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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了一声,后知后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回反倒是折清问我,“什么不是那个意思。”
“我没有觉着仙族人法力不济的意思,只是觉着仙族人不若妖族和魔族,偶尔也用用牙齿……”
折清静了一阵,淡笑道,“你每回揣度人心都能偏得如此离谱也是挺难得的。”
这话我还是明白的,大抵不是在夸我,遂垂着头,弱弱的干笑。
堆积起的火柴因为给烧断了,噗嗤的发出一声轻微的坍塌声,溅出些火光。
我感觉折清并没有多少起身去洞穴的意思,至少我多次肢体暗示,他都没有反应要跟着我走,反倒将我压得动弹不得。
于是我就思忖,是不是他觉着我月亮没有晒够,在等着果子接班。这样可不好,我不能将果子当个抱枕抱着,更不能让他如此将我抱着,可这天气实在是冷极。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回洞穴靠谱些,便要准备换个方式暗示。
正要开口,折清却先与我一步,“洛儿,前世的事,你到底记起了多少?”
我心中一凛,道完了,本以为这说道不清的一页暂且揭了过去,折清他明显是个对此事实没有兴致的,上次会问大抵是情境使然。就好比遭了背叛的人,总会下意识的问出句为什么,不一定代表他不知道,也不一定代表他想知道,就好似个应急的反应,应景而生。可今次却是实打实的问了。
我想了半天,也不想装糊涂的绕话,”你若是问的夜寻,我一生颇长的时间内都有他,所有的记忆中,前世的自己尚且未意识到此份的感情,但是如今回想过后却晓真心。“我知道话说得直白了不好,但是前世结局本就是个不能转圜的局势,我再扭扭捏捏委实矫情。“最后一段时日的记忆,因为损得厉害,虽然大多都记不起,但是劈腿这事,还是隐隐知道的。我晓你我为夫妻,依旧做了如此禽兽的行为,给你刺一刀也无话可说。”
我知道我现在同折清不是什么可以一笑释然的关系,但就算往后是陌路人,能在那之前将话说开也是好的。
而我能道出如此言论的第二原因便是,在我前世,清楚的知道折清他是不喜欢我的,一点都不。
这事我算是挺后来才知道,记忆模糊,也记不得是因何契机晓得的,只是有这个印象,记得一些零星场景。
把话说开之后,我以为折清会觉着轻松,却不料他低声道了句叫我错愕的话语。
他道,”洛儿,你并没有背叛谁“
因为他说的言论同我想的全然背道而驰,一时叫我无言以对,怔怔,”什么?”
他给我的回应不过是轻轻顺了顺我的发丝,良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真心的浅笑,”我从未想过,你竟是个如此死心眼的人,该说你什么好。”语气中恍似含了太多过往,让人茫然。
正要细问,谷底下方传来些石头滑动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果子的声音,小声问,“帝君,姑姑醒了吗?我放心不下……”
话语一卡,我瞧见沉在墨色中的断崖线后头探出来张清秀的脸,半尴半尬的抿着唇,眼神飘忽,愣没好往我这看,隔了好久,仍是往我们这边走了。别扭的偏着头对着火堆死瞧。
折清后来同他又说了什么,我都没听进去,他们一来一去,好似还谈了两句。
我的思绪尚且还卡在果子最开始道的那一句“帝君”上,缓不过神来。
直待果子上前拨了拨火,将火拨得更大了些,迎面而来一阵稍暖的气浪,我心中才终于稳定。
“看来我忘记的那近百年,老大你身上好似发生了很多事……这,帝君是?”我自个说出的话甚至携着些我自己都不确信的成分,且不论四海八荒,亘古至今,也就只有一人能担得起一句帝君的称号。只论凭帝君他老人家的辈分,万万也不能是天帝的孙子辈,一路联姻到了我千家才是。这事,就算我消受得起,天帝他也不一定消受得起。
退一万步,仙界有了帝君,怎还会需得同我魔界联姻?
