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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副猪样,看着都反胃,生出来的娃倒还不错,这是我头一次接手这么漂亮的娃。”
“……”
李绮橙只觉得喉咙处一股腥味儿。她忍住恶心感,眼前一黑,软软地瘫倒在席晔怀里。
……
六年前的那个夏天,一辆面包车挟着尘土开向了一个大山深处的村子。
夏夜聒噪闷热,那几座大山中间一个人烟稀少的村子迎来了“客人”。两个瘦黑瘦黑的男人将一个胖女人和一个婴儿送到门前有着一棵大枣树的平房前。
那家人将攒了不下十年的钱递给他们。
“你们好生些,把这女人看紧了,等她奶水喂光了,就通知我们。别让她乱跑。”
“是是是……”
女人身材走形得厉害,蓬头垢面,怀里的婴儿早已被那家人夺去。那晚,她被锁在柴屋里,双手双脚都绑着,和老鼠蟑螂为伴,一开始她呼救,却被那家的男人揪着头发甩了一巴掌。隔壁就是她的孩子,她听见他半夜哭得极为响亮,没多久,就响起了男人抱怨的声音和妇人“咿咿呀呀”的哄弄声。再过了大约十分钟,柴屋被手电照亮,那妇人抱着婴儿进来。
“衣服捞上来,给他喂奶。”她操着一口乡音道。
女人没听懂,她就上去扯她的衣服。那猥琐瘦高的男人就站在门口,透过手电的光,直愣愣地盯着女人饱满的地方。妇人将其赶走,女人则开始哺乳。
很快,怀里的婴儿渐渐安静下来。她扯开一抹笑,孩子却在下一刻被妇人夺走。
临走时,那妇人用不标准的普通话告诉她:“你给我老实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你就是喊,也没有来救你。我会随时守着你,就你这副猪样,休想勾引我男人!”
妇人说得没错。这里着实没人救她。
封闭厉害的小山村,她就是呼救,也没人会朝她伸出援助之手。她被锁在那个小柴屋,一过就是半个月。她的身上早已污浊不堪,每天的吃食更是寒酸。柴屋里的空气被尿液和酸味污染,女人蹲坐在废弃的灶台下,忍受着那门缝外传来的淫邪目光。
她听到那家人给他的孩子取名“天宝”。她还没想好给他取什么名字。那晚,下着滂沱大雨,她嘴里念着“雨泽”两个字,一念就是半个小时。
李雨泽。老天给她的恩泽,让她平淡无奇的人生久旱逢甘露。她感激这个孩子的到来,让她重新拥有了亲密无间的家人。
雨泽,雨泽……
一个月后,她没了奶水。
那晚,她以为自己就要被埋进土里。
警察的到来,挽救了她的一条命。那个为首的高大男人,被旁边的人称作“邢副队”,他走到她面前,解开她身上的束缚,“小姐,没事了,你得救了……”
她惨然一笑,用尽浑身力气,扯开嗓子道:“我的小雨泽呢?”
那是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后来,她发现自己已经无法开口,任凭怎么努力,怎么看医生。
***
席晔在医院的走廊焦躁地来回踱步。期间,他联系到了李绮橙的舅舅。沈忠国听说西瓜失踪后,差点气得从架子上摔下来。
他马不停蹄地赶到医院,又得知李绮橙晕倒了。
“作孽啊作孽……”沈忠国掩面,直摇头。
席晔拿着手机,一直在联系那帮人,直到晚上九点左右,才得到一个好消息。当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话,他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西瓜找到了。”
沈忠国嗓子眼儿的那块大石头也总算落下去。之后,他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地守着病房。
这期间,席晔又打了两个电话。他身上的戾气愈发重,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隔得老远都能察觉到,脚下的步伐随之加快,生怕被牵连。
李绮橙醒来是在晚上十点左右。
她睁开眼,第一时间就要找西瓜。席晔上前去按住她,“西瓜找到了……”
他摸着她的头,尽全力去安抚她。
很快,李绮橙安静下来。席晔替她调整了一下手背上的针头,俯身往她手腕上看去的时候,在动脉上方五厘米处发现了一道蜿蜒的丑陋伤疤。他心脏一揪,敛了温柔的神情,内心愈发地疑惑。
在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这回的女主的确跟个地里的小白菜一样苦。可是苦尽甘来么,以后她的日子就慢慢好的。还有读者说女主是包子,我给橙子的定义呢,是善良的姑娘,她可以慢慢成长到强大,她不是女强文里的女主,没那么多心机和金手指,刻意塑造她强大的一面反而过于僵硬。但是别着急。丑小鸭总会蜕变成白天鹅的。
贱贱你快去把当年的凶手抓住,吊打!!!
☆、第28章送子泉
李绮橙盯着白色的天花板发愣,眼睛肿似核桃。气氛压抑沉闷,沈忠国和席晔守在病床前,俱沉默不言。
十分钟后,席晔起身。
“我去接西瓜。”他拿了一旁的外套穿上,“舅舅,麻烦您照顾一下橙子。”
沈忠国点头:“路上小心。”他已经太过疲惫,说话的声音都带着股苍老沙哑的味道。
席晔临走前看了病床上的女人一眼,又吩咐这里的医生,若是有情况要及时和他联系。
“夫人身体没大碍,只是受了刺激。”医生这么告诉他。
他听到这话,觉得不是滋味儿。
一路上,席晔都心神不宁的,直到他开车来到刑警支队。邢毅早就在门口候着,见到他的车,快步走上前去。
“孩子正在发烧,医生看着。这是他书包上掉下来的玩具。”他将那个沾满灰尘的小黄人递给席晔,“找到他的时候,他是被人丢到附近公园的一棵大树底下,路人发现抱过来的。”
“没有目击者么?”席晔接过小黄人,沉声问。
邢毅摇头,“而且学校的老师也不清楚情况,监控录像翻遍了都没有。不过好在孩子没受什么伤。”
他见席晔若有所思,又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麻烦刑警官了。”
邢毅眉头微皱:“这个孩子的名字是叫李雨泽么?”
