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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凝云一愣,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她。
寿阳怜惜地理了理她的头发,轻声叹道:“凝儿,女人这一生,情爱并不重要,你今天跌了这样大一个跟头,以后就会明白,什么情情爱爱,都不如牢不可催的地位来得实在。”
薛凝云第二天即便百般不情愿,也被送去了行宫,第一是为了圆谎,第二,也能避开帝都的流言蜚语。
薛凝云这么一走,最庆幸的莫过于杜赫,总算不必再东躲西藏跟做贼一般防着她,很是轻松不少,连带着去安定侯府的拜访,都愈发明目张胆起来。
今日阳光正好,又没有什么风,正适合晒太阳。傅清扬懒洋洋地躺在院子里,手里握着一卷话本,看得津津有味。
杜赫落下最后一笔,欣赏了片刻,笑着道:“清扬,你来看看。”
“画好了?”傅清扬懒懒地伸了伸腰,放下书站起来,看了会儿画,笑着道,“杜玉郎的画,自然传神,只可惜这院子里没有海棠,这幅春睡图到底不美!”
杜赫暧昧地看了她一眼,打趣笑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妹妹这是在暗示我么?唔,不大好吧,到底未将妹妹正式娶过门,是不是有点……”
傅清扬当即反应过来,杜赫那句诗充满了调戏意味,不由挑了挑眉,淡定笑道:“杜公子真是抬举小女了,若杜公子将自个儿添到画里去,只怕海棠也要失色,凭杜公子的美貌,只怕占了便宜的,还是我呢!”
杜赫哑然失笑,摇着头叹道:“你啊……原以为我就够放诞怪癖了,不想世俗礼仪在妹妹眼里,更是半分不留!”
傅清扬傲然一笑:“那些条条框框不过是加诸在世人身上的束缚,我现在也只是凡人一个,除了在你面前放松些,在他人跟前何尝不是戴着枷锁过活。”
杜赫将笔墨收好,微微一笑,郑重许诺道:“你放心,将来你嫁给我,必不用受世俗约束!正好我也最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咱俩可不正是天生一对!”
傅清扬翻了个白眼,将画收好,笑骂道:“现在说再多有什么用!反正以后你若敢在我面前说什么三从四德,我一定二话不说休了你!”
杜赫立马不正经地调笑道:“放心,将来我对妹妹你三从四德,这总该行了吧!”
傅清扬扑哧一笑,拿画卷敲了他脑袋一记,笑着嗔道:“油嘴滑舌!”
傅清扬的生辰也是安定侯夫人的祭日,自然不会大办。可今年比较是她十五岁的生辰,算是女儿家的大日子,姚佐伊和华老太太商量过,便将及笄礼推迟了一月,赶在春暖花开的时节,借着及笄,好生为她庆贺一番。
☆、第83章及笄
傅清扬一早就有打算,这场及笄礼,是必不可少要大肆庆贺一番的,就算不为自己,安定侯府和中宫一派,也得借着她,向众人宣告,如今当权的,不再是他人,而是太子殿下。
庄皇后自然不方便出宫来参加她的及笄礼,傅清扬便请了坤仪长公主做正宾。嘉和三公主和她年纪相近,自小一块儿在宫里长大,三公主和她,比跟自己的姐妹还要亲密,便主动请缨,要出宫来做她的赞者。
一个是长公主,一个是当朝三公主,及笄礼上还有庄皇后身边的女官到场,亲自送来中宫的丰厚赏赐。其余,更别说荥阳侯府、杞国公府等等……傅清扬交友广泛,人缘不错,前来贺喜的年轻男女自然也不少。
盛舒煜现在是当朝太子,皇帝身子不好,许多政务便落在了他身上,更别说现在盛舒煜要自持身份,更是不便亲自前来,不过饶是如此,还是命人单独备了份厚礼。
华如玉和冯氏都到场了,两人面上瞧去倒是挺和谐,冯氏神色尚好,比起以往更添沉静,看样子曾经的失子之痛带给她不少东西。
华如玉笑着打量她一番,赞不绝口道:“妹妹这身衣裳当真好看!还记得小时候妹妹就爱穿红色,后来慢慢大了,反倒穿得愈发素雅,如今又见这一身红裙,到叫我想起以往小时的许多乐事来!”
傅清扬连忙笑着扶她坐下:“姐姐怎么还亲自来了,如今你怀着身子,可不方便,咱们亲姐妹一样,自小的交情,何须你跑这一趟!”
华如玉成亲多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如今盛舒煜刚一坐稳太子之位,便传出她有孕的消息,现在已经显怀,人也丰腴了一些。
华如玉轻轻抚着微凸的小腹,笑着道:“哪里有什么不方便,就是太医也说了,要多出来走动走动,以后生起来才没多少艰难!”
