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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此时也知道事情重大了,连忙诺诺答应了一声出去,不到顿饭工夫,巴比干和则然以及则然的父亲乌谷苏就都过来了,巴比干还未进屋,就爽朗笑道:“姑娘,听说则然送了你件礼物,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那臭小子的东西,从来是连他老爹都不让碰的。”
元媛此时也顾不上避嫌了,就让他们进来,然后沉声道:“巴比干,乌谷苏,则然这一次真是送了我一个了不得的东西。”说完将那玉雕取出来给他们看:“你们看看,乌谷苏你曾是玉矿的工人吧?,应该能辨得出真假。”
巴比干和乌谷苏一看见那个,就惊得都张大了嘴巴。半晌,乌谷苏方上前来接过玉雕,在手中只看了两眼,就颤着声音道:“没错,这是……这是真的……天啊,品色这么纯的翡翠,这样的浑然天成,这……这简直是仙品啊。就是雕工还差一些,则然,这是……这是你做的吗?”
则然仍是面无表情,只是眼光在元媛身上停了一下,似乎是奇怪她为什么这么紧张。
浣娘担忧道:“乌谷苏,这事情不是玩的,则然一个小孩子家,从哪里弄到这样名贵的东西?该不会是从哪里偷来的吧?你趁早说,咱们想办法,不然若被人家发现了,可就了不得了。”
浣娘说完,巴比干和乌谷苏的脸色也沉了下来。唯独则然,他竟忽然站起来,向来没有表情的脸上充满了悲愤神色。
元媛还不等说话,则然就猛的冲过来,夺下父亲手中的玉雕就要往地上摔去。一屋子人都被他吓的懵了,兰嬷嬷尖叫一声就翻了白眼。也幸亏元媛这时候尚有反应,连忙一步奔上前,死死抱住了则然的身子,于是那绝世的玉雕便砸在她身上,虽然痛得要命,但总算玉雕没有损伤。
则然仍然紧紧抓着玉雕不放。乌谷苏和巴比干则大声喝骂起来。元媛连忙镇定了下心神,然后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她这里也双手托着那玉雕,微笑对则然道:“你刚刚是不是认为浣娘侮辱了你,因为这东西不是你偷来的,所以你生气了,想要摔碎它是吗?”
则然不说话,但眼中神色显然是认可了元媛的推断。
元媛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但面上仍带着笑容,柔声道:“则然,你不要怪浣娘,你只是个小孩子,忽然间送我这么名贵的一份东西,你知道吗?就是你的整个部落,就是我的整个府里,甚至整个大宁王朝和你们的乌拉国,也未必能找的出这样一件珍贵的玉雕。浣娘会那样猜测,也算人之常情。就连我都好奇,你一个小孩子家,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东西呢?既不是你偷的,那是你捡的吗?”
则然仍沉默着,元媛都急得想要摇晃他了,才见他从身上的衣服里掏出一个大布袋,然后他将布袋打开,向地上一倒,只见里面是一些雕工用的小刀,还有一些小块的翡翠和玉石,其中甚至有两颗鸡蛋大的红玛瑙石,那也是十分珍贵的东西。还有几段木头,兰嬷嬷看了一眼,就惊叫道:“这是小叶紫檀啊,阿弥陀佛,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好东西。”
“乌谷苏,我们……我们成日不知道,原来则然的百宝袋里,竟然装着这些价值连城的好东西。”巴比干忽然喃喃道。
元媛连忙问他怎么回事。却听乌谷苏在旁边叹了口气道:“我的父亲以前是一位很有名的玉雕匠人。他老人家的手艺和他的脾气一样古怪。我因为没有玉雕的天分,他从来也不理我。但是则然和我不一样,这孩子在玉雕上的天资,比他爷爷还要高。所以我父亲很喜欢他。这孩子从小就不太爱说话。有一天他在外面回来,身上有伤痕,细问之下,才知道是有个富家孩子炫耀自己的百宝口袋,当时则然好奇之下上去看了一眼,结果就被那些不喜欢他的小伙伴们打了一顿,当然,他也把人家给打了,还让人家的父母找上门来。”
他说到这里,就看了则然一眼,似乎对儿子的凶悍性子有些无可奈何。元媛连忙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是真男儿理该如此。”刚说完,便看则然的眼睛亮了起来,心中有些小得意,然后又觉好笑,心想我如今也要沦落到拍一个小孩子的马屁了。
