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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簇拥着容昭,匆匆去了欣宝林的住处长平苑,离永寿宫也不算远。
宫里关注她行踪的人不少,宁嫔听到下面人回报说璟淑仪到了长春宫门口了,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朝身边的嬷嬷道,“嬷嬷去把我放在梳妆台上的匣子拿来!”
容昭进了长平苑,就见张妙双目赤红,嘴唇干裂,歪在床边咳得撕心裂肺,唇色乌紫,小脸红得滴血,瘦得只剩一小条,天不热也冒出了一额头的汗,将发丝粘在脑门上,显得十分狼狈,也不由得骇然。
“妹妹这是怎么了?好好的突然病成这样?”
容昭阻止了张妙在床上准备起身的动作,眉头皱得死紧,她来的时候,还以为张妙是生病,可现在看她发紫的嘴唇,她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张妙好容易挨过了一番昏天暗地的咳嗽,只觉得肺都咳出来了,闭着眼喘了好一会,才算缓了过来,闻言苦笑道,“别提了,大约是昨儿夜里没盖好被子,受寒了,今早起来便头重得抬不起来,她们去请了半天太医也没请到人,没办法只能请容姐姐出面了。”
容昭却觉得张妙这根本不是什么风寒,什么风寒能让人嘴唇发紫,但显然这也不是毒药,否则张妙还能好端端坐在这里?
也不知道她的结论对不对,一切还是等御医来再说吧!
御医很快便来了,给张妙把了脉,脸色顿时有些奇异,看了看坐在旁边监工似的璟淑仪,不敢得罪这位大佛,于是委婉地问道,“小主可是这几天吃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容昭眉头一跳,果然是她猜测的那样么?
张妙茫然地摇了摇头,“我口味比较固定,很少吃那些所谓的特别东西。”
御医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决定如实说,他毕竟是太医院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见多识广,要是换个刚进太医院的愣头青,恐怕就发现不了张妙身上的“病因”了,可是,纵然如实说了,这位小主的命能不能保住,也是两说,毕竟,那可是——“可是下官观小主的脉搏,却是中毒所致,中的还是失传已久的乌粟子,此药药性歹毒霸道,用一次便上瘾,再也解除不掉,用得多了,便会伤人根基,导致人早逝,虽不是立杆见效,却是被列为禁药之首的祸害呀!”
“什么?”容昭和张妙同时大吃一惊,张妙脸上的病容已经被惊恐绝望所替代,“怎么可能?我这几天压根就没接触过什么特别的东西,更别提传说中的乌粟子了。我一向与人无冤无仇,到底是谁害我?”
那御医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宫廷*,只当做自己没带耳朵,只带了一张嘴,说完病情,也没留下药方就告退了,留了也没用,自乌粟子横空出世后,还从来没有解药呢!
御医只想赶紧回去,将这件事禀报给院判,由院判和院令往上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大乾的后宫居然出现了乌粟子,他都能想象到皇上知晓后的表情了!
张妙一把拉住容昭的手,满脸惶然无助,刚才还压抑的情绪一下子崩溃了,“容姐姐,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在宫中不争宠不挡路,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害我,为什么?”
她害怕之下,质问的声音显得又高又尖利,简直不像平常的她。
“谁要害你?”
长平苑外出现一道轻柔敦厚的声音,仿佛包含着深厚的真诚,张妙听到这道声音,神情居然缓和了不少,脸上也不再那么惶恐了,带出了一丝笑影,“宁姐姐,是你?”
宁嫔托着小匣子,款款地边掀起帘子边道,“是呀,听说你受凉得风寒了,我特来看看你!”
她一抬头,便看到容昭坐在床边,面上带着探究意味地看向她,心里先是一慌,随机就镇定下来——纵是容昭是个肯学上进的寒门女子,可天生的资源便局限了她们的眼光和发展,只要她的谋划成功,这个女人到时候也就不值得一提了。
她将手中的小匣子递给身后的宫女,朝容昭恭恭敬敬、标标准准地行了一份大礼,“嫔妾见过璟淑仪娘娘,娘娘百忙中还抽出时间来见欣儿,嫔妾感激不尽!”
容昭挑了挑眉,她居然一副张妙姐姐的口吻,郑重其事地去道谢,未免让容昭讶异,反倒是张妙,一脸感激地看向宁嫔,向容昭解释道,“这段时间多谢宁姐姐的照顾,我才能过上轻松无忧的好日子,谁知今日又劳烦姐姐跑一趟,实在让妹妹有愧。”
宁嫔笑道,“听说你病了,我哪里还坐得住?”
