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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橙丢了她心的苏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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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第一次见苏梵是在高中的开学典礼上,她的马尾扎得尤其高,穿一件鲜绿色的外套站在我前面,我听见有女生在我耳边悄声议论,许橙,她叫苏梵吧?

    哪个“她”?

    还不就是你前排站着的那个张扬得辫子都比人高出一截的女生?

    我急忙瞪瞪她,再看苏梵,还好,广播里洪亮的声响淹没了我们的对话。

    第一堂语文课,班主任提出预习部分的问答,苏梵第一个举了手,并且流利地讲出了答案。我看看其余还在思考的同学,不禁佩服起她来,无论是胆识与见知。

    但那时候是断不会去主动接近谁的,所以即便一开始就很喜欢这个女生,还是没有打搅到什么,她大概,还一直不知道我的存在吧。

    学期里第三次调动座位,苏梵很注定地坐到了我右边。

    还是没有谁先和谁说话。

    (二)

    前排座位上的是莫北。

    小学三年级那会儿,和莫北一干人等一块坐在私人盖起的平房屋顶上玩“滑梯”很冷的天气很大的雪,我们“石头、剪子、布”地猜拳,输了的去房顶上把大块的石子搬走,我一直都还记得我们背着厚厚大大的书包不肯回家,躲在人家房后学写打油诗的情景。

    那个时候没有苏梵。

    那个时候莫北身边也有很多人包围着。

    莫北大概仅仅记得我的名字。

    但是现在,三个人多多少少的关联——还是莫北语文科代表的身份,苏梵每每单科第一的语文成绩,以及我是那么喜欢苏梵这个女生。

    莫北时不时就把头转过来了,偶尔和我说上几句话,再偶尔和苏梵讨论几个问答题。

    然后突然有一天,莫北说完什么之后表情凝固了一下,冷不防问我,许橙,怎么从不见你和苏梵说话?两个人同桌这么久了,连口也没开过一下。

    我尴尬地看看苏梵,对上目光的时候,她突然笑开,伸出一只手给我:“那么就认识一下吧!我叫苏梵,哦对了,我知道你叫许橙,数学科代表许橙。”

    原来苏梵同样记得我。

    (三)

    莫北左边是个挺女生性格的男生。

    学生时代总是崇尚爱恨分明的个性,谁也不记得那男生因了什么得罪了好多同学,某天下午上课之前,莫北和苏梵又同他吵起来,苏梵情急之下一脚踢翻了他的椅子,那椅子也无比不结实,倒在地上就裂了一条腿。那男生一急,哭了。

    莫北也没闲停地和苏梵一起继续和他吵,吵到他终于承受不下去,跑到办公室报告班主任。

    苏梵听到同学传来消息说他居然“报官”一咬牙又朝那凳子踹了一脚,丢下一句“没用的男生,居然为这个哭,还学小学生打小报告”

    老师就进来了。

    看得出来班主任很火大,一进来直接大声吼道,谁把某某椅子踢坏的?站起来!

    出乎意料,一共站起来了四个人。

    苏梵,莫北,我,还有林南。

    林南那时候和苏梵走得挺近,和我站起来的原因一样,只是想一并分担。

    老师第二次拍了桌子,你们四个,跟我出来!

    莫北是班主任最满意的学生,各科均优秀。班主任一并说了我们几句后,把莫北独自留在了办公室,由得我们三个站在门外面壁思过。

    20分钟过后,老师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我扭过头去,莫北似乎脸色很难看,还似乎

    我拉了拉他们两个,说,我们进去,要骂一起骂。

    于是推了门,班主任当时表情相当讶异,想当然是没料到我们会违背指令地冲进来吧,只草草说了几句,就以“回去一人一份检讨”收场。

    莫北侧过头去,但是我们都看见,他哭了。

    (四)

    高一上学期结束,林南转学。

    我现在都还总是会想起,那时候发下来绿色封面的寒假作业册,我和林南负责数学,苏梵和莫北负责语文,每个课间都是四个人耗在一起写写写,那段时间,是真正把学习当成一起的乐趣了,我们四个的练习册比任何人的都要先上几个星期完成。

    但是很久很久以后再遇见林南,当时他微微笑起来眯起的眼睛,已经没有我们的名字了。虽然,他也许也会不经意间将我们想念的吧。

    渐渐有另外的人加入我们,然后苏梵开始和莫北走得很近,我记得每每我站在他们身边并肩而行的时候,总会有这样的对话:

    莫北:许橙,你懂不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啊?

