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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菲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然而,在她转身的一瞬间,聂左微微蹙了蹙眉,他分明感觉到一束带着探寻意味的眸光从他的脸上一扫而过,那么波澜不惊,又那么意味深长。
他极快地抬眸,却只看见吴菲的背影。碎花长裙,白色无袖雪纺衬衫,一抹再平常、再普通不过的背影。
但他知道,那束目光,来自这个女人。
聂左本能地联想到上次在教育中心吴菲用英语试探他的情景,他的眉宇间转瞬凝起一团郁色。聂左眯着眼睛在脑子里梭巡一番,最终确定他不认识,亦没见过吴菲。
他用手肘杵了杵邵欣欣,状似随意地问道:“刚才那位老师是教什么的?”
邵欣欣的视线落在手里的行程表上,她连头都没抬,直接回道:“你说吴菲啊?她是教英语的。她是我妈朋友的女儿,以前在美国留学过一段时间……”
……美国。
聂左的眸光一黯,轻易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邵欣欣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手隐隐一僵,猛然转过头看着聂左,压低嗓音问:“你不会是对吴菲有意思吧?”这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听到聂左主动提起某位异性。
呵呵,聂左忽而笑了。
邵欣欣抛出的这个问题,以及她急赤白脸的模样,落在聂左眼里都颇为有趣。他似乎嗅到某种若有似无的深意,哦不,是醋意。聂左这男人的属性偏贱,否定的回答眨眼间就被他吞回肚子里,他的心情甚好,偏想招惹邵欣欣一下。
于是,他扯了扯嘴角,不答反问:“如果我是对她有意思呢?”
邵欣欣的呼吸一窒,一种莫名的委屈忽地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得她难受。她索性一挑眉,用那张不饶人的嘴把自己的复杂情绪统统宣泄了出来:“聂左你别做梦了,吴菲有男朋友了!据说对方是个高富帅,人俩可是奔着结婚去的,你瞎捣什么乱呢。你说满大街都是单身妇女,你喜欢哪个不好,干嘛非看上个有主儿的啊?人活一世要懂得积德,玩断别人红线这种缺德事儿是绝对不能干的……”
……好了,算他什么都没说。
聂左掏了掏耳朵,阖上了眼睛,嘴角那丝笑意却是更盛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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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方面对接的是一间国际学校,除了本港的学生外,还有几名混血和外国学生,跟b市来的小朋友全程英文交流,一起做游戏,参观博物馆、天文馆等等,活动丰富多彩,一众家长对教育中心的安排十分满意。
晚上一行人下榻在位于铜锣湾的某五星级酒店,各位家长负责照顾自己的孩子,吴菲和小琼住一间房,因为只多出聂左一位男性,所以他自然可以独享一套标间。
不知是白天玩累了,还是奇怪的小心思作祟,邵欣欣一整天都有点提不起精神,晚上帮萱萱洗完澡,哄她睡下之后,邵欣欣一个人站在窗前……发呆。
透过落地窗,可以看到时代广场,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即使在入夜时分依然灯火通明、霓虹闪烁,和b市的繁华夜景并无两样。但越是这般令人眼花缭乱的璀璨夜景,越是衬得人心寂寥,空落落的。远处错落有致的街灯很快迷了邵欣欣的眼眸,她眼前似乎出现了许多幻影,聂左的,吴菲的……人影绰绰纠缠得像她此刻的心绪一般混乱。
来香港两天了,她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除了聂左在飞机上特别提到吴菲之外,吴菲对聂左的态度貌似也有些不对劲。比如抵达酒店当晚,吴菲逐一给大家发房卡,而发到聂左时,她的动作明显僵了僵;又比如今天下午吴菲去给大家买咖啡,邵欣欣开出的单明明是二十杯拿铁,但她却唯独给聂左买了一杯黑咖啡……
她是怎么知道聂左偏好黑咖啡的呢?
女人是敏感的,一旦嗅到某种怪异而微妙的味道,便会寝食难安。这味道就像是醋坛子被打翻了,一锅醋在火上用猛火煮着,不断沸腾,再沸腾,味道随之愈来愈浓烈,直到酸味弥漫至整个心房。
没错,吃醋,是最诚实的表白。
就在邵欣欣纠结到死去活来的一片刻,房间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怕吵到萱萱睡觉,她赶紧小跑过去接电话。
广东腔十足的国语从听筒另一端传来,是酒店服务台的值班小哥:“邵小姐,有位先生在大堂给您留了张便条,您方便下来取一下吗?”
先生?便条?
