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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演武场的比试,皇帝设宴,款待契丹来客。
契丹人豪爽热情擅长歌舞,演武场上的争强好胜此时已化为热烈的祝酒,柴氏子弟们围着三位契丹王子轮流敬酒,王子们都是爽快的一扬脖子干尽杯中酒,大殿里弥漫着烤肉和美酒的浓香。
耶律恒向皇帝敬酒,柴修高兴地一饮而尽,他又俯身向皇帝说了什么,柴修兴致颇高,面带微笑点头。
只见耶律恒轻轻一挥手,他坐在一旁的妻子萧燕翩然走到场地中间,右手扶胸向皇帝行了一礼,全场安静下来,目光都集中到萧燕身上,这个高挑的女子美貌中带三分爽朗,合着轻快的节拍昂首、挺胸、立腰,裙摆飞扬,她脸上尽是灿烂迷人的笑容,或轻舞漫步,或急飞高翔,契丹舞节奏明快,热烈奔放,满座的人都不禁合着节拍为她鼓掌。一曲终了,皇帝与耶律恒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
喧闹的气氛让人头晕,如云悄悄离了酒席,花园里一块向阳的石头光滑平整,她有些不胜酒力,此时便晕晕地斜依到石头上。大殿那边隐隐传来《蒹葭》的乐声,她唇角带丝甜笑,听着时光流转,秋水方盛芦苇荡漾,日光一点点投射下来。
“谁!”她猛一睁眼,来人愣了一怔,随即道:“三嫂,小弟看你独自离席,放心不下,所以跟出来瞧瞧,我吩咐人送三嫂回府吧。”
如云敛容跳了下来,“不妨事,我在这里清静一会。今日契丹诸王子都在,御前不能少了我们自己的子弟,四弟快去父皇跟前候着。”
柴玮珩无奈,退后行礼道:“小弟把三嫂的贴身婢女唤来照看。”
“你是周朝的瑞王妃?”柴玮珩尚未走开,身后传来陌生的女子的声音。
“今天我看到你骑马射箭都很厉害。可是我们草原上还有比你更厉害的女子。”
原来是萧燕,如云笑着行礼道:“耶律王妃好。”柴玮珩也一道行礼。
萧燕向如云和柴玮珩回了礼,朝如云走近一步,好奇地打量着她。对于这样的唐突,如云却并不觉得反感,反而也带几分好奇地看着萧燕那张高鼻细颌的美丽脸庞,她比自己高半个头,一双清澈的眼睛灵动热情。
“你长得真美,人又美骑马射箭又厉害,在草原上一定会有很多小伙子爱上你的。”打量一阵,萧燕由衷地赞叹。
如云被她逗笑,“这世上比我厉害的女子多的是,比如耶律王妃跳舞就比我好上百倍呢。”
萧燕爽利地笑了,“那还用说,草原上的男女人人都爱跳舞,我是草原上跳舞最美的女子,你们住在高高围墙里的人要专门请师父教舞,我们可是生下来就会跳的。”
听到这样毫无掩饰的自信,如云也乐了,“耶律王妃是草原上最美的姑娘,耶律王子是草原上最俊朗健美的小伙子,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萧燕开心地笑起来,笑声爽朗清澈,“你这人倒挺有意思,咱们是朋友了,你以后就叫我‘燕燕’吧,身边的人都这么叫我,我叫你‘小云’好吗?”
如云乐得交这么一个爽气的朋友,当下也无客套,拍手道:“一言为定,以后咱们私下就这么称呼。”
萧燕高兴地过来,挽起如云的胳膊,两人也不理柴玮珩,亲亲热热走回大殿。
大殿里热闹稍歇,乐师们奏起《庆善乐》,六十四名舞姬穿紫色宽袖裙襦,黑发皮履,徐徐而舞。
这本是一曲象征文德和洽,天下安乐的宫宴乐舞,契丹客人们看得百无聊赖,哈欠连天。
安排这样的乐舞接待游牧民族客人,也太不合时宜,礼部尚书恐怕要挨训。如云想着,不禁朝御座看了看。
肖庆正呈上一份奏折。当着外族人的面送来奏折,肖庆的差事也是当得越发好了。
如云拿起一枚杏干送到嘴边,不知道皇帝今天会不会当场责罚这些忘了规矩的人。
“云儿。”
如云心里一紧,忙起身上前跪拜,皇帝放下奏折,神情甚是欣喜。她心中已然猜到几分,又喜又叹。
御座下首一道深如秋潭的目光向她投来。他也猜到了,刚才一段竟动得和自己一样的心思。
如云面色沉静,若无其事地跪直身体。
“耶律王妃。”皇帝兴致甚高,还唤过萧燕。
萧燕也走到殿中间,右手扶胸,行了一个礼。
“今日我大周女将,演武场远胜众儿郎,耶律王妃席间一舞,令宫廷乐师汗颜。你们两个女儿家一文一武,有林下风,无脂粉气,
是大周与契丹难得的女中之秀。”
耶律燕转头,与如云相视一笑。
皇帝接着又道:“契丹女子都爱骑射,肖庆,把朕的那匹‘飒露紫’赠与耶律王妃,并赠黄金千两。”
“飒露紫”是波斯进贡的汗血宝马,通体紫金四踢纯白,骨腾神骏,是皇帝的最爱。纵是柴玮轩爱马,皇帝也没让他碰过。此时竟赠给一位异邦王妃,如云欣喜地抬头看向耶律燕。
虽然不清楚这是一匹什么样的骏马,但是看到这样如云的神情,耶律燕也知道此赠非比寻常,当即行一礼,高高兴兴地受了。
“瑞王妃墨氏,知书识礼恪守妇德,赏食邑三千户,黄金千两。”
如云赶紧叩拜谢恩,在一片艳羡的低语中,垂目回到自己座上。
悠悠慢慢的《庆善乐》停下,换上欢快的契丹乐舞,因着皇帝大赏契丹王妃和瑞王妃,席间气氛再次热烈起来。
各府女眷不管真心还是应景,纷纷向瑞王妃敬酒道贺。
契丹人并不在乎男女大防,这个令大王子佩服的汉人女子,也让他们觉得有趣,在几名王子的带头下,契丹客人们一个接一个走近瑞王妃席前,也不劝酒,只简单说一句:“瑞王妃好骑射,请了。”一仰头,杯底见干。
如云有些哭笑不得,忙着回礼,说一句“过奖”,“谬赞”,接过霁月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到最后,也看不清来人,过谦的话也不及说,只回笑一个,酒到杯干。
“弟妹好风头好酒量,父皇真是看重弟妹,当着朝中大员和契丹人这么厚赏,给足了弟妹脸面,给足了瑞王府脸面,都是皇子,别的府里可都没这份荣宠。”柴玮清端着酒杯不冷不热地过来,话中满是酸意。
如云拿起酒杯停在胸前,平时对柴玮清的挑衅都是隐忍退让,今日酒气上冲脑中一热,只冷冷一笑,“脸面是自己挣来的,没有沙场上身先士卒的浴血奋战,哪有汴京城花红柳绿的富贵太平。宁王殿下是来敬酒的吗?请。”如云不欲再言,当先饮尽杯中酒。
柴玮清仗着二皇子的身份,平日骄横惯了,哪里受过这等抢白,正欲发作。
“二哥,你喝多了,小弟陪你醒醒酒。”柴玮珩从对座过来,拉起柴玮清,把他连推带拖拉走。
如云面无表情坐下,对上那双秋潭般沉静深邃的眼,没有一点儿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