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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众人就都分散到厨房里,女孩子们本是吃不了这个苦的,但看见自己娘亲也都不反对,又觉王妃说的有道理,因此倒也没抱怨。好容易在厨房扫了一些豆品剩米出来,这也赶巧,厨房的各种缸里全都空了,不得不让人怀疑是不是之前王妃等人偷偷把粮食都倒了藏起来,总之最后只煮成了一小锅腊八粥,且卖相也难看,待到端去主屋里的时候,都冷了大半。
大家纷纷唏嘘,元媛拿起碗,先给萧应盛了一碗,正要盛第二碗,忽听院子里狗叫声响起,接着似有一阵脚步声,萧云伊这时候早开了门查看情况,众人只听她发出一声惊呼,然后便跪了下去,大声道:“民女参见睿亲王,言亲王世子。”
这一句话出口,屋中所有人无不震惊,谁都不知道萧素睿这个时候上门是有什么意图。却见门口一个颀长身影出现,身后还随着几个人,正是言亲王世子萧云海和刑部,礼部,吏部的几名官员。
元媛心下一沉,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这么几个组合奇怪的人前来。一屋子人虽然愤恨,却又不得不参拜,倒是萧素睿会做人,连忙扶起她们,忽听里屋响起一阵咳嗽声,只听萧应气喘吁吁的叫道:“竟然是这么多贵人来了,你们在做什么?还不扶着我这草民给贵人们见礼,不然传出去,这藐视圣上藐视大人们的过错,咱们怎么担得起?”
王妃一低头,却咬牙将眼泪吞下去,忙进来要扶萧应,却见萧素睿提前一步过来,呵呵笑道:“不用多礼了,眼看年关将近,皇上派我和大人们来看看叔叔婶婶一家过得如何?可还缺少什么吃穿用度。”
元媛这才明白,心里暗骂皇帝心狠,暗道你还真是要把我们都赶尽杀绝是不是?唯恐我们有活下去的法子,还特地派人来探查,哼,若真是好心,怎不派太子和萧云端过来?却派了这么些黄鼠狼。因想到这里,心中有气,暗道再坏又能如何?也无非就是重新抓回牢里。于是便上前一步,假意微笑道:“多谢圣上体恤关心,还让睿亲王和世子以及几位大人跋涉而来。如今我们这里很好,虽然什么都缺,但后山上的黄鼠狼好在还是不缺的。眼下正是年关,妾身刚刚还和婆婆们商量,要趁着他们给鸡拜年的时候打几只呢,不然只怕就活不下去了。各位大人且看看桌上这点粥,我们现在就是吃这个的。”
萧素睿差点儿气的吐血,却听一个礼部官员大叫道:“你……你是谁?好大的胆子,竟然敢骂亲王世子和大人们,你你你……”他话一出口,萧素睿和萧云海便暗骂这蠢货真是不开窍。元媛虽是讽刺,却是暗讽,这种情况下只当不知道也就罢了。他却偏要说出来,可说出来能怎样?皇上只是让他们来查看情况,难道他们还能抓人不成?这都让人讽刺了,还不能怎么样,岂不就更加彰显出自己的无能。
果然,元媛故作惊讶道:“大人何出此言?妾身说的是后山上的黄鼠狼,与大人何干?”说完,成侧妃也淡淡笑道:“没什么,许是这位大人误会了。元媛,别顾着在这里说嘴,你且去后面查查,那捕黄鼠狼的夹子可没脱落了吧?今晚上的饭菜,就着落在它们身上,要捉不住,大家就擎等着饿死好了。”
萧素睿面色黑如锅底,却又不得不努力挤出笑容,拱手道:“婶婶这是什么话?就至于艰难到这个地步了吗?”说完四下里打量了一圈,目光又在那粥上点了一点。又听王妃不咸不淡的说了几句,他就假装难过道:“婶婶们且宽心,父皇这些日子心情不好,前些日子接到奏报,云轩杀了我军三员大将之后,回乌拉国都封了小公爷呢。只是云轩之过,终究和你们也没什么关系,待侄儿闲下来了,定要为叔叔婶婶进言。”
元媛咬牙,她之前就知道这个消息,但是怕王爷王妃伤心,所以瞒下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被萧素睿全给说了出来。再向王妃看去,果然就看到她身子晃了几晃,险些没摔倒在地上,里屋炕上老王爷的咳嗽声又响起来,一声接一声的让人心惊。
“五皇子还有事吗?若没事的话,查也查了,妾身和婆婆们还没用饭呢。还是说,王爷也有兴趣在这里用一餐?就是怕招待不周。”元媛冷着面孔走上前,竟是愤怒之下下了逐客令。
又有官员大叫“妇人大胆。”萧素睿却是镇定一笑,轻声道:“既如此,我们再四处看看,就不在这里耽误婶婶们用饭了。”他说完,元媛心里猛的一沉,暗道莫非他这次要仔细搜查?那粮食和后院的牲畜只怕还真逃不过了。
