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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非离已经兵临城下。
说来可笑,可他的确已经率领着士兵攻破了城墙。墨非钰一大早就在书桌前俯身写着什么,宫人都忙着相互逃命,哪里会有时间去管他到底在伤秋怀春个什么劲。
纷飞的箭矢冲破了城墙。
也射进了这大殿。
宫人慌张跑进来,跌跌撞撞的跪在地上不住的道:“皇上快逃命吧,墨非离已经率兵杀进来了,那些朝臣也都临阵倒戈,最为重要的是那些被娘娘关押着的朝臣家眷都逃跑了……”
墨非钰依旧不动声色,他坦然淡定,波澜不惊,似是泰山崩于前依旧能面色不改。
“知道了。”
宫人慌张道:“皇上,奴才知道有一个密道,可以护着皇上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求皇上离开此处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嗤。
说来可笑,这一大清早的就有不少的人在到处争夺东西而顾着逃命,这大殿中的玉石和值一些银两的东西都被他们给搬的七七八八了,却无一人劝他逃跑。
眼前这公公是唯一一个。
他笑起来,波澜不惊的继续道:“无妨无妨,你们去逃命吧,这是朕的命数……”
他提笔落墨。
墨在白色宣纸上荡漾开来,最后谁也不知道到底晕染出了什么。
一层雾气。
或者是一片江山。
公公见他怎样劝说眼前人似乎都没用,又想到这外面已经快打到这里了,一咬牙还是自顾自的逃命去了。
墨非钰笑他们的愚蠢。
这墨非离之所以敢攻城,说明他定然提前就把所有退路都给堵住了,能逃??退一万步讲,即便是他能找到密道逃出去了,又能怎么样?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难道一辈子都要过那东躲西藏的日子吗?
不行。
他是帝王,如何能遮遮掩掩做那过街老鼠的行径之事?
他就等着。
就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静了下来。
城到底是破了啊。
墨非钰停了动作,安静的看着前方,他看着门口处,握着染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血的长剑的墨非离,正一路踏风破浪徐,徐而来,倏而有风吹起来了墨非离掩住了脸颊的头发,露出他已经猩红了的眼睛。
墨非离站在大殿中。
他缓缓的抬起手把长剑对准了墨非钰的眉心。
他身上盔甲处处是斑驳不一的血迹,眼神肃杀孤傲,似是一头杀红了眼的狼。墨非钰也抬起了头,却是在那一片红晕中看了许久却是才能真真的对上眼前的这个男人的眼睛。
墨非钰微微的眯了眯眼才看清楚。
眼前男人眼睛里的冷然孤傲。
墨非钰轻笑,云淡风轻道:“你似乎很讨厌我?”
“不然你给我一个我不讨厌你的理由。”墨非离大概是看他手无寸铁,即便是有功夫也是花拳绣腿,对他来说是没什么用的,便也一甩手
扔了长剑,淡然的继续道,“姜圆圆杀我母妃,坏我东陵,她死是她活该。而你,为她之子,她所争夺抢来的东西也多数给了你,可到底你不是荒淫无道,故而我可以不杀你,但是你这辈子都休想踏出这皇宫一步。”
“嗤。”墨非钰捂着肚子笑起来,笑够了,方抬起冷然的眼嘲讽道,“我知道你为何不杀我,你如今杀了我只会给你自己留下一个杀哥的罪名罢了,你留着我,宽厚仁德一统天下,还能洗刷你身上的罪孽,你可是一举两得啊。”
墨非离感觉他太可悲。
“我从来不需要留着你彰显我的宽厚仁德,这四个字不是靠一条命就能得到的,也不是靠你的一条命就能消失殆尽的。”
“你太渺小。”
……
墨非钰难得的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只是感觉到心口的刺痛,好像有人在扼制着他的心口,逼迫着他和自己最不想面对的记忆直面碰撞。
他说:“渺小如何,丰功伟绩又如何?我不承认我输了,即便这样我也怪天怪地不怪我自己!”
