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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李治话锋一转,又显得极为可惜地叹道:“如今父皇身体微恙,阿宝阿福的满月酒,我看不宜大办。”看他一脸丧偶的颓色,显然是很不情愿地说。恐怕并非出自他的本意,定是周围有人给他出的主意。
因为知道李世民病了这许久,过段时日真要熬不过了,此番他在府里大肆操办满月宴的确并不实意。就是李治自己不说,孙茗也是有这番想法的。都说她双生女儿是福兆,可一办了满月酒,圣人就死了……亲,你确定她们真能带来福气吗?
“你就是不说,我也打算与你提出来的。知道你如今处事为难,你只要心里惦着我们就好了。”靠着他胸脯,闭着眼睛喃喃道。
“你放心,等阿宝阿福周岁,我定要好好操办,绝不她们委屈。”
须臾间,王福来在屋子外传了话,说是晚膳已经备妥,然后李治就被她给轰出去了。
等李治一走,花枝花蕊就进了屋子服侍。
她们两人已经习以为常,在殿下与娘娘待一处的时候,都不喜欢有人跟着看着,所以每回都极有眼色地自己退了出去。
现在两人一进屋子,就看孙茗若有所思的模样,心里一咯噔,只当作她与太子之间可有闹出什么来?可又一想,看太子是笑着出去的!
孙茗一回神,就叫花枝下去,将晚膳备上来,然后又与花蕊道:“你去打听,太子回府后,都做了什么?”
要知道,她从怀孕起就时时晾着李治,又知道他公务繁忙,根本没有心思寻花问柳,所以已经叫他习惯和尚般的日子,这骤然勾起了他的致趣来,定有什么因由……
这男人,薄情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想叫他长情,她自己就得先有一番计较。如果说,李治本身没有自制力,怎么会忍着许久都没动府里的女人?要知道,整个府里的宫女,都是太子的人……只是,她烦恼的也是因为,府里的女人都是太子的人,任他予取予求,就是李治自己没有念想,难保其他人不会借机勾引。
刚将膳食撤下,花蕊就急匆匆跑回来了,见花枝还在收拾,就站在一边充作壁花。也是花枝自己乖觉,见花蕊这副样子,知道是有事禀告,将物件一拢,就退下了。
花蕊近孙茗身边,将问道的消息与她说了:“太子妃早就叫文善侯在园子里,等太子一回府,就将太子请了去。”
这还是她问了园子里的洒扫得知的。因花蕊素来喜欢与人玩笑,与府里常打交道的宫婢内侍都处的极好,所以问来的消息虽然都并非秘要,但一问却知道得很快。
“可有说太子妃何事过问太子?”就太子妃那性子,就是知道太子的喜好,她也学不来那一套。说到底,她是看透了太子妃得不了宠的。
花蕊摇头,就这点功夫,她肯定问不到其他了。
直到第二日,萧氏来看她,她方知事情的始末。
萧珍儿这人,说好听一些是骄傲,非要纠正她的错处,那就是傲慢。无论是对太子妃也好,对孙茗也好,都是那副目中无人、万事随意的态度。
说是来看孙茗的,但孙茗才不信,她那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所以在她看了阿宝阿福后,点个头,赞一句“多漂亮的孩子”,已经算极给她面子了。
然后……然后她就不说话了。
看出她就端端正正地坐在那里,一脸明艳不可方物地仰着头不动,定是有话要说,就让花枝将阿宝阿福带下去,花蕊也有眼色地跟了出去。
萧珍儿这才露了丝像是嘲讽的笑意来,也挥手打发了金铃下去。一时间,整个屋子就显得空荡荡起来。
“你昨天使了丫头去园子里打听了?”萧珍儿挑眉,一个问话就直击要害。
这个萧珍儿也太直性子,这样的话大刺刺地讲出来,真的好吗?但她既然问了,孙茗点头回道:“萧姐姐可有什么指教?”
她依稀记得,她们俩算是情敌,尤其还给萧珍儿捡了漏,叫她怀上了,还生个儿子……
萧珍儿又露出一丝嘲讽来:“不必再白费心机了,太子妃那院子里把持地牢牢的,任你如何查探,也不会露一丝出来。”
孙茗默然,果然太子妃才是萧珍儿的死敌吗?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所以她这是在被萧珍儿拉拢?只是,她这么傲娇的模样,真的是在拉拢她吗?
