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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苏甩甩半干的发丝,贴着海岸往前走,脚步时不时地踢起飞溅的水花,天蓝云白,苏苏的心情像花一样缤纷着。
米童出现在苏苏视野范围里的时候,苏苏的眼角有一层笼起的笑意,她微微仰面,看他迈着同样的步伐行走,苏苏想着小时候听过的故事,那些有金色发丝深蓝瞳孔的王子,和眼前的男生,有些像。
错身而过的刹那,苏苏清晰地听见自己弹起的心绪,莫名地升出一丝慌乱。稳下情绪,回过身,男生已经走得远了吧,找不到了。
进到新的学校,苏苏被班主任领着到了三年二班,站到讲台上时注意到右边还有个身影,下意识地,苏苏抬起眼,看过去。
就是那名男生了。他看看苏苏,然后朝座位上的同学点头:“我叫米童。”
班主任替苏苏补充着:“站在我身边的这位是苏苏同学。苏苏,米童,你们俩去那边坐吧。”
苏苏还是有点恍惚,怎么会分到同所学校,竟还是一个班级呢?哪里有这么巧合的事?
米童帮苏苏拎过包囊,告诉她,自己也是今天办理的插班手续,要在这借读半年。苏苏再次惊讶地点头:“我也是啊。”
米童笑得特别好看。起码苏苏是这么觉得的。
苏苏趴在课桌上,侧脸看着在认真写习题的米童,想起了妈妈在她出行前一再叮嘱的话:苏苏,你这一趟旅途,会有很多很多的意外,但是你要坚定地相信真爱,还要学会另外一种叫做“放弃”的爱。宝贝,记住妈妈的话。
没错。苏苏是北海里的一尾洋鱼,有粉色的鱼尾,闪烁非常。家族里妈妈最疼的便是她,也只有她,拥有了来到岸上做一年人类的机会。
苏苏望着米童好看的脸颊,开始无端地感激上苍,她见到了一个让自己忘记不了的人。只是可惜,他是人。
米童拿手指弹了弹她的额头:“丫头,又想什么呢?看得咱都不好意思了。哈哈。”
苏苏没有像很多女生一样大声批判米童的自恋,只是把嘴角牵成一个和米童的面容一样好看的弧度,然后说:“我觉得你挺好看的,我还觉得自己挺幸福的。”
米童夸张地瞪着眼,笑得大大咧咧:“丫头,你列举的这个因果关系有点非同一般啊?”
苏苏说,米童你不要乱想啦。我这个不是因果关系,是并列关系才对。
米童在第二天早上买了个大大的牛奶瓶。苏苏看着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就问他这个是干什么的?
“不告诉你哦。”米童笑着转移了话题“苏苏,你最喜欢什么植物?”
“植物?呵呵。薰衣草啊。种在原野里,就仿若大片大片的紫色麦田。那该多好看呀。”苏苏的眼光飘向了很远的山腰。
米童把瓶子放到挎包里装好,点点头。
苏苏跟在米童身后出教室,听见他说,咱们去爬山吧,去找找你喜欢的薰衣草麦田。苏苏没来由地相信着这个叫米童的男生,他说有,那么就会找得到吧?苏苏想着,自己似乎从一开始的时候,就那么地相信他。
米童领着她走了很多路,苏苏悄悄跟在他右边,她看着高高瘦瘦的米童站在这里近近的位置,安心地挂着淡淡的笑。
再抬头看向去路,苏苏惊呆。眼前,就是花海了。薰衣草麦田,满眼净是紫。
米童轻轻地说着话:“苏苏,我也多么喜欢薰衣草呀。呵呵。很小的时候,就自己来到这里,看它们繁茂地生长。真好,你也喜欢。”
苏苏小声呢喃着,米童,真好,我竟也有一天,可以脱离海水,和你一起看花海。
苏苏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梦里,米童深蓝色的瞳孔映烁出忽闪的光泽,他倚在墙边叫她的名字:苏苏,苏苏。
苏苏想起了关于小人鱼和小王子的恒古流转的故事。她忽然就记起,自己也算是小人鱼吗?妈妈让自己退却鱼身化为人形,就是为了让自己明白那个与“放弃”有莫大关联的故事吗?
苏苏多么不舍,最后小人鱼和王子的离分,她毕竟是化成了泡沫啊。苏苏又多么庆幸,自己和米童,最起码有过那么一段短暂的美好。
那些,停留在薰衣草麦田上童话般的美好。
苏苏在课上问米童,你听过小人鱼的故事吗?
米童点头。
“那,你觉得小人鱼”苏苏留下话尾让他接。
“如果我可以是王子,我一定不辜负小人鱼,我一定不把她忘记,一定。”
米童的回答多么坚决,坚决得让苏苏的眼眶一再温润不已。可是,这是不是就可以代表,米童,你不走了呢?
而你不会知道,要走的那个,是我。我只有不足一年的时间可以陪你呀!
苏苏的生日在和米童相识的第300天。清早的时候,有个叫古非的男生拎着一只大大的木盒子递给苏苏,他说给苏苏的第一句话就是:“我喜欢你。”
然后他低下头,跑开了。
苏苏看见包装上插有一张小小的卡片,于是打开:苏苏,生日快乐。让我照顾你好不好?古非上。
苏苏把贺卡放到桌上,拆开盒子。
竟是一只大大的牛奶瓶,和米童那只一模一样。而瓶子里是300只薰衣草指环。
苏苏坐在座位上数到“300”这个数字的时候,心里一阵顿痛,300,薰衣草,牛奶瓶,米童。这些,都是多么多么地想念。
而米童,一天都没有开上课。苏苏听见妈妈临走时的嘱托响于耳际:宝贝,300个日日夜夜之后,你就要回家了。妈妈在这里等你,苏苏,记得无论遇见什么,都不要哭。
可是苏苏还是哭了。她知道,自己见不到米童了,连最后的米童,也见不到。
苏苏去了海边,与米童最初相识的海边,也就是自己的家。
她看见了米童。金色发丝深蓝瞳孔,不变的脸。而此刻的他,双臂正逐渐生成翅膀,以翱翔的姿势升起,他显然没有看到身后的苏苏。
米童飞起来的片刻,有一颗晶莹的液体打在苏苏脸上,是米童唯一的眼泪。
她恍然记起童年望见过的海平面上的飞鸟,金色羽翼,深蓝双眸,竟是他。
“米童。”
那声呼唤犹如海面泛起的涟漪,圈圈扩展开来,递到米童耳畔。他俯首,看见她的双腿化为鱼尾,她慢慢地,慢慢地,往海的方向游移。
她的眼泪,成片成片,散做海水,咸咸。而他看不见。
他的声音很大:“苏苏,那些薰衣草指环,喜欢吗?”
“我知道,那是你送的。米童,我会铭记它一辈子,无论任何。”
她忽然被强大的力量拖回海岸,他让海风吹回她身旁。
他的翅膀幻化成她的双腿。他们回到了人类的模样。
他们听见上帝的声音:孩子,要珍惜幸福,不是所有的童话故事,结局都是眼泪。
海鸟和鱼相爱,只是一场意外。却竟成了,最美丽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