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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宁小希第一次听到苏拓的名字是从沐沐口中,沐沐兴趣盎然地讲述着隔壁班的班长苏拓是多么多么优秀的男生,宁小希细细揣摩着这个有种明晃晃感觉的名字,苏拓,苏拓。宁小希想,不知道苏拓的笑容,是不是像书上写的那样,明亮又落拓。
尽管宁小希都不怎么明白,这两个形容词携带着的,是怎样一种伤。
宁小希拉着沐沐的群摆,她说,沐沐,你带我去看看这个叫苏拓的男生好不好?我就站在教室边上悄悄地看一看。沐沐说好。
但是沐沐进去之后出来的便不再是一个人,她身边的大男孩笑颜温暖无比,宁小希嗅到一股橙色光芒的味道,眼前的这个人,就是苏拓吗?他的笑容,并不落拓,还十分明亮哦。
“宁小希你好,我叫苏拓。”
宁小希听见苏拓跟自己讲话了,她下意识摸摸眼角,有种奇特的触觉萦绕,很舒服。她看看沐沐,再看看苏拓,点点头。
(二)
宁小希说,沐沐,我喜欢苏拓,沐沐你不要告诉别人,更不要对苏拓提起。
沐沐看得出来,宁小希说这话时眼光里有掩不住的细微疼痛“小希,为什么不告诉他呢?你的条件不差,没有理由自卑呀。况且,苏拓似乎也蛮在乎你的哦。”
宁小希没有再接话,她心里细细地数着,是啊,苏拓对自己真的是很好。才认识一个多月,他几乎每天都会等在自己出门5分钟后经过的路口,一同上学一同回家,有时候下晚自习天色已经挺暗了,苏拓就执意送她到楼道口,笑笑地跟她说再见。这样浅淡的关心宁小希都记在心里,可是,这并不代表苏拓就会喜欢她是不是?毕竟苏拓是多好男孩子啊,好男生都是很绅士的对不对。
宁小希这样想着,却没告诉沐沐。
于是沐沐很无奈地数落她,傻丫头,幸福错过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三)
宁小希开始天天在日历上勾圈圈,在日期右下角用数字标注今天遇上苏拓的次数,每月月底统计出来一共多少次,宁小希这个巨大的秘密一直都只有沐沐知道,可是沐沐问她这么做的原因时,她却怎么都不肯说。
沐沐总是所,小希你那么喜欢苏拓你真的应该告诉他。
“沐沐,苏拓他会相信吗?我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上一个人,他,会在意吗?”宁小希把声音压得低低的,竟像是在自嘲的口气“我想,没有男生会喜欢一个轻率的女生的。”
可是苏拓的电话偏偏在这时响了起来,宁小希听到他的声音时,不小地震撼了一下:“苏拓?”
“是啊,很奇怪我怎么会打电话过来吧?”苏拓总是善解人意。
宁小希在话机这边点点头,又意识到苏拓看不到她的动作于是重新“嗯”了一声。
“沐沐在你边上吧?”
宁小希忽然一醒,苏拓是要找沐沐的啊?他打电话给沐沐家然后找到我的号码的?
“在,我叫她。”宁小希正要把听筒挪离耳边,那端苏拓叫着“不用啦!我是打电话给她问你的号码,结果她家人说她在你这,我就顺口问问。呵呵。”
“哦,”宁小希重新握住话筒“那,有事吗?”
“有。”苏拓的语气笃定,顿了顿说“宁小希,你出来吧,到校门口的草坪上等我。”
苏拓撂下话尾就挂了电话,宁小希说,沐沐,苏拓找我,你跟我一块去吧?
沐沐伸手摸摸她的头发:“不啦,你快去吧,小希,加油哦!”
(四)
宁小希到校门口时,苏拓已经来了挺久的样子,他站起来招呼她:小希,这边!
苏拓带她坐到草坪上,自顾自地给她说话:“宁小希,这块草坪很大吧?春天的时候大片大片绿油油的,可漂亮,我初中的时候家住这附近,常常在这跟好多不知道名字的男生一块踢球,那时候有个扎短短辫子的女生总是站在对面背着大大的米奇挎包往这边看,我有好多次休息下来想瞧瞧她的模样,可是她却总是很巧合地在我一停下来时就不见了,但是我还记得她的轮廓,宁小希,我觉得你们俩有一点点像。”
宁小希听着苏拓口里的句子,一边回想眼前这个男生奔跑在阳光下汗涔涔的模样,她说,苏拓,我想看你踢球。
苏拓跑到校外的小卖店要来了他们以前常踢的那只寄放在店里的足球“宁小希,我教你吧?交你带球跑试试看啊?”