容昭在一旁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态度热切真诚,不由得微微皱眉,正在这时,张妙抽了空,朝容昭眨了眨眼,眼中的慧黠让容昭放心不少。
第九十四章解毒
张妙不是个复杂的女孩,但显然她也没有天真过头,宁嫔突如其来的示好,她怎么会感觉不到?只是她和容昭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性格都不一样,容昭可以肆无忌惮地在宫中行走而不去结交任何人,如同一朵高岭之花,而她却不行,没有圣宠,没有位分,只有在这宫中并不算出彩的家世,是没有办法龟缩在一隅的,几乎所有宫中的女人都做不了独行客。
她固然和容昭交好,但容昭身份太高,颇有些遥不可及的感觉,纵使她有事,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为了不至于姐妹反目,她也很少往皇上常去的永寿宫凑,她更不能轻易地拿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消磨两人的情意,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不到生命攸关的时候,她是不会轻易请容昭帮忙出手的,所以,平时行动时,她自然需要一个相对低位平等的伴儿,宁嫔的示好来得时机正好,她并顺水推舟接下了。
说起来,她也挺佩服宁嫔,这个女人若是想对一个人好,那真是无微不至体贴入微,如同一个温暖的水泡,不知不觉间便包围了她。
可惜,水泡再温暖,也是一戳就破的,张妙对此心知肚明。
她张妙也是世家长大的,不害人不代表没有防人之心,宁嫔再好,当她主动走近自己的时候,也就暴露了一丝没掩饰好的野心和算计。
张妙想着来日方长,总会有你露出破绽的时候,却不料还没等对方露出破绽,自己先倒了!
乌粟子,一想到这个名字她就发寒,心头止不住地冒出无边的绝望!
中了乌粟子,就代表她好不了了!
为什么,她都这般安分守己了,为什么还有人想要害她?
从宁嫔进来后,容昭就一直在打量她,一年多的时间,不止容昭张开了,这位雍容华贵的宁嫔变化也很大,尽管银盘似的面庞瘦成了鹅蛋型,但依然给人一种丰润大气的感觉。
“宁嫔和欣妹妹的感情倒不错。”容昭轻声笑道。
宁嫔不卑不亢地微微一笑,道,“嫔妾与妹妹虽说没有一见如故,然而相处下来,却觉得颇为投契,难得妹妹看得起嫔妾,嫔妾权当自己多了个嫡亲的妹妹,这宫里举步艰难,咱们姐妹相互扶持,也是一件美事。”
宁嫔这番话出口,倒让容昭高看了她几分,没有完全拿姐妹情说事,听起来还是比较实在的,难怪张妙这种拥有小动物般灵敏直觉的姑娘也没有拒绝她的靠近。
“欣妹妹是个单纯的,有宁嫔这般睿智大气的姐姐护着她,本宫倒也放心了。”容昭一笑,转而对张妙道,“好了,欣妹妹,你是病人,我们也不好多打扰,你睡一会,我和宁嫔去外边说话。”
张妙乖乖地点了点头,一脸无辜中透出几分茫然的表情,容昭看了有几分心疼,叹了口气,她回去后定要好好查查这乌粟子到底是怎么回事,灵泉水兴许能帮助张妙,可她也要想个合情合理的法子弄给张妙。宁嫔也很是怜惜地拍了拍张妙的手,叹了口气,目露忧愁,缓缓地道,“听说你得了风寒,我那里刚好有一味药丸,治风寒颇有些效果,便给你带过来了,你呀,定是平时迷迷糊糊的不注意身体,否则怎么就受寒了呢?瞧你病重的,让人看着就心疼。你以后可要吸取教训,不说让亲者痛,单单是你自己,又何苦受这份罪?”
宁嫔一边说,一边将那匣子打开,匣子里果然躺了一枚光滑乌黑鹌鹑蛋大小表面还泛着点点金芒的大药丸,看上去便十分贵重。
张妙面上露出一丝感激,低声道,“谢谢宁姐姐!”
不管怎么说,人家诚心诚意地带了贵重药物来看她,哪怕她可能不会入口,也得承这份情。
宁嫔也没有当场逼张妙服用的意思,给两人看过后,就将匣子合上,递给了张妙的丫鬟,回头极自然地道,“回头让太医检验一下,看看你的体质适不适合服用此药。”
容昭的目光从那颗药丸拿出来时,便落在上面,直到宁嫔将她递给了张妙的丫鬟,才收回眼光,心里总觉得不得劲,却说不上来。
到客厅,容昭好宁嫔客气了两句,宁嫔便告辞离开了。
容昭回到张妙的卧室,张妙已经睡下了,容昭招呼了她身边的侍女一声,“等你主子醒了,你好好劝慰一番,乌粟子虽然可怕,但未必没有解药,叫她一定要打起精神,别胡思乱想,你回头喂你主子一些清淡的流食,我下午再来。”
那侍女恭恭敬敬地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