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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让顾秀凯赞同不已,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更让人开心了。他嘿嘿的笑了几声,说道:“不过这比孩子他娘一年挣的银子还少,哎,这个咋回事?咱们爷俩仨人还不如一妇人,这个也真够丢人的!”
老人人老成精,斥责道:“你整天钻钱眼里去了?什么事情都拿钱来比较,这天下还有种田的人?记住了,什么都离不开种田。你家媳妇也是给典史家干活才有这工钱,你看看,哪个在外面干活的人能有这么高的工钱?再说了,账也不能这么算,再过一个月,就要种小麦了,你还要算上小麦的收成。棉花倒也罢了,那小麦可是非种不可的。典史说了,租了土地,就要收购粮食呢。你也想想,要是你家里没点粮食存着,一家大小能安心的干活?”
说完,老人把嘴凑到顾秀凯耳边,悄悄说道:“我听二小子说啊,典史大人正缺粮呢,去年还到处找粮食呢,连土人的红薯也不放过,保不准,今年的粮食价格就很高呢!你看看,修江堤的人成千上万呢,一天就要吃掉多少粮食?”
顾秀凯顺着老人的指头看向江边,那里正有大量的流民在修筑江堤,自从洪水退了后,修江堤就开始了。如今白马寺这里的江堤差不多快完工了,据说还要种草,护住堤坝。顾秀凯对粮食价格有多高并不在意,毕竟他家人多,老的老,小的小,一年的口粮就需要不少。
看着顾秀凯对自己的话不感兴趣,老人又说道:“今年你家里就要收上上千斤皮棉,要是有人脱籽,再纺成纱啊,再织点布,卖给刘巷的货栈,那可不是七八两银子了,那是几百两银子啊!”
“大叔尽出馊主意,又在打趣我了,咱们家就大小子的媳妇一人纺纱织布,一个人一年才能用多少点棉花?织的布自家用还不够呢,还去卖?”
老人见自己的主意受到了轻视,很不高兴,说道:“没有人就不会找人啊?你看看,那里的流民都是壮丁,他们的女人呢?你到刘巷那里走走,住着很多女人啊,你随便招几个回来帮你纺纱织布不就完了?供顿饭给她,她就感激的不行,还奢求什么?”
顾秀凯一听,感到可行,马上站起来,拍了拍屁股说道:“大叔,我先走了,我回去和小子们商量商量。”说完,抬脚就走。
望着顾秀凯的背影,老人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大喊道:“秀凯,今年雨水少,阳光足,棉花才产量高。棉花怕水,来年要是被水泡了,就收不了多少!”
顾秀凯头也不回,叫道:“大叔,知道啦,我会注意的!”
……
和顾秀凯一样想法的人不少,到处求购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李承宗带着张小成瞅准了这次机会,带着木匠们夜以继日的打造这些机械,也算小小的挣了一笔。要说现在百里洲岛上木匠最多,造船的消耗了一大批,留给李承宗的并不多,但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打造简单,一般的木匠都会,而且材料都是现成的。百里洲缺什么也不会缺木头,现在木材市场稳定了,每年的销售量变化不大,但从清江和长江上游来的木材却越来越多,都堆积在百里洲岛,消耗了大量的土地存放,而且拖上岸来也浪费了不少人力。林纯鸿一直苦于木材下游市场开发不够,李承宗打造这些机械,也算淌出了一条小小的路子。
要说消耗木材的大头还在造船,可惜现在大明长江沿岸的造船基本陷于停顿,没有消耗多少。另一个消耗的地方在于建房子和家具,这个市场现在也差不多饱和。实际林纯鸿还想到了一个消耗的大头,便是造四轮马车。可惜林纯鸿把自己的想法和李承宗一商量,便被泼了冷水。李承宗认为,四轮马车转弯不是问题,转向的零件好造,道路泥泞也不是问题,大不了多费点好木,把木轮造宽点,减震也不是问题,车厢放在弹性的多层钢圈上就可以了,但最关键的是造四轮马车需要大量的钢铁,四轮马车的关键部位都需要优质的钢铁,而现在到处都缺优质的铁。