这样想着,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忽听院外又传来一阵人声,竟好像是又有一些人涌了进来,接着屋门就被拍得山响,听见有人在外面喊道:“谁是主事的?快出来,如今有人状告你们仗势横行逼死人命,速速随我们去衙门大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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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石破天惊。元媛向萧素睿望过去,只见他面上眼中的得色一闪而逝,随即便假装愤怒的沉声道:“什么人在此喧哗?真是太不像话了,即便叔叔已经被削了爵位,也不该让人欺上门来无缘无故的喊打喊杀。”说完,旁边一个刑部的官员上前道:“回王爷的话,下官听见说是有人告状,应该不是无缘无故就来这里的。”
元媛冷眼看着萧素睿和这官员一起演着双簧,忽觉双手被人握住,左右一看,只见几个女孩子面上都稍稍有慌乱之色。她努力的平息了下怒气,轻轻在那几只手上一握,又冲王妃成侧妃等人点了一下头,方转过身道:“既是告状,就请五王爷和各位大人随妾身出去一观吧。”
萧素睿心下喟叹,暗道这个女子难道是石头做的不成?为什么发生什么事,都看不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呢?之前抄家是如此,如今听见吃了人命官司还是如此。眼看着其他那些女眷都在元媛的安慰下收敛了慌乱神色,心中不由得一凛,暗道这可不好,总不会这颗棋子也起不到任何作用就成了弃子吧?
心里想着,就沉稳走到门前,当先开了门,先是假意训斥了那官差几句,接着就来到院中,只见院子里一名红袍玉带的七品县令站在那里,看见他们,连忙下跪参见。
萧素睿淡淡道:“起来吧,本王只是奉皇命例行探查,与尔等无关,尔等自当秉公办事。”说完退到一边,摆明了自己是不会插手此事的。
元媛自然知道对方的心思,这个时候还指望着他替敏亲王府的家眷们出头不可能,只怕这个京城府尹和诬告的人都是他安排下的,不然哪会来的这样凑巧。堂堂府尹问案,传唤即可,又怎可能亲身前来?如此,萧素睿之前一个劲儿的拖时间,大概也是要看这场落井下石的好戏。因此心中愈发愤怒,面上却越发的平静,缓缓一步踏出,双眼直视那官员道:“妾身参见府尹大人,刚刚听见差大哥在外面喊什么仗势横行逼死人命,妾身糊涂得很,还望大人明示。”
那府尹冷冷看了元媛一眼,淡淡道:“你是这里主事的人么?”说完见元媛点头。他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卷诉状,迎风展开,大声道:“今有庄氏族人文举状告萧云轩之妾元氏,谓‘草民庄文举乞青天大老爷明鉴:草民族叔庄乾,本系敏亲王府康源城外庄子上总管事,因刚正不阿,不肯与众人同流合污忤怒元氏,青红皂白不问即被入狱,庄乾含冤不白,孰知敏亲王府仗势横行诬庄乾弑主遂严刑逼供,以致庄乾屈打成招,含冤自尽……”
待那官员念完,王府中的人都惊呆了。如霜便急急的问王妃道:“当日不是说这庄乾侵吞财产,还妄图谋害主子性命,才把他抓进牢里的吗?怎么……怎么反过来却说这样话?他这是诬告……诬告啊。”说完见王妃点头,又听她淡淡道:“且先别慌,看看元媛怎么应对。”
却听元媛冷笑一声,面上丝毫不乱,义正词严道:“回禀大人得知,当日庄乾的事情,本是他贪墨在先被妾身发觉,这厮见事情败露,遂起不轨之心,竟妄图谋害于妾身。却不料天理昭昭疏而不漏,反被妾身拿住了他的把柄送入监牢,入监后他对所犯的罪行供认不讳,案卷也皆在府衙中,且当日从犯也有几个,也都各有口供。大人自可传唤此间县令问话详查,个中原因一查便知。”
说完,她豁然转头,对着府尹身后一个面色有些发白的人冷笑道:“你便是那庄文举吧?你叔叔的事情,当时康源城外庄子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便是王府中旧人,也大多数都知道原委,原是我不愿牵连,方放了你们没有追究,你们不感念我心慈也就罢了,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阿物儿,如今就敢反过来诬告。今儿明摆着告诉你们,便是这府里落了难,也轮不到你们来落井下石。”
元媛这一番话说完,便昂然抬头看向萧素睿,面上带笑不笑,眼里隐着三四分的厉色,慢悠悠道:“殿下您说呢?妾身刚才这番话,究竟是太狂妄了?还是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太嚣张?妾身不信皇上能狠心至此,任由自己的兄弟被几个下**给踩在脚下,怎么说也是皇族一脉。就是殿下,难道就忍心看着昔日弟兄的家眷被这等小人作践□吗?”
