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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金票的概念,仁和、源丰钱庄绝对无法跟进,毕竟,荆州集团拥有强大的安防司,可以对伪造金票的行为实施强力打击,这是荆州集团的优势,连大明朝廷可能都赶不上。
“张杰夫,立即传令,让郑天成、钱秉镫和菲利斯来见我……”
星拱楼内,林纯鸿的命令显得果决、一往无前。
第二百九十一章内阁剧变
湖广的七月底,太阳依然毒辣,暑气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时不时还在午后来一场暴雨,也丝毫不见解除暑气的效果,反而在太阳的蒸发之下,空气显得更为湿热,让人烦闷无比。
正是“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很明显,林纯鸿应该属于“把扇摇”的范畴。
十多日前,崔玉将三一社之事交付给刘锴卫后,返回了荆州。妻妾齐聚,让林纯鸿好好地享受了一段时间的旖旎风情。
现在,小瑜儿已经不再对林纯鸿感到陌生,时不时被林纯鸿逗得咯咯直笑。就连儿子也学会叫爹,让林纯鸿满足不已。
鉴于周凤对小瑜儿和儿子管教甚严,这两个小不点反而对林纯鸿更为亲近,让周凤恨得直咬牙,时常埋怨道:“你怎么做爹的,什么都不管,越来越不像话了……”
林纯鸿总是搪塞道:“要是不调皮,那还叫小孩子么?”
哪想到,自崔玉回到荆州后,不知道崔玉施展了什么魔法,两个小不点算是彻底缠上了崔玉,一声声“二娘”直把崔玉叫得花枝乱颤,兴奋不已。
林纯鸿受到了两个小不点的冷落,心里大为不爽,时常以“让你也生一堆小不点”为借口,将崔玉从两个小不点的手中抢出,做一些夫妻之间该做的事情。
崔玉得到了滋润,愈发显得光彩照人,媚眼内,几乎都快渗出水来。
这日午后,林纯鸿躺在竹椅上,正准备小憩片刻,忽然军情司送来急报,温体仁倒台,张至发继任为内阁首辅。
这个消息太具有震撼性了,直把林纯鸿惊得目瞪口呆。
前不久,温体仁不是还大占上风么,大有砍下钱谦益和瞿式耜脑袋之势,怎么一转眼之间,温体仁就倒台了呢?
这朝廷的喜感还真不是一般的强。
据军情司汇报,事情是这样的:
当初,钱谦益和瞿式耜被抓捕到京师后,下了诏狱。此事,一下子惊动了整个东林党,东林党彻头彻尾地感觉到了末日景象,拼尽全力营救钱谦益。
于是,帮钱谦益说好话的奏章堆满了朱由检的案台,都快要把朱由检给淹没了。
按说,帮钱谦益说好话的人这么多,温体仁应该忧心如焚才对。哪想到温体仁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不停地冷笑:“跟我斗,玩死你!”
众东林党骨干、敲边鼓的纷纷跳跃而出,热闹非凡,正是温体仁期待已久的局面。温体仁很清楚,朱由检最恨的就是结党营私。东林党如此大张旗鼓地营救钱谦益,岂不是在脸上贴上了纸条,大书几个字眼“我们结党了,我们和钱谦益是一伙的”?
果不其然,朱由检对营救钱谦益的奏章连看都懒得看,直接将钱谦益归为了结党营私的典范。
也就是说,钱谦益犯了五十八条罪,朱由检都不一定砍下他的头颅,但只要他一结党,脑袋必然不保。
钱谦益活了大半辈子了,虽算不上老奸巨猾,但好歹还有几分政治眼光,待听闻东林党声势浩大地营救他后,直惊得十条命去了九条半。
死亡的恐惧让钱谦益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身居牢狱之中,居然联系上了秉笔太监曹化淳。
钱谦益很清楚,这个时候,能斗得过温体仁的,恐怕只有曹化淳了。
这些年,君权和臣权的斗争愈发激烈,作为君权的寄生物,曹化淳等大太监当然对温体仁没有一丝好感。再加上当年温体仁运作京营至河南参战,将手伸到了曹化淳的身上,曹化淳早就对温体仁恨之入骨,一直寻找机会淫温体仁一把。
在曹化淳的运作之下,朱由检似乎将钱谦益忘在了脑后,既不砍头,也不释放,似乎钱谦益下诏狱一事从未发生过。
温体仁左等等,右等等,结果一直未等到钱谦益被砍头的好消息,打听之下,方才知道受到了曹化淳的阻扰。
温体仁恼怒异常,寻思着将曹化淳一起给办了。于是,他令党羽作证,声称钱谦益向曹化淳行贿。
外臣结交太监,这可是比结党营私还要严重的罪行。
做完这些事情后,温体仁就病休,在家里静待好消息。
