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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昭斜了她一眼,“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她也没害我的性命,给她使‘黄粱’,足够了,毕竟当时那情形,没有她也有别人,症结在皇上身上!”
紫竹对自家主子的话自然无异议,拿了香便出了门。
所谓黄粱美梦,就让她在梦中经历自己渴求的一切,待梦醒,残酷的现实总会提醒她,梦到底有多美!
可无论梦有多美,梦就是梦,没法变成现实,梦境与现实的强烈对比,一个高在云端,一个深陷泥泞,到时候,倒要看看她是否有那个意志力,能抵抗得住梦的诱惑!
容昭一甩袖子,便将这件事忘在了脑后,指望着皇上为她报仇,不要太蠢,还是自己报仇来得痛快!
后宫诸人这段时间心情简直是跌宕起伏,却再也不敢自以为是了,当她们以为皇上将要厌弃璟淑仪的时候,人家依然好好地待在永寿宫,甚至还升了一级——搬去永寿宫主殿意味着什么,谁能不知?
宁嫔在自己的卧室内撕烂了所有新制的衣裳,那些颜色偏冷款式简洁的衣裳,面容上流露出的不是一般的恨意,她坐在锦绣堆中,出神了很久,终于起身,从脖子上拽出一枚细金链子挂着的坠子,那金坠子却是枚精致小巧的钥匙造型,宁嫔又从梳妆匣底部抽出一层板,露出一个狭小的夹层,从中掏出一个婴儿拳头大的小盒子,那盒子上有个孔,正好容这把小钥匙塞进去,宁嫔扭了两下,盒子便弹开了,里面躺着一个极小的玉瓶。
宁嫔盯着这玉瓶,喃喃地道,“如今只能靠你了,我也不指望去挣圣宠了,若是能一举得男,若是能一举得男,未必没有我笑到最后的时候!”
宁嫔这边的谋算只有给她送信的她娘知晓,她连贴身宫女都没告诉,只是蛰伏下来,静待时机。
也有人暗叹,如贤妃,便证实了当初的猜测,皇上果然喜好与众不同,璟淑仪这般桀骜的性情,却被皇上捧在手心里,让她们这些温柔和顺的后妃情何以堪?
她们是不是真的温柔和顺,只有皇上心里明白,秦瑄这段时间,心里也是极不好受。
失去后才知道珍贵,被容昭拒之门外后,才知道容昭的笑脸是多么令人思念,那些送去永寿宫的珍品,一件不落被容昭锁进库房,连看一眼都懒得,这让秦瑄想起了容昭狂妄的宣言,的确,拥有药玉那样的宝贝,却毫不犹豫地就给了她,只怕寻常的珍稀珠宝在她眼里也算不得什么。
其实,秦瑄心中明白,真正的歉意,不是这些外物所能表达的。
他只是,不太敢去面对昭昭。
南巡的路线终于安排妥当,南疆那边也派遣了数队探子前去暗查,眼下他要忙的便是即将开始的春闱了。
想到春闱,秦瑄目光一暗,从茶几下抽出了一个雪锦木盒,打开,盒中赫然躺着一方雪白的砚台,是罕见的白色,纯透无瑕,肌理温润,宛若羊脂美玉,但这的确只是一方石砚,砚台的右侧上方镌刻着一丛枝叶舒展的兰花,形容优雅幽然,仿佛还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方难得的上品!
只是,想到它的主人,秦瑄心情就好不起来——这是乔清池赠送,托他转交给‘小公子’的礼物,还预祝她科考顺利!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他那天怎么会一时冲动,就和昭昭吵起来呢?
他承认他是嫉妒了,明明那天是他带昭昭出宫游玩,明明昭昭和乔清池并没有单独相处,甚至都没说过几句话,可他还是嫉妒,仿佛自己急欲珍藏的宝贝被人觊觎了,冲动得恨不得挖出对方的眼睛!
回到宫里,他不幸又被昭昭的冷眼刺激到,竟口不择言,把原先已经渐入佳境的关系重新打回了原形,不,比原来更糟糕!
真是个蠢货!
昭昭并没有犯错,而他,却真的亲手在他们之间埋下了一颗猜忌的种子,在第一时刻便破土生根,再也无法拔除了!