在大田堡大肆打造军器后,钢铁的供需矛盾更加突出,成了林纯鸿的心头病。
至于关仁美出产的铁,被李承宗贬的一文不值。他认为,关仁美出产的铁根本就没有用,太脆了,不可锻炼!上次为了造船,从关仁美那里买了一批铁造铁钉,但根本就没法用起来,最后只好打造成农具完事,铁钉得另外采购。现在百里洲最闲的反而是铁匠,整日无所事事,不是他们懒,也不是百里洲不需要铁器,关键是没有原材料来源。
林纯鸿琢磨来琢磨去,估摸着关仁美的铁含硫量太高,但他也不知道如何降低钢铁的含硫量。他后来从各种渠道了解到,大明根本就不禁止民间开矿炼铁,只不过需要将炼铁的三十分之一交予官府即可。林纯鸿知道这点后,大骂关仁美不仗义,为了阻止林纯鸿炼铁,居然这点也不告诉他。不过后来,林纯鸿又自己安慰自己:毕竟关仁美没有义务帮助他,更何况是一个潜在的竞争对手。
正如林纯鸿所想,关仁美的采矿和炼铁陷入了困境,大量的生铁生产出来根本就没人要,只把他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他认为生铁和钢太脆,肯定是工匠出了问题,将一些工匠严刑拷打,也审问不出什么东西来,倒引起了工匠的大量逃亡,使炼铁雪上加霜,前景堪忧。
关仁美别的生意挺多,即便立即停止炼铁,也不会让他伤筋动骨,但是他就是一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子,一定要把炼铁做成赚钱的买卖。他想来想去,只好亲自前往南直隶,为他的钢铁寻找出路。令林纯鸿大跌眼镜的是,关仁美上南京一趟后,炼铁不仅没有停顿下来,反而把规模扩大了好几倍。林纯鸿想来想去,越来越觉得害怕,南京消耗铁最大的用户便是南京军器局,难道关仁美将这些废铁卖到军器局了?
林纯鸿觉得关仁美在玩火,严令核心人员逐步减少与关仁美的生意往来,以求避祸。但是自己需要的铁材怎么办?林纯鸿无法,只好令郑天成在武昌下游的大冶拼命收购,能收多少算多少。
但林纯鸿还面临一个紧迫的问题:六月的时候,滕余浩就提醒他,百里洲今年的棉花产量超过三百万斤,这势必引起整个枝江县的棉花过量,农民卖不出棉花,会积累怨气,甚至会造成动荡。林纯鸿便想着在百里洲建立扎花、纺纱和织布工场,自己来消化这批棉花。但郑天成给他算了一笔账,招募工人、培训、打造机械、销售所费……所有费用加起来肯定竞争不过苏松地区的棉布,最终就是亏本的结局,让林纯鸿打消了这个念头。郑天成认为,与其织布,还不如收购棉花卖至苏松地区,利润更丰厚。为此,林纯鸿准备了大量的现银准备收购。
卢诗源由于识字,在商场打拼过多年,管理经验非常丰富,被调到行知书堂担负重任。现在百里洲的货栈和农业生产都由滕余浩负责,上次出了事情之后,滕余浩想尽一切办法挽回自己的声誉,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再说林纯鸿非常看重他的管理能力,就把百里洲的这些事情交给了他。滕余浩没有辜负林纯鸿的信任,将百里洲管理得井井有条,要说今年百里洲的棉花能够丰收,与他的努力分不开。
按照林纯鸿的吩咐,滕余浩在百里洲货栈竖立了一个大牌子,上书:“收购棉花,一斤半钱。”这个价格稍稍比市场价高一点,按照滕余浩的设想,广大农民会踊跃前来售卖棉花,并安排了大量的伙计应付收购事务。
令滕余浩吃惊的是,棉花收获期已经过去了半月,货栈也没有收购到多少棉花。滕余浩大惊,在百里洲走访了一圈,才发现百里洲出现了多家收购棉花的工场主,这里面就包括顾秀凯。并且经常有人过来询问货栈收不收棉布,并且价格便宜,一匹布二钱银子。
滕余浩马上行文给林纯鸿报告这个情况。林纯鸿接到报告,心喜不已,这帮农民居然弄出了乡村手工业。他当然要鼓励这种行为,大笔一挥:“全部收购。”但他对农民把布卖得这么便宜百思不得其解,按照这个价格,即便加上运费,和苏州松江的棉布也有得一拼,而当初郑天成给自己算的账,一匹棉布成本都超过二钱银子?