果子闻言拨动火堆的手一下就有点僵硬,好似没有意识到自己方才是唤的这一句,偏头瞅瞅折清,没说话了。我看其脸色,明显同他小时候做了错事的神情如出一辙,更是笃定他并非在开玩笑。
折清半天没有说话,我动了动想要回头瞧瞧他,但这其实挺难的。
适时,折清忽而道,“我若同你说,你能不生气么?”
我啊了一声,眼见果子紧抿着唇要开溜的形容,觉着分外的奇怪,多留了个心眼,就问,“同千溯有关系吗?”
折清的声音不晓为何就沉了些,“没有。”
我点点头,“那我就不生气。”
果子正儿八经的朝我们行了个礼,就说洞里的火快没了,他还得早点回去,不然梨樰得冻僵了。说完也不待我说话,似叶般轻飘飘的一跃,便隐没在崖壁之下。
我看到他这个形容,脑海鬼使神差中就冒出了个荒诞的念头,心道,帝君的后代是不是还能叫帝君?或是小帝君?
我光知道折清是谁家的孙子,却不晓得他是谁家的儿子,说不定他娘亲是大有来头的?正牌仙二代?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西西的地雷,和碧莹的评论及地雷~~感觉能量满满~~哈哈哈
☆、第82章承认
正待我脑中剧场不断,胡思乱想之际,折清首先提的东西却径直将我种种的才想推上了个死胡同,一瞬安静下来。
他说的是,结缘灯。
魔界是个寡亲缘、情缘之处,为己而活,对于这种结缘神物的传说往往不屑一顾。
事实上,结缘灯的确是存在的。折清道,世间共有八盏结缘灯,却并非盏盏都是“神物”,亦有可能是“邪物”。
千溯曾同我道结缘灯并无可能实施的原理,是因为灯是人做的,缘是天定的。命格之理若是有人勘破,那便是越神的存在,这样的人也特地费大力气做结缘灯,总不至于是用来造福大众的。
我当时深以为然,但折清言辞又是另一番的解说,“八盏结缘灯,以神力截取轮回相辅相生介入口,分作休门、生门、伤门、杜门、景门、死门、惊门、开门。其中生门为‘神物’,入之结缘永生,死门为‘邪物’入之断情缘,难得善终。则其余六门,亦有偏正偏邪之说,但大抵结局便是两人多了一轮回,得以再遇生死八门,周而复始,始而复周,重新归结于天道掌控之中。”
这话听上去复杂,但我曾也被迫钻研命理一说以求越神,故还是能懂些的,遂只是静待他道完之后的结论。
“结缘灯中入‘死门‘一灯早已被人点过,剩下七盏,有一盏便给你燃了,那灯我后来在寒玉阁中瞧见过,亦非生门。但却恰好,救了我一命。“
我不记得折清同那结缘灯有什么干系,但他语气笃定且沉稳,定是有能说服我的理由。
”我原不晓得越神级结灯给予世人是为何用,直待百年前推算自个命格,才发现结缘灯神力隐隐改变的轨迹,竟让我早知断绝的命格延续无尽,生生避开了天劫。我当时亦想这灯兴许当真就是那一盏的‘生门’,但复又推算了你的命格,方知是我痴心妄想了。”顿一顿,“结缘灯除开‘生’‘死’的六门中,多出的那一轮回,所改变的命格是由你燃发缔结契约的瞬间决定的。”
此后,有很长一阵的沉默,折清的声音有些轻,低头时唇角贴着我的发丝,“我竟在你劫数将至之时,才知你已将命给了我……”
听到这,我的关注点早已不在那断了我命格的结缘灯上。
我记着当初我真真切切是偷了夜寻的头发,命自然也是给的他,并非折清。
……
当时我方练就不灭之身不久,除却天道命劫,无论是谁皆伤不得我丝毫。发丝在灯中燃时,我恍惚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喘气,凉飕飕的,回首时却未见一人。
便是于此的同时,不过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具体来说是一个画面。
一副巨大的金丝楠木镶玉的棺,静静沉在寂静墨黑的海底,或有月光透过海水洒下来些苍白,可见海底素净的沙石,水中干净,却连一个活物都不曾见到,安静得可怖。
我的手就搭在那棺上,并不受我控制的渐渐推开的棺木。
与此同时有人问我,”这棺木中躺着你或者夜寻中的一人,你以为是谁?“
这氛围太过诡异,我甚至来不及怀疑,来不及看清是个怎样的境况,好似形式所迫,心中更是明了,我口中只能道出我和夜寻其中一人的名字,而这人,会躺进这棺木之中,沉睡在这寂黑的海底。
我缄口不语,棺木随着我手中的力道渐渐开启,露出一张素净的脸,闭着眼时,眉眼之中透着一份安详。
……
此后,我的心口多了一道轻不可见的伤痕,不灭之身也随着不复存在。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晓得、不记得当初那个只在脑海浮现画面,与抉择,仿佛那些都不曾存在发生过。更不晓得心口的伤是哪来的,不灭之身是如何被毁的。只待折清这么一提,我好不容易才回想起来。
想起来之后,有点发蒙,沉吟一阵,然后问,”那这八盏灯,对于制造灯的越神级有什么好处?”