    于是我试着反复思索他刚刚只说到一小半的句子下半部分是什么,但是还是很无望地摇头。

    然后莫北再问苏梵,你呢?

    苏梵就会很轻快地点点头,继续和他的谈话。

    我站在一边,虽然听得到他们说什么,但是总是听不透,然后埋怨起来,怎么他们都那么喜欢语文,我为什么不喜欢。

    (五)

    期末考的前一天晚上,苏梵跟着我到家里来住。

    那段时间妈妈恰好出差,爸爸也不住家里,苏梵和我看够了电视便躺在大大的床上一直聊啊聊,说彼此小时候的事,说苏梵以前喜欢过的男生,还有我悄悄喜欢的哪个男孩子,以及苏梵问起的莫北以前的事,班里哪个女生喜欢莫北

    很晚的时候很昏暗的灯光照下来,苏梵才说,睡吧。半夜的时候苏梵把所有的被子拽过去把自己裹得紧紧,我醒过来看着她缺乏安全感的姿势突然很心疼,虽然觉得很冷,但是还是靠在她身边重新睡下。

    考场上苏梵的座位正巧在我后面,我把做好的数学试卷悄悄举起来,她一个个习题抄下来,然后把语文一些文言文单元的题在后面小声地念给我听。那次考试她的名字都挨着我的,数学我满分,她98。很搞笑的是考完了之后数学老师一度以为苏梵数学无敌好,于是很疼爱地拍她的头,问她怎么会把那么简单的负五除以五算成结果等于一。我在一旁忍住不出声,老师走后才探头到她耳边大笑起来:傻瓜苏梵,居然没看见前面那个短短的负号!

    (六)

    苏梵是在高二上学期退学的。

    那一年苏梵爱上一个男人。

    那个比她大10多岁的已婚男人。

    苏梵在后来给我的信里说,我不奢求他能对我有爱,只要他能偶尔地给我打个电话就好,让我知道他心里还有着我,那就已经是天大的温柔。只可惜,他却做不到。这些年来,我也不明白自己究竟爱他哪里,如果只是因为他的帅,我想我不会迷恋他这么久。或许是因为数百年前欠了他太多我真的无法适应他的若即若离,他真的很残忍,难道他就不能假装爱我骗一骗我吗?许橙,你能懂吗?从前从前,也是多少次拨通了他的电话却不敢出声,只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还在,然后匆匆地挂断我盼望已久的问候。

    苏梵也只是爱一个人,每段单方面的爱都是如此卑微,他已经是成年人,有自己的事业,而苏梵为了自己可以配得上他,拼命去外地闯荡,四出奔波,她固执地不准他的孩子叫她姐姐,而是一定要叫阿姨。

    信是苏梵高三下学期写给我的了。

    那时候她已经没碰书本将近两年,但是又重新报了医学院念药剂师,寄给我的信里,她说课程不算太难,虽然数学她照样很烂,给我写信就是在数学课上,但是语文和英语两科都照样是单科第一。

    苏梵念了三个月,这期间他一直有跟她偶尔联系,他说,你好好念书。

    苏梵问,是不是我好好念书,你就可以也爱我?

    他不再做声,但是他愿意抱着她。

    苏梵是那么容易,因为他一点点的给予就获得大大的满足。

    但是他还是走开了,他不会为了一个刚刚18岁的女生放弃家业,苏梵说,我一直都知道他不会的,我明白自己爱的便是他成熟男人的气质。

    但是她还是哭得那么伤心。

    曾经那么勇敢的苏梵,曾经像个女中豪杰一样一脚把椅子踢坏却面不改色的苏梵,曾经面对那么多舆论压力都没有动摇过的苏梵,这个时候,终于还是泣不成声。

    (七)

    苏梵第二次办了退学手续,没再回来过。

    半年前我的生日,她在前一天晚上给我打了电话,说好会来给我过生日。然后第二天下大雨,我一直守在电话旁一边还抓着手机,一有电话来我就以为是她,但始终都不是。

    再后来,也不记得是哪一天了,只是觉得隔了蛮久的,在qq上遇见,她开视频给我看,比以前瘦了很多,只是不知道,她究竟还好不好。

    [2006-3-13许橙日志]

    苏梵,我还记得高一,我们一起去四中参加作文比赛,莫北的作文获奖时我们高兴得像自己得了奖一样;我们每个星期去饺子馆吃饺子,虽然大家都觉得吃很多次都很腻了;每次去ktv你都唱过火和爱你一万年,是女声版的那个,我跟着你哼哼慢慢就学会了,后来你不在身边,另外几个一起玩的女生就会经常唱了。