“是的。”席晔抬眸,“怎么?”
他敛了神色:“没什么……”
邢毅只是觉得,“李雨泽”这个名字,让他回想起了很多年前那个拆散无数家庭的大型人口贩卖案,以及那个他印象最深刻的场景:衣衫褴褛的胖女人,蓬头垢面地坐在一堆干草上,她的眼神绝望而无助。
那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被拐卖的妇女都要绝望,如无法复燃的死灰。
晚上十一点,席晔将早已睡着的西瓜送到了李绮橙所在的医院。
陈秘书打电话过来,问他明天的工作行程该怎么安排。
“全部取消了。”席晔扶额,语气一沉,“另外,你让人给我注意一下曾萝最近的情况,及时汇报给我。”
“明白。”
和他斗,明里暗里都是死路一条。他本来不想和女人一般见识的,这算是开了先河。曾家大小姐哪根筋不对了,他使点手段给她搭回去就是。
至于杨芸,他安排了一出好戏给她。
……
孩子失而复得,李绮橙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她输完液就守在西瓜身边,一刻也不肯离开。沈忠国接到工作地方的电话,说是屋主不满,要他及时赶回去,他无计可施,只好安慰了李绮橙几句,就匆匆离开医院。
席晔凝了神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屋内的灯暧昧昏暗,打在那边的一大一小身上,落下一大片阴影。十二点半,他起身,走到病床前,用手探了一下西瓜的额头。
“你去休息一会儿,我来守着他。”他哑声道。
李绮橙却不动。她将头趴在床沿上,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张苍白的小脸。
这一刻,席晔总算明白,这个孩子对于李绮橙来说是个怎样的存在。在她的内心,恐怕没有任何人比得上这个孩子。想到这里,他顿觉苦涩,自己显然是个多余的存在。没有他,她和西瓜,感情好得是任何人都插不进来的。
他在床边站了片刻,转身准备去拿薄毯过来,一只手却在下一刻轻轻抓住他的裤脚。
席晔停在原地,低着头。没多久,他明显感觉到后背那一处浸进来冰凉的液体。
“李绮橙,孩子已经找到了。我发誓,以后不会再疏忽,不会让他受到任何危险。”他郑重其事地告诉她。她的手紧了紧,他握住那双手,将体温传递给她。那双手上面有很多茧子,刺人又苦涩。
这朵坚强的小花,也有被霜打蔫的时候。
他转身,将她打横抱起,一路走到沙发旁。
月色撩人,席晔让她的头枕在他的大腿上。她仍旧在哭,只是哭得小声又压抑。他拿了纸巾为她擦泪,声音柔得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别哭,李绮橙。”
没有人能体会到她现在内心的恐惧。这次的导火索差点将她拉进那个黑暗而燥热的夏天。李绮橙以为自己早已看开,可埋藏得越深,牵扯出来时,就会越清晰。
她枕在这个男人的腿上,感觉到他的大掌在她的发丝上抚着。
静谧的夜晚,人心尤为脆弱。李绮橙蜷缩着身体,陷入了巨大的矛盾和痛苦中。
下半夜三点左右,她从时好时坏的梦中醒来,双眼睁开的时候极为艰涩。屋内黑漆漆的,她被人抱在怀里,头枕在坚实而有着巨大力量的手臂上。男人近在咫尺的脸看得并不真切,她只能够借着从外面传来的微弱的路灯光,看清他挺翘的鼻子和紧抿的薄唇。
两人睡在一张并不宽大的沙发上,姿势亲密,如一对新婚不久的夫妇。
她重新闭上眼,没多久又陷入了沉沉的梦乡中。
黑夜蛊惑人心,这是李绮橙告诉自己这么放纵的理由。
***
西瓜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喊饿。
当席晔不动声色地问起那个将他带走的人时,孩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恐惧感。他只是告诉席晔,放学的时候,语文老师让他去追还没打扫清洁的某某同学,他从学校后门走的。
“然后……然后我就不记得了。”西瓜撇撇嘴。
“没事,想不起来就不要想。”席晔摸摸他的头,并没有再问下去。
李绮橙坐在一旁调冲剂,一直低着头没反应。西瓜明显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对劲,喝完粥后就穿了鞋子下床跑到她面前。
“妈妈,对不起……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他坐到她旁边,声音小小细细的。
李绮橙放下碗,用手贴了贴他的脸,告诉他,妈妈没生气,你没有错。
她将他抱在腿上,喂他把那杯深褐色的液体喝了。冲剂味道不好,西瓜也没娇气地哇哇大叫,只是皱着鼻子把一整杯给灌了下去。
这一幕落在席晔眼里。
这个孩子很会看人脸色行事,因为生长环境的影响,他比一般孩子还敏感,也更会隐忍。恐怕昨天的事,他还有些细节不肯说。至于什么原因,席晔也不想去深究。
他只知道,他席晔在某些方面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