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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这次的衣锦还乡,使流浪汉兴奋了好几天,有事无事总要提起家乡河里的刀条鱼有多肥美,山上的山枣如何的甜,还有乡亲多么的好。弄得女演员总是埋怨没有跟我们去看看,我笑而不答。因为我在想,假若她跟着去了,当他与过去的女友相见时,真不知她该如何表演!不过通过这次“爱心行动”也给我不少启发,在现在的中国,只要有钱,到哪儿都是爷!这不,回来没多久,流浪汉这边就不得安宁了,家乡那儿不断有人前来拜访:县委、县政府、县政协、各级领导等等。他们送来的不是当地的特产,就是“造福乡梓”之类的锦旗、牌匾。弄得“管家”张之望应接不暇,要忙于接待、安排,这些人来了总是有要求的,要一一应答和打发,本来就很细的小腿仿佛跑的更细了。那个叫李旺财的流浪汉对来自家乡的乡亲总是热情招待,陪往送来也变的乐此不疲。渐渐地,我也觉得吃不消了,原先答应的投资当然要兑现,但面对络驿不绝的“乡亲”我不得不对流浪汉发出警告,面对更多的要求,必需要征得公司财务主管王部长的同意。否则,将会影响到‘公司’的业务运转。但已经尝到“甜头”的人依旧汹涌而来,而送来的头衔也越来越让人难以拒绝。这不,有人拿着据说是l地区某领导人的“德被故里”的墨宝登门,邀请其在“方便时”到地委做客。受宠若惊的流浪汉也一再地问我,花了多少钱,现在还有多少钱等等。也许是在心中酝酿着更大的光耀故土的“雄伟”计划。
赌徒被“夫人”的泼悍弄的像斗败了的公鸡,蔫巴了好几天,女演员见他忧郁寡言,担心他会因此而不快,反而心中惴惴不安。我让她“打要真打,骂要真骂”的确让她有点儿感到不大适应,所以,最近又对他和颜悦色起来。这个鲜廉寡耻的家伙,看到夫人的脸色好了一些,有时的那份十二分的温存又让他活跃起来。
“总管,”他对我说:“我想出去转转,最近闷死了!”
“赖总想去哪儿?”
“别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先去苏州吧,然后去杭州。”
“可是”
“可是什么?你总不想让我出去走走,咱们有钱不花留着干嘛?”这家伙看来是想先落个逍遥快活,他料定我不好反对,所以有点肆无忌惮。
“可我们还有很多的业务要做,还有您的‘仇’还没报呀!”
“你不是说我们是投资者,要等别人来求我们的吗?我们出去走走,求我们的人会更多的!至于报仇,你说过,他跑不了我急什么呀?”这家伙以我之矛攻我之盾,的确让我难以回答。
他看着我为难的样子,心里肯定在笑我,但又悲天闵人地说:“总管要是太忙,让管家跟我出去好了,太太也去。”
我看了一眼女演员,本来希望她表示一下反对意见,没想到她兴致勃勃地答应了“行!可你不许再花心哟!”
糟了,没想到这家伙给我来了这么一手,没办法,事已至此,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安排人收拾行里,准备现金,同时又悄悄地从黑市上买了两张假身份证以备不时之需。诸多细节,争取尽量想到,即便如此,我还是把李志奇叫了过来,如此这般的吩咐一遍。
我的试验进行到这儿,应该有一个小结了,我给梦宦打了个电话,准备去向他做点儿汇报。我知道,他一个单身富翁,身边免不了有女人等瓜葛,如不事先联络,万一碰上了可有点儿难堪。电话里的他看来心情不错:“来吧,我等着你,到家来,我派车去接你。”
轿车驶到n市著名的珍珠湖畔的一座三层粉色的小楼外停下,电子控制的不锈钢大门在遥控器的控制下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色的草坪、假山、喷泉。地上五彩卵石铺成的小路,曲折地通向那一簇簇翠竹掩映的粉色小楼。走近门厅,那镏金的门柱,旋转的厅门,让人疑是到了国宾馆。但传来的一声声狼狗的吠声,又让人感到这是到了一个暴发户的家。梦宦腿踏绣花的拖鞋,披着软缎料子的宽大睡衣,一幅玩世不恭的样子站在二楼门厅前迎接我。
在他宽阔的家庭办公室里,电脑、传真、打印、所有的现代化办公设备一应俱全。厚厚的地毯和精致的装饰让人觉得一种弥漫着铜臭的压抑。整栋楼看不到第二个人,但从整洁程度来看,至少要有十个人来负责打扫和整理。
“呵呵!你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难怪你会寂寞难奈!”我说。
“不!楼下还有七八个人呢,有门卫、花匠、厨师、还有我的私人保姆。”
“没有贴身秘书?”从我暧昧的笑容中梦宦理解了我说的含意,他淡淡地说:“女人我不缺,甚至有时赶都赶不走!可当我面对那一堆堆香喷喷的“肉”时,我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素食的‘和尚’!对了,你今天是用西餐还是中餐?”
“省事点!什么都行,你知道我不挑剔。”
“那好,就中餐吧!你喜欢什么口味?川味、鲁菜还是?”
