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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戒备地注视着那条黑影,女刺客的手指搭在手电筒的开关上,一时间不知该不该把它关掉。
就在她迟疑的这一刻,他们终于借着手电筒光看清楚了这条鱼,萧雨歇看到它的第一秒就立刻认出来,这是电鳗。普通的电鳗释放的电量连河里的马和牛都能电晕,更不用说末世后变异过的,电死一个人不过是小case。
“靠!”战士在队伍频道里咒骂一声“怎么办?”
“它一般只会放出微量的电来警告我们,”萧雨歇向他们科普道“但是全力放电的话,绝对可以电死人的。”
“它刚电死过一个人,应该不会那么快充满吧?”女法师在队伍频道里战战兢兢地说,她丝毫没觉察到她的话若是放到平常没准会引起一阵笑声——电鳗还能充电的?
末世之前或许不会,但是现在萧雨歇不能肯定。
电鳗靠放电来定位猎物,它一旦发现猎物,就会直接放电攻击,而他们的距离如此之近,就算萧雨歇的体质再强,她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幸免于难。当然,如果她想跑,那是轻而易举,可这样的话,她的队友们估计就完了。
“我的背包里有捞鱼网,”叶云轻在队伍频道里说“如果有人可以把它捞出水面,我们就安全了。”
他说的有人指的自然是萧雨歇,而女刺客以为他说的是她自己,没好声好气地回道“你也不看看我们在什么地方,大厅中间,墙壁隔得那么远,又没有鱼缸,除了天花板就没个借力的地方,我办不到。”
而叶云轻只默默把捞鱼网递给萧雨歇,这个捞鱼网有一把长长的木柄,网本身用麻绳搓成,看上去十分牢固,她推了推红外线眼镜,抬头扫了眼附近的环境,接过捞鱼网放在背包里,迅速地拿出弓箭,往天花板射了一箭,箭头直直没入天花板中,露出半个箭身和微微颤抖的箭尾。
此时那条电鳗已慢慢朝他们游来,萧雨歇轻身一跃,如壁虎游墙般,双手双脚扒在天花板上,双手手指插入宛如豆腐般的天花板里,但从队员们的视角看过去,她好像在借那只弓箭的力一样——尽管他们也不知道这能借什么力,但这样看起来总比一个人凭空挂在天花板上合理一点。
“哇哦,”女刺客忍不住小小地惊呼一声“她好厉害,我绝对做不到这样的。”
将自己固定好后,萧雨歇从背包里抽出那根捞鱼网,量了量木柄到水面的距离,感觉这把柄似乎没那么长,她略一皱眉,内力运转,左手左脚如切入豆腐般插入天花板里,抓紧里面的砖石,牢牢固定住自己后,她整个人如一个“大”字竖着挂在天花板上,右手略一用力,眼疾手快地将那条电鳗捞出水面,而此时它和其他人的距离不过两米。
“这条鱼可以放进背包里吗?”她尝试着想把网兜里的鱼塞进背包,却被游戏系统阻止,她从天花板上跳下水中,小心地不让这条鱼接触到水面“现在怎么处理它?”
而叶云轻的答案是一个火球术,直接连鱼带网兜烧成一块焦黑,一股烤蛋白质的臭味传开去,这臭味中隐隐有股血腥味,萧雨歇吸了吸鼻子,以为这血腥气是鳗鱼被烤熟散发出来的,便没怎么在意。
还没走完海洋馆,连续遇到两次意外的小队成员们忍不住打起退堂鼓“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退回去?改日再来?
叶云轻也觉得趟水走太过危险,毕竟这次探险的是海洋馆,可以想象危险大多来自海里的生物,加上这一片雨水汇集而成的积水,里面隐藏着不知多少奇奇怪怪的生物。
“那我们先撤?”他提议道“回去看看能不能做个独木舟,”他这个月一直在用各种各样的木材打磨独木舟,或许还不是一个合格的木工,但对制作独木舟这一项,他可早就熟能生巧了。
连智力属性最高的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自然连声附和,几人便准备往后退,可就在他们离开大厅的那一瞬间,萧雨歇神使鬼策地回头看了一眼建筑学法师的尸体,虽然大厅里黑漆漆的,隔得又远,就算戴上红外线眼镜也很难看清他,但萧雨歇总觉得,他好像在动。
是错觉吗?
