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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市长就任以后,在公共场所就成了人们的中心,他的任何行为都能引来一片赞美声。比如说跳了一次舞或是乘兴唱了几句戏就会有人赞美说,您当初要是从事舞台艺术,那现在一定是名角儿了;又比如说他随便哼了几句顺口溜,也会有人赞美说,绝唱,绝唱!简直羞煞那些诗人了;特别是有一次唱了一首歌,居然有人说没想到市长还有这么好的歌喉,您当初要是专门唱歌,那就没有那些歌星的位置啰。鲁市长知道他们是在瞎起哄,但听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后来时间一长,听得多了,他也就觉得自己恐怕确实是有点儿天赋。
“乐群庄”是本市一处即将竣工的私营休闲兼娱乐场所,那个刁老板早就想跟市长套近乎,但苦于找不到机会。当他知道鲁市长“多才多艺”以后就想,鲁市长既然多才多艺,那么也一定擅长书法。现在许多大型建筑都是找领导题词,我这门前的那块匾额为什么不请他写!?
刁老板向市府秘书长提出了这个问题,秘书长当然知道市长喜欢出点风头,而且知道刁老板也一定会有一笔丰厚的润笔。他相信鲁市长一定会欣然同意的。但他口里还是说:“市长工作忙得很哪,未必有时间作这种小事。”
“那”
“不过,我还是可以转告一下。”
“那就太谢谢了,我等候消息,我等候消息。”
宽敞明亮的书房中央摆着一张古香古色的方桌,方桌上是一张与桌子同宽的宣纸,宣纸上写着“乐群庄”三个大字,市里有名的书法大师王吟在桌旁看了半天说:“啊,好字,好字!”
“你就不要恭维了,我请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进行必要的修理的。”站在一旁的鲁市长说。
“修理!?”
“你看我还不知道我自己这点水准,说实话,我挂在墙上仔细看过了,总觉得不大顺眼。我这才”
今天中午王吟突然接到市府秘书长的电话,说是今晚鲁市长要在家里约见他,作为书法家的他,平时深居简出不大喜欢社交,特别是不大愿意出入官场,在接到电话之后他本想婉拒,可作为一市之长主动约见他这还是第一次,他觉得不能不给人家面子。
进屋寒暄之后,市长就迫不及待地要他看字,他也就大略知道市长约见的用意了。这时他问:“您的意思是?”
“你能不能先说说,我这字的问题出在哪儿。”
“这既然这样,我就只好斑门弄斧了。这字有两点值得探讨,第一,这三个字单独看都还可以,可整体形象却不大协调;第二,落笔不够有力,收笔也不够果断。当然,这并不能说明您功夫不到家,主要是您不经常写的缘故,这字是要经常写的啊。”
“好吧,好吧,那就看能否用你的妙手给我点化一下。”
“这个”王吟思索了一下说“在原字上动手恐怕不大好办,这写字也讲究‘气’的,只能是一气呵成。我看是不是这样,让我模仿您的字体另写一张试试。”
“那样最好,那样最好。”
于是王吟又仔细琢磨了一番鲁市长原来写的字,然后,便在桌上铺开纸,蘸饱了墨挥毫写就了一张。这张纸上的字既有鲁市长的“原汁原味”又增添了许多活气,同时整体布局上也比原来合理得多。鲁市长看了连忙说:“好,好,真是点石成金!”
后来,这幅由王吟写的字就盖上了鲁市长的大印经过精工制作挂在了“乐群庄”的大门上。
这字挂上之后自然褒贬不一,人们背后的议论是:
“没想到这鲁某官儿当大了,书法也跟着长进了。”
“哎呀,你不知道人家是多才多艺的市长!?”
“不伦不类!多的是书法家,要他出什么风头!把官儿当好不就得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领导题字以示重视!”
当面的议论可就绝然不同了:
“这字既具颜氏之端庄雄伟,又有王氏之妍美流变,绝作!绝作!”
“不是我当面吹捧,凭这字您在我们市里可算是书法界的一代宗师了!”
“何止本市,我看就是在全国也能排得上号了。”
“我们那个‘谪仙居’,您也该重视一下吧。”
“我们那个”
“我们”
这下可难住了鲁市长,全应承下来吧,那得花多少功夫?更何况还得请拒绝一些吧,还说你厚此薄彼!因此每逢这种情况,他只好敷衍着说:“有空再说,有空再说。”可谁知下面的人得了这句话,就先把丰厚的润笔送到了家里,真是弄得人骑虎难下。
没办法,开初几次还是只好厚着脸皮暗暗地把王吟请来,次数多了,他也明显地觉察出了王吟的不耐烦;于是他想起了王吟“字是要经常写的”那句话,有空便关着门在家里操练。少年时他也还是练习过书法的,因此也还算是有点基础。真是功夫不负苦心人,练了几天他觉得还真的有了长进,此后就再也不去找王吟了。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工夫全市几乎每一条街上都能看得到鲁市长“墨宝”当然人们并没有看出那字有多大的长进,甚至认为后来写的远远不如开头几次写的好,因为人们不知道开头写的字是经王吟“点化”过的。
有一天鲁市长收到了一封奇怪的挂号信,信上说:
市长阁下:
您的墨宝遍布全城,给我市增加了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是您高度重视城市文明建设的结果,市民们对此非常感动,我们谨代表我们周围的市民向您表示最诚挚的感谢!现在我们这儿正在新建一所公厕,这所公厕修在大路旁边,在一定程度上也代表了城市形象,我们想您对此不会不予以重视,因此,请您千万给我们题写“公厕”两字。为了感谢您的盛情,我们大家集资了200元给您做润笔,我们知道您的墨宝一字千金,这点钱不能报答您于万一,但我们现在手头拮据,我们中有的还是下岗工人,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请您千万原谅。
此致
敬礼
几位关心城市文明建设的市民年月日
信中还真的夹寄了两张百元券,鲁市长看完信,将那信和两张百元券一起撕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