他们现在的财力已趋完善,应增为全赋。如果这样,则国家费用大体可以维持,臣等也可免于罪了。”世祖听后说“:就按你所说的实行。”
桑哥专政后,凡调任内外各官,都由他自己决定。但委任令还是由中书省宣布。对此,桑哥向世祖谈了自己的想法,世祖下令,自今以后,宣敕都交由尚书省办理。由是,尚书省就得以把刑罚和爵位都作为商品来买卖了。那些触犯刑法和追求爵位的人,都到桑哥的门下进出,出高价以买得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人们一出高价,当判刑的能得以脱身,想当官的能得以升迁,于是,纲纪大坏,人心惊愕。
二十八年春,世祖至氵郭北打猎,也里审班及也先帖木儿、彻里等向世祖弹劾桑哥专权贪财。时不忽木出使,世祖三次遣人催来氵郭北,见面后世祖询问他有关桑哥的情况,不忽木说:“桑哥蒙蔽皇上,紊乱政事。有人揭发他,他便以其他罪名致人于死地。今百姓失业,盗贼蜂起,日夕之间可能出大乱子,如果不立即杀死桑哥,恐为陛下之忧也。”留守贺伯颜也曾向世祖陈述桑哥的奸欺行为。时间一长,说桑哥坏话的人越多,世祖便决心杀桑哥。
二月二十四日,世祖对大夫月儿鲁说“:屡闻桑哥压制御史台,以堵塞进谏者之口;又曾捶挞御史,桑哥责怪他们的是些什么事,应当辨别清楚。”桑哥等拿御史李渠等已经查看的文件来了,世祖令侍御史杜思敬等勘验文卷,进行辩论。经过几次交锋,桑哥等词穷理屈。第二天,世祖歇驾于大口,再召御史台及中书、尚书两省官员辩论,尚书省执文卷告世祖说“:前浙西御史只必,因监督烧钞受赃至千锭,曾通知他来台询问,二年没有回答。”思敬说“:文的等次,尽在卷中。今尚书省折卷持对,其弊可见。”速古儿赤。。里抱卷至世祖面前说“:用朱印以封纸缝,是为了防止欺弊。他们做宰相,乃折卷、破印,与人争辩,这是教吏为奸,当治其罪。”世祖同意。。里的说法,便批评御史台说“:桑哥为恶,前后四年,其奸赃的暴露,不止一事,你们做台臣的很难说不知道吧?”中丞赵国辅说“:我们知道。”世祖说:“知情不揭发,该当何罪?”思敬等答道“:罢官免职,追还薪俸,听从您当皇上的裁决。”数日不决。大夫月儿鲁对世祖说“:台臣任职太久了,当罢免;刚上任的,应保留。”于是世祖下令,毁桑哥辅政碑,将桑哥逮捕入狱审问,至七月,乃被处决。
平章要束木,是桑哥的同党。在湖广时,正月初一,百官集会行省,穿朝服等待。要束木召百官到自己家中,受百官的祝贺。祝毕,才到省望着皇帝住所祝贺。又暗地召人占卜,出言不轨。至此,中书便向皇帝开列他的罪状,世祖命押解湖广处死。
铁木迭儿,木儿火赤的儿子。曾侍奉世祖。成宗大德年间,任同知宣徽院事,兼通政院使。武宗即位,为宣徽使。至大元年(1308),由江西行省平章政事转任云南行省左丞相。两年后,擅自离职进京。尚书省将他的情况向皇帝作了报告,皇帝要尚书省查究。不久,因有皇太后的旨令出钱赎罪,仍恢复职务。明年正月,武宗逝世,这时仁宗在东宫,认为丞相三宝奴等乱变先朝的传统章程,将三宝奴处死。任用完泽及李孟为中书平章政事,锐意更张庶务。而皇太后在兴圣宫降旨,召铁木迭儿为相。及仁宗去上都,命铁木迭儿留守大都。平章完泽等上奏皇上说:“根据惯例,丞相留治北京的,出入都要遮盖。