乌谷苏还是摇头叹气,又接着道:“他娘怜惜儿子,就给他做了一个很大的百宝口袋。然后第二天,他爷爷忽然说,这么大的百宝口袋,没有东西也是名不副实。就把则然领到了他的屋里。从此后,则然就带着这个被塞得满满的百宝口袋,什么人他都不让看,放在家的时候,就让他娘看着。如今十几年了,我竟不知里面装着什么东西,想来他娘也是不知道的。还只以为里面是些笨重不值钱的东西。”
这个元媛是深有体会的,乌拉人对孩子的管教很宽,也充分尊重小孩子的一些隐私,只要不是做对部落不利的事情,不是杀人放火,他们从不过问,甚至还有十几岁的孩子就结伴上山打狼的,大人知道了,不但不生气害怕打骂,反而引以为傲,就连她这个思想开放的现代人,都没办法赞同他们对孩子的这种教育方式。
“这么说,这块玉石应该就是则然爷爷留给他的了?”元媛动了动身子,她因为要托着那块玉雕,而则然的个子比她矮小,所以只好半蹲着。
忽觉则然重重将玉雕顿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退回几步沉默的把那些东西都重新拾回自己的百宝袋里。元媛松了口气,托着玉雕站起身,将它重新放回盒子中。
“应该就是了。”乌谷苏喃喃道:“我一直知道父亲有两个很贵重的宝贝,但父亲不喜欢我,所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父亲去世了,我找遍了家里也没找到那两样东西,还以为是别人以讹传讹的,因为我父亲是著名的玉雕匠人就瞎猜,方流传起这样的谣言,却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最贵重的东西放在则然这里。”他苦笑了一下,低头道:“我真是蠢,当初父亲曾说过百宝袋这才是名副其实。我……我竟然从来没有琢磨过这句话。”
元媛看见他黯然的模样,心中叹息,她此时也已知道这盒子必然就是小叶紫檀的了,小叶紫檀的珍贵她是很清楚的,何况这么大个盒子。只怕卖了这座庄子和那几百顷地,也比不上这块玉雕和这个盒子的价值。
“乌谷苏,这是你们家的东西,你收回去吧。则然小小年纪,就能雕出这样精美的作品,将来前途不可限量,你一定要好好栽培他。”元媛说着,就将那盒子递给乌谷苏。这个举动让刚刚松了口气的兰嬷嬷又是一声尖叫翻了白眼。
谁知乌谷苏却郑重道:“我们乌拉人送出去的东西,从没有收回之礼。姑娘,你是我们整个部落的大恩人,则然肯把这件东西送给你,说明你在他心目中便如同女神一样,请您务必要接受,不然他这一生,都会觉得遗憾,心如果不完整了,再努力栽培,也成不了出色的玉雕匠人。”
元媛哭笑不得,心想这又不是失恋,什么遗憾不完整的?乌谷苏把这说的也太严重了吧。当下正色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乌谷苏,则然是小孩子,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也不懂事。但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怎么可以因为这个缘由就收下你们的东西呢,这件玉雕,足可以做你们的部落之宝了。”
“何止部落之宝,这都可以做镇国之宝了。”兰嬷嬷在旁边喃喃说了一句。元媛却假装没听见。
但巴比干和乌谷苏坚决不收。则然一直静静的站在那里,后来见元媛态度坚决的要还给他,竟然忽然做了一个向地上一摔的动作,那意思很明显,如果元媛不要,那他就要把这个玉雕摔碎。
元媛吓了一大跳,下意识的就护住了那个玉雕,第一个念头不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摔碎就不值钱了啊。”而是:“我的妈呀,可不能摔碎了,要不我可就成为人类的千古罪人了。”
最后东西还是留在元媛这里。这让元媛苦恼的同时,不得不佩服乌拉人的豁达,再怎么视金钱如粪土也不能粪土到这种程度啊,何况他们之前逃难流落四方,一直过着饥寒交迫的日子,如果将这个玉雕卖掉,那些钱甚至可以供养整个部落富贵一辈子,可他们竟然如此尊重一个孩子的决定,则然送给了自己,那些大人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第二十六章
可也正是因为这个,才越发说明这些人值得尊敬。没有贪婪欲望,一诺千金的人这世上是有,但却绝对不多。就连李嬷嬷汤嬷嬷,现在提起那些乌拉人,都不由得不竖大拇指。
第二天便要启程回京了。当浣娘见元媛将那个紫檀木的盒子包起来放在桌上带去王府的礼品中时,不由得有些急,小声对她道:“姑娘,那么价值连城的东西,是那孩子送给你的啊,你……你怎么要送去王府呢?退一万步来说,一旦……一旦王府把你休了或者赶走,有这样东西,也……也有个退路,你……你怎么这么糊涂啊?”
