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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媚望着玉箫微微一笑,玉箫素来镇定,今日却被一句“皇后娘娘”给弄得说话跟泼水一般,问题一个接一个,无限好奇。
“皇后娘娘与我们常人一般模样,没有什么特别的。今日是那三皇子请我进宫给皇后娘娘治病的,她本来头疼难忍,我给她按压了穴位以后,她便不觉得难受了,因此赏了我这对手镯儿。”明媚朝内室扫了一眼:“这事情可不能说出去,听到没有?”
“为什么不能说出去呀?”玉琴有几分不解:“姑娘你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这是多大的荣幸,当然要好好的宣扬宣扬,也让别人知道你的本事,怎么反而倒藏着掖着了呢?”
“玉琴,你要知道宫里可不是咱们寻常人家,我可以宣扬自己去给英王妃看病的事,可以宣扬给高老夫人看病的事,可是这宫里的事情可却一个字都不能说,指不定便找来了杀身之祸。”明媚心中也是忐忑,若祖父祖母知道今日自己进宫给皇后娘娘看病,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众人听明媚说得郑重,一个个都点头应承下来:“姑娘,我们绝不向外边透露半句。”
明媚去玉瑞堂的时候柳老夫人刚刚吃过午饭,正坐在内室准备休息。曼青看着明媚带了玉梨过来,轻声问:“十小姐,老太太要歇下了呢,可有事情要通传?”
明媚笑着摆摆手道:“既然祖母要午休,那我就不叨扰了,我是来归还腰牌的,还请你替我交还给祖母,我改时间来看她老人家。”
刚准备转身,就听里边传来柳老夫人的声音:“媚丫头来了?”
“哟,老夫人耳朵可真尖。”曼青一脸温柔的微笑:“十小姐真真是老太太心尖上的孙女,这说话的声音细细的,还能听得清楚!”
听着这话,明媚真不得不佩服这曼青的伶俐,这话说得八面玲珑四角俱全,既体现了柳老夫人爱惜晚辈,又恭维了她是个得宠的。瞅着曼青走在前边的身影,明媚小声对玉梨说:“我觉得你该到曼青这里来好好学下才是。”
“是呢,姑娘。”玉梨点点头:“姑娘知道我是个笨嘴笨舌的,没由得让姑娘不欢喜,哪日该端着酒盏儿,乘着上好的百花蜜,请曼青姐姐教下,怎么样才能把蜜擦在嘴上又不招蚊虫和蚂蚁!”
明媚听了吃吃的笑:“玉梨你越发的口齿伶俐起来了,只是没用在正道上头,专会与我吵架翻嘴。”
曼青听得后边一片欢声笑语,回过头来瞧了明媚主仆一眼,一边笑着对柳老夫人道:“也就十小姐的丫鬟成天这般快活,叫人见了眼热。”
柳老夫人瞧了她一眼,也眯眯的笑:“若是你眼热,那我就打发你去十小姐那边做丫鬟,如何?”
曼青低下头,咬着嘴唇吃吃的笑:“老夫人早就厌着我,我自己心里清楚呢!但我可是牛皮糖,老夫人不管怎么不喜,我还得贴着老夫人来,谁叫您是柳府的老祖宗呢!”
