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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祸起萧墙
于是三下两下的跃下台阶,几步就到了王婆子面前:“王婶子,有日子没瞧见您了,快进来坐坐。”
王婆子虽是负责浣洗的下人,可有些规矩还是明白的。
主子的屋能不进就不进。
要知道,金家做的是什么买卖,满地的金银,就等着你犯错呢。尤其是这金四爷,据说藏了一屋子的宝贝,到时丢一件坏一件的谁都赔不起,万一有人不小心打碎了,然后故意引她进去栽赃呢?
再说,老爷寿诞的时候他不就丢了两样宝贝?弄得鸡飞狗跳,现在还没个消停呢。
所以说什么也不进门。
夏至也不勉强,只笑着让她在外面等,然后进屋里转了一圈,捧了两件衣物出来。
王婆子认得,是四奶奶的衣裳,前儿才洗干净了送过来,怎么又要洗了?
不过主子的事也没法打听,到时说你洗得不干净要打要罚的也划不来,于是就想接了,怎奈手里还捧着托盘。
夏至自然而然的接了过去,又笑眯眯的让小丫头给她包了点心:“我们奶奶说,王婶子的衣裳洗得最干净了,还有一股子香味,特别喜欢。有心想谢谢婶子,不想今日回了娘家,所以奴婢就代奶奶谢过了。这些点心,算是奴婢的心意,想必奶奶日后还会打赏的。婶子先吃着,若是觉得好,只管说,我再使人给您送去……”
王婆子是个粗使的下人,平日也没谁对她这般客气,更何况眼前笑得眉眼弯弯的还是相府的丫头?旋即咧了嘴,只道四奶奶是个心善的人,又刻意露了口风:“洗衣服虽然要用水,用皂粉,但各有各的招儿……”
可也不说是什么招,夏至本意也不在此,便会意的笑了。
俩人竟有越聊越投机的架势,但王婆子不能多待,又见夏至捧了四爷的衣物,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姑娘,要不我先把四爷的衣服送过去,再……”
夏至臂一收,恰到好处的绕开了她,转头笑道:“不过是几步路,推了门便到了,婶子何必跟我这般客气?”
王婆子只觉得这丫头真是热心,于是又寒暄几句,便乐颠颠的走了。
夏至捧着衣物,深深的吸了口气,只觉皂角的清香亦盖不过金玦焱身上的气息。
她不觉耳红脸热,捧了衣物进屋,把小丫头支使出去,便掩了门,将孔雀蓝平金缎的衣裳罩在了自己身上……
不多时,夏至脸红红的出来了。端着托盘站在如意踏跺上吹了半天冷风,方往烈焰居而去。
烈焰居多是小厮,因金玦焱不在,此刻正拉帮结伙的在院里闹腾,见主屋的人破天荒的降临东跨院,还是丫鬟中最俊的一个,顿时瞪直了眼。
四奶奶那边的人自是不好得罪,而且巴结还来不及呢,于是夏至一本正经的说是来给四爷送衣服的,他们也就没烂。千依因为跟立冬相熟,还对人家有意,想着心上人的姐妹过来了,怎么也要好好招待,便狗腿的引她到了山月轩,外间是书房,里面就是卧室,金玦焱惯用的东西都在这。
夏至一个回眸,千依就退了,出门跟其他小厮热烈讨论起阮玉身边的丫头,环肥燕瘦的品头论足,顺带还谈起除夕时主院摆了几桌席面,对四奶奶的气度赞不绝口。
夏至站在金玦焱常待的屋子里,只觉到处都是他的气息,让她的身心涨得格外饱满,忍不住呼吸急促。
她放下衣物,手缓缓抚过他用过的桌子,坐过的椅子,饮过的茶杯,再拂过臧蓝金丝的窗帘,绽放清香的梅花,下了一半的棋局……
手触凉润的棋子,看着黑与白的星罗棋布,不禁想象,夜深人静,谁会与他对弈?
于是不知不觉的,情不自禁的就抚上了石音色的锦锻床帐……
恰在此时,璧儿进了屋。
虽然金玦焱不在,但是她作为他的贴身丫头,可以理所应当的出入他的所在。而且四爷不在,她的心里空落落的,想着四爷陪着四奶奶回娘家,想着四爷最近的偶有失神,在有人提到四奶奶时也不是横眉立目而是若有所思的微妙变化,她就不安,直担心这一路上可千万不要出什么“意外”。
当然,她明白,自己再怎么努力顶多也就是个姨娘,而且看太太的意思,四爷将来还要娶那个表姑娘。
虽然太太说四爷小时是如何如何喜欢表姑娘,她瞧着却不像,而且现在无论怎么看,四爷都是对她极好的,于是纵然清楚自己的身份,可也不愿四爷把心思分给别人,哪怕只有一点也不好。
所以她焦灼着,无奈着,只想着天快点黑,四爷好赶紧回来。于是也坐不住,院里院外的走,自然就进了金玦焱惯常待的山月居。
先是看到搁在檀木书桌上的衣服,还想着王婆子怎么不知会一声就进来了?可不要丢了什么东西,而且这衣裳放得也太不是地方了。
抱了衣裳,便往里屋而去,却惊见床前立了个穿桃红锦缎夹袄,高腰十字瑞花条纹锦裙的女子。
且看高挑而窈窕的背影,她不禁失声叫了句:“四奶奶……”
那女子倏地回了头。
璧儿再次一惊,转念一想,四奶奶回了娘家,怎会在这?方才真是糊涂了,哪怕只看这身打扮,也不能认错,关键是这丫头跟四奶奶个头相仿,身段也相似……
等等,这丫头,不是四奶奶身边的夏至吗?她怎么过来了?还跑到了四爷的床边,她要做什么?