“……”
墨非离看着他,僵持了片刻,他看到墨非钰唇角处自然溢出了黑色的血,他心下微动,脚也忍不住往前迈了一步。
墨非钰盯着墨非离的眼。
他看到墨非离眼里的不可置信和相互,便觉得即便这样又如何呢,还不是他也没输嘛。
熟悉的血腥味在口腔唇齿间翻涌。
太难受。
墨非钰缓缓咽下一口血,血擦过干涸的几乎冒烟了的喉咙,让他感觉喉咙处生了一团火,可是他又突然想起来这个季节城外的花,想起护城河这个时节的莲花,便又觉得这火这疼,就都没什么了。
“你没赢的,你以为没有我你就能安好无虞,和云若烟安好一生吗?姜五晟给了下了蛊,她活不久的。”
墨非钰的声音依旧波澜不惊。
只是眼睛却缓缓睁大,眼里的恨意和怒火越来越盛,片刻,他眸子里就盛满了嗜血的光。
“你知道什么叫软蛊吗?就是那蛊会钻进人的心脏里吃你的心脏,它一天就吃一丁点,你不会死,只会无休无止的疼。并且它会吃掉你所有的力气,让你越来越全身乏力,最后连呼吸都没力气,就这么痛苦的死去。”
他又笑起来,笑声惨痛,惹的云彩都几乎要沉下来。
“你不知道吧,你的母妃也是中了软蛊死了,眼睁睁的看着你母妃死,是不是很绝望?哈,你马上就会看着云若烟也这样死了,又或者……你等不到见她,她就已经死了……”
奇怪。
墨非钰是特别想看到墨非离痛苦不堪的模样的,所以他才用了云若烟和他母妃一起来刺激他,可墨非钰却是闲适淡淡的模样。
他竟然波澜不惊。
他……
大概是察觉到墨非钰的态度和诧异,墨非离淡定的继续道:“你说蛊虫?我忘记告诉你们了,我妻子的信仰不在左面而在右面,故而她受了一剑没事,蛊虫进去也寻不到心脏。”
砰。
墨非钰听到有什么东西坠落的声音。
墨非离继续道,
“你承认吧,输了就是输了。”
哈……
墨非钰不承认,他忽的抬起头落在墨非离身后的宫殿外,隐在血色雾气中百尺城墙上。他看到外面宫人的逃窜和遍地俯身跪着求饶的侍卫军,他似是能看到写着他名字的东陵旌旗已经烧的奄奄一息,他眼里便又聚满了疯狂的喜悦:“你说我输了?哈,你再好好看看,如今你是什么身份我又是什么身份?是,你是拿着剑抵着我,可这里是我的国土我的子民在我脚下,受你摧残,是你大奸大恶,而我虽败犹荣!”
墨非离静静的看着他的疯狂并不言语。
只是许久才握住了手中的长剑,长剑上繁复凹凸不平的痕让他不由的皱了皱眉。
“是非真假都是由着后人评断,本就不该是我能左右的。只是我猜想着,我妻子没有出事,很快就会回来,我们两人恩爱百年。而你即便是活下去又能如何,你只能接受无穷无尽的黑暗和冰冷。当然,我看你也算是有骨气,居然饮毒想自杀……啧,还有几分傲骨。只是你说的这些话我通通不会听的,我不会在意也不会阻碍到我丝毫,是我输了就是你输了,没什么荣耀值得人夸奖的。”
“更何况你称帝期间,东陵如何场景你应当知晓,你觉得这样的你还能被人如何夸奖宽厚仁德?他们会说你无能,你不配,而显然,事实上你也的确不配。”
墨非钰缓缓睁大了眼睛。
他突然又想起来了那个夜里他做的梦,梦里是云若梦被朝绘给抓住,她被杀之前凄厉的脸和惨叫,她狠狠的盯着他的眼睛,也是这般撕心裂肺的同他说的。
她说:“墨非钰你不配当皇帝!”
如今墨非离也在说,像是一个诅咒。
层层环绕,环环相扣。
眼睛里就在这时候不受控制的流下了泪来,他诧异的看着滴在自己手背上的晶莹水滴。
泪?
他怔怔的丢了手中的笔,像个小孩子一样的去捂自己的脸,不让墨非离看到他丝毫的脆弱难堪。
可是那泪水却依旧透着他的指缝缓缓的流下来,无论他怎么捂无论怎么用力都无能为力。
像很多事。
他觉得他努力了就应该可以,可是到头来还是发现无能为力。
墨非钰愣愣的张嘴想说什么,可是等他张开了嘴,几乎是立刻就从嘴角处溢出来了大片大片的血,很快,便在他唇角处开了妖冶的花。
很快就染透了他胸口处的衣服。
墨非离无奈的摇头道:“忘记告诉你了,你所饮下去的毒药被我动了手脚,这东西不会让你死,只会让你渐渐痴傻,最后什么都不记得了。”
墨非钰呛然抬头。
“死很容易的,但是你死却是特别难,难到我不同意谁都不能让你活着。”
墨非离非常满意墨非钰脸上的神色,他转身不急不缓的轻笑着离开,走出了大殿许久,还能听到身后是墨非钰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墨非离,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最后直到他的声音沙哑下去。
副将来报:“将军,此时已经城破,所有人无一逃出。”
墨非离点了头:“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