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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的抱着秦氏颤抖的身子,轻轻的拍打她的后背,一双凤眸如利刃般刺向芍药,冷声道:“我竟不知染风寒,要吃砒霜。芍药,莫要忘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
听着话里的警告,芍药脸上变了色,她们一家子的卖身契都在秦氏手中,打发贱卖都是一句话。她从不知耳根子软,冲动蠢笨的大小姐,竟这般威风了。霎时,慌了心神:“大小姐,奴婢冤枉——奴婢也不知……”
“红鸢,芍药受了惊吓,将这碗汤药灌下去,给她压压惊。”
“我说,奴婢说——”芍药看着红鸢端着碗,步步逼近,瞳孔一紧,苍白着脸哭求道:“汤药里加了一味砒霜和麝香,份量都是极少的,喝下去根本看不出来,只是身体日益亏损。大小姐,奴婢也是没有法子,被逼无奈。求求您饶了奴婢,奴婢愿给您做牛做马……”
龚青岚气的发抖,手指紧紧的抠着掌心,狠狠的闭上眼,压下心底滔天的怒火:“将她送到浣衣坊。”
前世她双手沾染了鲜血,才会遭到报应。今生,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齐景枫与母亲,她都不愿重蹈覆辙,脏了自己的手。
芍药砰砰的重重磕头,爬着抱着龚青岚的小腿,嚎啕大哭道:“大小姐,求求您饶了奴婢一命,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错了……知错了……”她心底有了最坏的打算,事情爆发,会将她杖责后发卖了。可大小姐把她扔到浣衣坊,姨娘定然知道她事发,断然不会留她一命!
龚青岚看都不看一眼,神色倦怠的拥着昏厥的母亲。
红鸢立即让粗使嬷嬷将人拉下去,疑惑道:“大少奶奶,为何没有逼问芍药背后之人?”芍药那么怕死,若大少奶奶饶了她,兴许会交代。
“红鸢,芍药不笨。”相反还很聪明。否则,怎会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她不想说,逼问了也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
红鸢细细思索,恍然大悟道:“大少奶奶,奴婢愚笨了!”
深秋的夜色来得格外早,秦氏病倒,龚青岚便留下来照料。齐景枫并无异议,吩咐长顺去燕北王府将府医请来,悄悄从侧门进,并未惊动任何人。
对齐景枫的举动,龚青岚异常暖心,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瞬不顺的盯着给秦氏把脉诊病的府医身上,屏息等候。
府医头发花白,年逾七旬,是京中退下来的太医。由于医术高明,被燕北王请过来,给燕北王妃调养。
陈府医面色凝重,沉声道:“郡主……龚夫人中毒已深,心脉皆受损,幸而发现了,还有得医治,慢慢将养吧。”
秦姚当初可是前朝献王唯一的掌上明珠,绝色无双,求娶之人踏破了门槛,可无一人入得了她的眼。好不容易看中了新科状元,却因为改朝换代,圣上推翻了前朝,这个天之娇女一朝跌落泥泞。尊贵不在,所有求娶的男子都避之不及,最后却是嫁进了衰败的龚府。
龚青岚只觉得心底狠狠的被揪紧了一团,看着面色憔悴,红颜开败的母亲,了无生气的躺在床上,全身被恐惧笼罩。脸色惨白的上前握着秦氏的手,手心的余温,蕴热了龚青岚不安。
红鸢地上方子给龚青岚。
龚青岚缓过神来,看着上面的方子,便交给墨菊:“你按照方子抓几副药。”替秦氏盖好被子,亲自将陈府医送出门。
一前一后走出内室,陈府医收拾着药箱,看着龚青岚面色泛白,欲言又止。
龚青岚心神一动,眸光微闪道:“陈府医,母亲自弟弟夭折,便一直郁结于心,整日垂泪,可有法子解开心结?”
陈府医眼底闪过奇异的光芒,未料到这女娃是个通透之人:“大少奶奶多让龚夫人散散心,纾解心中苦闷,也可好好开解。至于其他的办法……”摇头道:“难!”
“若解了毒呢?”龚青岚心一沉,不死心的问道。母亲的症结在弟弟身上,若是还有机会再育,是否就会开明起来?
陈府医沉重的摇头:“发现的太晚。”顿了顿,告诫道:“目前三年内,切记要注意调养,若是不幸有孕,也不可留。”
龚青岚迷惘的皱眉,陈府医的意思是也有可能有孕,但是几率很小么?