就在她踏出大厅的那一刻,建筑学法师的尸体轰然倒入水中,如果萧雨歇凑近一点看就会发现,他的身体干巴巴的,仿佛一只僵尸。
虽说按原路返回,但海洋馆里的岔路太多,几乎每条路都能走通,加上里面太黑,女刺客经过前两件事后又不敢把手电筒光打开,这次他们的阵型发生了变化,肉盾和女刺客走在最前面,战士和女法师走在他们身后,接着是牧师,萧雨歇与叶云轻断后,他们左绕右绕,竟走到一个他们从来没路过的大厅,这个大厅正好摆着一条船的模型。
小队成员看到后如获至宝,这条船看起来虽小,却能让一行人都能坐进去,而且它是用木头雕刻的,只是船和基座相连,他们得先把二者分开,战士贡献了他的一把斧头武器。
“怎么这一路你都不说话?”就在几人围观战士和肉盾砍木头的时候,叶云轻问向一直保持沉默跟在后面的牧师,这位牧师只在肉盾船长先生去检查船的时候跟着一起去,自从进了海洋馆,他就没吱过声。
牧师苦笑了一声,说道“我的感知很敏感,不是五感的敏感,是第六感,”他顿了一下,才说“我有种不详的预感。”
萧雨歇没吭声,讲道理,末世这种世界,基本上走哪哪都不详。
牧师似乎读懂他们的沉默,接着道“一般我也能感知到这种预感,只是今天特别强烈,不是我危言耸听,我总觉得这次我们会全军覆没。”
“只有一丝生机,”还没等别人反驳他乌鸦嘴,说到这,他便自动闭上了嘴,其他人怎么问都不说话,这态度让其他人都有些恐慌,战士挥起斧头来都没刚才那么快而有力道。
好不容易把木船从基座上砍下来,大家齐心协力把船推进水里,见它能够顺利浮起,便试探着坐进小船里,萧雨歇自持艺高人胆大,在水里帮他们掌着方向,其他人都几乎坐上去了,只有叶云轻和牧师还留在积水里,但小船看起来已经放不下了。
这艘船毕竟只是个模型,虽然够长,但不够稳定——毕竟不是为下水而修的,平衡性略差,稍微一不注意就会翻,还好队伍里还有两个法师一个牧师,女法师对船施展轻身术,果然变得平稳不少,至少可以划着向前了。
叶云轻借着萧雨歇手的力长腿一迈跨进船里,牧师也犹豫着踩上去,最后是萧雨歇,他们用背包里的各种武器、扇子、漂过来的木头当成浆,吃力地在河里划着,一开始掌握不了诀窍,小船总在原地打转,好不容易才让它按照一行人的指挥方向行进。
尽管他们煞有介事地划着浆往前行驶,还有叶云轻提供指南针指导他们出去的方向,但海洋馆里四通八达,每个厅都好像互通一样,他们始终找不到出路,甚至在海洋馆里行进得越发深入,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只有他们划桨的声音和女刺客的手电筒光。
“我感觉这里的积水越来越深了,”萧雨歇衡量着船下积水的深度“如果我走在水里,估计会到胸口。”
听到这话,大家划得越发卖力,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地方,然而,叶云轻总觉得这里实在太过安静,安静得有些过头了。
要么会有什么潜伏在积水里的生物,要么他戳了戳旁边的牧师,在队伍频道里问对方“你不详的预感从哪来的?”
牧师迟疑半刻,才轻轻说道“我看见,你们身上笼罩着一层血色,只有她没有,”说着,他指向萧雨歇。
萧雨歇一脸懵懂,不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而就在他们努力离开这个大厅的时候,女刺客的呼吸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她的手电筒光照向远方,只看见黑漆漆的鱼鳍在水面上飞速地移动,正从大厅那边朝他们游过来。
这难道会是鲨鱼?