今右丞相铁木迭儿在大都居守,时方盛暑,请如过去的惯例,也使他能得到遮盖的优待。”仁宗同意所请。此年冬天,赠铁木迭儿曾祖父唆海翊运宣力保大功臣、太尉,谥武烈。赠祖父不怜吉带推诚保德定远功臣、太尉,谥忠武,赠父木儿火赤为推忠佐理同德功臣、太师,谥忠贞,两人都赠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归德王。
皇庆元年(1312)三月,铁木迭儿向仁宗上奏说:“我误蒙皇上的圣恩,提拔为中书,年老且病,虽未能深刻地通达政体,但我总想竭尽忠心,力图报效,就是这些没有惯例的事,也不敢不勉励自己去做。对前中书省的弊政,我也正在更新。现在,只是因为过去列位皇上至德相传,才有今日的一统天下。但要管理好这个天下,日理万机,若不整理治理天下的机构和百官,恐怕这个统一的天下会松弛解体。所以,自今以后,无论朝夕,都要来处理政务。左右司六部官如有不尽心者,先是口头疏导;再不改过者,当撤职不再录用。如有找借口侥幸得到其他职务的,也不录用。”仁宗肯定他说的话,但不久,他因病离职。
延。。元年(1314),丞相哈散上奏仁宗说“:我出身不是世勋望族,有幸遇到皇上,我才当了宰相。如丞相铁木迭儿,对当今政治体制老练通达,且曾监修国史,所以,我希望皇上能给他大印,以便他领翰林国史院,军国重大事务都要让他参与商议。”仁宗说:“好,你启奏皇太后,给他大印,有大事必定使他预闻其事。”遂拜开府仪同三司、监修国史、录军国重事。数月后,又为中书右丞相,哈散为左丞相。铁木迭儿上奏仁宗说“:承蒙陛下可怜我,再次提拔我为宰相,我阿谀逢迎,不谈主见,就辜负圣恩了。近来,我听说内侍阻隔上情下达与下情上达的人不少,如不禁止,实难致治。请皇上下令诸司,自今中书政务,不要随便干预。往时富民于国外经商,多获厚利。商人越多,则中国货价值不高,而外国货反而贵重。今请以江浙右丞曹立领其事,发出十组海船,每组船都有证明书,在它们回国时,则按规定征税。如私自出海,没有证明的海船回来,便要没收它的货物。又经费紧张,如不预先规划,必犯大错误。我等和诸老臣商议,都认为:如果动钞本,则钞票更加贬值;如新加税目,则要毒害民众;如增税额,则现在比国初已有一倍半了。看来只有预买山东、河间运使管辖的来岁盐引及各冶铁货,或可以满足今年的用途。另外,江南田粮,往年虽曾经理,多未核实。可从江浙开始,再到江东、江西一带,应该首先严格限额,励行赏罚,要求田主将实有田亩的清单交官,诸王、驸马、学校、寺、观也一样。并禁私人隐藏民田。贵戚世家,也不能阻碍。请皇上使台臣协助我们做成此事,则国用就足够了。”仁宗采纳所有建议。不久,皇上派使者分行各省,搜括农田,增加税收,加重剥削,对江右的烦扰很大,以致江西之民蔡五九在宁都作乱,南方骚动,远近惊惧,于是括田增税之事只好作罢。
二年,铁木迭儿上奏说:“天下庶务,虽由中书统处,但按旧制,各省臣也要分工负责。现在,请以钱帛、钞法、刑名,交给平章李猛、左丞阿卜海牙、参政赵世炎等管理。将粮储、选法、手工、驿使,委与平章张驴、右丞萧拜住、参政曹从革等负责。”仁宗便按他的请求发了旨令。七月,仁宗下诏书通告全国,命右丞相铁木迭儿总宣政院事。十月,晋位太师。十一月,大宗正府向皇上报告说:“历朝的旧制,凡议重刑,必由蒙古大臣决定。今天,则宜听于太师右丞相。”仁宗也同意了。