柳老夫人嗔怪的打了一下曼青的手:“小蹄子,就会油嘴滑舌!”抬头看了看曼青那脸盘子,心里暗暗叹气:日子一天天过去,曼青这丫头也越发眉眼渐开,长得怪叫人疼爱的,也不知道该给她配什么样的人才不辱没了她这长相和细致心思。若她还是以前那个身份,现儿求亲的人恐怕会踏破了门槛,可现在的曼青却不是以前的那个曼青了。
曼青仿佛不知道柳老夫人在想什么,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她身边,微笑的扶着她的手往外边走了出去。
刚走出内室,柳老夫人便见明媚带着玉梨恭恭敬敬的向她请安,手里拿着一块腰牌晃来晃去的:“祖母,我来还腰牌了。”
柳老夫人脸上笑微微的一片,由曼青扶着坐了下来,朝明媚摆摆手道:“媚丫头,这般着急来还做什么,这腰牌放到你那边也行,你父亲跟我说过你要出府给人看病的事情,我也同意你出去,只是别出去得太勤密了,没由得让别的姐妹瞧了眼红。”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柳明艳与柳明珠两人还被关在家庙没出来,所以今日她出去也没旁人说什么阴阳怪气的话儿。她望了柳老夫人一眼:“祖母,孙女今日过来是想给母亲把下平安脉,也就一个来月要生了,这可是最最要紧的时候。”
柳老夫人点着头道:“可不是这样?我打算明日派人去请京城有名的谭稳婆,让她提前些日子来府里头住着,免得肚子里头那个等不得要早些出来,先就有了动静。”
“还是祖母想得周全,这是我母亲的福气。”明媚笑着站了起来行了一礼:“孙女且进去看望母亲。”
柳老夫人点了点头:“你去瞧瞧。”
京城的格局划分是很显而易见的,御道街、金水街那边是最热闹的地方,几条宽阔的主街纵横交错,中间夹杂了朱雀、玄武等街道,还有热闹非凡的商业区。从这地段穿过往东门与南门,便有四四方方的几个街区,被几条贯穿的大道划成了几片。
这些地方是商贾聚居之地,有各种批发市场,还有各种特色的店铺都在这几条大街上边,大街后边的胡同便是那富人们居住的地方,只是因着京城乃皇城,天子脚下,寸土寸金,那些宅子都很小,那些富户们在城外自有自己的别院,修得格外气派
与这几条大街相接的地方也是店铺节次鳞比,望城门那边走了去,便是一些民居。在这些地方居住的百姓一般是家中小有积蓄,但也不是很阔绰,一般是一进长条形的屋子住着一家人,和别的人家共着一个小小庭院。条件更好些的人家住的是四合院子,院子里栽着一些花草树木,看上去一眼清新的绿,阳春三月正是花时,这满眼的绿色里边又夹杂了些粉白粉红的花朵,香气袭人。
在一条巷子里有一户人家,外边瞅着没有什么异样,可是那里却经常有人敲门拜访,有时一日里头会来好几个找人的。
“谭稳婆,谭稳婆!”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响起,有个穿着绸缎衣裳的人站在门口,额头上全是汗珠子:“我们家少夫人要生了,你快些跟我过府去罢!”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衣裳的婆子走了出来,望着那人道:“你是哪家府上的?可预先和我约好了?”
那人擦着汗喘着气儿道:“去年便与你排上号了,朱雀街那边林大人家里。”
“你先别着急,我让媳妇儿去查查。”谭稳婆转过脸朝屋子里头喊了一声:“老大媳妇,你查查看朱雀街林大人那边可有先付定金?”
“谭稳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查这定金不定金的,哎哟哟,你就快些跟我走罢!”那穿着绸缎衣裳的人一脸焦急,伸手就来拉谭稳婆,没想到斜里伸出了一只手来将他的手打掉:“我婆婆每日都有安排,若是胡乱的跟着你去了,那预先定好的人家怎么办?”一个穿着大棉袄的媳妇子出现在门口,手中捧了一个簿子:“婆婆,我们确实收了朱雀街林大人家的银子,日期也在这两日,能对上。”
“那你叫老二媳妇赶紧去准备好东西,我马上就走。”谭稳婆朝那人点了点头:“这位管事,我这是老规矩,你也莫怪。”
那管事见谭稳婆答应去了,这才放了心,陪着一脸的笑:“不怪,不怪,谭稳婆去了就好。”
就在这时,巷子那边来了辆马车,辘辘的滚了过来,停在谭稳婆家门口,几乎将那狭窄的路面给堵住。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瞧着那穿着打扮,该是某位大户人家府上的得力管事婆子。
“谭稳婆,我是柳太傅府上的。”那管事婆子瞅着谭稳婆一脸的笑,伸手便将一个大银锭子塞到谭稳婆手上,旁边林家的管事急得跳脚,柳太傅府可是官大权大,若是这时候他们要将谭稳婆拉走,自己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了。他刚刚收了的汗又滚滚的往外滴,在一旁小声嘀咕:“谭稳婆,你可要个先来后到。”
谭稳婆瘪着嘴笑个不歇:“原来是柳太傅府的管事妈妈,不知道贵府少夫人什么时候生孩子?”
那管事婆子笑道:“还早哩,要下个月。”
旁边那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这心才安了下来,就听那管事妈妈开口道:“我们家老夫人说先要接你去住着,以防小公子耐不住,想要提前跳出来。”
这真是三起三落,旁边那穿着绸缎衣裳的管事头上的汗珠子又滴滴的要落了下来,谭稳婆瞧着他那紧张模样,笑着看了他一眼道:“你放心,你们家少夫人临盆,自然会先去给她接生。”又朝那管事妈妈点了点头道:“老夫人实在是想得周到,但我日日都排满了,恐怕是不得空去贵府住着,到时候只能派我那儿媳妇先去住几日,发动的时候再来喊我便是。”
那管事妈妈得了这话也没有再说多话:“那我便先和你约好了,到时候再打发人过来接你那媳妇。”
马车离去,带起一点零星的雪花末子,谭稳婆望了望停在那头些的小马车,朝那绸缎衣裳的人望了一眼:“快些走罢。”
谭稳婆刚刚上了车,对面早点铺子那边就伸出了一个脑袋来,看了看地上马车的辙印,飞快的朝巷口跑了去。
安平公主坐在正厅的座椅上,一双眼睛瞟向右首坐着柳四夫人:“慈音,你知道我今日派人将你找来是为了什么?”