“好啊好啊!”宁小希此刻显得无比欢快,在苏拓的指导下挥散着汗水“苏拓,你真棒。”
“很崇拜我吧?”
“是啊是啊,很很崇拜呢,你以后都教我吧,我会很努力学的!”
“宁小希,你真的不是她吗?”苏拓定了脚步问她。
“她?你说那个看你踢球的女生吗?嘿嘿,照你这么说我不是老早就该认识你?那为什么不告诉你呢?笨人。”宁小希回了话继续带球跑步。
苏拓在原地回了一声“哦”或者,宁小希没有听见。
(五)
宁小希第二天早上没遇到苏拓。沐沐很自然地带了口信来,苏拓转学了。
宁小希没有生气为什么他不告诉自己,她明白,他昨天的话,便是道别了。只是迟钝的自己没有察觉。宁小希盯着日历上三个多月以来累积的那个关乎苏拓的数字:507。终于望出了眼泪。
苏拓的邮件在一天后抵达。
“宁小希:
傻丫头,想我了吧?放心,我没走远呢,就在地图上你呆的那个省北边的北边,我量过了,才1400km,地图上只换算成几厘米呢。丫头好好念书,别把我给忘了。
苏拓”
宁小希想哭,但是始终没有,她想告诉苏拓,她会等的,但是也没有。
(六)
苏拓回到这个有宁小希有沐沐有草坪有足球有回忆的小城是在第二年暑假,他打了电话给沐沐,让沐沐去车站接自己——他是预备给宁小希这个笨女生一个惊喜的。
沐沐站到苏拓身边时并没有表现出他意想的欣喜,只是提过他的行李包问:你怎么到现在才和我们联系?也不留个电话给我。
“啊?我一直都有给小希发e-mail啊,电话也有留给她啊,只是她一直没有给我回邮件,只是偶尔发个‘已读回执’给我,也没有打过电话来我想她一定是生气了是不是?但是我现在回来了呀,我们马上就去找她!”苏拓重新拾起笑颜,拽上沐沐往出站口走。
沐沐愤怒地挣脱了他的手。
“苏拓,你回来晚了,你回来晚了你知道不知道?你以为邮件和电话号码是什么?是承诺吗?你以为承诺又是什么?是你去了那么久几句简单的问候就可以算的吗?你知道不知道,小希走的时候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却执意不肯拨电话给你,我想找你,可是又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沐沐的眼泪“唰唰”下落。
“沐沐”苏拓手里的行李袋砸下来“你说什么?什么叫做‘走的时候’?小希去哪里了?你不要吓唬我行不行”
“苏拓你没有听明白是不是,小希走了,再也回不来了,是永远永远的那种,你懂吗?”沐沐哭得很厉害,跌坐到台阶上环住双膝,眼泪像是无数只蚂蚁附满脸颊。
苏拓没有哭。
(七)
宁小希是在苏拓离开后第47天走的。沐沐给了苏拓一个淡绿色的锁本,是宁小希的日记。
宁小希说,虽然家里买了电脑,但是始终觉得这样一笔一划勾勒的关于心爱的人的字句才最真切。
原来,宁小希真的是站在球场边看苏拓踢了三年足球的女生,她以为苏拓不会记得自己,她不敢告诉他自己曾经为了这个男生停留了三年,而不是仅仅一朝一夕。
宁小希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与其他孩子不同,医生说,她活不过17岁。
宁小希的日记本扉页上有自绘的地图,只有两个省的轮廓,她用黑色的碳笔把苏拓在的城市和自己居住的小城圈在了一起,那上面有一行小小的字:1400km,会不会比永远还远?
宁小希在发觉苏拓还记得自己时,看着日历默默应允,在相遇的第520次,告诉苏拓一句话,只是说出来而已,好让自己没有遗憾。可是偏偏,苏拓迅速的离去让她没有任何机会挽留。
宁小希多么想对苏拓说,我喜欢你。
宁小希没有听见,那天苏拓“哦”了一声之后,还补充了一句四个字的,和她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那句完全一样的诺言。
苏拓的笑容,在翻到日记本最后一页时,终于显得又明亮又落拓。而那些明亮的颜色,是他终于哭出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