铁木迭儿既然再次进入中书省,居首相之位,恃势贪虐,干了许多坏事。于是萧拜住自御史中丞为中书右丞,不久,又任平章政事,略有牵制作用。而杨朵儿只自侍御史转任中丞后,便慨然以纠正铁木迭儿的罪恶为己任。上都有富人张弼,因杀人而坐牢,铁木迭儿使家奴威胁留守贺伯颜,要求贺释放张弼。伯颜是个正派人,当然不会随便屈服于他的威胁,而朵儿只已经打听到丞相受张弼贿赂的一些证据,便与拜住、伯颜一道在皇帝面前揭发铁木迭儿说“:内外监察御史四十余人,共同弹劾铁木迭儿凶暴奸贪,阴险毒辣,蒙上欺下,蠹政害民,布置爪牙,威慑朝野。凡可以诬陷好人、贪功利己之事,没有不做到的。取晋王田千余亩,夺兴教寺后河边园地三十亩,又夺卫兵牧地二十余亩。偷吃郊庙供祭祀的马。接受诸王合儿班答派人送来的钞十四万贯,还有宝珠玉带棉毛地毯币帛等又计钞十余万贯。又接受杭州永兴寺僧章自福赂金一百五十两。还取得有杀人罪的囚犯张弼钞五万贯。自己已经位极人臣,又要领宣政院事,而以自己的儿子八里吉思为院使。他的许多儿子无功于国,却尽居显贵。他放纵自己的家奴,欺负官府的僚吏,其危害已不可胜数,致使阴阳不和,山移地震,异灾数见,百姓流亡。但他自己却安然毫无悔改的表示,而他的私家之富,又在阿合马、桑哥之上。四海积怨已久,都希望对他处以车裂斩首之刑,以快人心。如蒙早日正法,当众处决,以示天下,才可使后之为臣者知所警戒。”这个奏本一上,仁宗震怒,便下令逮捕审问铁木迭儿。铁木迭儿闻讯后便藏于兴圣近侍之家,政府有关部门不能前去抓人,仁宗有几天闷闷不乐,但又怕有违皇太后的旨意,招致皇太后的反感,故仅仅罢免铁木迭儿的相位便草草了事了。
铁木迭儿居家没有超过一年,便又被起用为太子太师。朝野听到此事,莫不惊骇。参政赵世炎为御史中丞,便率领诸御史历数其不法之罪数十事,而内外御史陈述其不可辅导东宫者达四十余人。然而因为有皇太后的庇护,终不能明正其罪。
七年正月二十一日,仁宗去世。再过四天,铁木迭儿以皇太后的旨意,又再进入中书为右丞相。又过月余,英宗(1321~1323年在位)还在东宫做太子时,铁木迭儿宣读皇太后旨,召萧拜住和朵儿只两人至徽政院,与徽政院使失里门、御史大夫秃忒哈共同审问两人,指责他们以前有违反皇太后旨之罪,并要他们服罪。接着,铁木迭儿又立即入奏太后,据说是太后的旨意,将他们斩首示众。这一天,白日乌天黑暗,人心震惧。
英宗行将即位,中书省向皇上报告说“:祖宗以来,皇帝登基,中书要率百官称贺,班首要由皇上指定。”英宗便指定让铁木迭儿担任。及英宗即位后,铁木迭儿要皇上同意派平章王毅、右丞高窻等勘察在京仓库所贮的粮食,亏七十八万石。于是,便要仓官及监察出纳的人赔偿。各地所贡币帛如有错误,便责令本处官吏中负责此事的人赔偿。还立下严厉监督的章程,违者要受杖刑。五月,英宗在上都,铁木迭儿恨留守贺伯颜一向不归附自己,便上奏说伯颜穿便衣迎皇上诏书是不敬的行为,把他押赴五府共同治罪,最后竟以此为借口把伯颜杀了,都民为之流涕。
