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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帐中彻底骚动,即便这些曾为奴隶的军士现在已是仅次于良民的兵户,但是在军中当个小队长或者百夫长都是想都不敢想的,他们最好的归宿,不过是顶着平常人鄙弃的眼神,在襄阳过上比从前好上许多倍的吃饱穿暖的生活。
但是康肃如今手上握有的东西,是让人摆脱低下的身份,一步登天的宝贝。自汉末中原已几度易手,混乱数百年,哪个英雄不是出身草莽,立得一番功业,他们有手有脚有力气,缺的只是被平等对待的机会。
阿洛出身大族沈氏,虽是罪奴之身,却见多识广,说得定不会是假的。他话音才落,众人已如投入湖中的石子,“扑通扑通”一个接一个地跪下,个个都被这泼天的富贵和前程所慑服。
呼延莫撇撇嘴,到底也是膝盖发软,倒了下去。场上就阿揽与阿洛二人杵着,半晌阿洛才发声:“阿揽,机会难得,你也去吧。”
阿揽眼中有不可忽视的悲凉,阿洛作为他的兄弟,一路搏命至此,可是为了父辈的罪孽,他即使拿命去拼,依然无济于事。他定定又立了一刻,这才单膝慢慢跪下,也成了其中一员。
阿洛并不好独树一帜,也跪了下去。但众人退去的时候,他却没走,康肃并不赶他,直到所有人退尽阿洛才问了一句:“这敕牒对我可有用?”
康肃沉默地看着阿洛很久,在阿洛几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康肃令他站起来才道:“吴兴沈氏谋反是陛下亲口所言不得赦免,这敕牒亦对你毫无用处。但我康肃尚有几分薄面,若你此番有命回来,我便除了你的脚镣,从此你便叫回沈洛的名字。”
沈洛,曾经与义兴周氏并称江左武宗的吴兴沈氏第二子,在曹姽幼时,箭术与之不相上下之人唯有沈洛。可沈氏的家主宁折不弯,誓不接受女帝称朝,谋反败露后祸及三族,沈洛因年幼尚不及车轮高才幸免于难,却没入奴籍,饱受风霜。即便在剿灭海贼一役中亦有功劳,却不能同他人一样也得赦免。
因此康肃这番话,虽与沈洛期望的相距甚远,但这番承诺却也着实不易。
夜过三更,康肃给每人备上一匹轻骑快马,又兼武器数样,送至襄阳城下。公孙泰平这孬货却坐在城头上彻夜不眠,虎视眈眈,就是提防着康肃要往城外派人,他等了大半个晚上却等来了二十个人。
他不知道康肃让这二十人做什么,但他知道匈奴人凶残似狼、狡诈如狐,二十个人没入敌营可能甚至激不起一点火星子,只会被烧得骨头渣子都不剩。
公孙泰平与康肃都未说话,前者却默默让人开了城门,二十骑拍马从那扇漆黑的看不见敞口的门缝里疾驰而出,立刻就在夜色中失去了踪影,只余一声沉闷的闭合声。
曹姽其实在中人的牛车方才驶上颠簸的山路的时候就醒了,她被塞在填满了香油的罐子里,香油几乎没到胸口,要是就此失去意识,说不定还得淹死。
她的手脚被捆得死紧,嘴巴被堵住出不了声,罐子里漆黑一片,只隐约在封口处透出点光线来,大约是怕她闷死。曹姽用力想着那个暗算自己的女子,她相貌超群、风姿卓越,言谈之间对自己恨之入骨,不知是否又是哪个亡国灭种的天之贵女。
这段时间来,她看了太多这样生而高贵、却因乱世而下贱的女郎,贵为高句丽公主的辽东第一美人高玉素,不过是被慕容傀屠灭国家后收作小妾。东海王妃裴红丹,夫死子亡,又想扶持侄子在江左为帝,最后却沦为丧家犬,只好靠攀附低贱的海贼存活报复。
