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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先行探路,好吃的话……”
徐氏笑得玩味:“好吃都留给娘亲?”
“好吃的话女儿就多吃点,记住那个味道,学会再给娘亲做,娘亲想吃多少有多少。”
这孩子。徐氏无奈摇头,眼中却满无丝毫不悦。见她出去,她也拿起凉国公府帖子仔细看起来。上面写明了邀请他们一家,并未有丝毫提及伯府。刚准备放下,她突然注意到帖子上那手字迹。不同于女儿家惯常所书簪花小楷的秀丽,那一手字遒劲有力,明显出自男儿之手。
发帖之人是名男子,这可就值得她想想。这手字虽颇有风骨,但也能看出勾画间的稚嫩,一般下人这年纪可写不出此种字,那剩下只有一个可能。
凉国公世子亲手补一张帖子,可能么?如果此事当真是他所为,那又是出自何种原因?
徐氏百思不得其解之际,金陵城内一向风度翩翩的凉国公世子蓝愈,此刻正躲在秦淮河畔一处小酒肆内,毫无形象地抓耳挠腮。
周元恪坐在好有对面,丝毫不理会他焦灼情绪,对着河面画舫自斟自饮。
“你还有心思在这饮酒?”
“连续阴了好几日,这天好不容易天放晴。春光无限好,美酒美景,何苦唉声叹气。”
“何苦……”蓝愈突然坏笑起来:“既然你都不愁,那我又愁个什么劲?四品都指挥佥事官是小了点,但罗家小姐人美,性子也讨喜,顺着我娘意愿娶进门也不错。”
周元恪脸上的惬意开始皲裂:“怎么回事?”
蓝愈自顾自端起酒杯:“春光无限好,想必画舫内风景更佳,良辰美景何故提那些烦心琐事。”
周元恪也不急:“开春来了几条新画舫,里面美人,想来是比教司坊那些还要新鲜。”
封闭的包间内,看似怯意对酌的两人,几句话间却是交手好几个回合。最终蓝愈咬咬牙,率先败下阵来:
“说来此事还是因你起欺,你怕罗家小姐受伯府那边委屈,托我发一张帖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亲手写了一张。此事被我娘知道后,误会我喜欢罗家小姐。”
周元恪皱眉,他着实没想到这点:“可罗大人才四品,你家堂堂凉国公……不对,他可不止是四品。”
见好友终于想明白,蓝愈也不再多话。也就文襄伯那老糊涂拿罗四海不当回事。这会可不是几十年前太-祖开国那会,自今上登基,大齐国运昌盛、四夷臣服,边疆少有战事,多少年未有兵卒晋升高级将领。
罗四海那四品武官,放金陵城一堆公侯中是不起眼,可放眼整个大齐官场,简直是个奇迹。就算周元恪不拜托,这样的人也值得凉国公府释放善意。
周元恪想到的远不止这些,他在宫中当值,偶然看到内阁弹劾罗四海的奏折。摩挲着酒杯,他陷入了深思。
第19章小冤家
收到凉国公府请帖后第二日,一大早用完早膳喝过药后,天也完全大亮。徐氏备好礼物,带女儿往乌衣巷口赶去。
乌衣巷本是魏晋王谢等著族聚居之所,虽然过去几百年,如今大齐公侯之家多居朱雀大街两侧,但此处也不是等闲人家可居之处。
徐府坐落于乌衣巷口,待母女二人下抵达时,正门早已大开。两人被丫鬟婆子扶着下车后,门口走出一身着华服的中年美妇,见到两人忙迎上来:
“可算把妹妹给盼来了,几年不见,娇娇一眨眼都成大姑娘啦。”
美妇面上十足热情激动,声音也如珍珠落玉盘般清脆响亮,这便是罗炜彤的大舅母孔氏。前些年舅舅曾有一届任期在岭南为官,虽与罗家不在同一城,但两处相距并不远,故而两家时常走动。罗炜彤虽每旬只归家住个两三日,但对舅舅一家丝毫算不得陌生。
“舅母,我给表妹带了绢花,跟我头上戴的一样,可好看了。”
提到绢花,孔氏表情有一瞬间迟滞。在惠州时娇娇就不怎么看重穿衣打扮,不过她小小年纪人长得玉雪可爱,打扮随便些也不掩可爱。但此处是金陵城,她还是出门拜客,如此穿着未免太寒酸。