林纯鸿马上令郑天成和滕余浩调查是什么原因。调查的结果不久就出来了,原因也很简单,工场主的人工非常便宜:大多数工场主在流民中招募妇女进行劳作,仅仅就是供饭而已,工钱最高的,一年不超过一两银子,而林纯鸿手下的工人一年的工钱起码就是五两!这让林纯鸿不由得哀叹: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果然充满了压榨。
※※※
顾秀凯刚从刘巷的货栈回来,卖了四十匹布,得到了八两银子。这让他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当初买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时,手里的钱远远不够,差点让他打消了织布的念头。但顾秀林得知后,专程请假回家了一趟,拿出一百两银子凑份子,两家各占五成的份子。现在两家拥有了一台搅车,纺纱机和织布机各四台,雇佣了七个妇女,从事纺纱和织布,顾秀林的老婆和大儿媳也参与纺纱和织布,至于搅车则由他和两个儿子分别摇动。现在顾秀凯卖出了第一批棉布,感叹道:“幸亏典史的货栈敞开了收购棉布,否则真不知道卖到何年何月为止。”
顾秀凯心情好,不仅自己买了酒和肉,还给七个妇女开了一顿好的伙食,她们仅仅就是吃饭而已,并不拿工钱。顾秀凯叫来顾秀林老爹,一起喝酒聊天。
酒过几巡,两人都有点醉意,顾秀凯说道:“照这个速度,咱两家的皮棉明年三月就用完了,到九月收获下一批棉花还有六个月呢,我想着能不能到别处收一些棉花过来,大叔你看行不行?”
老人咪了口酒,说道:“收不收棉花并不决定于我们,得问问典史的货栈收多少棉布!”
顾秀凯呵呵笑道:“我问过滕总管了,他说啊,有多少收多少,只要我们有货,就收!”
老人突然站起来,指着顾秀凯说道:“那你还犹豫什么?赶紧去买呢,现在百里洲也收不到了,只好到对岸看看了。”
“大叔,我算过了,四台织布机,至少得十台纺纱机供应纱,咱们还得再买六台纺纱机啊。搅车一台就够了,我和两个小子辛苦点就够用了。”
“买吧,就是还得雇六个纺纱的女子,但咱现在手头没多少银子,这可如何是好?咱们两家买这些机器都已经是砸锅卖铁了。”
两人一时找不到解决办法,只好不停的喝酒吃菜,不一会,脆生生的猪耳朵便被消灭。老人望着空荡荡的碟子,突然说道:“咱家老二已经是副总管了,看能不能通过他找典史借点钱,照这个势头,年底咱们就能还上。”
顾秀凯一听大喜,不停的说道:“还是顾老二有本事,呵呵,我以前咋就没看出来呢,嘿嘿!”
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憧憬着未来,就如奸商盘算着利润一般,谁又能想到他们现在的身份只是农民而已。
第四十七章心向大海
老人和顾绣凯在商量购买织机,小心地谋划着发财大计。林纯鸿也不例外,整日盯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寻思着发财大计。这不,他的目光盯在了长江三峡上,试图开凿纤道。
在富饶的四川盆地和江汉平原间,高耸着巴东山脉。千万年来,滚滚东流的长江硬是在崇山峻岭间侵蚀出一条河道。于是,在夷陵以西,长江便穿行在茫茫山崖间。
自古以来,出川容易进川难,所以李白有诗云“蜀道难难于上青天”。进川满打满算就四条路,一条是从陕西穿秦岭入川;一条就是自襄阳经汉中入川;还有一条就是从云贵入川;当然,还有一条就是逆长江而上,进入川东。这几条路没有一条好走的,沿途都是翻山越岭,尤其是还有那从峻岭间架设的栈道,更是危险异常。相比较而言,从长江逆流而上还算一个比较好的选择。但是,长江在三峡内水流喘急,河道狭窄,根本不可能利用风力或者划桨逆流而上。所有的逆流行舟必须靠纤夫。
所以,在川东的崇山峻岭间,总是能听到低沉、有力的号子:“嘿哟……嘿哟……嘿哟……”喊一句号子,纤夫便前行一步,发出一声低吼。如果仅仅是体力活,倒也没什么。穷苦人家能谋生,不介意多费点体力,但是拉纤也是危险活,在石头上一步没有踩稳,便滑落山崖,轻者致残,重者伤命。自古以来,滚滚的长江里不知道带走了多少纤夫的躯体和血泪。
