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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
梁晨在广场摆了一个小摊子，专卖首饰，东西便宜，却很是好看，深得旁边大学生的欢迎，摆摊的第三天，梁晨刚要收摊，遇见了一位高挑的女生，她看着那些首饰十分喜爱，久久不愿离去。
女孩二十岁的模样，脸上透着欢喜，穿着格子的长裙，耳垂上有闪烁耳针，女孩儿对手镯很感兴趣，不停摩挲着，就是迟迟不买。
很适合你，喜欢就买走吧，梁晨说。女孩儿不做声，像是没有听见。
十一点的时候，梁晨的手机响了，是赵璐打来的，催他回家。梁晨挂掉电话，不顾一旁的女孩正在欣赏，抢下她手里的镯子，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女孩急了，我买行吗？
梁晨跨上摩托车，头也不回地说，我不卖了，要买明天来吧。便疏忽消失在夜幕中。
26岁这一年，梁晨与赵璐办了结婚证，然后搬到这个城市，对于这场婚事，赵璐的父母坚决反对，理由是梁晨没有稳定工作，于是冬天的时候，梁晨与赵璐私奔了，在城市租了一套房子，梁晨没有找到合适工作，索性做起了小生意。生活是有一些清贫，但是始终是要继续的。梁晨知道。
26岁的梁晨经历过三次恋爱，前两次，都是因为对方嫌他没钱，所以离开了，对于赵璐，梁晨是心有感激的，她是第一个愿意跟他过一辈子的女人，为了这个，梁晨觉得自己再辛苦也值得。
这天晚上是梁晨的生日，梁晨赶回家的时候才想起这件事，因为赵璐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这就是烛光晚餐了，梁晨放下东西激动得把赵璐抱起来。
凌晨一点，11楼，赵璐靠在阳台上，楼下的城市灯火绚烂，车水马龙，梁晨一次次地冲击，觉得自己像是要飞起来。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方才买镯子的女孩儿，愈发觉得似曾相识。
行走
梁晨在路灯下等到十一点，女孩终于来了，穿了薄薄的纱裙，脚上是粉色拖鞋，这座大学门口依然热闹，有从网吧或者ktv玩耍接踵回校的学生，成群结队，欢声笑语。而女孩儿始终是一个人。
他听到有同学向她打招呼，柳河，他这才知道她的名字。梁晨的心里有些恍然，他看到她走到自己旁边然后停下，蹲下身子继续挑选起来。似乎并没有看见他。
他细细地观察她的侧脸，在昏暗路灯下的轮廓带着妩媚，梁晨忍不住说，我好像在哪见过你？女孩儿抬起头来“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又说，你这句话我在不同的男人口中听过很多次了。
她把自己当成了那些不怀好意的男子，梁晨心里当然明白，觉得无奈，便只有傻傻地笑，这样美丽的年轻女子，自是有些傲气的，梁晨知道，所以并不与她争论。
她选了东西，准备给钱时，才大声地叫出来，真是的，忘了带钱了，哎，昨天带了钱，你又不卖。女孩儿似乎有些生气。她用手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站起来说，要不，你跟我进去吧，我给你拿钱。她又像是有了办法，又笑起来。
这怕有些不好吧，梁晨看了看门口的保安，觉得不妥，要不，钱先不给我，我明天再来拿吧。
没事的，我带你进去，他们不会问什么的。女孩儿说，语气让梁晨不好拒绝，他只有收拾好东西，然后跟在女孩儿的身后进了去。这个校园美丽至极，走过小桥和流水，梁晨想起23岁那一年，与初恋女友偷偷溜出学校的情景，他们趁保安不注意时冲出大门，心里活蹦乱跳得像是揣了小兔子，那时的爱情是那么青春，只是后来才知道，很多爱都因现实而无法坚守下来，这始终是遗憾的。
这一场夜幕下的行走，让梁晨有些感动，走过的路途似乎都与曾经相像，女孩儿一路同梁晨不紧不慢的聊天，声音清脆如铃。女孩儿说，我以前不爱买首饰，但是你卖的首饰很快就吸引了我。说完，女孩就笑了。到了，她说。
他在那个宿舍楼下等了好一会儿，她下楼把钱给了他，还有三颗荔枝，她说我叫柳河，她说话时的声音带着难以言说的力量，似是有某种魅惑人的诡异。她胸口的领子被风吹动，露出白皙的皮肤。
他心下蓦然，说，我知道。
梁生
与赵璐的感情出现裂缝是在冬天，梁晨洗澡的时候，赵璐好奇地接了他的手机，对方是一个妙龄女子，语气娇媚，她问，梁晨呢？她怎么不来宾馆见我？赵璐气得把手机摔在地上。
