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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氏想通之后,便觉心情舒爽,亲自开了府库挑选了几匹上好的杭绸面料,不论是用来做小衣还是用来刺绣练手,那都是一等一的料子,又命彩衣坊送了十五色绣花彩线各十盒,大中小号绣花针各二十套,她估摸着,这些东西用完,柴倩的绣花工艺也差不多可以拿出手了,只是还剩两个半月就要大婚,柴倩大婚的嫁衣,却还是一匹光洁柔滑的红绸。
别家闺女的嫁衣,大多是自己亲手秀的,偶尔有几个实在不通女红的小姐,也有自己的母亲为其捉刀,柴倩自己就是个绣盲,母亲又去的早,这些事儿掐指算算除了那远在宛城的柴大老爷的续弦,就只有眼前的孔氏了。
孔氏揉揉泛起皱纹的额头,叹了一口气,那边赵嬷嬷劝慰道:“如今也有大户人家,把嫁衣一类的东西送到家中的绣房,或者是城里的制衣坊去做,奴婢前两日去彩衣坊还看见一套正红的绣七彩五凤的大婚霞帔,那做工也是一等一的,要不然太太你还是送出去做吧。”
孔氏对着手中的红绸缎捧着心口哼哼,好半天才咬牙切齿道:“算了,倩儿她从小没了娘,只怕身上连亲人做的衣裳都没有穿到几件,说到底我是她的亲婶娘,就算是瞎了这双老眼,我也要为她做一件像像样样的嫁衣。”
十一月十五开始,孔氏正式对外宣称闭关为侄女儿做嫁衣,外面的贵妇夫人们听了,嗤之以鼻。
贵妇甲:“还不知道能不能嫁的出去呢,柴夫人倒是蛮拼的。”
贵妇乙:“听说吕家小少爷还没起的来床,下半辈子行不行还不知道呢,前两日见吕夫人去上香,一双眼睛还肿的跟什么似的。”
贵妇丙:“谁知道呢,没准那柴大小姐是故意那么做的,吃定了吕家要退婚,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踩坏了吕少爷,别人家的女儿不敢要,她乐的对此事负责,不愁嫁不出去了……”
各种版本,千奇百怪,孔氏听了传闻,鼻子里冒火,嗓子都急的说不出话来,倒是柴老太君淡定的很,赏了她一斤胖大海罗汉果,自信慢慢道:“柴家从来没有嫁不出去的女儿!”
孔氏气的想摔桌子,她没嫁过来之前就知道,柴家祖上五代都没生过女儿,柴倩还是这五代以来第一个女孩儿,至于后来她为什么那么能生女孩,那还是后话,可自己的女儿们都还没出嫁呢,柴老太君这话,分明是造天下之大遥。孔氏呜咽了几句,不敢忤逆了老太太,只跟风道:“就是,吕家也太不识抬举,柴家的女儿岂是他们能这样轻待的。”
柴老太爷哭笑不得,一想起远在宛城镇守边关的大哥,恨不得捶胸顿足,狠狠的喘了几口粗气,最后还是忍不住心一横,一副豁出去的样子道:“明日我就去问问吕相爷,他那儿子到底有多金贵,女孩子家的一脚就能踩成残废,这样的女婿,我们柴家也不敢要。”虽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柴倩那身子骨,踩下去一脚,确实也够人喝一壶的了。
只有柴倩对这大宅院中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那两个丫头,一个古灵精怪,一个疏离避世,除了红袖偶尔能带回一些比较新奇的八卦之外,青染基本才是真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你义父说你是进京寻亲的,可你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倒是等着亲戚自己寻上门的样子?”
“懒得寻。”青染不以为然的翻着药典,伸手扣上柴倩的脉搏,眯着眼睛道:“你的毒已经完全解了,我研究了那虞鹤鸣的药方,果然是稳妥至极,不愧是给皇帝治病的人。”
柴倩伸手夺下青染膝盖上的医术,疏松了一下筋骨道:“跟我出去逛逛?”
“去哪里?”她抬眸,一双美眸如剪剪秋水,让人忍不住心口一滞,柴倩道:“你的眼睛倒是很像一个人。”
青染戳了戳她的眉心,露出几分孤芳自赏的傲气,理了理鬓角道:“还像以前一样,我就跟你出去。”
还像以前一样……柴倩眉梢一扬,似乎是在回忆往昔。
宛城的人都知道,柴小将军身边有一位美妾,面若桃李,眉如远山,尤其是那一双眸子,清澈动人,就像是染上了七色的琉璃珠子,美得不可方物。
柴倩邪气一笑,恍如当时年少,勾住青染的肩膀道:“满足你!”