“用不着那么麻烦吧?老朋友了,家常点不好吗?”
“那可不行,我让厨师做几样拿手的好菜,你可不能扫我的兴!”说着拿起了电话吩咐了几句。
我知道他是想在我面前显摆一下,不过我也的确被他的享受方式吓了一跳,为我一个人竟劳师动众的大动干戈。让我这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土老冒好生感动!
“唉!你这样的生活每天要糟蹋多少钱?”
“人挣钱不就是为花的嘛!要不挣钱干什么?”
“是啊!钱真是个好东西,可也太不经花啦!”
“怎么啦?遇到问题了?”梦宦听出了我的话外之音
“那倒不是,是觉得才短短二十来天,几百万就没有了,真有点替你肉痛!”
“哈哈!我就是想看看那几个小子最后的结局,我说过,权当我花钱买个乐子!等他们吃够、玩够、潇洒够时看他们能不能活的比我开心。”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被你的钱引来的更多的贪欲!这是个无法填满的洞。”我接着把流浪汉惹来的麻烦对梦宦说了。
梦宦不动声色的听着,直到我说完了,他才说:“对那个朴实点的年青人,你的试验可以早点结束。否则,这样下去,虚荣心真的会毁了一个很不错的小伙子。对那样赌徒,说实话,你还远远没有挖出他内心的真实内容,你以后的重点,要放在他的那儿,我有预感,你的试验最精彩部分在他身上。”
“对,这家伙的性格复杂,可挖掘的地方也多。这一次他要出去玩,不知道又会惹出什么麻烦来。可我现在已经有点儿捉襟见肘了,不足以再应付一次意外情况了。”
“哦?要钱就直说吧,我既然答应了你,总要让你完成自己的心愿啊!说吧,还要多少?”
“你已经给了七百万了,不过有两百万是你的投资,那不算!我认为,你给个吉利数吧——再给一百万!凑个六六大顺怎么样?”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耍嘴皮子了?那两百万为什么不算?难道说不是为你做试验?虽然我说过那是我的投资,可总是在你的试验范围内呀!”我笑了起来:“你这家伙没有被我绕晕了头啊!”
“我会吗?别忘了,做学问我不如你,可算金钱帐,你永远不如我!这样吧,我再追加一百万,凑个发发发发发发发吧!”
“那是!你本来就比我高啊,只不过你走错了校门而已。”
“哈哈哈!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这一套了?不过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喜欢!”他终于觉得在心理上高我一等了,所以很痛快的又签了一百万的支票给我。
这时,两名年青的女孩子手捧托盘,把酒菜送了上来,我与梦宦坐下后,杯觥交筹起来。酒酣耳热时,梦宦低声问我:“她表演的怎么样?还可以吧?我说过,她可是个好演员,只是没有机会而已。”
“棒极了!是最佳人选,虽然偶然也有失误”
“那是因为你没有脚本,不能怪她,我了解她,她很聪明。不瞒你说,她和我有过那么一手,她也很想嫁给我。我对她的评价文雅一点是‘梦幻般的女人’,粗俗一点就是一个‘媚入骨髓的妖精!’正因为看上了她的聪明劲儿,我才向你推荐了她。”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娶她?”
“她太聪明了,就难以容忍。作为情人,她情烈如火。可作为妻子,她太重成名,还是个骚货!所以我不能要她。唉!这年头的女人都不可信,所以我只好继续单身啦!”
“嗯?那你怎么解决自己的需要?”
“那好办,看到刚才的那两个服务员了吗?那就是我的贴身女招待,也就是兼职小妾!她们的工作就是照顾我的生活,我给她们每月三千元薪水。”
听着他以如此淡然的口气谈金钱和男女关系,真教我吃惊不小。
“楞什么?喝酒!”他一样一样地向我介绍面前桌上的菜式名称和来历,而我听的索然无味。他看到了我的表情,放下酒杯问我:“怎么啦?是嫌我给钱给的少?”
我摇摇头,他看了看我说:“我实话对你说,最近我的资金有点调度不灵,我股市里这几天已经亏了好几百万了,再亏下去我的流动资金就不好办了,所以我实在无法再多给你了。老朋友,我真的不是不肯为你花钱啊!”
“不!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你想的是什么呀?”他问
我说:“我在想当年我们在大学里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的呀!现在的你简直让我与当年的你对不上号来。”
“那就对了,老是那样能有什么出息?像你这样?说实话,我的确很敬重你,可我一点儿也不欣赏你,我就是想在你这潭死水里掀起点浪来,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
“说说看,你怎么才能让我这潭死水活起来?”
“其实,我已经发现我失败了。因为我自己都快变成一潭死水了,经商多年,我曾经激情澎湃过,也曾经大声疾呼过!可现在,你看除了和你的同学友谊我还剩下什么?”
“唔!你是黑着心挣钱,自觉“罪孽深重”所以现在想赎罪?”
“你说的有点儿对!我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比谁都清楚。我告诉你,要想发财,必需有‘新’四邪才行,那就是不同于我们过去理解的那种仁,义,礼,信!”我被他说的有点儿晕,只好追问道:“愿闻其详!”