但是现在,西陵峡里响起了叮当叮当的凿石声。一行人用绳子吊在高高的山崖上,不停的用锤子和铁钎凿着石头,希望能从近水的山崖上开辟出一条纤道。不远处,更是响起了轰隆隆的巨响,那是工人们把火药埋进了千辛万苦开凿出来的洞了,炸开巨岩。这帮人便是林纯鸿的工匠。现在,林纯鸿从大田堡得到了一批火药,方才如此奢侈,用来开山。
一个月以前,林纯鸿接到了张兆的一份报告。报告里称,麾下的船工在进入容美土司时,由于下船拉纤,已经折损了将近六十名船工。这个数据让林纯鸿触目惊心,为了方便与容美土司联系,更为了打通通往川东的水路,林纯鸿毅然决定投入巨资开凿纤道,更是将纤道的规格提升到能并排行走两头牛。林纯鸿希望以后的拉纤就让牛马驴来完成,将人从繁重的体力中解脱出来。
纤道的开凿由王两全负责,林纯鸿竭尽全力支持这个工程。要钱,没问题,什么?需要四万两?可以,没有问题。要人?行,所有的石匠都派给工程队,还另外招募了三百人。要火药?好,手里所有的火药都分配给工程队!只是有一点,所有的纤道必须用石板铺就,确保质量!
此外,张兆还给林纯鸿算了一笔账,以后纤道建成后,成立专门的纤夫队,每个纤夫队专门负责一段水路,船工就不用再下船拉纤了。这样不仅节省了船工,还可以给别家的船队拉纤,赚取不薄的利润。巨大的前景更是让林纯鸿高兴不已,这样的长江才是黄金水道嘛,没有金子挣,叫什么黄金水道?
暂时的计划就是先把纤道修到三斗坪,再往上目前还没有什么生意,以后再说。按照林纯鸿的计划,就是纤夫队挣得的利润再拿来修筑纤道,直到纤道延伸到重庆为止。
但张兆的报告里还汇报了一次罢工事件,让林纯鸿非常头痛。
事情发生在崇祯四年四月的隔河岩。
现在的隔河岩基本上成了几大长官司的商品集散地,来来往往的客商特别多。土司里的西兰卡普织锦和容美绿茶一经推出,受到了热烈欢迎,很多商人不远万里,慕名而来,让隔河岩货栈的交易量与日俱增,郭铭彦甚至提议隔河岩的收费方式比照夷陵货栈,但考虑到土人零散的交易也需要集市,林纯鸿否决了这个提议。
交易市场的扩大,直接导致船队规模急剧扩大,以前的江匪除了一些被周望留住外,几乎全投到了船工队。赵和海和李蒙申也分管了一块,依旧在张兆的指挥下干活。赵和海就负责清江沿线的船队。
隔河岩的码头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货物,一些工人正在那里分理货物。一个工人吆喝道:“蜂蜜二十罐,荆州,五天!”
一个师爷模样的人看了看手中的账本,喊道:“二类货物,乙丑类货船!”
于是,马上有几个工人过来,将货物搬运到指定的乙类船只。原来张兆感到货物运输出了问题后,林纯鸿便把李崇德派过来协助他分理货物。李崇德经过长时间的观察,琢磨出一个法子,就是将货物按照出发地、目的地、紧急程度进行分类,分为一类、二类……,以后随着目的地和出发地的增加,还要增加。并且将货船按速度快慢、出发地和目的地也进行了分类,用天干地支来表示。这样,货物便和货船对应起来,很快的进行装卸,节省了大量的人力。这个方法简单易行,很适合林纯鸿目前的货栈和船工队。
但是这个法子不用赵和海去管,他的任务就是管好船队,保证船队的安全和按时抵达。当船队在装卸货时,他们便无事可干,该喝酒的就喝酒,该嫖妓的去嫖妓,没有人去管他们。现在隔河岩就有人开设了妓院,生意相当不错。据说是秦邦定的产业,还有人专门向林纯鸿汇报了此事,林纯鸿听闻后,一笑置之,手下的人有了商业头脑,他高兴还来不及,更别谈去阻止了。
但赵和海这几天不仅对喝酒没有兴趣,连对隔河岩的头牌都失去了兴趣,他和一个原来的水匪坐在码头的高处,看着码头上忙忙碌碌的工人。赵和海的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一句话也不说,只是盯着某一处出神。
“牛大,你说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算了?”