☆、第十五章
于是,今日帝都的街市上,似乎也比往日更加热闹,非节非市的,到底是什么吸引的众人频频回头,李岐骑着高头大马,优哉游哉的往帝都最繁华的花街柳巷、声色犬马之地胭脂巷走去。
像他这样喜欢赶早去喝花酒的纨绔子弟还不少,尤其是听说一向饱读圣贤之书的福王最近也对此颇感兴趣,大概是上次西山一晤,让一直洁身自好的小王爷顿时觉得自己和他们这些将来的大周贤臣很没共同语言,所以回京后痛定思痛,竟然一连几天都泡在这风月之地。只可惜那吕小少爷为了退婚,装病装了半个月,昨日去看他,那人只说在家憋的脚底都要抽筋了。也亏得他有十一房的小妾,总体来说,也不过就每人轮到了一晚。李世子坐在马上窃笑,略显肥胖的身躯在高头大马上一抖一抖的,让过往行人忍俊不禁。
通往花街的另一条路上,一男一女正随性而逛,男子穿一身银灰色交领箭袖长袍,腰间带着石青色束腰,中间镶着寸许宽的绿松石,足蹬黑色银边飞云靴,并未着外氅,行动间步伐有度,如行云流水。再往上看,虽然容貌算不上一等一的俊俏,但眉宇神情,隐有别韵,脸上神色肃穆,带着几分寂寥扫过道路两边形色各异的小店。
而身旁的女子却是这世间难得的绝色,虽然只穿着一件豆青色窄袖上儒,同色月华裙只开六副,一张脸亦是轻失粉黛,却已将那精致的面容勾勒的光彩照人,两人旁若无人的轻笑闲谈,便是这帝都风致一景。
“少爷,你说这帝都与宛城比如何?”青染巧笑倩兮,扭头看着脸上百无聊赖的柴倩,身至于京城最繁华的花街柳巷,柴倩一点儿也没有招蜂引蝶的自觉性,对周遭频频抛射而来的媚眼置若罔闻。
柴倩一本正经的扫了一眼两侧林立的琼楼玉宇,风月女子倚楼卖笑,搔首弄姿的招揽着生意,但比起宛城的窑姐儿,毕竟收敛的很多,有的人只敢偷偷推开一隙小缝儿,瞧一瞧今夜是否有良人,偶入桃花深处。
“太保守了点,比起玉娘差远了。”玉娘是宛城最有名的花魁,也正是上次在西山闲谈时非要以身相许的那一个,当年柴倩大战告捷,宛城大开城门,迎接凯旋而归的将士,玉娘穿着一袭霓裳羽衣,从百花楼的二楼胡璇而下,羽衣飞扬、美人艳若桃李,碧空如洗的天幕下,楼阁两旁的美人洒下一捧捧白花花瓣,玉娘身姿一转,恣意风流的落在柴倩的马背上,倚入英雄的怀中。
那时候柴倩想,如果自己真的是男人,娶她又何妨。柴倩摇头一笑,仿佛对当时自己的年少风流很难置信。
青染清了清嗓子道:“原来少爷喜欢送上门的美人?”她说着,身形微微一软,双臂抱住柴倩的胳膊,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小声道:“是不是这样?”两旁楼宇中的女子顿时面色不善,对青染投以暴雨梨花针。
柴倩皱了皱眉头,瞥了青染一眼:“贪玩。”
“是你说要带我出来玩的。”青染不以为然,故意在柴倩的肩头又多蹭了两下。
柴倩道:“这条街过去就是有名的柳叶巷,帝都最好的药铺都在那条巷上,最拐角还有一家岐黄药馆,是帝都唯一一家公开授课的药馆,很多外地的郎中大夫都不远千里来这里拜师学艺,我以为你会感兴……”
柴倩的话还未说完,青染就松开了手一溜烟小跑了出去,又刹住车转头看着柴倩道:“公子好好玩,一会儿在来燕桥头会和。”
柴倩从腰间接下一个装银子的囊袋,掷了出去:“要买什么自己买。”
青染接过沉甸甸的钱袋,心满意足的离去,走了半刻忽才想起来,她的钱给了自己,那他花什么?在宛城柴倩的这张脸几乎是白吃白喝的招牌,可在帝都……青染不敢往下想。
澄河的水静静的流淌着,熙攘的街头在柴倩的眼底变得似乎有些不真实,月上中天的时候,她在这条百丈长的花街柳巷已走了四五个来回,她喜欢听巷子里吴侬软语的揽客声,喜欢听慵懒*的丝竹声,这些柔软的极致的东西,更容易让自己认清,其实她自己是一个女子。她找了一个小店面坐下,要了一碗帝都特产的糖芋苗,柔滑细腻的羹汤,恰到好处的香甜,与宛城的酸、辣、咸的口感极为不同,养尊处优习惯的人,连口味也会变的清单很多,这是她回到帝都的第一种感慨。
“小姐,要不要再来一碗桂花莲子羹,也是小店的特色。”打理店面的老婆婆早已满头白发,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早已不复少女时的清明,可她却一言道破柴倩的性别,倒是让柴倩有几分意外。