元媛叹了口气道:“浣娘,这东西不是退路,是杀身之祸啊。难道你不曾听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则然昨儿送我的这东西,虽然我严令众人保密,但难免不传出风声去,只有王府,才有实力保护这件玉雕。不管怎么说,现在我们是王府的人,这东西在王府里,也就和在我们手里没什么两样。就算将来被赶出去了,也不必怨怼,难道你以为那些乌拉人是咱们救助的吗?其实不是,我们的吃穿尚且是王府这些产业产出的银钱,何况那些乌拉人,所以认真说起来,这东西给王府也是实至名归,就算巴比干乌谷苏则然他们知道了,也一定会赞成我这么做的。”
浣娘怔怔出了半日神,才低头道:“好吧,姑娘总是有道理的,我只是……我只是妇人见识罢了。”
元媛知道她还是舍不得,便拍拍她的手笑道:“这也没什么,其实我也舍不得,不过再想想,在王府里不也和在我们手里差不多吗?也不一定王府将来就肯定会赶走咱们对不对?好了,放宽心了,虽说这玉雕价值连城,但又有谁有那么大价钱买呢?现在它不过是个死物而已,而咱们又不缺钱花,对不对?”
一番话说的浣娘终于转过来。高兴的帮着元媛收拾东西。因为太专注了,所以她们都没看见门外的兰嬷嬷悄悄退了出去。
吃完早饭,元媛带着三位嬷嬷和芳草芳书芳莲离开了府里,上马车前又好好嘱咐了总管苏以以及留在后院内宅里的芳龄和芳楠,让她们禁管好下人,不许趁着过节就偷懒耍滑,自己不过四五天回来,若发现错处,定不轻饶。
众人都诺诺答应了。元媛这才上车,她和浣娘兰嬷嬷坐在上次王府给的那一辆车上。次一辆车坐着李嬷嬷和汤嬷嬷,芳草芳书芳莲则是又坐了一辆马车,加上另有两辆马车拉着礼物在,这一次回京的声势,可比之前一次要大多了。
半路上仍旧找了户农家歇一夜。第二日午时之前,马车便到了王府门前。元媛在马车里打了帘子望出去,视线竟越不过那高墙去,再使力向外望望,便见到朱红色的大门,金底黑字的大匾,这门两旁却也不是普通公侯富户家的仆人,而是四个威武英俊的侍卫,标枪般站在那里。
元媛知道,这王府大门除非是接圣旨,否则轻易不开的。马车绕过大门,又向西走了一里多地,方停下来。
元媛端坐在车里,听见外面有人交谈,接着马车又开始走动,像是换了内院的骡子和驴之类的牲畜。再揭开帘子望时,只见两旁都是树木,光秃秃的枝干间偶尔会露出一角金碧辉煌的琉璃飞檐,说不出的华美气派。
须臾间马车又停了下来。兰嬷嬷起身,亲自扶着元媛下车,下了车后,外面有几个婆子守在一顶小轿边。元媛心想着我这真成了林黛玉进贾府了,啧啧,瞧这许多规矩,你一开始拿轿子来抬不就好了吗?