烛光高照中,秦瑄把玩着手中的砚台,眸中的光芒忽明忽暗,幽幽难测,这方被他有意无意遗忘的砚台——
“李连海,把这个给璟淑仪送去。”秦瑄顿了顿,“就说是士子乔清池赠送给朕的。”
李连海垂下了头,“是。”
李连海仿佛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出了养心殿,暗一的身影如泥鳅一般滑了进来,给秦瑄乘上了一叠纸张。
秦瑄翻开随意浏览了一番,便放在一边,似笑非笑。
“朕的暗卫第一高手,居然只能查出这点东西?”
暗一却没有立即请罪,虽然没弯成任务很伤他自尊,但是——“属下试探了那些老道,虽然有些神通,尚还不及皇上功力高深,民间虽然时有山精妖怪的传闻,但这些老道却并未有人见识过,倒是天泉观观主,曾提到‘芥子’这个词,可并未交代清楚便坐化了,属下无能,请皇上降罪!”
“芥子?”秦瑄喃喃地道。
芥子这个词,他是听过的,但是,这个芥子,是他想象中那个芥子吗?
如果昭昭真的身怀芥子这等逆天宝物,他又该如何选择,还能像当初向她索取药玉那般理所当然?
容昭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最大的底牌在秦瑄那里有暴露的危险,她正捧着李连海交给她的砚台,面色十分奇怪。
“你是说,这是乔清池送给陛下的,陛下转赠给我了?”容昭又问了一声,怎么可能,这乔清池可是外男,陛下是哪根神经搭的不对,把别的男人送他的东西再给他妃子?
李连海恭声道,“陛下是这么吩咐的。”
到底是不是,奴才哪里知道啊?
容昭拿着砚台,脑中忽然灵光一闪,“皇上得到这块砚台是什么时候?”
不会就是那晚吧?
事实就是这么狗血,按说以李连海对皇上的忠心,他是不会多嘴的,可是看皇上那难受劲,他觉得优势互做个嘴不够严的奴才,也是一种忠心的表达方式。
于是,李连海很‘诚恳’地道,“就是,就是和娘娘吵架那天,皇上出宫,偶遇了杨奕、乔清池两位公子,两位还向皇上代问您好,乔公子——”
李连海想到那人痴恋的眼神,就心底发憷,不过想到这两人不和,最受罪的事他们这些伺候的,养心殿这几天被拖出去打板子的不在少数,只有少少几位皇上使得顺手的免于一难,可随着皇上情绪日益暴躁,他们离被打板子也不远了,所以,帮他们和好,其实也是在帮自己脱离苦难,于是他咬着腮帮子努力把话说下去,“没见着娘娘,很是失望,便,便托皇上给带了,带了这份礼物!”
容昭目光闪闪,随手垫了垫这方砚台,嘴角微微翘起,却看不出什么情绪波动,“原来如此,我说呢,不过是个小贵人,就能惹得陛下对我大发雷霆,当真是遇到真爱了?”
李连海嘴里发苦,那哪叫大发雷霆,您还没见过皇上真正大发雷霆的时候,那才真叫天资一怒伏尸百万,这位璟淑仪真是好日过够了,居然敢跟皇上顶着干,关键是,事后还是皇上先低头的。
光是想到这,李连海就不敢对眼前这位主子表露出一丝不敬,他伺候皇上这么多年,有些事儿,看得比皇上自己还明白,皇上和这位璟主子之间,压根就不像皇上和宠妃之间的相处,倒更像是自个儿小时候见过的民间夫妻之间相处的模式,该吵架吵架,该生气生气,绝不因为一方的地位而妥协,相处时更没有低人一等的感觉,那书上说的什么“相敬如宾”,呸,都当你是客人了,那还叫夫妻吗?
虽然不知道皇上以后会不会“变心”,但就冲着眼下这种模式,他也绝对不能把对方当做单纯的宠妃对待。
“一个小小的贵人,如何及得上你?”门口,一道低沉暗哑的声音传来。
容昭抬头看过去,秦瑄站在那里,目光复杂深沉地看着她。
容昭眉头微微一跳,总觉得秦瑄的目光中包含着什么,只是一时却没法分辨,嘴巴比脑子反应更快地道,“臣妾不敢和白贵人比,人家父亲是兵部侍郎,臣妾的父亲不过是一介穷翰林。”
秦瑄无奈地一笑,昭昭终于愿意和他比较平静地说话了,至少这是个好现象,比之前冷嘲热讽让他心里好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