内臣么,有个好处就是可以经常接触到皇帝,曹化淳不停地在朱由检耳边吹风,说什么钱谦益一案复杂异常,需要追查。
追查就追查嘛,朱由检混不当回事,授权东厂提督王之心追查。
王之心二话不说,立即将张汉儒请进了东厂内,稍一用刑,张汉儒就招供:此事乃温体仁一手导演。
曹化淳拿到口供后,立即呈报给朱由检,朱由检对温体仁所作所为大为不满,于是,温体仁就此倒台。
过程是复杂的,结果是简单的,温体仁掌管朝政五年后,终于滚回了老家。同时回老家的,还有钱谦益和瞿式耜。
林纯鸿了解前因后果后,不免对温体仁、钱谦益及曹化淳等人的智慧佩服不已。三人将合众连横、设套下陷阱、借势打击对手玩得炉火纯青,堪称政治淫谋的典范,只可惜温体仁低估了东林党的底蕴,反而马失前蹄,输得一干二净。
从这事,林纯鸿感觉到,东林党在崇祯朝上位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恐怕钱谦益、瞿式耜等党魁也会认识到这点,东林党在接下来可能会做一些战略调整。
至于温体仁,林纯鸿感到万分惋惜。温体仁老奸巨猾、滑不溜手,但其以孤臣自居,在地方上几乎没什么根基,对荆州集团的压力不大。并且,温体仁还在前段时间与荆州集团展开了良好的战略协作,相互之间好感度大幅上升,林纯鸿还试图借温体仁之势把手伸入朝廷,以改变荆州集团在朝廷没有什么说话权的不利局面。
让人遗憾的是,温体仁被整垮,直接断了林纯鸿的野望,此事对荆州集团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影响。
张至发何许人也?温体仁在位时,为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由于其一直谨言慎行,军情司对其关注不多,致使林纯鸿对张至发非常陌生。
林纯鸿立即召集阁幕使,召开会议,讨论应对之策。众阁幕使一致认为,朝廷处于动荡之中,张至发非救时之人,很有可能在短期内就下台,目前荆州集团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方是上上策。
这个方略有点保守,让一心进取的林纯鸿有点不满。
这帮阁幕使不是出自草莽之中,就是从未尝过朝廷最高权力的小知识分子,一谈到朝廷,总是有意识地避开,就连战略眼光比较独到的朱之瑜和陆世明都无法避免。
林纯鸿无法,只好循循善诱地说道:“荆州这边,最大的弱点就是在官绅中根基薄弱,短期内,咱们也无法改变这点,总是比较被动。大家看看有没有办法化被动为主动?”
陆世明在匪窝里呆了好几年,算得上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经林纯鸿提示,马上反应过来,问道:“将军想逼着朝廷在我们的指挥棒下跳舞?”
这话是林纯鸿常挂在嘴头的一句话,经陆世明说出后,立时让大伙意识到,林纯鸿对他们的保守建议有所不满。
挑战朝廷,众人虽心存疑虑,但无不跃跃欲试,纷纷用热切的目光盯着林纯鸿。
林纯鸿点头道:“不错。现在这朝廷实在让人不放心,一条破船都快要沉了,上面的人还在不停地拆台,这样下去,非玩完不可。我看,既然朝廷占据了大义名分,不如借着大义名分为我们做点事情。”
“不如这样,我们首先从金票入手,逼着朝廷用金票。”
林纯鸿一句话,让众阁幕使表情丰富。如张道涵、朱之瑜等谨慎辈,长舒了一口气,把心放回了肚子里。他们唯一担心的是林纯鸿使用武力对抗朝廷,只要林纯鸿不公开宣布造反,不公然进攻地方州府,他们就没有反对的意思。
至于周望、陆世明等辈,甚至有点失望的感觉,看来,这次挑战朝廷,他们插不上手了。
众人无异议,迅速达成了一致。
毕竟,现在金票刚推出,在金票能交税的前提下,荆湖地区勉强发行了五百多万两,与前期的预计还有很大的差距。
至于在江南,发行量连四十万两都不到,毕竟,金票不被官府所承认,也不能用来交税,期望老百姓迅速接受,显然不太现实。
最为诡异的是广东和福建,那里的海商顽固地使用着票据,对金票相当抗拒。这个道理不难想明白,票据被劫或者沉在海中后,还能在钱庄补办,海商的损失不大。如果用金票,遭遇海盗或者风暴后,这个损失就大了。
如果能让朝廷使用金票,甚至逼着朝廷使用金票收税,对金票推广的意义不言而喻。
只是,如何才能逼朝廷接受金票,而又不产生剧烈的反弹呢?这可是一个难题。
众阁幕使见林纯鸿胸有成竹,似乎早有算计,纷纷盯着林纯鸿,露出探询的目光。
只见林纯鸿伸出一根手指头,口中吐出了一句话:“从夏税入手!”