心里虽然腹诽着,行动间却如同林黛玉一般,真是步步在意时时小心。她心知这可是王府,再不能随心所欲的行动。即便是不想讨王妃的欢心,却也不可以轻浮狂妄,不然自己真被休了赶出去,可就别想回庄上过富贵逍遥日子了。
元媛不知道一射之地大概是多少,但是依照她的估计,怎么着也走了三百多米,大概过了一刻钟,轿子停下来。浣娘从后面赶上,扶住元媛的手,在兰嬷嬷和李嬷嬷汤嬷嬷的带领下进了内院。
有几个丫鬟远远的立在廊下,见她们走过来,便有一个丫鬟进去对王妃道:“娘娘,人来了。”
王妃笑道:“这时候就来了?路上倒是没怎么耽搁,让进来吧。”话音落,方有丫鬟打起了帘子,只是许多人眼中瞧着元媛的神色仍有不屑之意。
元媛也不在意,浣娘心里纵有气,也只有忍着。这可是王府,若不是自家姑娘就在前面沉静的走着,她都害怕自己会腿软的走不动路。
元媛和兰嬷嬷进去后,那丫鬟便放下了帘子,对浣娘和李嬷嬷芳书等笑道:“娘娘说了,让几位到厢房里好好歇一歇,吃点东西,就请跟我过来吧。”说完,也不管浣娘等人愿不愿意,就当先向前走去。
且说元媛和兰嬷嬷进了屋,抬头见时,却没有人,只有一些桌椅之类,几个丫鬟站在这儿,见她向后望了望,便多笑道:“王妃在里面等着呢,姑娘请进去吧,跟来的人都已安排她们吃茶去了。”
元媛自从来到古代后,几乎没怎么和浣娘分开过,此时在这样一个环境里,身边忽然少了最贴心的人,不由有些不自在。但她很快就调整过来,点头矜持的向那丫鬟一笑,便慢慢走近里屋。
里屋倒是十分宽阔,一架绘着工笔花鸟的八扇黄花梨木大屏风横在当地,将这宽阔的大屋子分割成了里外两部分。元媛微低头,随着兰嬷嬷来到屏风内,眼光所及之处只能见到几双被裙角盖住的鞋尖。
有人拿来了蒲团,元媛跪在上面向王妃磕了头,这些规矩在来之前李嬷嬷汤嬷嬷都教给了她。虽然愤恨这种万恶的封建制度规矩,但为了在这个时代好好混下去,也不得不遵守了。
磕了头才听到头上方有一个慈爱的声音道:“起来吧,一家人,倒不用讲这许多规矩。”
元媛在心中翻了个白眼,暗道你这纯粹就是马后炮啊马后炮,不讲规矩你怎么不在我磕头之前说,哼,还以为我会感激你么?
