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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我做了一回灾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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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8年5月12日夜,我又经历了一个难过的失眠之夜。坐在窗前,遥望远方,下午刚刚得知四川汶川发生8.0级大地震人说水火无情,这又有多少要遭灾?遭灾的滋味是多么难挨

    这时,我想起了1998年7月28日,那天,我刚从防汛大堤上换下来,在家洗了个澡,睡了一觉。第二天一早,我刚起床,正在洗漱间刷牙,猛地听见附近街上一阵喧闹。匆忙地抹把脸,我刚拉开门,妻脸上焦急地从外进来,对我喊着说:“快,把家里弄一下,水坝破了”我们的家住在一楼,听说附近坝破了,肯定会殃及到我们,我的第一根神经就是筑坝挡水。于是与妻一道手忙脚乱地拿袋子装土,没有土,慌乱中,甚至连刚刚买回的半袋米也填了上去。我们在门口打坝,想把水挡在家门之外,忙乎一阵,坝还没打起来,水就从墙脚和地平破损的地方“咕咕咕咕”地往上涌,望着满屋子黄荡荡上涨的水,我惊呆了

    一向温和、从不大声说话的妻子突然冲我大声喊起来:“你傻啦,快抢东西!”喊着,她就冲进卧室,扑向棕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居然一下就掀起了棕床的一角。在我的帮助下,把床架子往里挪,搁高了一尺多。于是她从穿衣柜里抢衣物,拼命地往床上扔。这时我听见对面的邻居也在焦躁地喊叫,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妇,家里的一切都是新的。当我刚在门前一露面,就听那男的在抱怨,说女方单位的领导不关心职工,洪灾来了没有看到一个人!我听后心里一震,显然是针对我说的我自己家里不正遭灾么?面对邻居的责怨,我始而愤怒,继而羞惭起来。我还是单位的领导哦。面对自己单位的职工,让我感到一种职责的压力,大灾来时,本能地只把眼光盯住自己的家!这能叫她不埋怨吗!不由我多想,便冲进邻居的家,为她们作财产抢救。穿衣柜的衣物都放上了壁楼,彩电和缝纫机用桌椅罍垒高搁起来

    忙完这些,再回到自己的家里,妻怀里搂着一抱东西,呆滞地站在水中央。洪水已经没齐她的腰她见我淌水进来,转面看我。我见她满脸泪水。她声音沙哑十分悲伤地说:“zwg哦,你的书完了!”

    可不,大水已经淹没了书柜的下层,我的三个书柜也是我工作几十年唯一积攒的“资产”!我上前去试图把门打开,可是洪水的阻力使我白费气力。“完了”我的心如刀绞。

    突然,我记起来几件重要的东西——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的资料,是放在书柜的最底层的妻见我的脸色很难看,见我就要崩溃的样子。便把她怀抱的那一包东西递给我。我接过一看,是一套手抄的民间故事,民间歌谣,和我主编的民间俗谚几千张卡片,(还有我的一些诗歌和小说草稿。)这是1986年以来,我一直在做,一直也没有完全结束的工作。也可以说是我赖以吃饭的本钱!只要它们在,便是我从这水灾中捞起了一根救命稻草!我找了一卷薄模纸把它们包起来收藏在屋子的最高的位置

    在齐腰深的水里,我们呆滞地站着久久地相互看着,仿佛等待末日来临看着已经毁于洪涝的家,我们泪眼相向。我动员她到高一点的亲戚家去,她开头说什么也不肯。面对被洪水浮起的床和家具,她的心里就不是简单的“难过”能衬度得了的,她几乎是绝望。唯一支撑着的,是我在她的身旁。就这样僵持,幸亏水涨到腰际再没往上涨洪水冰凉,直入骨髓的冰冷,站久了让人牙齿直打颤。眼睁睁看着好好的家就这样被洪水毁了,开头心里难过,对冷也没有管顾,到天擦黑,我见妻的嘴唇冻得发乌,这样熬下去会把人搞垮,我劝她不要强撑了“人比家更重要,没有人要家有什么用!”我说。我强硬地推搡着她搀扶着她淌着水走向西街,直把她送到亲戚家里。

    在我往回走,快要走近我们那幢家属楼的时候。突然听见街边有人喊我。我左右巡视,这才看见,是街边住的何奶奶在喊我。她家临街一间破旧的瓦屋,大门向着大街。此时,她坐在一张方桌上,方桌堵着大门。听到她喊我,我心里一阵发酸,老人家80多岁,儿子在外地工作,遭到洪涝,近旁连一个亲人也没有。我淌着水走上前,想安慰她几句。她见我走近,便不住地问:“z老师,你的家婆(儿子的外婆)还好不?”自从那年,我把岳母从乡下接来,她就是岳母的玩伴。听她问起我的岳母,我心里一热,都到了这时候,老人家心里还在为别人惦记着。我告诉她说:“在这场洪水闹起来的时候,她的大女儿就把她接到她们家去了。”她关切问:“哪儿没大水?”我说:“她们家住在山坡上”她如释重负地哦了一声,像是一块石头下了地。接着她向我说:“水涨起来的时候,是邻居来救我,我让他们把方桌移到门口,我就坐在上面。”从早晨开始到现在,已经十来个小时了,我问她:“累不累?”她说:“没事。我经历过好多次大水了”说着她就回忆起来,看看天渐渐黑下来,她突然打住话头,问我:“这一天,你吃饭了吗?”我很真实地摇了摇头。她突然从身边拿出一只碗和一个盆子来,碗里盛着粥,盆里装着数支油条。她推给我吃。我哪吃得下饭?见我摇了摇头,她着急起来说:“不脏,我动都没动的。”我推说:“不是的,这水不知哪天退得了!”在她的再三恳切之下,我只好拿了一根油条。

    在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在后面关照地说:“z老师,慢慢走!”我只是轻轻地答应了一声,泪水已经湿了面颊。

    回到家里,我摸索着好不容易找了我的书桌,爬上去的时候,像坐上船似的隐隐地感到桌子被浮起来压下去的感觉。我就这样孤独地坐在黑暗中。我十分费劲嚼着已经冷过劲的油条,油条还没吞咽下肚,满肚子的苦水先涌了上来。

    这时,我才想到我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