邵欣欣愣了愣,随即回道:“哦,我马上下来。”
就是这么一通普通的电话,却足以牵动邵欣欣的某根神经,她隐隐猜到这位先生是谁了。她连衣服和鞋子都顾不上换,直接穿着一套纯棉休闲装,脚上趿拉着酒店拖鞋就跑出了门,一路跑过安静的走廊,一路跑过一扇扇紧闭的房门,然后乘电梯下楼。
电梯门“叮”一声在一层打开,她这才放缓脚步,粉饰掉先前的急切,不疾不徐地走向前台。
她从前台小哥手里接过便条纸,急不可待地打开看了看。
上面只有一个时间,一个地点。
十分钟后见,波斯富街,池记。
什么鬼东西?邵欣欣匪夷所思地挠了挠头,问了前台小哥才知道,池记是一间道地的云吞面馆,就在时代广场对面,从酒店走过去刚好十分钟的路程。
……吃个宵夜怎么搞得跟特务接头似的啊!
不过聂左这招倒是蛮有创意的,邵欣欣不由抿嘴笑了笑,心里某个窒闷的角落随之清爽了些许。别说她的肚子还真有点饿,反正目的地就在附近,她索性穿着这身行头走出了酒店。
晚风拂面,夹杂是潮湿的海味,邵欣欣一路哼起了小曲,她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就这样为一个男人……患得患失了。
殊不知,池记的招牌已经近在眼前了,她的脚步却生生顿住。
转角处的一对男女登时攫住了邵欣欣全部的注意力。
路灯下,那抹颀长的身影是聂左没错,而他身旁竟然有个女人。
那女人分明是——吴菲!
邵欣欣捏着手里的便条纸,整个人陷入一时的怔忪。
……聂左这是闹哪出?
作者有话要说:还差3000字就爬完这周的榜单了,所以今天很晚很晚的时候还会有一更,如果妹纸们等不了就先睡啊,么么哒~
☆、第四十一章
41.晋/江/文/学/城独发
街灯、树影与霓虹在路面上交汇出明暗交错的光影,将聂左挺拔的身躯拉得颀长,依旧是一尘不变的黑色西裤,浅色衬衫,他的双手插在裤袋里,一副倨傲又清冷的姿势。站在他身旁,比他矮上一头的女人是吴菲,她的长发没有像平时那样扎成一条马尾,而是披在肩上,又黑又直的长发配上一身飘逸的丝质连衣裙,衬得她亭亭玉立、气质出众。
两人不知在低声说些什么,俱是一脸专注的样子。尤其是聂左的剑眉微蹙着,全部的注意力似乎都集中在吴菲一开一合的唇上,丝毫没有注意到周遭的一举一动。
穿着休闲装和酒店拖鞋的邵欣欣就这样僵在几米开外,愣愣地瞅着这一幕,她简直连呼吸都不顺畅了,只觉心脏突突直跳。
聂左写个破纸条约她来这里,到底玩的是什么新花样?他凭什么招惹了她之后,又招惹别的女人啊?
不行,邵欣欣可不是只任捏任搓的软柿子,她必须得上前问个清楚。
然而,就在她抬脚的一刹那——
她的肩猛然微微一沉,硬是被人从身后一把揽住了肩膀。
邵欣欣的惊叫声还卡在嗓子眼里,男人那张熟到不能再熟的脸便猝然撞进她的目光里。就是这张脸,激得她浑身一激灵。
“柯一诚,怎么是你?”邵欣欣转过头,惊讶地问道。
这回换做柯一诚诧异了,他作势摸了摸邵欣欣的额头,“你没发烧吧?你难道不知道是我约你出来的?”
邵欣欣攥了攥手里的便条纸,顿时了然,原来在酒店前台给她留纸条的人居然是柯一诚。也就是说,她在这里遇到聂左和吴菲——纯属意外。
此刻,柯一诚的眼里只有邵欣欣,而邵欣欣的眼里只有聂左,所以柯一诚顺带着就往聂左和吴菲的方向瞅了一眼。
这一瞅,他笑了,笑得这般讥诮,“欣欣,没想到你养的小白脸还挺不老实的。”说完,柯一诚便收回了那道蓄满不屑的目光,他不由分说拉着邵欣欣的胳膊,把她拽进了池记。
“你说话不用这么难听吧。”邵欣欣嘴上揶揄着,脚下有点踯躅,她还没跟聂左问个究竟呢。
柯一诚乜斜她一眼,“你不会是想过去找那个小白脸吧,太掉价了。”
心思就这么被戳破,再加上男人这副鄙夷的口吻,令邵欣欣觉得十分没面子。她终究还是打消了念头,跟着柯一诚进了店。
店里的装潢十分简洁,但因为远近驰名,即便在临近打烊的时间,店里的食客依旧不少。两人在靠窗的空位上落了座,柯一诚直接点了两碗招牌云吞面。
邵欣欣没什么胃口,又或者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食物上,她脑子里、心里只有窗外那对男女。她漫不经心地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吹,问道:“你怎么来香港了?”