然而嘴里却轻声道:“王妃抬爱了,妾身万万不敢当。”
“有什么不敢当的,难道你不是我们家人么?”王妃含笑道:“抬起头一旁坐吧,小王爷昨儿随皇上和皇子们去立山了,怎么着也要后日才回来。王爷也去了,他们都等日后再见也不迟。”
元媛心说不迟不迟,的确不迟,越迟越好呢。她不盼着来王府,当然和王府中人能少扯一点关系就少扯一点。不然,王妃这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其实对她来说,还是很残忍的。哪有过门后连丈夫都不能见一面就被送走的媳妇,三年后回来,还是见不到丈夫的影儿,婆婆竟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日后再见,这可不是气死人吗。
不过元媛也没因此就对王妃反感。在王府这种地方呆了四十多年的女人,很多事情很多话已经是身不由己了。她微微抬首间,看到王妃慈祥美丽的面孔,鬓角的斑斑白发,心中不由得对这个掌握大权的女人泛起几丝同情。
元媛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只是一个小王爷不要的小妾,王府之前把她放在那里就是自生自灭,所以也不期待着能有黛玉进贾府的那种排场。此时一见,果然如此,诺大的屋子里除了王妃和站着服侍的几个丫鬟,便没有别人。
“几位侧妃和姨娘都说有事,没过来。还有一个小妾怀了孩子,我也没让她过来。咱们自自在在说话儿倒也清净。”王妃淡淡的解释着。元媛乖巧的应了一声,心想我也没想见那些人,谁不知道我是弃妇啊。不过王妃既然要见我,她们竟然托大不来,可见这王府里的势力和关系果然错综复杂。
两人说了一阵闲话,就有人过来禀告说是否摆饭。王妃笑道:“看我,只顾拉着你说话,竟连时辰都忘了,你们一路而来,自然饿了,哪像我在这府里有点心茶水吃着,你也不提醒我。”
元媛笑道:“娘娘一说才察觉到有些饿,之前还真没觉出来呢。”说完听王妃道:“你在我这里不必拘束,我知道你是个有主意,不愿受拘束的,以后也不用故意做样子给我看,幸亏我还不糊涂,知道你是不想进王府。若真有那糊涂的,错以为你是那轻狂之辈,从此丢开了,可不是冤死了?”
元媛心中一惊,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那么多事情,王妃还是赏赐不断。但面上却半点没露出来,陪笑道:“娘娘说笑了,妾身便有个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做样子给长辈看。许是以前家里规矩少,我也不懂,娘娘看着我哪里不像,千万求着指教一二。”
王妃哈哈笑道:“瞧瞧瞧瞧,真是能说会道,比我年轻时还来得呢。好了,咱们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还和我弄鬼呢,我可是你婆婆,也是你的娘亲,你难道对你娘也撒谎不成?你放心,这几年我还不用你进来帮衬我,那边庄子如今看来,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有你在那里我也放心。行了,我这窗户纸都捅开了,你可不许在和我藏着掖着,有什么须要对我说才是。”
元媛心中直冒冷汗,暗道姜果然是老的辣,这王妃也太厉害了。难怪她能在这王府里屹立四十年不倒。我先前还奇怪,兰嬷嬷说王妃娘家倒了,其余几位侧妃家世都显赫,那些姨娘都不是好惹的,她怎能纹丝不动,原来却是这样要命的人物,如此也可知那些侧妃和姨娘们也没有一个省油灯了。幸亏我聪明,否则要一头扑进来,可不是飞蛾扑火吗?
虽这样想着,然而她听这王妃言语爽利亲切,心中却又忍不住升起一丝亲近之感。由此心中更添敬畏,暗道这才是真正的高手,连我尚且对她亲近,何况其他人,岂不是被她说几句就要肝脑涂地吗?
就这样胡乱想着,一边应付王妃的说话。然后两人吃完了饭,王妃便让她先去备好的房间里歇一歇,自己也要睡个午觉。
元媛回到房间,浣娘早等得急了,唯恐她被欺负,待听她说王妃待着极好,这才放下心,又十分高兴。元媛问她都吃了什么,知道吃的也很好,心中对王妃的好感不由又加了几分。
也的确是累了,躺在床上一觉就睡了半个多时辰。醒来后只见浣娘坐在床边,见她醒了,高兴道:“姑娘快起来梳洗,王妃都遣人来看了两次,又不许叫醒你,只说要你好好歇歇,我又怕你睡得太久惹人笑话。”
元媛起身梳洗,一边道:“那你就叫醒我便是了。王妃的人又没长千里眼顺风耳,还能知道吗?怎么到了这里,又恢复成以前缩手缩脚的样子了。”一句话说的浣娘不由笑了,恍然大悟道:“是啊,我怎么竟没想到。”