“老太婆,你不中用了,这么帅气的小公子叫人家小姐,当心人家生气不付钱。”一旁驼背的老伴儿赶紧上前解释,又抖抖索索的向柴倩行礼致歉。
“老大爷,婆婆说的没错,我是女子。”她放下勺子,端坐在细长的板凳上,这个坐姿是寻常男子最常见的坐姿,配上她的嗓音,只怕能认出她是女子的人,寥寥无几。果然不出所料,店里的其他几个客人无不侧目,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着这位客人,脸上露出震惊诧异的神色。
老婆婆显然很得意,笑嘻嘻的上前道:“老头子你就不懂了吧,我在这里摆摊做生意也有大半辈子了,什么人没见过,这姑娘乍看是个俊俏的小相公,其实骨子里还是个女孩子,只要用心,总能感觉的出来,老婆子虽然眼神不好了,但是心还没瞎。”
柴倩嘴角勾起一丝笑,不置可否,原来从来不是自己的演技太好,而是……那些人根本没有用心对待自己,即使自己穿着女装,坐着女孩子做的事情,他们对自己不用心,所以发现不了自己身为女孩的特质。柴倩有些犹豫的撇了撇嘴,微微叹了一口气。
“女儿家的要开心些,才能更靓一些。”老婆婆拍拍她的背,给她添了一碗糖水。柴倩眉山轻皱,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气道:“我年过二十,嫁不出去,已愁坏了爹娘。”
几位客观不约而同的喷了出来,紧接着是一声赛过一声的咳嗽声,老婆婆却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劝慰道:“依老婆子看,缘分都是天注定的,你这么大都没有许配人家,没准儿就是在等着你命定的姻缘呢,只要遇到有心人,自然会懂你的好。”
柴倩感激的看着老婆婆,仿佛是遇到了今生的知音,然后她听见老婆婆继续说道:“吃了老婆子的银耳莲子羹,保证你姻缘美满,连生贵子,一家人和和□□。”
……
柴倩无语凝噎,原来老婆婆安慰人的时候,还不忘记推销自家的特色,当之无愧的大周好老板娘。
拜别老婆婆,柴倩往约定的来燕桥边走去,此时早已入夜,澄河里飘着几艘装饰华丽的画舫,无不雕栏画栋,珠光宝气,琉璃灯忽明忽暗,与岸边的胭脂巷交相辉映,帝都的长夜灯红柳绿、纸醉金迷,一派旖旎。歌姬们圆润的音色从画舫中传出来,明明是最*不堪的场所,却深藏着世人所向往的风花雪月,仿佛一切的雄心壮志,再沉迷其中之后,也抵不过枕边一缕*的轻吟。
而那个背影,却成就了这澄河岸最别具一格的风景,那样的孤寂、清绝、仿佛红尘的纷纷扰扰与他全无关系,千丈软红之下,唯有他一人,端坐在轮椅之上,视线盯着远处澄河上的一艘画舫,脸上神色淡然,河岸边柳树下的昏黄的灯光,衬的他脸色有一丝透明的青白。
柴倩的心仿佛漏跳了一拍,她驻足而立,眸中带着一丝疑惑:“是他?”怎么会是他?
雪白的银狐毛大氅将他包裹的严严实实,那双清澈幽深的眸子淡定的盯着画舫,身旁的小太监塌肩弓背的站着,带着几分不解,明明是说好了要把福王找回去的,可是自家殿下来了,却不让人进去通报,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寒风刮的人脸皮有些疼,小太监忍不住开口:“殿下,要不要让人去通报福王殿下一声。”
“不用。”赵青舒云淡风轻的开口,他这一路过来,只怕早已有懂眼色的下人去通报了赵青池,之所以他一直不出来,自然是别有原因。
“那殿下就一直这样等着吗?外面风这么大。”小太监担忧的看了赵青舒一眼,冷不防他低下头,弓起身子手握虚拳挡在唇下咳了一声,“这……”
赵青舒止住咳嗽,摆了摆手道:“不用,再等等吧。”
柴倩站在桥上,远处的的一幕堪堪落入眸中,她想起那日在西山说起青楼还脸红脖子粗的赵青池,顿时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难道真的是因为自己当日那一番豪言壮语,开启了这位皇子的锦绣人生?