赵世炎时任四川行省平章政事,铁木迭儿恼怒他过去曾经揭露过自己,在刚入中书为相时,即赴东宫启奏尚待即位的皇太子英宗,要求派人逮捕世炎,世炎未至。铁木迭儿又使人暗示世炎,骗说要升他为高官,要求世炎告发反对过铁木迭儿的人,世炎也不从。至此,铁木迭儿便诬陷世炎,说他违诏不敬,令司法部门深究,处以极刑。英宗说:“他犯的罪,在大赦之前,应该免罪释放。”铁木迭儿说“:过去省台许多人谋害老臣,请您追究这些人。”英宗又说“:事情都发生在大赦之前,又何必再问?”又过数日,铁木迭儿又对皇上说应当处死世炎的理由,英宗仍不允诺。司法官吏秉承皇太后、铁木迭儿的意图,加世炎以莫须有的罪名迫使他自裁,世炎终无所屈,这是由于英宗平素闻其忠良而得免于死。
铁木迭儿恃其权宠,乘机到处作坏事。只要有人向他瞪一下眼睛,就一定要受到报复。英宗也觉得他攻击诋毁的人都是先帝的旧臣,也很不高兴他的所作所为。乃任拜住为左丞相,把他当作最亲密的心腹看待。铁木迭儿渐见皇上在疏远他,也可能是心存疑惧,便在家里病死了。御史盖继元、宋翼说他上负国恩,下失民望,在生时虽逃掉了当众处决,死后还当惩其余罪。英宗乃命捣毁其所立之碑,撤销其官爵及封赠,籍没其家产。
铁木迭儿之子班丹,知枢密院事。不久,因赃情败露,不予录用。另一子琐南,曾为治书侍御史,后来铁失弑英宗,琐南以逆党罪被杀。
哈麻字士廉,康里人。父秃鲁,母为宁宗奶妈,秃鲁因而被封为冀国公,加太尉,官阶金紫光禄大夫。哈麻与其弟雪雪很早就参加皇宫的禁卫,顺帝很喜欢他。哈麻有口才,尤为帝所亲信,累迁官为殿中侍御史。雪雪官至集贤学士。帝每到内殿,便与哈麻走“双陆”棋为戏。一日,哈麻穿新衣侍于帝身边,帝正在喝茶,便喷茶于哈麻的衣上,哈麻望着帝说“:做天子的人应该这样做吗?”帝笑一下就算了。可见,哈麻受帝之宠爱是无与伦比的。
由于帝的宠爱,哈麻声势日盛。连藩王、外戚都要送财物贿赂他。不久,因谋害脱脱,出贬安南。后又召入为礼部尚书,很快又迁同知枢密院事。至正初年,脱脱为丞相,其弟也先帖木儿为御史大夫,哈麻便日益趋附于脱脱兄弟门下。及脱脱离开相位,别儿怯不花继为丞相。别儿怯不花因与脱脱有旧怨,很快便向帝中伤脱脱,哈麻则多次在帝面前竭力救护,使脱脱得免于祸。
以前,别儿怯不花与太平、韩嘉纳、秃满迭儿等十人结为兄弟,情好甚密。及别儿怯不花被撤职,九年,太平为左丞相,韩嘉纳为御史大夫,便策划罢黜哈麻,暗示监察御史斡勒海寿列举哈麻的罪恶向皇上报告。在列举的诸罪中,有如受宣让王等的驼马诸物的小罪,也有如设帐房于皇上的御帐之后、无君臣之分的大罪,还有以提调宁徽寺为名畅通无阻地出入脱忽思皇后宫闱的无君臣之分的最大的罪。所谓宁徽寺,是掌管脱忽思皇后钱粮的机构。而脱忽思皇后便是皇上的庶母。哈麻知道御史们将会在皇上面前揭发他,便先到帝前辩说自己无罪,说这些事是太平、韩嘉纳所摘拾来的。及韩嘉纳将御史们所说的话向皇上报告后,帝大怒,斥韩嘉纳而拒纳。次日,韩又上奏,帝不得已,仅剥夺哈麻与雪雪的官职,迁居草地。斡勒海寿罢监察御史而为陕西廉访副使。太平罢左丞相而为翰林学士承旨。韩嘉纳罢御史大夫而为宣政使,不久,又出京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过一段时间后,脱忽思皇后向皇上哭诉,说御史们弹劾哈麻的事,都是攻击皇后的。