傅清扬点了点头,煞有介事地道:“的确如此,现在天气暖和了,姐姐是该多出来走走,对宝宝也好,不过可千万别累着了,也需格外小心些才是。”
华如玉扑哧一笑:“你啊,还没嫁人呢,懂的倒是多!”
傅清扬也不害臊,自得笑道:“可不是,姐姐莫非忘了,我可是跟着刘太医学了好几年呢,这医书也不是白看的!”
姚佐伊满脸羡慕地看着她,附和着笑道:“一会儿我让人将吃食单独备出一份,免得到时候人多混杂,太子妃殿下误食了妨碍的东西。”
华如玉笑着点点头,瞧着她不由宽解道:“儿女是天意,你和远表哥身子并无不妥,又还年轻,倒是不必心急!这不,我也就比你早大婚几个月,也是等到今天才有了消息,想必你也快了!”
姚佐伊成亲多年却始终没有孩子,心中难免着急。虽然傅怀远时常安慰她,也并不急着子嗣,可老太太私下里求神拜佛,委实让她心中难安。
姚佐伊感激笑道:“那我就承殿下的吉言了!”
不一时,宾客陆陆续续到的差不多了,华老太太难得身子好些,强撑着出来招呼客人,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比前些日子要健康许多。
年长些的,自然围着老太太在屋里说话,小一辈儿便耐不住寂寞,大多在院子里笑闹,赏花品酒,吟诗作乐,热闹不已。
盛舒焰带着周敬才大摇大摆地前来,暴发户一般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抬着一箱箱贺礼。
盛舒焰往树下躺椅上一歪,小太监忙倒了盏酒给他,一口干了,唏嘘着叹道:“可算累死我了!为了赶来给你庆贺,昨晚我可是连夜赶功课,今天才能早早脱身!”
傅清扬递给他一方绢帕,笑着道:“那我可真是感激不尽了!”
盛舒焰接过绢帕擦了把汗,努嘴示意:“打开瞧瞧可还满意?我可是从母嫔那里顺来了不少宝贝,专捡值钱的拿!”
这些年,盛舒焰早已看透了傅清扬的财迷本质,送礼自然懂得如何投其所好。
傅清扬也不客气,当下命人将东西抬了下去,笑着道:“哎哟,五殿下送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可见这些年我没白当殿下的伴读!”
说着,视线转到旁边周敬才身上,笑着挑眉问道:“不知道周大哥的礼物是什么?”
周敬才骄傲一笑:“清扬这般与众不同,清丽脱俗,钱财乃粪土,自然不能送这些俗物来污了妹妹的眼!”
盛舒焰嘴角一抽,抬脚踹了过去:“你小子竟敢说小爷送的都是粪土!”
周敬才忙不迭躲开,陪着笑道:“哪敢哪敢!殿下的东西自然不是凡品!”
傅清扬笑着催促:“行了,快拿出来瞧瞧,周大哥到底送了什么东西给我!”
周敬才鬼鬼祟祟地环视一圈,发现无人注意这里,便从怀中掏出一物,大红绸缎层层包裹,解开一看,赫然是一本书。
傅清扬盯着封面上的作者久久无语,半晌才出声叹道:“合着你就送了我本自个儿写的书?”
周敬才哼了一声,将书塞给她道:“你可别小瞧啊,这本书是我呕心沥血数年才创作出来的,甫一上市就被抢购一空!正好送你压箱底,也算我提前给你的添妆了!”
傅清扬一听这话别有意味,立马警觉地瞪着手上的书:“这书里写的是什么?”
周敬才神秘一笑:“嘘,别声张!妹妹拿回去好生学习一番,保管受用无穷!”
傅清扬直觉有什么不对,当下翻开书页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顿时被满篇的淫词艳曲闪瞎了狗眼。
特么的竟然是一本春宫话本!
周敬才洋洋自得地开口:“怎么样,写的不错吧!我可是遍访秦楼楚馆,实地取材,才写出此书的!特意留了一本送给你,回头你出嫁了,正好添在嫁妆里压箱底,多实用!”
这年头,女子嫁妆都会有春宫压箱,并不奇怪,可奇怪的是,哪有女孩子的春宫是好友相赠!
盛舒焰皱了皱眉,一把夺过来,看了两眼就露出一副惨不忍睹的模样来,没好气地骂道:“周敬才你这混球儿!我非告诉你爹不可!”
周敬才大惊失色:“别啊!大不了我再送您一本就是……”
傅清扬叹了口气:“谁要你写的破玩意儿啊,就这儿,还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
周敬才不高兴地瞪着她:“莫非我写的哪里不好?”
傅清扬随手翻了翻,嗤笑道:“一看就知道是个雏儿写的,满纸意淫!”