萧珍儿垂眸,看向半坐在床榻上的女子,云墨般垂下来的长发散落在靠枕上,未施粉黛的脸显得极为丰润,真是怎么看,怎么比徐良媛美,真不知道太子妃着了什么疯魔。
“你知道,昨日太子妃邀太子的时候,还有何人在太子妃身侧吗?”良久之后,萧珍儿才问道。
徐婉?!
孙茗两手交握……她就知道有猫腻,原来太子妃竟想推徐婉上去?可是看着萧珍儿,她又不想令她这般得意,遂道:“即便如此又如何?太子回来可半点没提及徐良媛,可见,她也不是多有能耐。”
“那可未必!”萧珍儿忽然想到,徐婉被她撞破时尴尬和不知所措的模样,才道:“徐婉的发髻,她的衣裳都似曾相识……让我想想……”
萧珍儿卖着关子,见孙茗看向她,才与她说:“一如你之前的装扮!”
没错,孙茗因为仗着年轻,所穿的讌服都走小清新的风格,正经地装扮都穿高腰襦裙。因李治喜欢羊脂玉,所以常常赏赐下来的视物业都是此类。她就自然拿这些戴在身上了。
萧珍儿说得是,那个徐婉竟是在学她?
一瞬间,她如听了个天方夜谭一般:“那我倒要看看,是不是换一种风格,她也照学!”要知道,虽然她也喜欢羊脂玉,但也爱其他金银宝石,常用它,无非因为李治赏的这一类最多,换着用都换不过来呢。
“你会这样想,那自然最好。”萧氏闻言,站了起来,说了句:“记着,以后别再去园子里打探,以免着了太子妃的道。”
不用她说,孙茗也知道。昨天花蕊不过去问了一句,今日萧珍儿就上门来了,可见太子妃与萧氏两人手伸得又多长了。只是,萧珍儿既然过来为的不是拉拢她,那她有作何提醒?
而跟随萧珍儿出去的金铃也不解。之前她站在屋子最靠近里边,所以模模糊糊听了一些,跟着一路回去,她才将疑惑问出口。
“我自然不是来拉拢孙氏。”萧珍儿道。她无非是与太子妃不对付罢了,如今太子妃寻起帮手来,叫她太快把孙茗拉下马,虽然心里也的确舒服了点,但对她却是不利的!如今她有儿有女,说到底,她才是太子妃的眼中钉、肉中刺……
“太子妃想要为太子献上美人,这都不是第一回了,只不过这次是徐良媛罢了。”太子妃果然改变方式了,知道一般的美色入不了太子的眼,竟是想用才女招太子的兴致……如此放任太子妃下去,谁知道她下一步要如何?
“孙良娣这般受宠,可见也不是普通人,娘娘就不担心她?”这是金铃最大的疑惑了。在她眼里,太子妃已经是无计可施了,只好寻其他美人,但孙良娣受太子宠爱,如今连生双胎,生儿子都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比起她来,我更担心太子妃出的昏招。”如果说直接想拿捏宫人,她还能说她聪敏了两分,但是如今推了徐婉出来,她才真想剖开太子妃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把稻草!