☆、第十六章
画舫里,拢着手炉喝着美酒的赵青池脸上掩不住心虚的表情,他抬眸看了看一旁潇洒肆意的沈灼,有点听不清端坐在对面花魁娘子唱的到底是什么曲子。
“表哥,还不回去吗?大皇兄在外面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赵青池透过雕花窗看着河岸上依旧端然而坐,八风不动的赵青舒,有些沉不住气了,“大皇兄向来体弱,前几天还染了风寒,这样下去肯定会生病的!”赵青池双手握的紧紧的,虽然眼前的歌姬很美,可是……没有他大皇兄的身体重要。
赵青池终于忍不住要冲出去了,沈灼忙站起来,按住了赵青池道:“福王殿下稍安勿躁,一首曲子没听完就走,以后让妙音怎么在这胭脂巷混啊?她平日可是请都请不到的,若不是福王殿下的名头,想听她唱歌,至少从胭脂巷排到柳叶街。”
沈灼心里也七上八下,奈何只因沈贵妃千叮咛,万嘱咐,如果逸王殿下亲自来寻,少说也要让福王坚持一个时辰以上,虽然不知道他姑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反正自己就是一个炮灰命,沈灼很有当炮灰的自觉,还是假装平心静气的劝说着赵青池,又急忙向身边的娇俏佳人们使眼色,众人会意,团团围了过来。
“殿下如此心不在焉,是不是奴家服侍的不好?”□□甲开口道。
“殿下若是记挂岸上的那位公子,不如让船家把画舫靠过去,请那位公子一同上船,那位公子长的如此俊俏,奴家也欢喜的紧。”□□乙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
赵青池哼的一声,两位美人皆推开三尺远。赵青池看了看自家兄长那一张冰山容颜,又幻想了下两位佳人缠在轮椅左右的场景,不由打了一个寒战,只怕到时候两位美人,就成了真真正正的冰美人——被冰冻的美人。
画舫里人没有要出来的迹象,画舫外人又没有要进去的迹象。兵法有云:“僵持不下,是为死局。”柴倩眯了眯眼,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诱敌深入。她坐在桥墩上想办法,环顾四周,果然没发现那位小影卫的身影,只怕是不知道蹲在上面犄角旮旯里。
忽然不远处,一匹高头大马正从街口缓缓而来,马上的人身材臃肿,难为坐下的马匹依然走的这样雄赳赳气昂昂。他忽然在赵青舒的身旁听了下来,眯着麦芒眼,看了一眼静若止水的赵青舒,笑着道:“逸王殿下要不要也进去玩玩,这画舫是玉娇楼的妙音姑娘的,殿下难得驾临,妙音姑娘一定不会嫌弃殿下腿脚不便的。”
夜风将李岐的话吹散的空气中,零零碎碎的飘到桥上,正好组成一句完整的话语。
刺耳!极其刺耳!
柴倩的脸色一变,胸口划过一丝怒意!她摸了摸身上,发现一直被自己当暗器打的碎银子并不在身上,摸便了全身都没有什么可以用的武器。
忽然,她灵机一动,从束头的发簪上,抠下一颗珠子,对着李岐身下的马脖子弹了出去。
嘶……一声,狮子骢高扬双蹄,将背上胖硕的李岐甩了出去。
咕咚……一声,帝都的母亲河澄河以它宽大的胸怀,包容着李岐一样厚实的胸膛。
“救命啊……”李岐大惊失色的呼救,柴倩忙转身,将自己的身子隐在桥柱之后。
画舫里的人也纷纷赶了出来,幽暗的河面上,李岐艰难的扑腾着,赵青池探着头道:“这是平安侯世子。”
沈灼从小就是旱鸭子,看着水中时而沉下去,时而浮上来,时而冒泡泡的李岐,一脸爱莫能助:“据说胖的人,凫水会容易些,怎么李世子也不谙此道?”
赵青舒见赵青池从画舫里出来,一如冰山一样的脸上才缓缓舒缓开来。
“承影。”不出所料,赵青舒冷冷的开口,作为当今逸王,他还做不出见死不救这种事情。
噎?怎么小影卫没有出去救人?难道他也被刚才李岐的话语所触怒,有心想让他多喝几口冷水?