于是关于女人的直觉以及在这种非常时期自然而然产生的敏感又在璧儿身上上演了一番。
虽然女人总是疑心重重,但总有一两次是碰对的。
璧儿就碰对了。
于是立即冷了脸,提起了嗓门:“你在这干什么?这是你来的地方?”
夏至反应迅捷,拍拍袄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慢慢走过来,视线落在璧儿怀里的衣物上:“我是来给四爷送衣裳的。”
语毕,就要走。
“送衣裳?”璧儿冷笑:“送衣裳有王婆子,我倒不知,夏至姐姐什么时候到了浣洗处?是犯了什么错惹四奶奶不高兴了吗?那你应该去求四奶奶,而不是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往我们爷跟前凑!”
看着夏至青下去的脸,璧儿愈发来了气势:“再说你来得不是时候,看来真是不得重用许久了,难道不知今天四奶奶回娘家,四爷也跟着回去了吗?”
说到这,再次提起了担心,语气愈重:“你就算要卖乖取巧,也得看看时候。再说,能不能爬四爷的床,还得看四奶奶答不答应!”
“啪!”
璧儿只来得及听到一声脆响,待眼前的一切重新恢复平静,待她下意识的抚上脸颊,方意识到自己被揍了。
她被夏至甩了一耳光,从没人碰过一指头的她被个贱人给打了,脸颊跟心顿时都火辣辣的痛。
将怀里的衣物往地上一扔,伸手就向夏至抓去。
俩人你来我往,扯头发,删耳光,踩脚丫,踢肚子……打得不亦乐乎。
同样的身份,自是不用顾忌,而夏至在身高上就占优势,下手只往狠里招呼,尤其一早就知道了璧儿的心思,更将钟忆柳也算进去了,于是气上加气,直把璧儿打得滴流转。
璧儿先前仗着恨劲还能跟她支吧一两下,可她一直是被宠着的,院里的小子们也都让着她,哪比得上夏至有战斗经验?所以没一会就撑不住了,又哭又叫,却不求饶,只死力往夏至身上撞。
外面的小厮正聊得热火朝天,有几人还拿了主子的赏,开始掷骰子。
正月里,只要不耽误活儿,主子们是不禁赌的。
于是你叫我嚷,闹得不亦乐乎。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有人抬起头:“你们听,好像有什么动静……”
又闹了一阵,方静下来,山月轩的打斗便传入耳中,还有人哭叫。
众人顿时冲过去,于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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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阮玉就看到了这个样子。
夏至已经收拾一番,虽然脸上有几道红印子,但是气势尤在,端端的跪在那,一副不屈不挠的模样。
璧儿则哭成了泪人,不仅眼睛肿得像桃子,两腮亦成了豆沙包,还露了“馅”。
金玦焱坐在厅中的太师椅上,眉心紧蹙。
他是听卢氏说起这段的,然后就急忙往回赶。
他不是很明白事情的起因,只知道两个丫头打起来了,百顺给他看刚刚洗过如今被踩烂的衣裳,现在就堆在阮玉的手边,可是她不说话,也没有表情,他的心里就憋了股气。
“看了大夫没有?”
问这话的时候,金玦焱的眼睛是瞧着璧儿的。
璧儿便嘴一瘪,哭得更厉害了,虽然被打得有点肿,却更有一种梨花带雨之姿。
夏至看得火大,只恨没把这小蹄子打得更肿些。
“你看这事怎么办?”
这话是问阮玉的。
阮玉抬了眸。
怎么,是要同我商量?我怎么知道这事怎么办?
☆、093这个女人
虽然两个丫头各说各的,又只说一言不合起了争执,璧儿强调是夏至先动的手,但是依她对二人心思的了解,这事的起源就在金玦焱身上。
夏至虽泼辣,但不是不讲理,也不是没有算计,定是璧儿说了什么难听的话,她才动了手。
而璧儿为什么会说话难听,还不是因为夏至莫名其妙的跑去了人家心上人的房间?
这简直,太不像话!
都说古代女子矜持羞涩,阮玉是一点也没看出来。
按她的想法,就是各打五十,谁也别想推脱责任。
可璧儿是金玦焱的人,她现在惹不起这位爷,然而她也不能让夏至独自担当,这不公平!
所以她只能保持沉默,等着金玦焱下决断。
想来他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将罪过都推给夏至,否则也太对不起夏至的一片芳心了。
“既然是四爷的人伤得厉害,又哭得这么伤心,四爷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她淡淡道。
什么意思?
说是让我处理,却先说我的人伤得严重,哭得伤心,这不是摆明了我无论怎么处理都是偏袒璧儿吗?这还怎么处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金玦焱气得不行。
今日在门外听到她的独特见解,令他对阮洵的看法也大有改观,而且越想,越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而阮洵,虽然声名不佳,但从前朝到现在,也的确为百姓办了不少好事。他虽圆滑,但从不害人,有时遇事还能退让。不过这一切都在个“二臣”的名头下被人嘲讽为“沽名钓誉”,阮洵也只是一笑置之,这份气度……他觉得,阮玉有时便很有这种气度。
他忽然发现,阮玉能够将事情看得很通透,很彻底。她不随波逐流,也不因外物的得失而或喜或悲,她总是很淡定的面对一切,随情而举,随意而定。
她有点任性,但不自我,她好像在寻觅一种能够令自己更加舒适的所在。
她又总是能够让他震惊的,她的每一次的无意之举,都会让他有意外的发现,以至于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她,想要有更多的发现。
所以当他不经意的看到她靠着车壁昏然睡去的时候,目光便自觉不自觉的凝在了她身上。
车内虽然燃着暖炉,她虽然穿着厚实,但依旧是有些凉的。
他悄悄移过去,为她盖上毛毯,就近打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