宫人生死可以拿捏,且殿下并不会太过在意,但像徐婉这样的一旦得宠,想要把人打下来,才是难上加难。
她们这些注定在宫里长久的女子,合力把其她妄想出头的打下去才对,谁会傻到扶持一个上来?且还是这样的刺头……
徐婉能放下身段学孙氏的穿衣打扮,心机可见一斑……
☆、第48章肆拾捌
旧时,幼年的孩子容易夭折,而满月在汉人看来便是过了一关。所以,为了祝福和对孩子的期盼,人们便以举行满月祝贺。
通常来说,以嫡子或头生子为重,所以儿子既非嫡又非长,规格自然要下降一级,女儿亦是。李治的第一个庶长子就是这样,举办了超规格的宴席,当时不仅文武百官道贺,连李世民也亲至,这是无上的荣宠了。还有就是萧良娣生的长女,对李治来说意义非凡,这是他第一个女儿,自然也视作掌上明珠,是以也是在东宫庆贺满月了的。
孙茗的这对双胞胎,按了李治的意思,令太子妃着手操办了这件事。
虽然说了简办,但太子办的宴席,再简又能简到哪去?无非不再予文武百官发帖而已,但李治亲近的兄弟如越王李贞、纪王李慎都是携着王妃来了的,往下还有尚且没有成年的两个兄弟李福和李明,也特意从太极宫出来道贺。
而公主大多还在封地,或是随着夫君赴任,除去早亡的几个,留在长安的却是很少,其中城阳尚在做月子,新兴倒是来了,还有两位遂安公主和巴陵公主,孙茗就不太熟了。
再来就是一干女眷了。太子妃娘家来的除了她母亲柳氏外,还有嫂子、姐妹,反倒是萧珍儿,只接待了她母亲。
上一回乔迁至太子府的时候,李慎曾经赠的乐姬并未要回,后来就在太子府蓄养起来,这番自然也用上了。
孙茗为了在满月酒上打个翻身仗,再牢牢地继续霸着李治,很是下了一番功夫。
此前唯一与其他人比起来的优势,无非就是原来身材实在过于瘦了,在孕中倒是丰盈了一些,但也仅仅只是一些而已。因她历来骨架就偏小,人一抽高,看着就是这般纤细。如今生产不过刚满一个月,肚皮上的肉是缩了回去,到底达不到原先的标准了,但那胸岂只是大了两三个尺寸?!
衣裳是前日刚刚送过来的,按了她要求,做的是一身略有透感的鸭黄色纱罗大袖衫,印有浅淡的白底海棠绣纹,穿在身上,袖长垂落迤地,内着品红长裙,裙身上半截唯有金丝绣线绣成的牡丹花枝及叶,中下端起才金线绣成的牡丹花纹。腰上鎏金镶玉系带,而披帛仅用半截宽度的品红白底海棠绣纹,垂至身后三尺有余。
这身衣服,令院子里的两个绣娘并着四个丫鬟,日日夜夜绣了七日有余……
着花蕊梳了个扇形高髻,两边各是两支鎏金禅杖金簪,髻尾各是一支雀纹牡丹金簪,髻中插着镌刻牡丹花纹的羊脂白玉梳。
面上她可不敢用铅粉敷面,只用了细粒米制成的“迎蝶粉”,画了个减淡的妆容,没有时下那么雪白,用了桃花色的胭脂细细涂开,也少了时下那般嫣红。唯有樱桃色的朱唇,娇艳欲滴……
花蕊装扮完,往身后退了几步,再看看整体效果,花枝也一同站在身边,瞧了瞧。与时下流行的妆容不同,不过看久了却很顺眼……
“将那条璎珞金颈饰取出来。”孙茗陡然想起匣子里还有这样一条项链来。那璎珞鎏金的流苏上镶二十八颗圆弧的宝石,中间那一颗由莫高窟绘画上和彩塑的佛像。
她就是要装扮地这样富贵,看看有多少人与她一般压得住场!那徐婉想学,便去学好了,不见得能学到十成,不要弄到后来,整个东施效颦!
于是,当她在纱灯下行走间,手纨花鸟绢丝团扇,聘聘婷婷地行往筵席的时候,半道与李治碰面……在灯火交辉下,灼灼其华,尤物移人……
李治刚想执起她的手,被王福来一声打断。是越王在催筵上催他了!
轻咳一声,两人刚要错身经过的时候,李治悄悄勾了她手指。稍稍一愣,扭头朝身后的李治看了眼,他也正巧扭头轻笑。
孙茗也娇笑起来,这番偶尔实在煞费苦心了,但招数不怕老,好用就行。然后志得意满地带着身后一众婢女行至筵上。
寻了她的座,不费功夫就跪坐下来,引得女眷们侧目。
这一番装扮立时就有人觉得,与太子妃有争艳之嫌。她当然很少这样大胆,就是萧珍儿也不免朝她瞟了几眼……
这时候,乳娘也带着阿宝阿福见礼,行使了一圈,与孙茗点了头,就把孩子抱下去了。
才这样一点大的孩子,她是没有兴趣再招人多瞧上几眼的,还是让她们回去休息的好。这样小,还是得多注意点睡眠。
然后乘着巡酒的时候,新兴寻了机会,坐到她身边来。
“也不知道城阳如何了,我还没去看过她呢。”孙茗见新兴靠过来,与她碰了酒盏,就聊起来。
新兴将酒一饮而下,又给两人添了酒,才道:“你且甭管她,好着呢。倒是你,怎么回事?”