他回道,“这便是越神而无□□之者的局限性,能改他人之命格,却无法左右自己的,意味着他的生命终有尽时,湮灭于天道之中。然世人命格相辅相成,改与自己有牵连之人的命格,便能间接的影响自己的。亦要使得这个复杂、相互影响的变化不朝坏的方向发展,且挑选出可使益处最大化的人作为枢纽,此间操作的复杂性一言难尽。”见我明显没绕过来,又化简道,“通俗来讲,成功点起一盏结缘灯,少则能多得万年寿命,供其研究□□之术后得永生。”
我埋头理思绪,脑中却自动屏蔽了些讯息,导致我对结缘灯的种种总没心思去细想。然后颇为含蓄的干笑两声,“所以,老大你……其实不是折清,对么?”
百年空白记忆中能发生的事很多,即便是真折清也是有可能知道一些本该只有夜寻知道的讯息,说出这么一番话。可当我脑中此“折清”兴许是”夜寻"的念头一旦浮上来,就难以再被压制下去了,回忆中一些微末的迹象都很契合,折清分明也不是这个淡然从容的性子,他其实更锐一些,内心亦更傲些。
我很清楚若是我自己猜错了,我很有可能被他从这崖上丢下去,但既然开了口,结局已定就该将自己想知的一次问清楚了。“你说的结缘灯是我同夜寻之间的事,旁人几乎是不可能知道的,你,夜寻你为何要用折清的身份捏造谎言?”
果子走了没人添柴,那堆火焰眼见着弱了下去,在寒风中脆弱的抖着。
但他却并没有正面的回我的问题,而是反问了我一句,“依你的性子,会坦然接受一个陌生人的帮助并让他随在你身边吗?”