当下换了衣服,就往上房里来,半路上只见一个人从王妃房里出来,三五个丫鬟簇拥着,往这边看了一眼,竟是理也不理就扬长去了。元媛看她的穿戴打扮,心中便猜测着大概是哪位侧妃。
果然,身旁的李嬷嬷撇撇嘴,小声道:“姑娘,那位是成侧妃,不过是娘家哥哥做了大将军,就把她美的什么似的,倒好像自己做了大将军一般。幸亏王爷对王妃尊重,不然这整个王府,都能让她翻过来。
元媛微微一笑,暗道这样的人其实不足惧,王妃要对付她,那简直是小菜一碗,连碟子都不用的。
须臾间到了门前,丫鬟们打起帘子。元媛进去了,王妃正歪在塌上,看见她来了,便笑道:“我想着你陪我来说话呢,又怕你歇不过来,定是你下人把你叫醒了,真是的,我告诉人不许吵你的。”
元媛笑道:“娘娘说哪里话。我那身边的人本分,来了王府,竟真的听话无比,她该早点叫我起来才是,可是她听了姐姐们的吩咐,竟就呆呆的不敢叫我,倒让人以为我素日里也这样懒惰,还让娘娘等我,这更是罪过了。”
王妃笑道:“什么罪过,我也是走过远路的人。”一边说着,目光就落在元媛手中捧着的盒子上。
兰嬷嬷凑到王妃耳边说了几句话,王妃面上便露出诧异之色,让丫鬟们退下,只留下柳枝和兰嬷嬷,然后道:“兰珠倒说得郑重,连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好奇了,给我看看是什么样好东西,要说起来,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怎的这样东西就让她如此称赞。”
元媛便走上前,将盒子双手奉上,一边道:“这是去年秋收留的那些乌拉人中,一个性格有些自闭的孩子给我的。一是这东西太过贵重,二则我想着真正帮了他们的其实是府里,我不过是代替着做了这些事而已,若没有王爷和娘娘的仁慈宽厚,我又能做什么呢?因此便拿过来了,只是王府里宝物众多,倒也未必就能入娘娘的法眼,不过是妥善放着,免得在我那庄子里被宵小们弄了去,倒辜负了那孩子的心意。”
王妃点点头,已经看出那盒子是小叶紫檀的材料,她且不去掀盒子,反抬头看向元媛,微笑道:“自闭的孩子?什么是自闭?”
元媛心里吐了下舌头,恨恨的暗道:怎么还是不小心就把现代的词给冒出来了?我看你真是日子过的越来越舒服,把穿过来时定下的小心小心再小心的原则都丢掉了是吧?
面上却波澜不惊,微微一福道:“那孩子不是哑巴,但自从他娘死后,他就不和任何人玩耍说话了,就连他爹爹,他也不太理睬。好像把自己关闭了似的,妾身以前偶尔去石头营的时候,经常看见他坐在空地上自己雕东西,因他天分极高,雕出的石头树根等物都十分精美,妾身也曾赞过他几次,他也不理我,妾身也没在意,谁知如今他竟会把自己看重的宝贝给妾身。”
王妃又点点头,忽然道:“是了,以后别妾身妾身的自称了,没人时候,就是你我二字,又便宜,听着也舒服。”言罢方慢慢打开盒子,一看见里面的东西,表情便是一凝。
第二十七章
元媛微微低着头,其实王妃能有什么反应她心里已经清楚了,倒也不用去细看。果然,就见王妃郑重将那玉雕取出来,一寸寸的抚摸细看。良久方舒出口气,喃喃道:“这座玉雕,只怕宫里也是没有能与之相比的东西了。就是这玉的品质,也是绝品啊。那一年皇上终于得了和氏璧的时候,曾大宴百官,我有幸跟着王爷,去瞧了那能引起战乱的绝品名玉一眼,当时只觉那块壁如云如雪,实在细腻洁白的让人挪不开眼光。这块玉整体虽不如那和氏璧,但其通润细腻,也就差不太多了。”
她说到这里,又抚着那玉上的太阳和花草河流道:“何况你们看,这太阳红如火焰,河流花草青碧欲滴,这可是最极品的翡翠啊,我活了这么大,可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那只太后赐下的镯子,质地倒是不比这个差,可整个皇宫,也不过只有两对,哪像这里的这么大,不说河流,便是草地就已够大了。”
兰嬷嬷听见王妃这么说,便笑道:“我说我没见过这样的稀世珍品,娘娘还只说我没见过世面,如今娘娘自己也看见了,可不是果然珍贵无比呢?难得姑娘有这份孝心,一般人若得了,怕是舍了命也不肯舍这东西呢。”说完,便带笑看了元媛一眼。
元媛心道舍命不舍财的那是葛朗台,我又不是。倒是那和氏璧,天啊,竟然在这个架空的时代出现了吗?也不知道我将来能不能有幸看上一眼。
一边嘴上谦虚了几句。王妃满脸笑意的夸奖了她一番,就命柳枝将这玉雕仔细放到柜子里落了锁。几人又说了会儿闲话,她方把话题一转,似是随意的问元媛道:“我给你的信,想必兰嬷嬷已带到了。那三王爷的人,没再去鸹噪你们吧?”