这个暗算了自己的女郎,不外乎此等身世。曹姽既不同情,也不愤怒,她还记得上辈子建业的那一把大火,她在八部天龙图面前骨肉化为灰烬,若不死,她这废帝在破国之后的下场,不会比这三个女人好上多少,且不谈成王败寇,女子所要承受的侮辱辗转比男子远胜许多。
这中人似乎是个有手段的,他这样遮掩及禁锢,除非是他自己把曹姽放出来,不然恐怕曹姽并没有什么挣扎的余地。于是曹姽选择保存实力,如果她忍得下去的话。
香油浓烈而滑腻,几乎将她整个人泡在其中,雪白的袍子被浸得鼓起,撑满了所剩不多的空间,几乎全堆在曹姽的脸上,曹姽深吸口气,却吸进满鼻子的刺激香味,差点又被熏昏了过去。
突然牛车的颠簸就停了,她听到隐隐约约的人声,开始还有来有往颇为平和,不知为何慢慢吵杂起来,就连马也开始不安地嘶鸣跺蹄,那种不安连曹姽都感觉到了。
然后有人开始往地上卸货物,曹姽感觉到自己被人抬着放到了地上,她不知道其他东西里面有没有藏人,但她只能期待自己不被发现。可是迎接她的是外头的一声惨叫,似乎只可能是车夫的声音,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那辆马车也被推下了山崖毁尸灭迹。
“开罐!”一个汉语极为别扭的男音说道:“这车上有女人。”
说是开罐,曹姽立刻就辨别出武器坚硬的握柄狠狠敲碎罐子的声音,与她同被转卖的几个女子,有的还在昏睡,也许这是不幸中的大幸,她们暂时还不知道自己要经历些什么;而那些和曹姽一眼已然醒转的,在发现自己面对的是如豺狼一般的胡人时,不是失控地大哭大嚷就是立马惊厥了过去。
奇怪的是,这群胡人做这一切井然有序,偶尔也说笑似的对虏获的女人品评几句,却不见他们手脚不干净。曹姽心中暗喜,待自己也被从缸中提起被扔进那些女子当中,被尽力隐没身形,以她的武功,待得胡人放松警惕,逃跑必不在话下。
只是如今天色已暗,襄阳城恐怕因为自己失踪大乱,曹姽一想到康肃铁青的脸色,不由心悸起来。即便获救,康肃定也饶不了她。
曹姽眼睛一闭,只待时机,她想得容易,却不知道自己有多显眼。她一身少年郎的雪白衣袍,在一群女郎中间本就显眼。虽尽力隐没人群里,可那双被绑缚在外的手,却比冬日积而未化的雪色还要纯白。
当即便有人发话:“把那个穿白衣服的带过来。”
曹姽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越发不敢抬头,只觉得那声音似乎是个年轻男子,语气凛冽高傲,像是不甘听落的雏鹰,下一刻她已被拖到那人身前,曹姽不敢抬头打量,只能注意面前目力所及之处是一匹油光水滑的大黑马,一双鞣制的黑羊皮靴,只是靴内隐隐露出端倪,是一柄金乌匕首,手柄上那只鹰的翅膀露在了外面。
她心里“咯噔”一跳,原本以为这只是流窜边地打家劫舍的胡人,这下可好,曹姽并不笨,她心里已有了不好的猜测,自己的逃跑之路铁定是无法如愿了。
既然到了这步,她也就抛却了顾忌。大大方方坐在地上,抬头打量来人。
来人立马横刀,短襟长氅,铜带束腰,内里露出皮袄一角。年轻的脸上长了青髭,曹姽见过慕容傀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定是很久都没梳洗。不过当曹姽看见他的防风皮帽里的金鹰顶锥一角以及胸前的狼牙金牌,不由在心里暗骂一声,她这东魏公主如今被敌方抓了是没错,可是对方这么有来头也乱跑到边界来,难道不怕被东魏抓走吗?