新兴是一眼就瞧出她有别于之前的装扮来,当然也不独她,有眼睛的人都敲出来了,但她问的并非孙茗自己的事情,而是眼睛朝着徐婉方向问:“你可好记得我与你说的话?”
徐婉的位子在萧珍儿靠下,以对面的方向来说,新兴是一眼就将她看了清楚的。
孙茗立时也笑了,手上端着酒盏,也不着急喝,只是低头看着:“无论如何,她现在已是太子良媛,你之前再如何预料,但有些事非人力可为。何况,我也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入了太子府的。”
不过是李世民为太子挑选的良媛,但如何有这段因果,她们是不知道内里的情况,只能猜测。
孙茗想不透,不代表新兴也茫然。她洞察力自然非常一般,既然第一眼就看出徐婉的意图,自然可以往下推测。只是……真的有人花上这番力气不可?
此时,徐婉似有所觉得朝这边观望过来,见了新兴,许也是想起她的身份来,露了个得体又温婉的笑来。
新兴也朝她笑了笑,心里却对她更忌惮了:“她如何进的太子府可以先不管,可你得小心,别叫太子沾了她。”
孙茗崩不住笑出了声:“你怎么知道太子并没有与她……?”
“都跟你说了,我看人是很准的。”看她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谨慎地与其他人交谈的模样,可见并不得宠。
坐在孙茗另一边的秦氏忽然与孙芝止了话,孙芝起身上前,与孙茗说起散宴后回府的事宜。
“是我没有考虑周全。”孙茗叹了句,扭头与身后的花枝吩咐,叫了如意套上府里的马车,散了筵席就将人送回。
这边新兴看了孙芝许久,见她回去重新又坐下后,忽然与孙茗道:“你这个妹妹长得这样水灵,可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自然是将她嫁到好人家了……”孙茗当然发现这个庶妹妹的美貌,且关于她的亲事都已经定下了。
新兴收了笑,也不再多话。原她还是想与城阳说的那番拿来与孙茗细说,但知道这两人都是油盐不进的主……倒是可惜了,浪费这样一张容色妍丽的牌。
孙茗是从没想过她失宠以后的事,更加不会与新兴那样未雨绸缪地给李治备上个美人固宠。基于这一点,显然她们两人持两种态度。新兴就是聪明在,一旦发现说了会让事情变糟,索性发现瞄头就至了话题。
这时,巴陵公主巡酒之她案前,新兴眉一皱,为孙茗挡了酒:“巴陵怎么只当作没有看见我?不如与我干上一杯,我可许久没有与你吃酒了。”
巴陵是李世民的第七女,驸马是柴绍和平阳公主的儿子柴令武。她比新兴还要年长几岁,但想来与新兴并不亲近。闻言,似笑非笑地举了酒盏,一干而尽:“却是姐姐的不是,如此,妹妹可满意了?”
新兴也干尽酒盏,然后两位公主一对视,巴陵兴趣缺缺地告了辞。
孙茗刚想问巴陵的事情,新兴已在她耳边说了:“巴陵向来与高阳交往甚密,这两人都是一丘之貉,借机寻你说话,准没好事。”
新兴自来就对高阳厌恶。太极宫里大大小小公主这么多,受李世民宠爱的也有数来个,嫡出也有好几个,几时轮到高阳这个同是庶出的在她们面前拿乔?
点了点头,孙茗拿筷子用了个福饼吃起来。其实到目前为止,她并没有与高阳公主直接接触过,所以并不很了解她。知道关于她的零星事件,还源自于李治在她面前提到的八卦。当然,因李治厌她们夫妻二人,她也同仇敌忾罢了。
见孙茗点头,她也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转了话题就绕道了两个小家伙身上:“你不知道,这一胞双胎可是天大的福分,快教教我,是怎么生的?”
能给你个清宫生子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