牛大嘿嘿的笑了笑,说道:“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还没有娶媳妇呢,过了这个年,我手里就有三十多两银子了,准备在百里洲找个媳妇。”
赵和海白了白牛大,骂道:“德行!跟猪似的!”
原来赵和海一直在想着曾经的大海,自从加入登州水师后,他便爱上了那广阔无垠的大海,更爱上了那种摇摇晃晃的生活,他觉得现在自己活得很憋屈,每天忙着同样的事情,每天都波澜不兴的活着,这种生活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他习惯于刺激、习惯于冒险。但牛大又没见过大海,怎么能理解赵和海的想法?话不投机半句多,赵和海又沉默的盯着清江里的小船。
良久,赵和海又说道:“听说二哥那里的兄弟又折损了三个,拉纤时从山道上摔下来,掉到长江里,连尸骨都没有捞着。唉,照这样下去,以前的兄弟们都快要死光了!”
这话终于引起了牛大的共鸣,牛大悲愤的说道:“林典史是不是想让我们这帮投过来的江匪都死光?以前的皇帝可不是这么对付梁山好汉的?”
赵和海对牛大的思维有点不理解,这都哪跟哪啊?难道林纯鸿还怕他们这帮人造反?但赵和海无意为林纯鸿解释,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弟兄们从猛虎变成了水牛,真是可怜!”
正当赵和海和牛大长吁短叹的时候,师爷过来叫道:“赵副总管,去荆州的乙丑类船已经装货完毕了,可以出发了!”
赵和海正在气头上,便回道:“老子没心情,今天不出发了!”
师爷一听,感觉赵和海中了邪,忍不住劝道:“赵副总管,这类船今天不出发,就不能按规定时间到荆州了,这可是大事故,处罚很严厉的。”
赵和海一听到处罚,马上从地上跳跃而起,骂道:“处罚,处罚你个头啊,你要林纯鸿来处罚我啊!兄弟们都死光了,多死老子一个也不算什么。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娘的,跟林纯鸿的一条狗似的!”说完,便和牛大扬长而去。
师爷气得发抖,但苦于自己是新来的,也不和赵和海争吵,便把这个情况向郭铭彦汇报。郭铭彦不敢大意,马上行文给张兆,要张兆来处理这个事情。
刚好张兆在鸭子口,听闻此事后,连夜赶到隔河岩。见到赵和海二话不说,命人将赵和海捆绑起来,交由李崇德处理。
李崇德的职务还包括裁定处罚事务,相当于林氏集团的大法官。李崇德也没有容情,按照玩忽职守和辱骂队友的罪名,判定赵和海鞭刑十鞭和服苦役五天。
赵和海扬长而去之后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肯定会连累张兆,再说林纯鸿对原来的江匪也是一视同仁,也没有对不起这帮江匪。待到张兆令人将他捆绑起来,他也没有辩解,在李崇德面前也是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过。
鞭刑的执行血腥而痛苦,赵和海硬是忍着没有哼一声。待抽完十鞭,张兆再也忍不住,抱住赵和海放声痛哭。边哭边哽咽道:“哥哥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想出海,但是现在咱们没有条件啊!”
赵和海也双目含泪,道:“大哥,是我不对,老是做梦,但是我确实想过以前的那种生活啊!”
“朝廷的水师有什么好的?我们受的委屈还不多?”
“只要能出海,让我干什么都行!”
张兆心里更是难受,他现在娶了老婆,又有了儿子,老婆和孩子在百里洲过着安逸的生活,张兆也很满足现状,根本不想再过以前那种刀口上添血的生活,而且自从和李崇德琢磨出货物和船分类管理的法子后,运输的效率大幅度提高,也让他非常有成就感,并痴迷于管理创新而不能自拔。他非常理解李蒙申和赵和海的想法,大海实在是个吸引人的黑洞!
“哥哥答应你,让林典史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买海船,让你出海!”