她如此胡思乱想,也不擅长掩饰心思,对方看她神色有趣,虽然她穿着男袍,可是香油浸透后,豆蔻女郎依然现出窈窕的身姿,是男是女已经昭然若揭,可是她这样古怪的打扮,难免就激起旁人的兴趣。
那人也不翻身下马,探手就像抓兔子一般揪着曹姽的衣襟把人拎到马背上,钳着她的下巴仔细端详一番,皱了皱眉,已有下属把一团干净的雪送到他手上,他接过就一把糊上曹姽的脸。
曹姽被冻得大叫,饶是她四肢有力,却敌不过力气和黑熊一样大的男人,冰冷的雪团搓在她脸上,搓去了香油、搓去了污垢,露出和她的手一样细白的容色和绮丽的容貌,男人凑近去看,呼出的白气都喷在她脸上:“呵,混血,又穿得如东边的男人,说,你是谁?”
傻了才老实交代呢,曹姽打算胡乱编点托词,却不意对方老早看穿了她:“不老实,好,且看看你是不是浑身都是硬骨头?”
曹姽尚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男人铺满了残雪的手已经扯开她的衣襟直入进去,她失去了披风,白袍单薄,本就在山上冻得够呛,里头只有棉布中衣和私密的心衣,这男人倒是熟门熟路,一心就穿过层层覆着,冰冷的手按在她温暖的胸前,一攥一捏,牢牢把住了那方微凸。
曹姽才十四岁上,那里敏感易痛,兼之男人的手寒透彻骨,一下子弄得她惨叫起来。身子也像条脱水小鱼一样挣动不休,可惜敌不过对方力气,只是徒劳。
倒是男人被曹姽的魔音穿耳弄得眉头紧皱,手下便失了兴趣,再说山道寒冷,不若回去营地慢慢盘问,雪夜漫漫,想着便十分有乐趣。
可是当他的目光落在曹姽脖颈之上,人像被冰雪瞬间封冻了一半,然后他大笑起来,粗犷张狂的笑声回荡在方才死了人的山谷里、回荡在狭窄的熊耳口,带着不同寻常的血腥意味,曹姽不由发抖,她都忘了自己颈上挂着那东西,可现在被这人发现了。
男人的手从她胸前游移往上,像一条冰冷的蛇,盘旋在她颈间,逗弄着那颗白珠子,仿佛在等待机会咬住曹姽喉头,置她于死地。
男人离她极近,森森白牙似乎也要咬上她的脖颈:“辽东白狼睡,白狼王只有一头,眼珠只有两颗,慕容傀是你什么人?”
曹姽抿紧了下唇不说话,男人掐住了她的脖子,慢慢用力,几乎把她整个从马背上提起来,曹姽脸色发青,双手在男人手臂上乱挠,双脚乱蹬,可是她那双眸子里闪烁的却是怒火,男人越发大笑起来:“看我抓住了谁?鲜卑大单于和东魏女帝只生育了一男二女,白狼睡已经戴在了你的颈子上,所以,你到底是哪位公主?”
知道我是公主,你还敢掐我脖子?曹姽大怒,也不管自己快被掐死,一口咬在了男人的手背上。
鲜血滴在雪地上,曹姽被掐得出不了声,而男人好像毫无痛觉,周围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喘,须臾那男人冷酷一笑,手上突然使力,将曹姽生生掐昏过去,这才松手,让她跌落在马背上。
可是男人似乎并不急切,就在马背上将她从头到脚细细摸了一遍,才贴在她耳边问道:“公主殿下,倘若我现在问你寿数,你必定不会告诉我,但我下手去摸,就知道你可以生孩子了。”
曹姽迷晕着,听他这种无耻的话,只好有气无力地嗫嚅道:“无耻。”
“无耻,是无耻。”那男人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流露出极度兴奋的神采:“我父向女帝求婚,东魏朝廷没有答应,大约也不可能答应,可你落在了我的手上。”
曹姽没力气挣扎,可她渐渐明白对方是谁了,她猜测对方或许在北汉身份高贵,但她没有猜到他竟是皇子。
“我是刘熙,北汉皇帝和司马氏皇后羊氏的儿子。”那男人阴笑道:“你是鲜卑大单于和东魏女帝的女儿,你说我们若是生下儿子,是不是天下最尊贵的血脉?!”