萧素睿只觉得一颗心好像是“嗖嗖”刮了一阵小旋风,不由得苦笑道:“弟妹这一张嘴,天下再无人能出你左右。”随即面色一转,淡淡道:“只是是非曲直自有公断,这种刑事诉讼,便连我也不敢徇私的,一切还要秉公查察。若弟妹果真冤枉,府尹大人自会还你清白,若查了庄乾之死果然与弟妹有干系,即变我有心想保,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元媛点点头,冷笑道:“这个是自然。既如此,我便随大老爷走一趟,这庄文举说他的叔叔刚正不阿,不肯与我同流合污才被我诬陷弑主,真真是可笑。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指使,能让他连这样的弥天大谎都说出来,我更要看看,这大宁朝,是否就真的有人一手遮天,以致是非颠倒黑白不分。”
事已至此,王府中人那都是在各种各样的勾心斗角中滚过来的,哪里还不明白这是萧素睿借题发挥,一旦元媛被诬陷入狱,甚至身死,这一大家子人要怎么办?此时此境,成侧妃等人自然明白元媛对于敏亲王府的重要性。有她在,似乎什么都会干,什么都可以井井有条,即使这个家破落了,大家却可以拧成绳一股劲儿的过日子。如果她没了,这个家该何去何从?前途又会怎么样?大家下意识的就不敢去想这个问题,有几个人身上甚至起了一阵颤抖。
元媛那一番话说完,那个京城府尹沉吟了一下,便点头道:“既如此,那就随我们大堂上说个明白吧,来人,将被告锁链加身,拿至大堂。”话音刚落,猛听得大门外响起一声断喝:“放肆。”
旋即街门被人推开,一声高唱悠悠响起:“太子殿下驾到。”
谁都没有想过,太子萧素真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当下呼啦啦跪了一院子的人。只见仪仗过后,身穿杏黄龙袍的萧素真缓步踏入院内,让众人平身后,他一双清亮的眼睛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才淡然道:“五弟原来也在啊?真是巧的很。”
萧素睿拳头紧紧握着,面上却无比恭谨道:“回太子殿下,臣弟是奉父皇之命,前来查察敏亲王府的情况。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见殿下,父皇也是,有什么差事让臣弟一并办了就是,何苦还要劳动殿下来跑这一趟?天寒地冻的,若殿□体染恙,臣弟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赎罪。”
这番话虽然恭敬关心无比,但其实却是明目张胆的打探了。萧素真唇角边露出一丝讥讽笑容,淡淡道:“五弟误会了,父皇并不是派本宫来办差的,实在是看着年关将近,本宫心系王叔,想他一生富贵,如今落到这般孤苦境地,听说之前又染了咳喘之症,因此本宫便向父皇进言,想来探视王叔,父皇对王叔的病也是忧心,因此便允了。只是本宫身为太子,出宫不如五弟这般便宜行事,待所有事情都齐备,竟到了这个时候儿才过来,似乎……错过了什么好戏呢。”
萧素睿眉头紧紧皱起来,心道老爷子这是打的什么主意?为什么派了自己来探查,却又派太子来探望?这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抑或是……想到后一种可能,一颗心不由得擂鼓般狂跳起来,看向萧素真,却见他面容平静,实在查察不出一点端倪。
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愈发恭谨,此时那京城府尹见太子殿下亲自动问,哪里敢隐瞒,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萧素真淡淡看了庄文举一眼,冷笑道:“你便是庄文举?”说完见那人身子一震,连忙跪爬几步上前,磕头不迭道:“是,草民就是庄文举,拜见……拜见太子殿下……”
萧素真微微一哂,淡然道:“俗话说做贼才会心虚,你既是原告,又担负着给你族叔沉冤昭雪的重任,胸腔内定然是满怀激愤,这个时候却发的什么抖啊?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看到本宫就觉着害怕?”