“公司开会。”柯一诚若无其事地答道。
傻子都能听出这个回答里有多少冠冕堂皇的成分,不过邵欣欣也没点破,要不是经柯一诚这么一提醒,她差点忘了他的公司总部就在香港,也难怪纸条上的街名写得那么具体,只有常年生活在香港的人才会对这里的一街一巷如此熟悉。
席间的气氛有点沉闷,柯一诚既然来了,显然是不准备空手而归,他说:“吃完我带你去平顶山看夜景。”
邵欣欣晃了晃脚上的拖鞋,“你看我穿成这样,还是不去了。”
“随便你吧。反正我这几天都在香港,你想去哪打电话给我就行了。”话虽如此,柯一诚眼中却是闪过一丝失望。
六年时光,弹指一刹,邵欣欣也想不到再跟柯一诚坐在一起吃东西,竟是这般尴尬。往事历历在目,两人之间却又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怎么也找不回熟悉的感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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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左之所以会和吴菲出现在街头,是有原因的。
半个小时前,聂左洗完澡,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拿起手机,准备给邵欣欣打个电话。这女人给她摆了两天的脸色,他忍不住想要再招惹她一下。月色正好,两人一起干点什么,都是好的。
不料,号码尚未按下去,一阵门铃声猝然袭来。
聂左打开酒店的房门,随即一怔,“吴老师?”
吴菲倒是开门见山,直言道:“聂总,我想和你聊聊。”
聂总,她口中道出的这个称谓意味深长,足以令聂左为之一惊。
但他脸上并未表现出过多的诧异,仿佛早已洞悉了然。事实上,从那杯黑咖啡开始,聂左所有对于吴菲的猜测,都得到了验证——她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聂左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他并未请她进屋,只道:“我们出去说吧。”
两人出了酒店,没走太远,走过几盏路灯,聂左便驻了足。
吴菲随之停下脚步,仰头看着他,一气呵成道:“聂左,美国nc房地产集团ceo,未婚,工作狂,每天工作超过十四小时,最喜欢的运动是打高尔夫,住的房子一定要有阳光,爱喝不加糖不加奶的黑咖啡……对吗?”
聂左不吭声,也没表情,只听着。
吴菲是聪明人,她清楚跟聂左这种男人耍心机无异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索性实话实说:“以上都是……我从杂志上看到的。”
确切地说,是吴菲在美国留学的时候,从某财经周刊的人物专访上看到的。当时nc集团正在招人,刚大学毕业的吴菲想要去小试牛刀,所以特别留意了一下这位集团掌舵者的资料。殊不知她连第一轮面试都没通过,就被hr刷下来了。
聂左是生意人,这女人费了这么多嘴皮子,不外乎是想从他身上捞点油水罢了,“所以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聂左的声线平稳,就这样被人戳破身份,他亦没有一丝一毫的窘迫或紧张。
吴菲第一次在教育中心见到聂左时便认出了他,一直忍到今天她才把话挑破,也算是深思熟虑了,“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邵欣欣不知道你是谁,对吧?你为什么要装成司机,待在她身边?”
“这是两个问题。”聂左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避重就轻回道:“我在调查一桩商业案件,不便以真实身份介入。”
吴菲闻言一愣。
商业案件?邵欣欣?
她本能地把二者联系到一起去了,吴菲不假思索地问:“你在调查邵家当年的案子?邵欣欣的爸爸裴东远不是已经被赵宗生害死了么?还有什么好调查的?”
聂左的眉宇狠狠一沉。
赵宗生什么时候变成邵欣欣的杀父仇人了?!
两人的对话跑偏,一股豪门恩怨的浓烈味道转瞬冲击了聂左的头脑,无数支离破碎的线索眼看着就要连成一线,却有个死结打不开。
在聂左的认知中,赵宗生绝不是这样的人。
既然吴菲的母亲和邵丽云有些交情,想必当年邵家的事,她是清楚的。沉吟片刻,聂左不答反问:“你能跟我说说欣欣父亲的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