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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哥十八岁那年,在家闲得无聊;舅父、舅妈一合计,当兵去吧!于是表哥于1972年冬走进了军营,于是也就有了关于表哥刚到军营那夜的故事。
18岁的表哥,从没去过县城,甚至连当时的人民公社也很少去;由于参军,表哥有了第一次坐车的机会。在颠簸了两天一夜后,表哥这群“兵”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那是一座离城市不远的兵营。表哥跳下车,朝远处一望。呀!小城万家灯火,红彤彤的一片。表哥大叫起来:“同志,赶快救火啊!”几个刚下车的农村小伙也跟着大声喊叫。带兵的跑过来,扯住了这几个朴实、憨厚的小伙子。我表哥刚到军营的这件开心事就被当作佳话传了下来。
难怪表哥,因为那时我们全县农民都还未用上电。记得我们村直到1983年才有几户人家率先用上了电灯,但都是男人在外当工人或退休的老干部家庭。第二年,通上电的家庭才逐渐多了起来。听别人说,我的邻居孙二没安电时熄灯有个习惯:床头放了根尺把长的小木棍。临睡前,抄起木棍,对准灯头一挥,不偏不斜,正中灯芯。时间长了,孙二竟是百发百中,熄灯再不用嘴吹了,全村人都叹服孙二这个本领,到孙二家看他表演的也大有人在。孙二着实风光了一阵。安上电的头天晚上,该熄灯了,孙二习惯的顺手抄起木棍,用力一挥“啪嚓”一声,玻璃渣子落了一铺。
另有一个故事,说是有位农民初次进城,住进了客店。抽烟时,还以为在自家的煤油灯前,拿烟到灯泡上去点。一不小心,嘴烫了个泡。我不知道这故事是真是假,但那时电灯尚未普及,却是千真万确的了。
说来也巧,表哥第一夜军营生活因电灯闹了个笑话,从此,竟与电灯结下了不解之缘。先是好奇,既而研究。转业后,到灯具厂当了名技术工人。厂子倒闭后,表哥索性开了家灯具店。有一次,我进城住在表哥家,几次想问他有关那个开心的故事,可一直没好意思说出口。
再说我们村孙二,后来搞起了家电维修,电视、冰箱、洗衣机等家用电器,哪一样不熟悉!
电灯从走进农家到普及,历时仅二十年。倘若今天,电灯突然消失,我不知人们该如何面对。我问过学生:“你们知道从前没有电灯时学生上晚自习用什么照明吗?”“用蜡烛!”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这样认为。我又问:“假使晚上学习时停了电,你会怎么做?”回答买蜡烛的约占三分之一,回答等着来电的约占四分之一,剩下的大都认为该趁此机会休息一下。我不去评判谁的做法更高明些,但却由此想起小时候上晚自习的情景。
三年级时,我们班开始上晚自习,但需自己准备灯具。于是,全体同学找瓶子,造灯盖,忙的不亦乐乎。一天时间,三十多盏小煤油灯便诞生了。学校一星期供应一次煤油,其余的得回家去拿。那时,煤油凭票买。为了节省,我们都把灯芯拨到了最低,那才真是灯火如豆——几十个亮点,星星般散在教室里。从木格子窗间向里望去,一个个小脑袋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又黑又大。灯油味儿弥漫开来,呛的人好难受。第二天早晨擤鼻涕时,准有些黑乎乎的东西,半天擤不干净。
转眼到了四年级,在上级领导的关怀下,学校为每个班级配置了汽灯。我们班由学生轮流来点,两人一组,一天一换。我不知道那灯泡是用什么做的,也不知道运用的什么原理,点着后还要打气。但往往不小心,灯泡上便出现了小窟窿。我不会点,更掌握不住要领,因此每逢轮到我,便由几个要好的朋友为我代劳。不过,那玩意儿确实亮,刺得人眼睛都不敢睁开。记得那年,外地文艺剧团来我村演出,四盏汽灯高悬在四个角上,照得跟白昼一般。戏收场了,可我的父辈们就那气派美美的谈了半个多月。还记得我远房的二叔说的一句话:“这东西,不知道毛主席家能天天用不?”
那时,一星期晚自习不超过三次,其余的夜晚,我们一群小孩子便大多在街上疯。有时候,也组织起来到某个同学家学习,但不论哪家的父母都是把灯芯拨到最低。后来上了初中,有一次,老师讲到大吝啬鬼盐监生临死前伸出两个手指,大家都不明白什么意思,只有他的妻子能够领会,走到油灯前,拔去两根灯芯中的一根,那吝啬鬼才安然的闭上了眼睛。同学们哄堂大笑,可我却怎么也笑不起来,因为我曾见识过那么多家庭,不要说两根灯芯,就是一根,也没有几家舍得让它通亮通亮的。当然,他们的节俭,与盐监生的吝啬有着本质的不同。
忽然记起巴金先生的一篇散文灯。文中,那星星般的灯光,给黑暗中摸索的行路人以温暖、希望和无穷的力量
罗嗦了这么多,我还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但那个“凿壁偷光”的故事却浮上了脑际。在我看来,那透壁而出的微光点燃的是一代代人勤奋不息的火花。这火花由一个个小小的亮点,连缀成红彤彤的一片。最终,幻成一方万紫千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