鲨鱼的鱼鳍再显眼不过,船上的人纷纷慌了神,把好好的船划得毫无章法,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可以远程制敌的两个法师身上,甚至连看向牧师的目光都多了些。
萧雨歇倒是也有远程攻击的手段弩和箭,然而这两样武器都没法刺破水里的鲨鱼鱼皮,叶云轻吟唱着一个绕口而冗长的咒语,他手上握着一块小小的冰,也不知道是从异度空间的什么地方拿到手的。
另一个女法师也在施法,牧师则往船身上施轻身术,努力让船划得更快一点,剩下的大家努力地划船往后跑,而就在他们和鲨鱼的距离无限拉近的时候,叶云轻的法术总算准备完毕,他一挥法杖,积水水面上出现一块块冰霜,用极快的速度冻成一堵冰墙,而另一个女法师施展的眩晕术成功地为他们争取了几分钟时间,趁两条鲨鱼被冰墙断去去路的时候,一行人飞快地划着桨,总算成功离开这一块区域。
就在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女法师放下法杖,松了口气,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一个倒栽葱往前栽倒,小木船一阵摇晃,女刺客眼疾手快地拉住她的衣服,却也头一晕,倒在自己的丈夫怀里。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这艘原本不平稳的小船翻了个头,船上的大家如落水的饺子般一个个掉进积水里,牧师也觉一阵头晕眼花,他努力保持着镇定,却也无可奈何地往水里栽去。
萧雨歇及时把他们捞起,横着放在船上,就当她一个接一个捞人的时候,除了叶云轻和肉盾,其他人都倒成一片,被她脸朝地挂在船上,像春节挂起的腊肠一样。
“这是什么情况?”就当她习惯性地转头去问叶云轻的时候,却诧异地发现,仿佛永远会站在她身后给她出主意的叶云轻也用手抚着太阳穴,身形在水浅浅的冲击下晃来晃去。
“叶云轻?”她低声叫了一声,一把扶住他“你没事吧?”
叶云轻努力想把唇弯成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始终敌不住那股突如其来的困意,堕入一片黑暗之中。
现在,在水里泡着的、还算清醒的,就只有萧雨歇和肉盾两个人了,她一阵手足无措,而肉盾也无声无息等等,无声无息?
“我还以为我能瞒得更久一些,”在寂静而黑暗的海洋馆里,他的声音一层层回荡,显得格外阴森,萧雨歇一手扶住叶云轻,往后退一步,眼里暗藏戒备。
“没想到,居然暴露得那么快,”他轻叹了口气“你为什么还不倒呢?”
“是你做的?”萧雨歇有些困惑“你是怎么做的?”
肉盾摇了摇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漆黑一片的馆内对方压根看不到自己摇头,才低声说“我刚进来的时候,踩到一个海星,你提醒我检查头像下的buff,你还记得吗?”
萧雨歇当然记得,这是他们遇到的第一个意外,但是他当时并没有说什么啊,难道
“你其实被感染了?”她又往后退了一步,右手偷偷从背包里拿出匕首“踩到海星之后,你看到buff了?”没等肉盾回应,她便立刻反应过来“没错,你当时就应该被感染了,不然那个时候你怎么会拒绝回去?”如果他的头像下面没有buff,为了避免继续行进被感染也应该会及时回到地面上,但是他没有,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一样跟着他们继续往前探索。
除非,他踩上海星的那一刻就被寄生物感染了,这是一个大意导致的不幸和悲剧,然而肉盾并没有主动离开,正相反,他跟着队伍里的其他人进到海洋馆里来,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萧雨歇几乎问出了口,而后又意识到什么似的咽进去——还能有为什么?一个意外导致他的生命很快就要逝去,而遇到这个意外的他,肯定会想,为什么碰到这个意外的人是我?