元媛笑道:“他哪里肯死心。又去过两回,开的价已经高的吓人。我因为娘娘已经告诉了我,所以心里有了主意,都拒绝了。不但如此,有好几户大地主恨他强买,逼得自己走投无路,又不敢得罪三王爷,听说咱们高价收地,倒把地都卖给了咱们,足有一二百顷呢,只是田多不如咱们的,还算了一些山地丘陵河流。我仔细算了算,虽说不是最好的良田,但这些地方都可以出产东西,不到两年,便能把本钱赚回来了,因此这买卖倒是十分划算的。”
王妃听的满脸是笑,满意点头道:“这事儿办得好。元媛,这里没外人,我便实话告诉了你吧。王爷已和三王爷打了赌,如果明年你那六十顷地里打不出一万二千石的粮食,就要分文不取的把地给他。我也说了王爷莽撞。但看着你们去年的粮食,这一万二千石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就怕有人弄鬼,”
这事儿元媛是不知道的。闻言不由眉毛一挑,迟疑道:“六十顷地,何至于言亲王如此兴师动众的?又说是为了行猎,只是我也看了地图,山川丘陵虽多,却无法比之京城近郊,怎的王爷就认准了那块地方呢。”
王妃抿了一口茶,笑看了元媛一眼,微笑道:“还在我面前藏拙,你这孩子也太小心了些。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元媛微笑道:“可不是得藏拙呢,这原本也是我自己的微末见识。我想着三王爷这么着紧这块地,想必是这里有什么蹊跷,因此也派人去粗略探了一番,可也没探出什么结果来。”
这倒是不假,元媛只疑心那地下有古墓和煤矿,因此大过年的也派了懂的人去粗略查看了下,不过她失望了,查探的人回来说,那地下根本什么都没有,就算有,也不会是大面积的。她又问人这些地和山川中是不是有好的风水,苏以便告诉她说:以前也派人看过,好风水倒有几处,但万万不至于好到让一个堂堂亲王动心的地步,若说有大型的古墓群或者王公贵族的陵墓,似也没有可能。
话都这样说了,元媛也无可奈何了。好在王妃似也不在意,挥挥手道:“无妨,王爷是气不过,誓要赌这一口气罢了,倒也不指望那地里还能出金山银山。托赖上天的护佑和皇上的洪福,大宁国富强无比,连带着王爷们一个个都是富可敌国的,谁还把那个放在眼里。想来那言亲王也只是想趁机打压众王爷们,听说他派了人在别的王爷领地上也是大肆购买土地呢。”
这种说法元媛也是第一次听到,不由得更纳闷了,喃喃道:“奇怪,王爷买这许多土地做什么呢?他又不缺吃的粮食。”
王妃笑道:“你倒来问我,我去问谁?左右不过是他生出的古怪主意。唉,仗着是皇上一奶同胞的兄弟,他做的过格事情数都数不过来呢,也就是太后宠着,皇上又不得不念着兄弟情分,但不管怎么说,咱们家也是亲王,由不得他这样欺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