“首先要去掉‘仁!’的邪气,对谁都不能仁慈,否则想发财只能是做梦。甚至连生存都困难。比如我的发家史我对你说过,当初我要是对那个欠我债的家伙‘仁’了一点,现在富的是他,而受穷的则是我了。那时我还没出道,满身的书呆子气,想用‘仁’去打动别人,结果是差点儿被弄的破产。后来我仁气一除,立变金刚!刀往脖子上一架,他乖乖地还钱,所以说,做生意里的仁字最要不得!再比如,有一家工厂就要倒闭了,你心一软去为它投资,结果是它活了就要和你竟争,那就不如让它死!它死了,你可以用它的尸体来发展自己。所以商场又是你死我活的,讲不得半点‘仁’!再说‘义’,凡事讲义气的生意人,没有不吃亏上当的。比如你弄到了一批质优价廉的货物,朋友也需要,你讲义气与朋友均分。其结果是,市场上有两家相同的东西,必然会产生竟争,你们都挣不到钱!你说你是帮了朋友还是害了朋友?所以义字不除,后患无穷啊!还将终生受累的。‘礼’就更不能讲了,讲礼就要揖让,你让别人不会让的!谁愿意到手的钱被别人抢去?凡带礼的东西都不可要。如礼节、礼貌、礼品、礼尚往来等等!一沾上就要吃亏折本,这我可是有教训的呀,只有脸皮厚才能无往而不利!而要脸皮厚必需与礼字绝缘才行的。最后说到这个‘信’字,保质保量的东西本大利小,而只有狠得下心去伤天害理,才能发大财,所以,这个信字么也就是商家之大忌啦。你听说过无商不奸这句话么?这就是说商人的话就像放屁,你如果信了那就要倒大霉啦。唯一需要牢记的只有这四个字的最终总结,那就是——智!这是唯一有别于这四个肮脏字眼的字啦!奸与滑沆瀣一气即成智!就是商战中的至尊法宝,也就是商战之智。”
“你说的真让人匪夷所思!”这一席话让我听得目瞪口呆。
“是不理解还是觉得不可接受?”梦宦问我。
“两者皆有吧!”我含糊地说。
“亏你还是哲学博士呢,连这么浅显的基本常识都不懂?凡想成功的人,莫不以把此四邪奉为圭臬,不仅经商需如此,从政也更需如此,做生意的至少还把智保留下来,而从政则把‘智’也当做邪气必欲扫之才心甘!这仁、义、礼、智、信五毒对当官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所以大官、小官都避这五毒如洪水猛兽。这方面的论据甚多,这里就不一一举例。看看二十五史就知道,那上面全是记载着这五毒如何害人的故事,就说这‘智’吧,苏东坡的洗儿诗就说‘人皆生子盼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唯愿我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说的多好啊!愚且鲁才可以做大官,至今成为官场的缄言。板桥的那‘难得糊涂’不是被无数人所推崇,成为官场的至理明言和经典的规矩准绳吗?从政只相信现实,当官发财就是成功者,能当大官发大财的就是大成功者。就会自然有人巴结讨好,歌功颂德。实际上,歌功颂德的人就是将仁、义、礼、智、信扫除的最净的人。他们这样做了,不是弄到了钱,就是弄到了官,至少也能免得了祸!被他们歌功颂德的人自然会以为自己是最聪明的,确不知被人玩弄于掌股之中,你说谁更可怜?”
“高!实在是高!”我翘起大姆指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不无讽刺地说。
梦宦大既对我的恭维十分得意,没有听出我的话外之音,继续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当然,在学校我不如你,但在这社会大学里,你不如我。如果你还有不理解的地方,还可以向我提问,我们都是学唯物主义的,应该相信我在实际生活里得来的‘真理’没有缪误。因为我说的这些都是经过实践检验的。”
“可是,我既没有对你歌功颂德,也没有巴结你,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帮我啊?”
“这是因为我在学校时允诺过你的呀!这也是正因为我身上的五毒之一,也就是那个‘信’字没有完全清除的缘故,还有的就是我也想试试相信一个对我而言危险性最小的一个人,毕竟我还是个人,没有修炼到神仙的境界。”
听了梦宦的一席话,我感到一阵莫名其妙的恐惧!平心而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的观点,我也承认,他说的有很多也的确是社会、官场上的潜规则。我也不能否认,有不少人把中国人的传统美德仁、义、礼、智、信颠倒理解,也的确让我无言以对。我和梦宦的交谈,开始时他的语气一直很冷漠,但从他吸起了据他介绍是特制的香烟时,他的脸色潮红起来,话语也热烈起来了。看着他那极度兴奋的脸,我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他莫不是个“瘾君子?”如果是这样,我的心里反而踏实起来了。
我离开时,怀里揣着的不光有一百万元的支票,还有一个已经渐渐明朗化的“恶毒”计划,我不必让自己问心有愧——让一个富翁重新回到贫民生活中去,看看他会如何表现,这也许会让我的试验更有说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