    还有还有,我们每天中午都去体育场旁边买油炸的东西吃,然后端着5毛一份的香菜或者一块一份的凉面在体育场里走上好多个圈,有说不完的话,从夏天一直到秋天甚至更久一些。然后我们高二。

    高二。如果没有他,也许你就不会过早地从我身边走开了,也许你还是可以陪我一直端着凉面,在我买到它的时候取笑我居然拌也不会拌,但是还是端过去给我搅匀。好像,我们每个中午走的路都很多很长吧,经常都是一直走过好几条街才回来呢,并且什么也不买。不管夏天还是冬天,你在的时候我总是习惯去三益街那家店里买冰淇淋,冬天的时候雪花落在上面,你就大声嚷嚷着说许橙你个小猪真是不怕冷!但是还是会跟我买一样的口味一起在雪里吃得津津有味。而我总是喜欢夸张地买两支,一手一支,一会儿舔舔这边一会儿舔舔那边。然后你就跟偶尔路过的同学大肆宣传我吃冰淇淋的动作和狗狗无比像。

    不过你走了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去吃的习惯了。

    如果你爱的可以是和我们一般大的,普通的青涩而温暖的男生,那该有多好。

    莫北后来对我说,那时候你们明明是互相喜欢的,如果你能够对莫北坚持下来,如果你不用为了那个他付出那么多,如果你不是放弃了后来再学习的机会,如果

    当然没有如果。如果均是不成立。

    今天早上查日历,然后发现这个月27号就是你生日啦。去年你生日我还一大清早地打电话给你呢,然后听你不清醒的声音“嗯嗯啊啊”地应答。但是,今年,我只知道你在苏州。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知道了。

    你还好不好呢。我要怎么样才能知道你还好不好呢。

    我还记得你后来写给我的信里说,我们一个那么喜欢语文,一个那么喜欢数学。简直绝配啊!

    但是现在,你放弃了学习了,我也放弃数学了。

    虽然,还是那么喜欢。

    我刚写着写着就去翻之前你写来的信。结果才只看了一句就哭了。

    “刚才我把你写的那篇开始懂了,快乐是选择给我的室友看,她说好佩服你的文采,也好羡慕我们有那么动人的过去。我听她那么说真是觉得好幸福。自从和你通信以来感觉生活都充实了好多,也多了一份期待,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想起你,想起我睡在你家里的那个夜晚。我们一起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抱怨对生活的不满和现实的残忍,议论着班上的一些小秘密到了早上天还没有亮就起来坐18路公交车到学校去。

    “还记得我去年生日时,你给我寄的信,上面有高中全班同学的签名,都祝我生日快乐”

    你还说,让我重新寄大一些的照片给你,好框到相框里抱着我睡。

    可是信,已经是04年11月的了。

    不知道你现在,有没有也经常会想起我呢?

    每每从你以前住的地方经过,我都会停上几分钟,但是我知道,你不会从上面下来的了。我已经那么那么久,都没有见到你了。

    也不晓得你离开学校的时候,我给你的信里夹的纸鹤,你是不是依旧还带在身边。那时候看见喜欢的杂志上说,为亲手折的5只纸鹤点上眼睛,许下的愿望就会实现。于是送你了,不知道,你为它们点好了眼睛没有。

    亲爱的苏梵,提前对你说,生日快乐。

    但愿你一切都好,幸福安康。还有,记得换一个懂珍惜的男子,一生如是。

    像你说的那样,虽然很多人离开了“可是我还有你,你也一样的,还有我。让我们给彼此温暖,在最困难、最需要爱的时候也不会觉得孤单。”

    许橙一直都在这里等你,从未离开。

    后记:

    写下这篇琐碎的日志第二天,苏梵打了电话到我以前的手机卡上,是妈妈接的,并且代我问了她是否需要我的新号码,但是她答,不用了。

    便挂了电话。

    我按来电显示上的号码每隔几分钟便拨一个回去,不是忙音便无人接听。

    而次日,妈妈清早出门不久后拨电话给我。

    手机丢了。

    伴随着的,是苏梵唯一联络我的号码不见了。

    其实故事没什么特殊的地方,唯一便是,请你相信它的真实,请你相信,有个叫许橙的女生,一直在等她的苏梵,一直就这么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