柴倩倚着柱子偷偷望了几眼,才看见那小孩嘴里叼着一串冰糖葫芦以极快的身法从远处而飞奔而来。
他在跳板上轻轻一顿,单脚踢起一旁的缆绳,在空中化成一个圈,钻入水底,卷起一坨*的庞然大物,丢在岸边,然后淡定的执起一直被咬在口中的冰糖葫芦,满足的舔了两口,规规矩矩的站到赵青舒的身后。趁着大家都不在意的时候,隐入黑暗之中。
一切如常之后,只留下李岐在岸边轻轻的□□,赵青池几步并作一步,跑到赵青舒的身边。沈灼一看拦不住他,也笑呵呵的从画舫中走了出来,见了赵青舒装傻不语。
“时候不早了,跟我回去吧。”赵青舒握住赵青池手,拍了拍手背:“也该玩够了。”
赵青池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的惶恐,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跟在赵青舒的身后,柴倩无聊的耸耸肩,本来打算看一幕严兄训弟的,结果到最后还是兄弟情深,她摇了摇头,迎面看见青染领着大包小包的往桥头走来,忙迎了下去。
“对不起,我一看见医书就忘了时辰,少爷你饿不饿?”青染从怀中抱着的纸袋中拿出一枚毛栗子,剥好了送入柴倩的口中。
柴倩一脸幽怨道:“要是方才有这个,也不至于又毁了一样好东西,一会儿回去又要被红袖给啰嗦死了。”
青染这才抬起头,看见她今日刚为柴倩带上的玳瑁珍珠簪上少了一颗最大的珠子……青染觉得瞬间有些虚脱,她无力抚摸过旁边仅存的几颗珠子道:“小姐,这是太后娘娘赏的……”
赵青舒送完赵青池回家,坐着软轿回府,帝都的天空一片灰黄,外面又下起了大雪,往年帝都并没有那么多的雪,今年入冬以来,却已经熙熙攘攘的下的三场。怀中的手炉依旧暖热,却还是没有能驱走指尖的冰凉。
赵青舒摊开手掌,一枚打磨圆润的南珠正安静的伏在掌心,这是方才平安侯世子摔下马时,弹到他后脑勺上的东西,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也是方才千里良驹狮子骢忽然间马惊的真相。
起先他以为是承影听了李岐的话,故意想要给他吃些苦头,但是从这颗南珠来看,这显然不是一枚真正意义上的暗器,而是……而是有人在手无寸缕的情况下的恶作剧之作,因为这南珠的背面,还有一处凝胶,这是南海那边传来的镶嵌工艺,在京城也并不多见,能以这种工艺修补发簪、朱钗、首饰的店铺,京城别无分号,只七宝斋一家,只是……就算是七宝斋,也未必能拿得出这样一颗品相和个头都数一数二的南珠。
赵青舒唇边的笑意越发明显,他拿起珠子对着微冷的烛光反复品鉴,仿佛能从中倒映出一张眸光灼灼的容颜。
红袖丢下锦盒,浑身无力的瘫在贵妃榻上,半死不活道:“我几乎走遍了京城所有的首饰店了,大家都说没有这种工艺,唯一有一家说可以弄的,结果找了半天,没找出一颗能配上这缺口的珠子。”
红袖欲哭无泪,翻身拽住柴倩的袖子,满脸凄然:“小姐,手贱是病啊!你若是真的改不掉,下次带上太太送来的绣花针啊,几十盒那么多,你反正一辈子也绣不光的。”红袖嘤嘤的埋入柴倩的袖中,又抬起头,一脸怨恨:“下次出门带上我!我还没有见过那小鲜肉影卫,你们两怎么能这么欺负我呢,有好事儿不叫上我,跑腿收拾烂摊子就想到我……”
柴倩真专心致志的在研究她手上的鸭子戏水图,看着绣布上的斑斑血迹,咬牙切齿!可是孔氏传来话说:“虽然你的嫁衣,婶娘勉为其难的帮你做了,但是那鸳鸯枕套,到时候也是压箱底的物件,这无论如何你也得自己完成,不能让她们笑话,咱们柴家的闺女连针线活都做不来。”
柴倩一本正经的听着,心里暗暗道:“让她们笑话吧,随便笑话……”可嘴上却还是恭恭敬敬的点了点头:“婶娘说的是,倩儿要劳烦婶娘亲自做嫁衣已是十分过意不去,怎么好意思连这么一点小事都做不好呢!”
孔氏觉得多日的谆谆教诲总算有了回报,也没辜负她每天熬夜做针线忙的眼花缭乱,故而心生怜悯,放低了要求道:“也不用做太复杂的,鸳鸯戏水绣上鸳鸯就好了,一旁的并蒂莲就用不着了,出来的成品和你三妹妹差不多手艺,也能混的过去了,毕竟没有人盯着那东西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