“顽疾已深,余毒未消,孩子生下来也不健全。”陈府医多嘴的说了几句话,算是全了以往钦点为秦姚专属太医的情分。
“岚儿多谢陈府医。”
陈府医摆了摆手,被长顺引领着离开。
夜色深沉,冷风习习。龚府北边僻静的浣衣坊里,一团黑色的影子,卷缩在井边,脚边摆放着偌大的木盆,里面堆满了换下的锦被丝毯。
芍药面色苍白,就着月光看着红肿的双手。冷风一吹,刺骨的痛,不禁倒吸了口冷气。不过一日,她便如此落魄,稍有懈怠管事的嬷嬷好一顿抽打,背后已经布满了鞭痕。
看着堆积如山的脏衣物,咬紧牙关,隐忍的搓洗衣物。此刻也顾不上疼痛了,她又饿又累又冷。没有做完活,根本不给饭吃,不许睡觉。
想到在夫人身边的体面,心底悔恨,可是一想到他,目光又坚定起来。她没有错,要怪就怪秦姚没有能力,不能护住身边的人。他们虽是下人,谁说了不允许择良木而栖?
只是她倒霉而已,只能期望他能念一点儿情份,将她救出水火。
一条黑影放轻脚步,缓缓的走近芍药。芍药埋头干活,压根没有发现,抬手擦拭额头的冷汗,转身提着木桶打水。
黑影如捷豹一般,迅速的上前死死的掐住芍药的喉咙。
“啊……救……唔唔……”芍药吃惊的大叫,脖子上的窒息让她感受到死亡,惊恐的想要喊救命,可嘴巴被死死的捂住。
求生的意志,让她的爆发力惊人,竟然扭打着挣脱了来人的钳制。捂着脖子,大口的呼吸。可看清楚来人,震惊的不可置信。“为……为什么?小少……啊——”
噗通!
来人阴冷的一笑,不待她说完,猛然将她推到井里。
冷眼看着芍药在井水里扑腾几下,慢慢的没有动静,提着木桶扔了下去,警惕的看了四周,匆忙的离开。
待脚步声渐行渐远,龚青岚从阴暗处走出来,捡起井边掉落的玉佩,若有所思。
☆、第十四章登徒子
通体晶莹剔透的玉佩,正中间刻着楷体的‘恩’,正是借居府中的季崇恩。
季家出了几个进士,没有多大的作为。季湘云的父亲,考中状元,外任江东知府,因贪污受贿,剥削百姓,被流放千里,在途中染病身亡,遗留下两姐弟。
姐姐季湘云则是进了龚府,投靠老夫人。而弟弟季湘洪体弱多病,被安置在外,没几年便病逝了。妻子黄氏将刚刚两岁的孩子扔下,跟人跑了。
此时的季湘云已经嫁给龚远山为妾,怜惜兄长遗孤,便接进府当儿子一般抚养。
母亲中毒且麝香可能致不孕,唯一受益之人便是季湘云。而季崇恩将芍药杀人灭口,断然是因为季姨娘。
可,事实当真如此么?
龚青岚淡淡一笑,若是她不曾重活一世,断然毫不质疑的相信是季湘云所为。可她恰巧经历过一遭,自然知道季崇恩不如表面那般与季姨娘和睦。
转身望着季崇恩离开的方向,猛然瞥见身后一抹月牙白,吓得龚青岚心口一跳,险些惊呼出声。
“你……你要吓死人?”按住心跳发慌的胸口,龚青岚瞪眼看着神出鬼没的男人。嘀咕一声:“走路怎么不出声。”
齐景枫看着她好似心虚一般躲闪的目光,清浅一笑:“夜深了,外头不大安全。”目光若有似无的扫过井口冒着水珠的水井。
龚青岚敛眸,他知道什么了?
“知道夜深了,露水重,也不知多披一件衣裳。”龚青岚看着他身着单薄,目光有些责备。握上他的手,不出所料,一片冰凉。
齐景枫仿佛不知她刻意转移话题,顺着她的话道:“不是很冷。”握着她的手没有再放开。
龚青岚抿着嘴笑起来,眉眼弯弯,由着他牵着从僻静的小径通往她未出嫁时的闺房。
看着前头灯火通明,一片嘈杂声,心一沉,拧眉道:“发生什么事了?”她一直在母亲身边守着,齐景枫回了她的院落睡觉。如今无声无息的尾随她,而她的院落却乱哄哄的,不得不让她乱想!
“去看看。”齐景枫目光沉沉,眼底深寒陡峭。
龚青岚快步走过去,越靠近,闹哄哄的声音越加清晰。
“老爷,雅儿饿着肚子跪在祠堂里抄满了内训、女戒,不敢耽搁的送给她大姐,谁知……谁知她被人轻薄了!这个院落除了大小姐和大姑爷,只有丫鬟在守夜……若是……若是雅儿有个三长两短,妾……妾身也不活了!”季姨娘尖锐的喊叫,说到最后,凄厉的掩面哭泣。
龚青岚不禁冷笑,原来这就是季湘云的目地!
这个院落只有她和齐景枫,其余都是丫鬟当值,话里话外无非就是暗指齐景枫占了龚青雅的便宜!
“你没有被她给欺负?”龚青岚上下打量着齐景枫,莫不是因为知道被算计,才会寻着她去?
齐景枫一怔,微微瞥过视线,浓密卷长的眼睫在清隽的容颜上投下淡淡的阴影。削薄的唇瓣抿紧,没有说话,可嘴角却是弯弯上扬。
龚青岚微愣,这是被占便宜了,还是护住清白了?
