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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政听见只当没贾赦的话语,兀自办公。
见状,贾赦缓缓的靠着书柜摊坐在地上,手捂着脸,无声的嗤笑着。他虽然看起来对原贾政有些冷血,压根没踌躇纠结一下的就接受了一个外人夺了嫡亲弟弟的壳子。
有千万种理由可以解释得通他的行径。简言之有仇!一个人的情感是有限的,对想弄死他上位为家主的贾政,他总不能被扇了左脸还笑嘻嘻的凑上右脸,让人拿捏。
但如今,贾政,一下子超越了他对“夺舍”的固有认知。一个妖!
呵呵,藤条武器论的他才不信呢!
他信自己的眼珠子!
想着想着,贾赦捂着脸的手使劲往自己脸上一拍,拍完后,贾赦揉揉脸,觉得不够疼,又拍了几下。
静谧的书房中回荡着“啪啪啪”的声音,听着贾政眉头也倒竖起来。土著居民的思维实在太理解不能了。
若说怕吧,直接叫和尚道士的来做法才是正确的套路,偏偏贾赦脸上明晃晃的写着“好怕!”嘴上还叫嚷着:“求交往!”
不过秘密被人知晓,他倒是也要考虑考虑对贾赦如何处理。先前留着贾赦,只不过是考虑到屋内只有他们两个存在,考虑到帝皇。可若贾赦死于被逼急了的拐子手里,死于意外,死于……
想出了种种花样死法,贾政视线抬起,循着声音看了眼书柜,唇瓣缓缓往上一勾,眼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无奈笑意,默念着:“既然要死了,就让他好好的享受最后的生活。”
被贴上死亡标签的贾赦如有感应一般,身子一僵,手停顿在半空中许久。目光痴痴的看着自己有些泛红的掌心,贾赦又惆怅的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脸庞,长长的嘘口气。
他也知道最能保守秘密的是死人。
为了不让自己变成死人,他努力的抛弃清白名声,甚至还决定倒追藤条妖。
可就是这个念头,现在冷静下来想想,贾赦后知后觉的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奇葩哟。换成以前的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喊爹喊救命才对啊,然后命令各种护卫给我上,保护他这个身娇体弱的大少爷,再然后才不会考虑什么死伤,肯定在外大肆宣扬,以“非我族类,必诛”为理由,狐假虎威借助皇家,借助整个国家的力量来对付小妖。
总而言之,做事冲动,先顾自己爽快了再说。
所以,如今他怎么念头变成了驯服藤条妖怪,诱导着他发挥妖精的能量,帮助徒老四,稳定皇位利国利民呢?
贾赦不可置信的又扇了自己一巴掌,他觉得自己脑袋上金光闪闪,就像传说中的佛祖一般伟大,都割肉喂鹰了喂!
这还是纨绔嘛?
他真得脱胎换骨,思想成熟起来了!
他为别人,甚至还为国家人民发展考虑起来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苟利国家生死已,岂因祸福避趋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种种“高大上”的语句浮现在脑后里,贾赦一股脑儿的爬了起来,擦擦眼角被自己感(扇)动(出)的泪珠,眼中闪过一丝的决绝。他不该杞人忧天,不管如何,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他就算死了,也要趁现在,撒大把大把的钱,先把自己构想出来的书院给落实到实处;先让徒老四过了明路收了干儿子;先帮忙缠着上皇,为海禁的改革贡献出自己小小的一份力量,实现大哥的政治理念;先……
他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
贾赦挺起脊骨,冲到贾政面前,透着一股“风萧萧兮易水寒”的绝地求生之气,一字一顿,字正圆腔,对贾政道:“我已经把符合眼下最佳的解决方法给你了,若是你一意孤行不肯纳谏,还打算心狠手辣处之而后快的话,那么给我点时间,让我把私房钱给花出去。”
“…………”贾政本想回一句“你之前说的什么玩意来着?”但不禁意间扫见贾赦双眼微红,耳边刹那间回荡着啪啪的响动,顿时话语一滞。他揣测不了期间贾赦脑电波是如何转动的,但是自己的确是想让人死,眼下被人明明白白的戳破,难免有些心虚。
故而十分尴尬地“嗯”了一声。
听到恍若判决的一声恩,贾赦饶是有些准备,还是呼吸不由得一滞,但旋即回过神来,轻笑道:“我先前没看错,你是个好妖,够直爽的。我现在去安排后事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完成呢。”
贾政神色复杂的看着丢下貌似遗言就脚底抹油般飞快消失的贾赦,整张脸黑成一团锅灰,感觉自己还不如昨晚日了贾赦,让人明白他是人,不是妖!
然,贾政往后一段日子都找不到贾赦的身影,只听闻贾赦见了严锦,大方的原谅了其下药的举动,恳请人配合推广所谓的新盐;只听闻贾赦程门立雪般冒雨在书院站了一晚,感动了大儒马启山入京为师;只听闻贾赦留了一笔款作为解救被拐幼儿的基金;只听闻贾赦连夜回了京……
好吧,不是听闻。
贾政瞅着暗卫递过来的纸条,撇开开头那串称呼,往下扫了一眼,视线泛着冰芒,紧紧的盯着那白字黑字的话语:“我不是临阵逃跑,实在是生命到了最后一刻,就算争分夺秒,我发觉时间不够用了。所以恳请你,十分好心肠好人的妖妖,把时间稍稍的拉长那么一小段日子。真的!我做好死亡的准备了。毕竟死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在我明白百姓生存不易却苟延残喘的时候……”
一页一页的翻过去,贾政将贾赦跟老太太裹脚布一般的“求生信”翻阅了一遍又一遍,沉吟了片刻,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贾赦这人生检讨写的不错。
若没那误打误撞的一事发生,没准他还挺欣慰的,能提留着酒壶,在贾代善坟前,跟人唠嗑唠嗑:虽然我侵占了你次子的身躯,但好歹也算帮你把老大给板正了回来。
没看贾赦在信里挺感激他的嘛?都提了十九回了。
但是吧,现在怎么想怎么不是滋味,总感觉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的邪火,怎么也消散不了。
贾政缓缓将信纸揉成一团,可纸张太多,揉不了一球形,越揉越是烦躁,转而伸手对着纸张想撕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刺”的一声传来,贾政手脚一僵,恍惚发觉自己对处理贾赦一事太过扭捏。
昔年饶是在养老院里荣养,偶尔出去一趟,碰到一个孩子,手无寸铁的五岁孩子,他都暗中警惕着,手扣在小鸟上,若对方稍有端倪,他就能立马杀之。
对比起来,贾政猛地一惊,神色聚变,眼睛却仍盯着手上的被蹂1躏到一半的信纸,半晌才侧过脸。
他应该是呆和平社会呆久了,手段也跟着仁慈起来了。
毕竟心老了,被贾赦喊过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