而不是其他人。
是呀,大家一起进的海洋馆,一起趟水而过,其他人都安然无恙,而他因为错走一步,被划破伤口,被寄生物寄生,生命进入倒计时,怎么可能会没有报复世界,报复队友的想法。
“你是怎么做的?”萧雨歇警惕地望着他,尽管她知道对方在一片黑暗中看不到。
“不是我做的,”肉盾说,他的话里竟然有股子真诚“这不是我做的,我也不知道这个意外是怎么发生的,不过,看到他们这样,我倒是变得前所未有的平心气和。原来倒霉的不止我一个,”他自嘲般说“本来我还想搞点事情的,看他们快要团灭,居然觉得有点同命相连的味道,所以,是的,我不准备搞事情了,我打算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静静地等着我的结局。”
“你会变成丧尸吗?”听到他趟水的声音,萧雨歇骤然问道。
在她的红外线眼镜里,肉盾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好像就此承认一般,萧雨歇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很快融进黑暗里,手里默无声息出现的弓箭竟不知该不该拉开。
尽管理智上她知道不能让一个混到末世快中期的玩家转变成丧尸,那样他的危险程度会翻个几倍,还有海洋馆里这黑漆漆的环境,那些不知潜伏在哪的鱼加上一头防御能力强大的丧尸,她压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应付得来,加上她不知为什么晕倒的队友
然而,她也知道,肉盾现在还是一个活人,他不承认自己弄晕了其他队友——萧雨歇竟有些相信他——而且,他还把命门要害后背堂而皇之地露出来,这让萧雨歇更下不了手。
理智和感情间的纠结,让她握着弓箭的手松了又紧,最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走进黑暗里。
既然至此都没决定要杀他,萧雨歇自然不会追上去把他杀掉,她叹了口气,把弓箭放回背包,皱紧眉头看着自己倒在船上的队友们,丝毫摸不清他们晕倒的原因。
一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晕倒,更何况一群人,而且,为什么她没有事呢?肉盾没事倒是可以解释,他被寄生物寄生,虽然还保持着思维的清醒,然而身体已经向丧尸转化,然而,只是体质、敏捷、感知等属性高过队友,其它尚属于正常人范畴的萧雨歇,为什么现在还清醒着?
她回想着一路走过来遇到的意外,肉盾踩到海星、他们碰见水母、建筑学法师被电鳗电击而死等等,电鳗?
萧雨歇灵光一闪,她回忆起自己跨出大厅见到的那一幕和那一声扑通,建筑学法师应该是被电鳗电死的没错,只是,在电鳗死后,他的尸体为什么会动呢?
她思索半天都没有什么头绪,索性打开自己背包里的手电筒,查看几人的身体状况,他们的脉搏很轻,面无血色,惨白一片,看上去就好像建筑学法师尸体的惨象一样,萧雨歇几乎能确认他们的异状和建筑学法师死去的那个大厅相关,她没什么头绪,索性直接从背包里摸出补血瓶补魔瓶,给叶云轻灌进去。
他的脸色有了一丝血色,而很快地,又恢复到惨白一片。
失血!萧雨歇望见这一幕,眼睛一亮,前世的信息实在太多太复杂,猛地让她抽出一个点来实在太过勉强,但若是失血这么明显的特征,那肯定是水蛭无误了。
萧雨歇轻手轻脚地把叶云轻的衣裳解开,果然,在他的后背、后腰、乃至腿脚上都趴着黑乎乎的大水蛭,这些水蛭变异后变得更容易隐藏,吸血速度也更快,它们附上人的皮肤时动静很轻,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而吸血的时候它们会注射一种麻醉剂,同样让人察觉不到。
她总算会意过来方才烤焦电鳗的那一股血腥气从何而来,不是电鳗被烤糊时飘出来的,而是这些水蛭吸血时的气味,可能那一瞬间它们开始吸血,而后来便闻不到了。
对付这种小东西不能硬来,它有两个吸盘,用力拔会让它吸得更紧,甚至将它的口器拔断,引起感染,萧雨歇轻轻拍了拍叶云轻的背,让这震荡的力道把水蛭随之震下来。
他背上的水蛭一个个脱落下来,鼓囊囊的,里面依稀有血液在晃动,萧雨歇戴上手套,将它们一个一个杀死,那失去的血液估计要好几个血瓶才能补回来。
等她把叶云轻身上的水蛭除掉,萧雨歇又给他灌了一瓶补血药,这次他的呼吸总算慢慢恢复正常,萧雨歇不敢耽搁,连忙一个个去船上找脉搏最轻的女法师,如法炮制,然而就算喝下补血药,女法师的呼吸也依然微弱,甚至连脉搏都慢慢摸不到了。
萧雨歇没办法多做些什么,还有其他人等着她救命,而她背包里的补血药也不多了,在救回女刺客后,她的补血药耗尽一空,只能把战士和牧师的水蛭除掉,等着其他人清醒过来。
因为处理了太多带血腥味的水蛭,附近那个大厅又有鲨鱼出没,萧雨歇不敢再呆在原地,推着挂上一串队友的船向前行进,就在哗啦啦的水声中,她感知到一个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停了。
她下意识地去摸女法师的脉搏。
没有,摸不到。
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