周敬才白嫩的小脸一红,嘟囔道:“你怎么知道……”
就冲着满篇的“官人饶了我吧”,“冤家你弄疼我了”,“好哥哥心疼我一回吧”……傅清扬就将周敬才看了个透。
傅清扬忍着牙酸,指了指书嗤笑:“华而不实,无甚新意!”
周敬才心里不服,暗自嘀咕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屁,面上却仍然挤出个笑来,虚心请教道:“敢问妹妹该如何‘言之有物,辞藻新颖’?”
周敬才面上虽是不耻下问的谦逊模样,其实眼中颇多不屑,还隐隐透出了几分刁钻,心想男欢女爱不过就那么回事儿,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来!
傅清扬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淡淡一笑,深沉开口:“不如改成……‘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嘴里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嘛’‘求我啊,叫我好相公我就给你’,‘夹紧点,乖乖听话我就让全天下的人知道,京郊所有的鱼塘都被你承包了!’……”
盛舒焰:“……”
周敬才目瞪口呆,半晌才惊艳地一击掌,激动不已地赞道:“听着几句话就让人浮想联翩,灵感泉涌,妹妹果然更高一筹!”
盛舒焰已经不想说什么了,无奈地扶额叹息。
周敬才回味片刻,忽然目露疑惑:“……鱼塘?”
傅清扬面不改色地道:“哦,抱歉,乱入了,后面那是霸道王爷爱上我,改成其他就行!”
周敬才立马星星眼,满脸崇拜地惊叹道:“妹妹文采,为兄真是自愧不如啊!不如我们……”
盛舒焰连忙将他踹开,不耐烦地道:“行了行了,你俩也收敛点!光天化日的,男未婚女未嫁,却尽讨论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传出去还要不要见人了!”
周敬才不赞同地看着他:“圣人云,食色性也……”
盛舒焰面无表情地开口:“再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立马将此书送给周先生?”
周敬才闭上了嘴。
吉时一到,及笄礼便正式开始,待傅清扬簪了发,换了新衣,便正式长大成人了。
礼成,姚佐伊扶着华老太太,招呼着宾客们一起入席,等着饭菜上桌。忽然前头来报,有贵客到访,姚佐伊面露惊讶,连忙亲自前去迎接。
傅清扬好奇地过来,帮华老太太斟酒,笑着问:“大嫂这是做什么去,慌慌张张的?”
华老太太抬眼笑着看她:“贵客上门,她自然要亲自前往!清扬,这些年你做的很好,如今看到这番景象,我方能对你真正放心。”
单瞧这些帝都权贵人家,就知道傅清扬这些年的功夫没有白费,那一封封厚厚礼单,都是别人对傅清扬的看重。
有这些光环加身,傅清扬的未来,不愁过得不好。
傅清扬笑着道:“看来这贵客很了不得嘛,就不知道是哪位大佛了。”
正说着,门口转入一人,二十来岁,一身厚重铠甲,步履却依然从容,身姿挺拔,如柏如松。即便风尘仆仆,却难掩其英武正气。一对浓眉如铁笔勾画,底下双目明亮,眼神锐利,如长夜疾电,那是经年累月的战场厮杀早就的一双眼睛,对比少年意气风发,如今这双眼,是光华内敛的沉静,虽不夺目,却愈发叫人不敢直视。
杜赫眼神一暗,面上的笑容,也不由微微苦涩起来。
傅清扬既惊且喜,脱口呼道:“四哥!”
盛舒焰也激动不已,冲上来一个熊抱:“四哥你可算回来了!”
盛舒煊拍了拍他后背,笑着赞道:“五弟长高不少,看着比以往沉稳许多!”
目光却越过盛舒焰看向清扬。
盛舒煊寒暄两句,方大步上前,伸出的手在空中不易察觉地顿了顿,改为拍在她的肩上,细细打量她一番,爽朗笑道:“不错不错,两年不见,长成大姑娘了,总算没了儿时那幅小猪模样!”
傅清扬心情好,难得不同他计较,激动地拉住他的手,笑着道:“四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好去城门口迎接你凯旋啊!”
盛舒煊剑眉一挑,笑着开口:“我说过,你及笄,我是一定要赶回来的!怎么样,四哥没有食言吧?”
傅清扬笑着拉他入席,如今盛舒煊早已不是生母早逝的可怜皇子,战功赫赫的端王爷,其尊贵鲜有人能比。
盛舒煊一来,大家连忙热络地见礼,将其让到上首,方依次坐下。
盛舒煊也不推辞,先笑着对华老太太道:“早前妹妹来信曾说老太太身子不大爽利,如今瞧着,可是大好了!”
华老太太笑眯眯地道:“劳王爷挂心了,人老了,难免有些病痛,有太医调养着,并无大碍!”
盛舒煊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就好,老太太福寿双全,自然康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