皇帝听后便发大脾气,下令夺去海寿一切职务,回家乡接受禁锢。不久,皇上又恢复脱脱的相位,其弟也先帖木儿也恢复御史大夫职务。又谪太平于陕西,加贪赃罪于韩嘉纳,奴儿干受杖刑后流放致死。别儿怯不花罢官后出居于般阳。秃满迭儿从中书右丞出京为四川右丞,也被诬告有罪,在中途被处死。其后,哈麻又被召用,而脱脱兄弟更对他感恩戴德。
十二年八月,哈麻拜中书添设右丞。明年正月,正除右丞。时脱脱方信任汝中柏,将他由郎中升为参议中书。自平章政事以下人等,见汝议事,都只能唯唯听命。独哈麻性情刚决,有想法就和汝辩论,几次辩论都不得统一。这样,汝中柏就在脱脱面前说哈麻的坏话。八月,使哈麻出任宣政院使,位居第三,哈麻由是深恨脱脱。
起初,哈麻曾暗中引见西天僧,向皇帝推荐运气之术以讨好皇帝,皇帝学着做,称为“演揲儿法”所谓“演揲儿”译成汉语,便是“大喜乐”的意思。哈麻的妹婿集贤学士秃鲁帖木儿,也因而有宠于帝。与老的沙、八郎、答剌马吉的、波迪哇儿。。等十人,俱号“倚纳”秃鲁帖木儿性情奸狡,得到皇帝的欢心,言听计从。他也将西蕃僧伽瞞真推荐给皇帝。伽瞞真善于“秘密法”对帝说:“陛下虽有万乘之尊,富有四海,也不过只保有这一辈而已,但人生的这一辈能有多久呢?所以,应当接受这种秘密大喜乐禅定。”皇帝又学了。此法也称“双修法”“演揲法”和“秘密”都是房中术。帝乃下诏书任西天僧为司徒,任西蕃僧为大元国师,这些和尚的徒弟,皆强取民间女子,或四人、或三人贡献给皇上,称之为“供养”于是皇帝每日从事其法,广取民间妇女,惟淫戏取乐是务。又选采女为十六天魔舞。八郎是帝之诸弟,与其他的号称“倚纳”的人都在皇帝面前纵情放荡,甚至男女裸体集于一处,称其所居之室为“皆即兀该”译成汉语,即“事事无碍”君臣淫乐,群僧出入宫廷,无所禁忌,丑声秽行,著闻于宫廷之外。虽市井之人,也不堪入耳。皇太子年事日长,对秃鲁帖木儿的所为深感厌恶,很想把他们赶走,但又办不到。
十四年秋,脱脱领大军讨高邮,哈麻乘机复入中书为平章政事。脱脱出师时,以汝中柏为治书侍御史,以便辅助也先帖木儿。汝中柏多次说应该排除哈麻,否则必为后患。也先帖木儿不听。此事给哈麻知道了,恐怕终究不能自保,于是便向皇后奇氏说:“皇太子虽已立了,但册宝和祭郊庙之礼的仪式之所以没有举行,是脱脱兄弟的意思。”皇后颇相信这些话。哈麻又与汪家奴之子桑哥实里、也先帖木儿的门客明理明古等人在皇太子面前说脱脱兄弟的坏话。恰好也先帖木儿患病居家,于是监察御史袁赛因不花领会哈麻的暗示,奏劾也先帖木儿的罪恶,向皇上连上三本,帝始同意所请,下令收御史台印,并令也先帖木儿出都门听旨。遂以知枢密院事汪家奴为御史大夫。不久,又下诏书列举脱脱长时间劳师费财之罪,当即在军中夺了他的军权,将他安置在淮安。接着,脱脱和也先帖木儿都被贬逐致死,他们的家财、人口没官,并以也先帖木儿的部分赐给哈麻。
十五年四月,雪雪由知枢密院事拜御史大夫。五月,哈麻遂拜中书左丞相。国家大权,尽归其兄弟之手了。