梁晨没有想到柳河会打来这个电话，他一向谨慎，与她联系时都是发短信，也设置了静音，而终究还是疏忽了一次，他问她，不是说好了不破坏我家庭的吗？柳河在电话里语气有些激动，我喝多了酒，我只是想你了。
晚上十一点，梁晨与柳河在老地方见面，柳河像是闯了祸的小孩般紧张，低着头，不发一言，梁晨的心瞬间就软了下来，那枚手镯被她戴在手腕，就像是属于她的一样，看着柳河低眉顺眼的样子，梁晨心里的气烟消云散，他伤害了赵璐，他也认了，只是不想再伤害柳河。
赵璐搬走后的房间空空得十分寂寞，柳河一来就马不停蹄地开始打扫，有了女人，房间便显得热闹起来，柳河此时像是成熟了许多，不再是年轻不懂事的女孩，她又开始做饭，在厨房里忙得不亦乐乎。
她问梁晨，你喜欢我吗？梁晨说，喜欢。她又问，那么你会后悔认识我吗？他说，不后悔。他没有对女人说过任何的海誓山盟，这些所有的话，是梁晨这一生说过的最真实的情话。他把她揽在怀里，听她唱歌，是王菲的老歌，天空。他知道他的天空又重新湛蓝。
他问她，你那晚为何会给我三个荔枝？她说不告诉你，你自己猜。
他想了很久，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问，看着她把炖好的汤一点点地舀在碗里，香菇炖鸡，是他喜欢的菜。
爱一个人，就像做菜，火候和材料都很重要，但是即使做得再好，也要喜欢才对。有时候，一道菜做得并不好，但是因为久了，也就习惯了，而若是突然变了口味，再好的菜，都不好下咽。
柳河说完话后，给自己点燃一支烟，她摩挲着手腕的手镯，她说，梁晨，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个手镯吗？
梁晨正在喝汤，这话突然堵住喉咙，他放下勺子，对柳河说，不知道。
她对他轻轻地笑，然后走过来亲吻他。
很多年后，梁晨依然记得当晚的夜色，月光皎洁如银，有风吹进屋子，有花香飘进来，伴着柳河头发上的淡淡青草香气，他把她放在床上，他看见她的头发缠绕在一起，他轻轻关了灯。他听见她唤他“梁生”
幻觉
27岁生日这天，在租来的房间里，柳河为梁晨准备了一场别致的生日，她去超市买来各种东西，然后在屋子里精心倒腾了一个下午。烛光晚餐很浪漫，吃完蛋糕后，梁晨故意问，生日礼物呢？柳河当然知道梁晨的意思，羞涩地笑起来。
梁晨念想了很久，而得到时却有些不知所措。在11楼的阳台上，风有些凉，城市灯火绚烂，车水马龙，她靠在阳台上，他环抱着她的腰，闻到她头发上的气息，他像是要飞起来，觉得这夜透着朦胧的美。
她为他策划的这场逃离让他心生愉快，有些东西终是要过去的，这一次，梁晨知道，自己该同从前做一次完整的告别。
有些事情，梁晨终于明白，那日初见柳河，为何觉得恁熟悉，原来他们真正的第一次遇见，要追溯到三年前。三年前的那日，梁晨第一次看到弟弟梁生的女友柳河，一个可爱的女孩儿，梁生是来借钱的，因为柳河怀了孕。
梁晨没有借钱给梁生，反而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气得不得了，狠狠地教训了梁生，后来柳河便失踪了，梁生与梁晨拼命，他说要是柳河有个三长两短，绝不放过他。梁晨也有些后悔，但是事已至此。
后来的日子，梁生也离家出走了，很多年都没有回来，父母费了很大周折也没找到梁生，便死了心。
梁晨终日在悔恨中度过，也正是因为这个阴影，才造成了他后来恋爱的屡屡失败，因为心中始终怀有对弟弟的愧疚，始终难以忘怀。
长大后的柳河也没有再遇见梁生，她随父母来到了另外的城市，读高中，读大学，直到无意中看到小摊上有梁生曾经送给自己的镯子，而那镯子其实是梁晨很早以前从家里翻出来后又被错当货物放在了口袋里贩卖。
在11楼的阳台上，柳河把背靠在阳台上，向后仰，向后仰，而梁晨看到城市的灯火辉煌。柳河问梁晨，你那时为什么要那样做，梁晨回答，因为我爱你。我依然记得，那日你站在我弟弟身后的样子，让人无比怜惜。
只是那一面？你就爱我？柳河又问。
是。你现在长变了许多，我差点没认出你。梁晨说。
你为什么送我三颗荔枝？梁晨不解地问。
因为我以前看过一本书，告别时，那个男孩送给女孩的三颗荔枝，他说荔枝要吃三颗，才能遗忘。
柳河突然笑起来，把头猛地往后仰，梁晨去抓她，却看到她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扰乱了视线。
凌晨三点，一声巨响，时光轰然而去。
他们曾经爱过，然而，爱只是臻于完美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