事到如今我已经习惯了放弃自己的固有思绪,跟着他的脚步引导来思考,这么做会让我的心灵冲击小很多,亦轻松很多。我胡思乱想的,总也不靠谱。
于是这个时候,我就当真在想,倘若反过来,让我帮陌生人的话,可能几率大点,但是他说的,我定然是做不到的。说来矫情,我本身性格里还挺把自己当那么回事的,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生怕别人惦记着,才一向防备,遂摇头。
“我寻你三年,好不容易找到你时,原是早知道你记忆散尽,却不想你忘了我忘了千溯,却独独记得折清。自一开始就咬定了我会是他,更是在言及他名时一脸愧疚。”他说这话的时候,是以一种描述性的语气,没加半点个人感情的陈述着,“我原想你天劫将至,以假扮你心心念念的折清在最短时间内留下,只当权宜,好撑过六道轮回血雷时期。”
这就是承认了,如此轻描淡写的,一点委婉都没有的,承认了。
但不管他如何轻描淡写,我面上如何不动声色,内心却是给冲击得大片大片安静坍塌着,一点真实感都没有。被冲击得昏了头,双眼发晕的,就只想有个时间缓一缓,将一切记忆又倒回重新理清才好。
可现实是我现在就被他扣在怀里,莫说是逃,我都已经窘迫得一塌糊涂了。
我记得我前世现有的记忆中还真就没给他这么亲昵的圈抱过。
咬咬牙的试图撑起场面,好掩过不中用的慌乱,“那为何,之后不告诉我?”哪怕是自我得了三魄之后,我都是记起他了的,所谓权宜,却隐瞒了如此之久。
我其实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他来冥界是为了我,舍仙身,留仙元本就是件极其危险的事,又以仙元之躯为我挡了天劫,我再怎么也生气不起来。知道是实打实的自家人之后,反倒是担心更多一些。
夜寻突然就不说话了,实则这才算他的常态,很难套得出话来,软硬不吃。但方才听了他一番毫无保留的解释,我就有点飘飘然,下意识的以为他会有问有答的。且而我早前也没觉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懒得解释或者身份换来换去的麻烦,我觉得都可以是他能说出来的解释。
但他没说,枕着我的头,一动不动安宁的形容,像是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开口。
若是对夜寻,这种沉默我一贯很能习惯,处理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就吸了吸鼻子道,“唔,火要没了,风也怪大的,老大……呃,夜寻你冷吗?回山洞吗?“
夜寻在麾衣下握住了我的手,他的手很温,我的手却很凉,于是他道,“恩,先回山洞吧。”
靠人的体温取暖毕竟和衣物保温的感觉不一样,裹着麾衣脱离他怀抱的一瞬间,我就开始冷的发颤,那感觉就像大冬天的时候睡觉,旁人一把将你棉被抽走了一般。我好似眷恋冬日棉被一般,又眷恋瞥了起身的夜寻一眼,然后嘎嘣嘎嘣踩着冻得又脆又硬的土,准备往山洞的方向去。
表面平静,心里则是掀起惊涛骇浪的琢磨着折清突然之间“变成”夜寻一事,随后想,今天夜里也不用睡了,光傻笑就够了。
作者有话要说:近日的日更可给力?哈哈哈哈
☆、第83章境况
呼啸的寒风在进入洞穴的一瞬便削弱了许多,叫我好受不少,清晰可见洞内往外散发的火光,那色泽光瞧着便带了份暖意。
果子听见我们的脚步声,自发呆中回了神,不自觉避开夜寻的目光,起身将位置让给我,靠近时依旧颇为担心的小声问,“姑姑,你还好么?”
柴火烧的哔哔啵啵的,我靠着火堆一坐下就感到阵扑面而来的暖意,很是舒服。看他一副愧疚的样子,纵然浑身没一处好受着还是笑笑道,“没什么大碍。”
“地狱下夜里极寒,并不适合赶路,姑姑还是多休息一下为好。”果子如是道着,声音很轻,因为梨樰正睡着。
我瞥了眼梨樰苍白的面容,想他装睡应该也是装得挺辛苦的,可依他的处境,实在没有更好的法子。
镜世周遭储了这般多的冥水是我万万没想到的,也不晓得果子在天际上一个人撑了这数万吨量如狼似虎的冥水,有没有受伤。
这变故其实算是最糟的局面。
打个比方,一个病重之人若还抱有一丝念想的时候,就会同起初阿尘做的那般,给我寄信或者对外求助,积极的接受治疗。这种时候,镜世往往都是对外开放的,而不会设这些机关。也幸好着道的是我,不过折腾了些,若是换了人就直接殒命了。
这就证明,镜世之主阿尘已经决定要自我放弃了,镜世如今就像一个巨大的墓,用了最简单却实用的防盗方式——流沙。
只不过这沙并非普通的沙,而是冥水,以之将整个镜世的外遭包裹起来,只要破开外面一层简单的封印,冥水转瞬倾泻而出。任你人神魔妖,一次性毁个干净。
冥水有摄取冤魂禁锢一说,地狱之下最不缺的就是冤魂,这东西搁置得越久越厉害,生活在此处的妖兽皆知,才无一感上前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