抬头眼观四目,见到不远处乌衣巷前熙熙攘攘的人流,瞬间孔氏觉得,娇娇今日这般穿着,实在再合适不过。
“娇娇人长得随了妹妹,随便簪朵绢花也好看。妹妹,自打你们进城娘就盼着这天,既然来了就快进门。”
孔氏侧身,亲热地拉起母女二人,热络地招呼他们进去。跨过门槛前,罗炜彤余光朝旁边扫下。乌衣巷这边就是热闹,看到这一幕的人应该不少。
文襄伯府只派一个小厮去接远道赴京的他们,甚至连归置行李的院子都未曾收拾妥当。反观徐府,不过是外家,却中门大开宗妇亲自出迎。一前一后对比,明眼人更能看出其中端倪。今早一路来,她隐约听市井间还有文襄伯府传闻,她不介意把文襄伯府苛待庶长房这条再砸瓷实些。
垂眸思索着,穿过前院便到了女眷所局后宅。一路行来,罗炜彤发现外表甚是中规中矩的徐府,实则别有洞天。整座府邸纵深颇广,加之外祖父任职工部,精通木石园林,府内一花一木皆有讲究,一步一景巧夺天工。
所以在见到外祖母,被老人揽进怀中好一番亲昵后,她如实夸赞:“外祖母家园子真漂亮,住在这样的院子里,地灵也容易出人杰。”
一句话哄得徐家所有人眉开眼笑,最高兴的当属进门便听到这话的徐家外祖父。徐开物年近花甲,时任工部尚书。虽是正儿八经的进士出身,但他对农林水利情有独钟,早年中举外放知县时,便效仿秦朝太守李冰,在当地修建水库水坝,彻底解决治内水患。因此功绩,任期满后他调任工部,多年来潜心研究。有天分又肯努力,自然而然他在水利上颇有建树,也因这些政绩一路擢升工部尚书。
入工部多年,期间他一直呆在金陵。乌衣巷徐府一草一木皆出自他手,罗炜彤此言可真算说到了他心坎上。
“你们宅子够大,不过以前住那礼部侍郎,把礼部那套排场照搬到自己家。看上去富丽堂皇,实则空洞无物,又不是省亲别院,要那么富贵干嘛,过几日我给你改改。”
外祖父说话直,罗炜彤却能听出他话中的关心,忙站起来像模像样福个身:“那孙女多谢外祖父。”
“表姐一来就劳烦祖父,你们那宅子内里简直一塌糊涂,这一改,祖父又得熬灯点蜡,辛苦好几日。”
清脆地女声传来,身穿嫩绿色襦裙的少女跨过门槛,径直走到徐氏跟前:“给姑姑请安,您可算来了,再晚来半日,过午祖母和娘亲就得直接去朱雀大街。”
方才还未见人,只听见熟悉地声音喊出“表姐”二字,罗炜彤便知道来人是谁。待人出现在门槛外,果然是舅母孔氏所出,只比她小一个月的表妹徐梦瑶。
见到来人她不做其他想法,忙从祖父身边撤回来,挽起娘亲胳膊牢牢占据最佳地形。从小徐梦瑶就跟她抢娘,她可是练过武的,死丫头想赢?门都没有!
“表姐都多大了,竟还这般不懂事。劳累祖父不说,还跟个奶娃娃似粘着姑姑。”
罗炜彤丝毫不生气:“我只比表妹大一个月,不对,仔细算起来不过是二十天。不知道是谁奶娃娃,都五岁了还乱叫娘。”
惠州乃岭南繁华之处,当年孔氏随夫婿赴任,生徐梦瑶时难产,身子底子有些受损,多方面考虑之下,便将女儿寄养在小姑子家。正因如此,她常来探望女儿,连带两家总动更为频繁。不过当年尚在襁褓中的徐梦瑶却不知这些,初会说话先喊徐氏为娘亲,直到五六岁才彻底改掉这毛病。
虽然称呼改过来,但她幼时呆在徐氏身边,比罗炜彤这个亲女还要长,所以争“娘”成了表姐妹每次见面的必备桥段。
作为亲娘的孔氏丁点不恼,行舟那孩子品貌没得挑,完全属于打灯笼也找不着的好女婿。梦瑶日后嫁过去,婆婆是嫡亲的姑姑,且幼时有这么段情谊,日子绝对舒心。
大人们各有心思,罗炜彤和徐梦瑶专心在一旁拌嘴,顺带把彼此黑历史扒拉得一干二净。
“别说我,表姐五岁还穿开裆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