曹姽听得几乎喉头溢血,被掐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痛,终于还是彻底晕了过去。
刘熙见她不省人事,再无逗留的打算,他虽不知曹姽怎会机缘巧合落在他的手上,但是东魏女帝将自己的骨肉派到襄阳军镇必有所图,或许就是为了来日的大动作,曹致虽是女人,未必不是与他父亲一般的人杰,他下令将那些搜出的女子全数灭口,调转马头往熊耳口小径深处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阿奴被吃豆腐了……
刘熙是刘曜和羊献容的儿子,羊献容妥妥人生赢家。虽然前一个老公白痴司马衷是她所嫁非人,但是第二春还是比较幸福的。
我从外地回来了,跑了次千岛湖的芹川古镇,不是清穿哦~徽式建筑的小镇还是很漂亮的,意外发现那里所有居民都姓王,自诩王羲之后代,我还偷偷拍了人家的祠堂照。
人生处处有惊喜啊:江左流芳,王氏宗祠哟~
☆、第四十六章
刘熙虽被北汉皇帝刘曜立为太子,但是他的母亲羊皇后是再嫁之身,又是汉人,刘氏匈奴虽然以汉高祖刘邦的外孙自居,然就如东魏看北汉是匈奴蛮子,北汉看汉人也是南蛮子。
且刘曜之前还有原配及原配嫡出的皇子,刘熙本还有两个同母弟弟,皇位面前哪还有什么血缘亲疏,贵为北汉皇子的刘熙亦有难言之隐,譬如他的父皇并不喜爱他,他的地位并不稳固,甚至可以说岌岌可危。
他在这种时刻选择避居秦岭,就是为了躲开王庭纷争。北汉与东魏隔秦岭及淮水而治,这遍布着崇山峻岭的巍峨高山就是天然分界,平日双方都无暇管理,刘熙便隐没其中,监视东魏襄阳以及巴郡的动向,却也很是怡然自得。
他看着脚边毛毡上昏迷的曹姽,拿靴子尖勾勾她的下巴,见她仍无反应。他将酒杯放到地上,伸手又拽出曹姽脖子里的挂件,拿手细细摩挲起来。
“白狼王只会被有缘人找到,白狼睡只会被命定的人得到。”刘熙身后走出一个干瘪枯瘦的身影,好像一团风干的人皮,这人矮小的形貌看不分明,周身裹着满是污垢的羊皮,双脚像是一对鸡爪踩在毛毡上,双手也如鸡爪,把着一根羊头拐杖。
白狼睡是辽东白狼王的眼珠以蜡封存,传说具有辟邪神效。白狼王在单单大岭神出鬼没,不过是当地人的传说,饶是慕容傀英雄盖世,没有特别的机缘也不得施展。而曹姽又是他最年幼的孩子,得他钟爱,身挂白狼睡更是一点也不稀奇。
刘熙认为这些不过是唬人传说,于他来讲,曹姽的身份才是顶顶有用的东西,他放开那颗暗藏狼眼的白蜡球,以指尖摩挲过人体肌肤最为滑嫩的颈侧,突然勾起曹姽一撮发丝握在掌心里,对着身后那个怪人道:“那大巫看,我今日既得到白狼睡,又掠得有缘人,所谓命定,恐怕定于我身。”
大巫的声音干裂得好像旱季的泥块,让刘熙也不得舒服:“太子想得不错,只是这女孩尚没有长成女郎。阴阳和合之事,所为皆是繁衍,她不到育龄,此事便是有伤阴德。”
“大巫之话,本太子自是听从。”刘熙心中暗道可惜,他深知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非但要占了曹姽的人,更要肚里有货才行,除非东魏女帝舍得舍弃这个公主,不然他刘熙必定好处受用不尽。然未来潮的少女不得成婚,亦是草原上的规矩,也是利在往后子孙繁衍的大计。
见大巫赞许地点头,刘熙反调笑一句:“本太子如今是动不了她,可大巫所说阴阳和合之事只为繁衍,本太子却并不苟同,其中奥妙可是享用不尽呢!”