……
林纯鸿知道赵和海和李蒙申想出海后,忍不住拍案骂道:“奶奶的,老子被骗得好苦,哪个狗日的专家说汉族是畏惧大海的民族?”林纯鸿愤恨不已,自己以前读书读傻了,尽信书,想想以前的大明全民走私的时代,几十万几百万的汉人冒着杀头的风险都要出海经商,更是冒出了数不尽的海上豪杰,怎么可能是畏惧大海的民族?
“天成,赶紧行文给张兆,要他赶紧带着李蒙申和赵和海来见我!”
林纯鸿的疯狂让郑天成诧异不已,他迟疑片刻,提醒道:“买海船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郑天成的话让林纯鸿冷静下来,细细一想,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太鲁莽了,“等他们三人来了之后再说。”
说完踱步到一幅世界地图边,盯着地图发呆。这幅地图是林纯鸿通过瞿式耜从传教士那里临摹而来,并不精确,但中国沿海大致的形状和岛屿基本都在,至于比例对不对,林纯鸿也不知道。
待到张兆三人忐忑不安的赶到枝江,已经是三天之后了,林纯鸿将张兆三人带到地图边。张兆三人一见到地图,眼睛发直,赵和海更是忍不住,不待林纯鸿说话,便在地图上指指点点。
三人惊叹道:“想不到这个世界那么大,咱们大明很小嘛。”
林纯鸿指着地图问道:“现在这片大海被郑芝龙控制,掌握着通日本和朝鲜的商路,这片大海被刘香控制着,然后这一大片被西洋人控制着,你们有什么打算?是准备去抢劫还是准备当海商?”
三人面面相觑,想不到林纯鸿那么干脆,直接问他们的打算。实际上赵和海和李蒙申哪有什么打算,只是想出海而已。他们没有想到现在的大海已经被瓜分完毕,没有散户的生存空间。
这个想法让赵和海和李蒙申感到挫败不已,赵和海说道:“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打算,不知道典史大人想让我们做什么?”
林纯鸿很欣赏赵和海的坦诚,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我对想冒险的人向来很敬重,以后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别闷在肚子里。我想让你们到广州走一趟,顺便了解一下海商,然后你们给我提个打算,只要我认为打算合理,对我们有利,再多的钱我也投了!”
赵和海和李蒙申兴奋不已,一个劲的称谢,只是张兆嘴唇动了动没有说话。
林纯鸿问道:“张兆你也想出海吗?哎,你去了,我这里的船队谁来管着啊,我现在真缺人。”
张兆马上抱拳道:“典史大人的困难我当然知道,这次我就不去了,但是以后就难说了。”
林纯鸿哈哈大笑,说道:“你们三人先别忙着决定,我先带你们到百里洲看样东西!”
林纯鸿带着张兆三人来到了百里洲,经过严格的身份验证,进入了造船厂。张兆三人早就知道船厂里在造一艘船,并且为了保密,在船厂周围竖起了高高的围墙,外人根本不知道里面在干什么。现在他们进入了船厂,只见一艘巨大的船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四人走到船坞边,发现该船正处于最后的油漆阶段,离下水已经不远了。
两个西洋人见林纯鸿到来,连忙躬身见礼:“见过典史大人。”
林纯鸿连忙说道:“你们忙吧,别管我,我就是来看看。”两个西洋人便走开,继续忙活。这两个西洋人通过艾儒略从福州招募而来的,一个叫泽迪亚,一个叫芬多斯,分别是葡萄牙人和瑞典人。本来他们有点不愿意,毕竟造海船才能显示他们的价值,但在高报酬的吸引下,来到了百里洲,准备干一段时间后,赚够了钱就走。
当两人看到了堆积如山的船材后,兴奋不已,早就把要走的打算抛在了脑后,一心一意的为林纯鸿设计船只。毕竟,现在能有林纯鸿这么多木材储备的地方真不多,这些优质船材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发挥的空间。西洋人来了之后,林纯鸿提出他的要求:速度快、灵活、防护力高、火力猛,适合在长江里行走。泽迪亚和芬多斯根据林纯鸿的要求,想来想去,便设计了这种船。
只见这艘船竖立着两根高达十五米的桅杆,长约七十尺,宽约十二尺,一边大约开了二十多个孔,长达二十多尺的木桨从孔洞伸出。除了伸出木桨的孔洞外,一边还有三个更大的孔洞,那是炮孔,用渔网遮着,增强防护力。船上没有设置蓬窗,避免着火自困,船头还有一门暗藏的主炮,估计是射程较远的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