明年二月,哈麻既为相,自以为从前向皇上进献蕃僧是可耻之事,便对自己的父亲秃鲁说:“我兄弟位居宰辅,应该引导人主走正道,今秃鲁帖木儿专媚上以淫亵,天下士大夫必讥笑我,我将有什么面目见人?以后,我将除掉秃鲁帖木儿。现在皇上日趋昏暗,何以治天下?今皇太子年长,聪明过人,不如立皇太子为帝而奉皇上为太上皇。”其妹闻知后,归告其夫。秃鲁帖木儿怕皇太子为帝后必先杀自己,于是便把哈麻想立皇太子的事告诉皇上,但因不敢直说哈麻斥责淫亵之事,而改口说是“哈麻立皇太子是因为他认为皇上老了”帝听后大惊说:“我的头未白、齿未落,怎能马上就说我老了呢?”于是帝便与秃鲁帖木儿商讨如何除掉哈麻和雪雪的办法。计划妥当后,秃鲁帖木儿便藏身于尼寺中,次日,帝遣使传旨给哈麻和雪雪,叫他们不要早朝,要他们呆在家里听旨。
御史大夫搠思监便在早朝时向皇上揭发哈麻和雪雪的罪恶,皇上说:“哈麻、雪雪兄弟二人虽有罪,但他们侍奉我的时间长,且与我弟懿瞞质班皇帝实是同奶兄弟,可暂缓其罪,令其出征。”后来,中书右丞相定住、平章政事桑哥失里,又不停地弹劾哈麻与雪雪等之罪,帝便令哈麻兄弟出城受诏,说要安置哈麻于惠州,安置雪雪于肇州。等到要动身时,又都以杖打死。哈麻死后,没收了他的家财。也先帖木儿被查封的宝库,当时虽已赐给哈麻,但实际哈麻并未享用,因查封时发现当时的封条未曾取掉。哈麻兄弟刚刚受到皇上强烈的宠幸,就突然被废除于外,人们都以为是皇上讨厌他暗害脱脱兄弟的原故,而不知其罪盖由于阴谋反对皇上。哈麻兄弟之死,没有人怜恤他们。
搠思监,怯烈族人,野先不花之孙,亦怜真之子。早年,性情宽厚,语言不多,都希望他能成大器。泰定初年,承袭父职为宿卫之长,为必。。赤怯薛官。至顺二年(1331),任内八府宰相。元统(1333~1334)初年,出京为福建宣慰使都元帅。在福建任职三年,政事清明,威惠甚著。后至元三年(1337),任江浙行中书省参知政事,这是管理海运的职务,国家开支在很大程度上要依靠海运方面的收入。这一年,搠思监便是负责这方面的工作。由于他的措置有方,所运的三百余万石米都安全到达京师,途中没有亏损。六年,提升为湖北道肃政廉访使,还未到任,又改为江浙行省左丞。福建盐法很久便遭到破坏,皇上下诏书要搠思监前往究察盐的私卖、盗卖及出纳之弊。他到任后,完全弄清楚了当时盐法的利弊,决心停止盐法的施行。
至正元年(1341),改为山东肃政廉访使,二年正月,转任陕西行台御史中丞。三月,再为中政使。八月调太府卿。四年,拜中书参知政事,接着又升任右丞。六年,调任御史中丞,又任命为翰林学士承旨,很快,再为中丞。由资政使迁宣徽使。九年,除大宗正府也可扎鲁火赤,宗王国人都称赞他办事精明果断。接着,再入中书为右丞。十年正月,升平章政事,官阶光禄大夫。十一年十一月,拜御史大夫,进阶银青荣禄大夫。十二年四月,再为中书平章,随丞相脱脱平定徐州叛乱有功,十三年,再拜御史大夫。不久,又为中书平章。
十四年九月,奉命带兵到淮南讨伐反元起义军,在战斗中身先士卒,流矢伤脸也不为所动。十五年,迁陕西行省平章。又召回京,拜知枢密院事。不久,再任中书平章,兼大司农分司,管理大都留守司及屯田事。有一天,入侍皇上,皇上见其脸上有箭疤,深为感慨,升他为首平章。十六年,再升御史大夫。四月,拜中书左丞相。十七年五月,进升为右丞相。十八年,加太保衔,诏封其曾祖孛鲁海为云王,祖父也先不花为瀛王,父亲亦怜真为冀王。