大巫并不理他,见曹姽一身被香油浸透的衣服,在这寒冷的天气里恐怕不大合适,便拿了匈奴人穿的皮袍来,亲自动手给她擦净身体,换了衣服。
刘熙出帐后亦令人加强警戒,在这两国边界,他处事十分谨慎。营地扎在雪线附近,普通人轻易上不到这个高度,二百个大汉居高临下地把守着小道关隘,怕是几千人的部队一时半会儿也冲不破,刘熙知道远在襄阳的康肃必定不会毫无动作,只是他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却不信康肃还能逆转形势不成。
曹姽醒来只觉得头疼欲裂,但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涩而醇香的味道,让她不由自主地觉得疼痛被缓解。她挣扎着起身,却被眼前所见吓了一跳。
一个老太婆,一个长得像干尸一样的老太婆端着一碗乌黑的汤汁,那股味道就是这汤汁散发出来的,她又一种带着奇妙韵律的汉话与曹姽沟通,曹姽竟然听懂了:“喝了,你的身子受冻了。”
曹姽怔了怔,二话不说端来喝了,刘熙如果要她死,大可一剑将人捅穿,或者把自己扔下万丈悬崖,在这不见人烟的深山,有数不清的让人悲惨死去的方法。
就算他是打算毒死她,特特去熬一碗热腾腾的毒药也过于麻烦了,何况,曹姽扯了扯嘴角,她晕过去之前,还听到刘熙要借着她的肚子生个血脉尊贵的孩子。
孩子?她觉得好不真实,她又一次十四岁,小腹仍然平坦,于结姻生子之事却如古井无波一般。
她没有爱过自己的孩子,这孩子就毁了东魏得之不易的基业,她爱过王慕之,却带来双方的玉石俱焚,她的爱与不爱都是一场灾难,如果此遭逃不开匈奴人,或许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灾难带给自己的敌手。
那大巫不知活了多少年,隐在肮脏羊皮之后的眼睛灼灼地打量曹姽,似乎看透她脸上的瞬息万变,然后沉默着起身,端着空碗走了出去。
曹姽惊讶于她的沉默与友善,她又强撑着睁了会儿眼睛,终究还是敌不过药效带来的沉沉睡意,又合上了眼睛。
再次醒来,天还是没亮,因为外头篝火的火焰映照在帐子上明灭不定,刘熙并没有回帐,而吵醒曹姽的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刀剑相撞声和喊杀声。
曹姽心里一紧,手脚并用地往帐子口爬起,她还没来得及撩开帘子看上一眼,就被一只滴着血的大手抓住,困在臂弯里。
刘熙刚刚杀了偷摸进营地的东魏人,正是阴鸷兴奋的时候,他咬着曹姽的耳朵道:“恐怕那位康乐公有二心呢!皇帝的女儿被掠走,他竟然就派了这么几个不中用的东西来。”
地上躺着两具满是血污的尸体,另两人遍身是血被刘熙的属下擒获,眼下就只剩了一口气,曹姽心里一颤,刘熙却已叼住她耳垂狠狠一咬:“那两个没死的,你说怎么办才好?”
曹姽在康肃军营待了二十天,除了监视服侍自己的人,其余人是一个也不认得。死的便也死了,可刘熙分明是想拿没死的来折磨,即便是曹姽,也不忍目睹。
她的耳珠已经沁出血珠来,曹姽忍着疼,强忍住不要挣扎,勉力说道:“你已知道我的身份,何必牵连旁人,没死的你关起来就是。”
可是刘熙接下去的话却让曹姽胸口涌上恶心来,就连肚子都隐隐发疼:“大巫同我说了,你还不是女人,我现在不能动你,除此以外,还有什么乐子可寻?”
