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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尚仪有心劝他,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你知道错就好,不仅仅是今天的事情,还有太医院那些同僚们,平日里也要跟他们好好相处才是,你若是再胡闹,我就不管你了,让你回南京老家去。”
“别、别。”一听到要回南京老家,张晓头皮直发麻,他当即就笑嘻嘻地保证道:“好姑姑,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乖乖的,都听您的话。”
张尚仪无奈地摇了摇头,她一生未婚,打小就陪着皇后,为家里付出了很多,几个哥哥与弟弟在她的拉扯下各自成家立业,大哥感激她,就让侄儿张晓到京城来,名义上是要她照拂,实际上却是要这个侄儿在京城陪着她,照顾她。
张尚仪跟太医张晓各自蹬了马车,程家这边丫鬟也煎好了药,程夫人与顾太太给程天明喂了药。
服药之后,程天明小少爷的抽风就平缓了不少,等到半个时辰之后,则是彻底停了下来,他很累,沉沉睡了过去。
程家六老爷感激地跟傅卿和道谢:“多谢您出手相救,果然药到病除,鄙人感激的很。”
程夫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道:“傅小姐,多谢您大人大量不与我计较,等天明好了,我亲自领着他上门拜谢。”
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六老爷与夫人不必客气,医者,治病救人乃是本分。”傅卿和道:“我治病,你们付诊金,天经地义,谁也不欠谁。”
程家六老爷微微有些吃惊,程家门生故旧遍布朝野,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跟程家攀上关系,眼下她治好了天明的病,这份救命之恩程家一定是要还的,可是她居然说要付诊费,如此一来,那可就真的互不相欠了,这傅家三小姐好生奇怪!
不过,这样也好,程家六老爷当即就道:“诊金我们一定要付的,横竖天明这孩子这两天还要劳烦三小姐,等天明好了之后,诊金我们再一次付清。”
“好。”傅卿和点点头:“劳烦六老爷送诊金的时候不妨大张旗鼓一些,最好让别人都知道我收下了诊金。”
程家六老爷先是一愣,接着就明白了傅卿和的用意,他从善如流道:“那是自然。”
送走了傅卿和,他不由叹息,看来傅家要出个女神医了。
傅卿和走了,韩太医望着还在发愣的罗院使,考虑了一下方道:“罗院使,程家少爷的病情已经得到控制了,傅家三小姐也已经走了,咱们还继续坐下去吗?”
罗院使这才从发呆中醒了过来,他心里很震惊,很不可思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小儿抽风是肝经有异,黄土汤是治疗脾胃的药,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怎么会联系到一起?
他是亲眼见到程家少爷服了黄土汤止住了抽风的,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有想明白。
“韩太医,你把黄土汤的作用跟我说说?”
回去的路上,罗院使乍然这么问,韩太医不由心头一跳。
罗院使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因为自己没有治好程少爷的病所以故意刁难自己?就算如此,也不应该问黄土汤这么简单的方子啊?
韩太医觉得罗院使一定是脑子受了刺激,他想了一会,小心翼翼地说出了黄土汤的作用:“黄土汤,温阳健脾,养血止血。主治脾阳不足,脾不统血证……”
听着韩太医的话,罗院使更疑惑了,没有跟肝经有关的啊,这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
同样不明白的,还有张晓,他送张尚仪到半路上,找了个借口又折了回来。
他知道若是这个时候跑回到程家,别人指不定怎么说呢,所以,他没有去程家,而是直接在鼓楼大街上傅卿和回家的路上等着。
果然,他没等多长时间,就看到傅家的马车过来了。
“三小姐,傅三小姐,我是张晓张尧之,刚才在程家跟你见过的。在下有一事不明,请三小姐不吝赐教。”
第78章吃醋
马车停下,傅卿和撩开车帘,就看到张晓低着头恭敬地站在路边等着自己,那模样就像小学生见到了老师一样恭敬。
这人,还真有意思。
傅卿和下了马车,问他:“原来是张太医,赐教不敢当,你有什么问题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探讨?”
张晓见傅卿和下了马车,当即就高兴得不得了,就差手舞足蹈了:“是这样的,我刚才在程家,听说您开了黄土汤,黄土汤不是温补脾胃的吗,怎么能用来治疗抽风呢?还请三小姐为在下解惑。”
说着,他又深深弯腰拜了下去。
傅卿和自己对医术非常有兴趣,见到同样对医术痴迷的人,心里就多了几分赞赏,特别是现在,她是闺中女孩,说是医术高超,但实际上真正请她治病的人并不是很多。
而张晓不一样,他已经是个太医了,居然能以如此虔诚谦恭的姿态来请教她,不说其他,就光这份勇气就值得肯定。
傅卿和微微一笑,说道:“我先来问你,小儿抽风是什么问题,你知道吗?”
“知道啊。”听傅卿和考他,张晓立马昂首挺胸站直了身子,就像随时等待检阅的战士一样,认真而又恭敬:“肝管着人体的筋络,肝气不调就会引发肝风内动,血不养筋,筋出了问题,进一步导致抽风、四肢僵硬抽搐。”
说完之后,他头一昂,略有些紧张地望着傅卿和:“三小姐,您看我回答的对不对?”
那模样就等待成绩公布的学生,紧张中带着几分期待。
傅卿和不由笑了:“你回答的很对,一点没错。”
得到了傅卿和的肯定,张晓就笑得像一朵花一样,他呵呵一笑,紧跟着问道:“肝风内动,肾水精血亏虚,所以,治疗抽风要用养肝的药,为什么罗院使跟韩太医用了养肝的药没有用呢?”
“肝风内动导致抽风,这是常识,所以当出现了抽风,大夫首先想到的就是养肝护肾,肝气充肾水足,自然就不会抽风了,这个法子本来也没有错,但是却有些片面。”
“片面?”张晓闻言一愣:“此话怎讲?”
傅卿和道:“肝属木,养肝就像养一棵树,要想让这颗树长得好,就要浇足够的水它,所以,当肝这颗树出了问题,医者首当其冲就是要浇水护肝,但是有很多时候肝风动并不是水少了,恰恰相反,是水浇得太多了,导致体内水湿过重。体内水湿太重,肝木郁陷,同样会影响肝这个树的生长,这个时候应该除湿而不是浇水。”
傅卿和用种树的例子来比喻养肝,张晓越听眼睛越亮,等到傅卿和的话说完了,他又惊又喜地望着傅卿和:“三小姐,你说得对啊!程家小少爷就是水湿太重,肝木郁陷导致的抽风,所以这个时候用养肝的反而没有用,所以,您用了黄土汤,补脾除湿,体内的湿气没了,肝自然就正常了,这抽风也就停止了。”
他两手一拍,钦佩地说道:“妙妙妙,这个法子高明的很!不愧是傅家三小姐,听君一席话,使我茅塞顿开,多谢多谢!”
这个时代很多大夫的医术都是私藏的,医术也根据南北、温寒等分为不同的派系,派系、姓氏之间的医术都是嫡传的,不是本门本家子弟绝不传授内容。有时候一个效果十分明显的药方子都能当做传家之宝。
像傅卿和这样大方不私藏为他答疑解惑的人,他是头一回遇到,他本就对医术痴迷,听了傅卿和的一席话,对她又是佩服又是感激,那连声的谢谢,也是发自肺腑,没有一丝一毫的作假。
说完话,他又给傅卿和鞠了一个躬。
那虔诚、求学若渴的样子连车夫都不由啧啧了几声。
傅卿和道:“不止如此,张太医,您应该听说过脏腑辩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