此时,天下越来越不安定,对外方面,军旅繁兴而疆土日削;对内方面,库藏空虚而用度不继。而皇上又沉迷女色,不务政事。于是,搠思监久居相位,对大局无所作为,反而公开接受贿赂,贪财之名声远扬,国人对此议论纷纷。此年冬,监察御史燕赤不花向皇上劾奏搠思监任用私人朵列及妾弟崔完者帖木儿印造伪钞。事将败露,又令朵列自杀以灭口。搠思监畏罪,乃请求解除他的职务,皇帝只下诏收其印绶。御史答里麻失里、王彝仍不停地弹劾此事,帝终不采纳。恰好辽阳反元声势大张,第二年便起用搠思监为辽阳行省左丞相,前往镇压,但未到任。二十年三月,再授中书右丞相职,还为此降诏通告天下。
这时皇上更加厌恶政事,宦官资政院使朴不花乘机窃取权力做坏事。搠思监便与朴不花相勾结,使四方告急的警报及将臣功状都扣压下来不让皇上知道。孛罗帖木儿及扩廓帖木儿各拥强兵于外,搠思监、朴不花便和扩廓帖木儿相勾结,以莫须有的罪名诬陷孛罗帖木儿。二十四年二月,皇上听信搠思监等的诬告,下诏削夺孛罗帖木儿官爵,且命扩廓帖木儿带兵前往征讨孛罗帖木儿。而宗王不颜帖木儿、秃坚帖木儿等都举兵和孛罗帖木儿站在一起,向皇上说明孛罗帖木儿无罪。于是,帝又为此下诏书说:“自至正十一年,红巾军反元妖贼起事,朝廷曾选命将相,分任其职,朝廷视之如骨干,一切政事,都委之于他们。没想到搠思监、朴不花相勾结起来做坏事,阻塞君臣之间的沟通。以致朝外为国效力之臣解甲归里,朝内的忠良之士遭受无辜。加上他们报愤于私仇,诬陷孛罗帖木儿、老的沙等,说他们图谋不轨。朕过于信任他们,对他们散布的诬陷不实之辞,未进行调查,便信以为真,调兵征讨。孛罗帖木儿自己曾陈词辩白,但他的奏章被扣压下来,现在,宗王帖木儿等,仰畏天子显赫权威,远道前来申诉,以表达自己的心情,朕恻然同情他们。但搠思监、朴不花还想虚词掩饰,来蒙欺朕的视听。朕决定把搠思监放逐到岭北,让朴不花流窜甘肃,以平众愤。对孛罗帖木儿等人的处理全部改正。恢复他们的职务。”这个诏书虽然下达,但搠思监、朴不花仍留京师未动。
四月,孛罗帖木儿派秃坚铁木儿领兵攻打京师,要求抓到搠思监、朴不花才肯罢兵。皇上不得已,便把两个人捆起来送给孛罗帖木儿,都被处死了。后来监察御史又上奏皇上“:搠思监假托帝命杀死丞相太平,盗用钞板,私下起草诏书,随意任命官吏,卖狱卖官,大量耗费国库。他前后当政十数年,使天下八省都遭陷落,实是国家的奸臣,应追究其罪恶,即使逢大赦也不能原谅他。过去,奸臣阿合马死后,还补行剖棺戮尸之刑,现在搠思监之罪,较之阿合马则有过之而无不及,今他虽死,还必须剖棺戮尸,才为适当。”皇上采纳了,但台臣还是控诉不已,于是再没收其家产,将其子宣徽使观音奴流窜远方。
怯烈族四世为丞相的有八人,即使是世臣之家,也很少能与他相比。搠思监虽早年有才望,当了宰相后,人们都希望他有所作为。但他在国家多事之秋,却懦于国事而贪婪无厌,遂使天下亡乱而不可收拾。议论这段历史的人,多数认为:元朝的灭亡,搠思监的罪过是其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