第二百九十二章金票进京
苏松籍官员“勿得任户部”,这是太祖爷传下来的祖制,这要对苏松百姓有多大的仇恨,才会出台如此混蛋的规定?
后来,朱家子孙将这条祖制还发扬光大,形成了苏松、浙江、江西人不得担任户部官员的成例。
虽然这条成例同样混账,但好歹还有平衡江南地区强大经济实力的意思在里面,显然比祖制要有意义得多。
至少,北方虽然远不及南方人文荟萃、经济发达,好歹在官员数量上,丝毫不弱于南方。
不过,户部算是个特例,虽然对苏松地区有所禁止,但户部内的官员绝大多数都是江南人。由此可见,江南强大的经济实力连朝廷也压制不住。
比如,现任尚书程国祥,就祖籍徽州,在南京城长大,是个标标准准的徽商和江南豪商的结合体。
自侯恂下狱后,户部尚书空缺,程国祥因为素来无主见,成为各方势力都能接受的人选,正式接任户部尚书一职,掌管着世界上最大帝国的财计事宜。
不出所料,程国祥就任后,唯知道听命行事,大明帝国的财计毫无起色,要不是朱由检时不时拿出内帑应急,整个朝廷恐怕早已经崩溃。
此时,早朝业已结束,程国祥来到了户部。行至大门口时,忍不住向门口悬挂的牌匾望了一眼,牌匾上大书四字“明察清廉”。牌匾之下,还有一副对联“法惩邪恶民常乐,律守纲常国永宁”。
程国祥叹了口气,暗思道:这幅烂摊子,唯有清正廉洁方可避祸。
程国祥这样想,也是这么做的,这条策略显然有效,要不是朱由检看在他廉洁的份上,早就让他滚蛋了。
也难怪程国祥的情绪会如此低落,今日早朝时,也不知刑科给事中吃错了什么药,如同一条疯狗一般,大肆弹劾户部对崩乱的钱法坐视不理,时至今日,未曾有一条行之有效的办法出台。
程国祥在官场上混了快一辈子了,哪能不知道给事中的意图?
事实上,这也算得上温体仁下台的余波。温体仁下台后,朝廷的各方势力面临着重新洗牌的问题,朝廷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片混战之中。
这段时间,弹劾奏章四处乱飞,咬了这个再咬那个,程国祥被咬,仅仅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程国祥理了理衣衫,迈步跨进了户部大门。在下属面前,他必须得保持主管的仪态。他刚坐定,手头的热茶还来不及喝一口,度支主事满脸担忧之色,出现在他眼前。
程国祥心里咯噔一下,看来,今日又要烦恼一天了。
果然度支主事皱着眉头说道:“大人,沙湾黄河决口已经月余,至今尚未拨出一两赈灾银,拖延下去,恐会生乱……”
程国祥的眼皮跳了跳,示意度支主事继续说下去。
“蓟辽那边的饷银,已经拖欠了两月了,再也拖不得了……”
“宣大总督行文至此,质问修理大同城墙的钱粮为何还未拨付……”
……
程国祥越听越心烦,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
好不容易等到度支主事说完,程国祥沉吟良久,方说道:“夏税就快到京师了,先拖几天吧。”
度支主事明显对应对之策不满,焦虑地说道:“大人,各地的夏税无不找尽借口拖延时日,属下担心缓不救急啊!”
“没事,拖几天就好。往年,荆州从不拖延时日,估计在这几日就要到了……七十多万两,好歹也能应急了……”
正说到这里,忽然湖广清吏司主事脸色奇怪,跑过来奏道:“大人,荆州的钱粮到了,只是……”
程国祥一听到荆州的钱粮到了,喜不自禁,就连后面的“只是”都没听见,用得意地眼神瞅了瞅度支主事,似乎在说: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说到就到了。
度支主事还算冷静,显然听到了后面的只是,紧问道:“只是什么?”
清吏司主事咬了咬牙,道:“说是钱粮,却不见一两银子,箱子里全是所谓的‘金票’!”
“什么?金票?”程国祥倒吸一口冷气,“走,去看看去……”
程国祥不是没有听说过金票,今日早朝时,就围绕着金票争论了半天,他知道,金票就是类似大明宝钞的玩意。这林纯鸿到底想干什么?居然公然发行金票,还当做税收缴到了户部,难道林纯鸿已经嚣张到要掌管钱法?
程国祥头痛不已。林纯鸿不用金票缴税,户部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完全不理会,但是,现在林纯鸿用金票缴税,岂不是相当于逼朝廷承认金票的合法性?户部怎么可能置之不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