“你是要避祸,才去找我?”
齐景枫依旧缄默不语,温和的看着她。那双细长的眉眼里漾着浅浅的水光,衬着他冷峻的面容异常的柔和。
龚青岚发现他的五官精致,极为耐看,特别是那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你,仿佛他眼底只剩下你,让人不由自主的心口‘怦怦’的跳动。
心下软了几分,道:“等下不管他们说什么,你都别作声。”
二人走进院落里,便瞧见龚远山面色铁青,愧疚的抱着哭的要背过气去的季姨娘。龚青岚目光落在坐在一旁的龚青雅身上,衣襟微开,发髻散乱,仿佛一朵被暴风雨肆虐过的娇花,凄凄楚楚的嘤嘤抽泣。
龚远山一见到二人,脸色阴沉,呵斥道:“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了?”目光如针尖般扎刺在齐景枫身上。
他已经有一个女儿嫁给齐景枫,断然不会再将一个下嫁过去。可,今夜却是发生这般荒唐的事!
责备的瞪了眼龚青岚,新婚才三天,便管不住夫君!偷腥偷到家里来了!
“父亲不知母亲病倒了么?方才伺候母亲睡下,我们才回来休息。”龚青岚惊讶的瞪圆了双眸,见龚远山怔愣住,犹自庆幸道:“幸好夫君从燕北王府请了陈府医来府上,救治的及时,母亲已无大碍。”
龚远山有些讪讪然,他一下午都在沁香园哄季姨娘,哪里知晓落霞苑的消息?
“你怎么不会通知一声?”龚远山底气不足,不想与大女儿撕破脸面。自从受弹劾而被革职,便一直闲赋在家,靠寄夏山庄租赁给贵族士子开办诗会赚些银钱。最近听说上面下了文书,要起复旧员。他若想要重新做官,就得要有人举荐。而他的大女婿正巧是燕北王的外甥,有了这一层关系,便十拿九稳。
“红鸢有去找父亲,被拦了回来。”龚青岚看着他摆出慈父模样,心中冷笑。她是让红鸢去找他,却是找他要红参。
季姨娘恰好算计着齐景枫,必定会想方设法将他们留下来过夜,自然会回绝了红鸢的求见,巴不得秦氏病死在床上。
龚远山脸上难看,瞪了眼季姨娘,季姨娘哭的嘶声力竭,龚远山心里软了下来,心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
龚青岚目光微闪,也不在意,轻笑道:“今夜这麽晚了,父亲带人来女儿院落有何事?”
龚远山原本就心里有一点愧疚,见他们是去了秦氏那边也就不好说出来丢丑,何况他还有事相求,脸色稍霁道:“没事,你二妹妹在祠堂跪久了,腿发软,不小心磕着了。”
“不是被轻薄了?”龚青岚疑惑。
“哪里哪里,就是磕在门口了。”
季姨娘手指死死的掐紧掌心,眼底闪过怨恨,抬眼梨花带泪的说道:“老爷,这里这么多人听见看见,你如何还要替人掩护?这事不光彩,妾身也想要息事宁人。可嘴长在别人身上,如何制止?若是没有给雅儿一个公道,传出去龚府如何在燕北立足?”
“这……”龚远山为难,两边都关乎前程。
龚青岚善解人意道:“事关龚府清誉,父亲要如何女儿照做,可不能让二妹妹受了委屈。事情出在我的院子里,不给个说法,别人还以为我容不下姐妹。清者自清,怎么搜查你们请便。”
“搜?”季姨娘陡然拔高声音,恨得咬紧了牙根:明明就是齐景枫!还怎么搜?不该直接给名份么?
“季姨娘,你一口咬定院子里除了夫君没有别的男人,可我和夫君一直守在母亲身边,并没有回院子。”顿了顿,龚青岚温婉道:“若是那人要轻薄,二妹妹定然是要抵死反抗,肯定会留下线索。进去仔细查看,会找出那登徒子!”淡淡的扫了眼错愕的季姨娘母女两,从容的走进屋子。
齐景枫捕捉到她转身时眼底一闪而逝的狡黠,清冷的目光落在她拂动的袖摆,回味好一会儿才轻轻笑了笑,紧跟着而去。
☆、第十五章委屈
季湘云扯紧了帕子,垂眸遮住眼底的阴霾,与愕然的龚青雅递了个眼神。
龚青雅咬紧了唇,水蒙蒙的杏眼幽怨的望着屋子:自己明明崴脚扑倒在他的怀中,为何将她推开,跳窗而逃?
摸了摸尖尖的脸,她不够美么?
龚青岚有什么好?空有一副皮囊,顶着一个嫡女的头衔而已。她的容貌比不上龚青岚,也差不了多少,满腹才情自是龚青岚无法比的。只因她是庶出,活该给那贱人垫底?
愤懑不甘的捏紧了拳头,死也要赖上齐景枫。否则,传出去她别想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