这话里回护元媛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萧素睿忍着气,踏前一步对那庄文举呵斥道:“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既然没做亏心事。倒是抖的什么?你放心,府尹大人公正廉明,若你族叔真有冤情,他定会给你做主。”说完,发现萧素真看了自己一眼,他也就不示弱的看回去,两人风轻云淡的面孔上,眼中却都是波云诡谲。
一个小小的京城府尹,此时夹在这两大势力中,想也知道该是多么的难做了。如果是公正廉明两袖清风谁的面子都不给也还好,大不了两不相帮,虽说太子和五皇子都得罪了,但也就等于谁都不得罪。偏偏这个府尹是早和萧素睿的下属串通好了,不然哪能来的这么巧,因此也就更加难为,不敢得罪五皇子,更不敢得罪太子,只看今天这针锋相对的一幕,便知外界传言不尽其实,皇上对太子的恩宠,还是很有一些的。
那府尹左右都难做人,看着两尊大神,哭的心都有了,最后干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哆嗦着嘴唇道:“该……该如何办理,有……有两位殿下在此,下官……下官不敢做主。”他也意识到,这个看似能够巴结五皇子的案子,现在已经成了烫手山芋,如果能抛出去,自然再好不过。
五皇子心中恨得牙都快咬碎了,心想这个没用的东西,早知道骨头这么软,当初就不该用他。面上却一点不露,笑吟吟看着太子道:“既然太子殿下在此,也轮不到小弟置喙,但不知殿下要怎样办理?”
太子微微笑道:“这案子说大虽不算大,但怎么说也关系到一条人命,倒不可太儿戏了。听闻前几日才上任的刑部尚书杜大人断案如神公正廉明,在百姓口中颇有好评,每一任上离职时,百姓都有万民伞万民旗相赠。依我看,不如就把这案子先交由杜大人详加查察,再行判案吧。”
萧素睿心中一凛,他当然知道杜彻方这个人,以清正廉明深受皇上赏识,年纪轻轻就被破格提拔为刑部尚书。自己也曾经派人暗中小心试探拉拢过,奈何对方软硬不吃油盐不进,绝不是一号好对付的角色。当然,太子也未必能拉拢得了对方,今日提出这个人,多半还是看重他的断案能力。元媛那件事,当初本来就是庄乾咎由自取,这庄文举不过是在自己属下的授意下壮着胆子诬告,就是因为自己看不得元媛得意,咽不下被拒绝的那口气,存心给她恶心难受罢了。
只是这一件事他却也真的用心对待,该做的步骤一步不落,他想的是如果真能趁这机会将元媛除掉,那是再好不过。萧云轩在乌拉国的事情,他也总认为这其中有蹊跷,但乌拉国主那边自己毕竟鞭长莫及,不管怎样警告暗示,也比不上萧云轩本人亲自在那边讨他们欢心,就怕一时昏了头,到时悔之晚矣。只要这元媛要被处死的消息传到乌拉国,若萧云轩是有猫腻,说不定就会赶回来。就算不赶回来,自然也是痛彻心扉。形神之间乱了方寸之下,未必没有破绽露出来,这样真真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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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种种算计,却是经不起变数的,尤其是杜彻方这种变数。若是京城府尹查案子,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当初的案卷也都该丢的丢该改的改。元媛即便能拿出人证来,自己这边也可以收买另一些人证,加上她再没有敏亲王府的背景,即使在皇上面前有些功劳,父皇却也未必会把一个女子放在心上,要定死罪也不算很难。但是怎么也没料到,太子今天竟忽然横查了一杠子,还抬出杜彻方来,那些瞒天过海的手法,可未必瞒得过这精明如鬼的杜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