曹姽闭了眼睛,听到刘熙下令往两个俘虏身上浇冰水,把两个俘虏活生生冻成两根冰棍,到时再下令斩手斩脚,四肢已冻得结实发脆,到时便会应声而断,若是冻得更彻底,更是会如摔碎的瓷器一般裂成齑粉。
这些她都听人说起过,却没有真的看过,曹姽手上不是没有人命,此时却不敢回头。她肚子酸痛下坠,一阵一阵抽疼,刘熙却没有发现她的异状,直到一股温热渗进刘熙的袖子,周围人都拿怪异目光看过来,曹姽才恍惚觉得自重生后数年不见的月事又将陪伴她往后人生,而她的初潮,非常及时地把刘熙的衣服胳膊弄脏了。
女人的月事在男人眼里是极其污秽与不吉的东西,刘熙原本还在因折磨俘虏而开怀大笑,此时已是脸色铁青,半晌说不出话来,偏罪魁祸首晕晕乎乎、万事不知。刘熙怒极,劈手甩了曹姽一个不轻的耳光,打得她雪白的脸颊肿起一片,才把她扔回帐子,解了外袍扔到火堆里,才自行去净身更衣。
曹姽捂着肚子痛苦万分,所幸那个老女人又给自己拿来干净的布料,她年岁还小,解了裤子看不过是一些很快便干的褐色血迹,想必躺一躺就过去了,还要多来几回才会稳定。
天色初霁,黑白交替之时,也是这个营地换班之时。这时一个兵士掀帐进来,曹姽因彻夜被大巫看守,此时已经有气无力,看见兵士进来直觉就是刘熙召唤。
平信而论,刘熙是个年轻英俊的青年,又兼是北地男子,很有些建业没有的飒爽豪气。可曹姽不喜欢他,同是草原男子,曹姽分得出慕容傀和刘熙是不同人,刘熙给她的感觉,太过阴险深沉。
因此想到刘熙让自己去,她不由瑟缩两分,直到那兵士再催促一回,曹姽才觉得不对劲。那人掩饰得很好,可是他身上有股隐约的甜味,那是槐花蜜的味道,曹姽来到襄阳后不多的几个堪称美好的回忆,她怎么忘得了?
曹姽瞬间就清醒过来,她意识到面前这个高大而卑微、胡子拉渣却又昭显存在的兵士是谁了?她为了跟踪报复他才落入旁人圈套,最后却是他出现在自己身边行营救之事,曹姽突然觉得老天耍弄自己,她甚至暗暗决定若是能够成功出逃,自己必定不再找他麻烦,从此忘了这个自己沾不得的臭石头,不然必定倒霉。
她照着来人的指示慢慢站起,也不敢问大巫去要外出的皮裘,因为刘熙的帐子就在近旁,宁可逃跑路上被冻死,曹姽现下也不能做下惹人怀疑之事。
大巫本如死了一般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在曹姽站起后方才睁开眼睛,只一眼,曹姽就觉得自己被看穿了,不只她,乔装成匈奴人的阿揽也是这种感觉。
三人皆没有说话,阿揽原本按在腰侧弯刀的手已经渐渐捏紧,可大巫却出乎他们意料,却只是再闭上眼睛,意味不明地说道:“你们去吧!去吧!”
曹姽与阿揽出营不到一刻,安静了半宿的营地再次骚动起来,刘熙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一把揪起大巫:“人呢?”
“有士兵传了你的令,”大巫眯眯眼睛:“人跟着他走了。”
刘熙大怒,一把就把瘦小的大巫甩出去,却也没敢更加伤害:“你明明知道,为什么?”
大巫突然像山里的怪鸟一样尖利地笑起来,黎明时分回荡在这山中,端的瘆人:“命数来了,就是我也不能阻止!不但不能阻止,我只要看见了,就是窥破了天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