柳四夫人有几分惶恐,今日正在青莲院里想着该如何去求柳老夫人将明珠放出来,却接到了安平公主的信,让她速速来公主府一趟,不敢违背母亲的命令,也没告诉柳老夫人,自己带了几个丫鬟婆子从青莲院的角门出来,直接奔了安平公主府。
“母亲,慈音愚钝,还请母亲明示。”柳四夫人瞧着安平公主一脸唾弃的模样,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又做错了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
“杜若兰那事情,难道你就这样算了?”安平公主的手攥得紧紧的,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为了这个蠢笨女儿,自己去柳太傅府为她争名分,没想到却被柳元久拿出来的那些证据弄得哑口无言,只能怏怏而归。
这可真是被打了脸,安平公主只觉得这辈子都没有这般窝囊过,回到府中她越想越生气,柳太傅与柳老夫人倒也罢了,柳元久凭什么这样对自己?一个后生小辈,竟然敢跟自己起高腔,看自己怎么整治他!
想要整治一个人,便要从他最喜欢的东西下手,杜若兰是柳元久最喜欢的女人,为了她,他甚至不惜与家里闹翻,执意自己派了媒人去向杜若兰提亲。现在杜若兰肚子里头还有一个小的,这个小的更是柳府的关注点,否则柳老夫人又怎么会将杜若兰挪到碧纱橱里去,还不是防备着别人下手?
安平公主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来,柳老夫人有本领将自己府里弄得跟铁桶儿一般,可架不住自己从外边想办法!瞧着缩着脑袋坐在那里的柳四夫人,安平公主不免有几分生气:“慈音,你自己说一句,若想就此罢手,那我也不再说多话,以后你在柳府过得如何,都不要与我来提,过得好是你的福气,过得不好也是你该受的。”
柳四夫人怯生生的缩了缩肩膀,低声答道:“慈音自然是要母亲来管的。”一想到杜若兰,她的眼睛便有些发红,声音也变得恨恨的:“母亲,慈音如何不想诊治她,可惜婆婆便像那孵蛋的母鸡一般将她搂得那般紧,玉瑞堂那边水泼不进,我都插不见手去。”
“说你笨就是笨,都活到三十多岁上头,还是没一点长进!”安平公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更添了一丝烦恼:“上回我便给你出了个法子,你姐姐说恐怕你不知道怎么做,我还以为她是在有心调侃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这个时候了,也不知道派人到京城各个有名的稳婆去候着,看看柳府到底请的是谁,你竟然说你有心想要去将那杜若兰给除了?”
柳四夫人的心堪堪的跳了一拍,安平公主这话里头的意思,莫非是已经打探出来了?她朝安平公主看了一眼,很小心的陪着笑脸道:“母亲定然已经得了信儿。”
安平公主拍了拍桌子,一脸不欢喜的表情:“我得了信儿!什么都指望着我帮你办好不成?你还能不能自己有些举动?”她皱了皱眉头,接过丫鬟递来的茶盏喝了一口:“自小你便不是个灵活的,可怎么却越长越糊涂了呢!”
“母亲。”柳四夫人委屈的低下了头去,虽然是安平公主最小的女儿,可却远远不及自己上头三位姐姐受宠爱,安平公主连一个郡主的封号都没有替她讨,虽然说三姐也没有封号,可她总觉得自己是最不得安平公主欢心的。
见着柳四夫人这模样,安平公主蓦然想到她小时候受欺负时便是这般模样,不由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女儿,骂一顿之后还是要好好为她出谋划策:“我已经探知了你们柳府请的稳婆,至于该怎么样去下手,你自己心里该明白。”
柳四夫人惊喜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里满是喜悦:“母亲,我婆婆请的是哪一位?”
“城东的谭稳婆。”安平公主眼中有一丝狠辣:“慈音,这妇人生产就在鬼门关前走一遭,那杜若兰身子本来就弱,难产而亡也不会有人怀疑。虽说那谭稳婆京城里头鼎鼎有名,可手下也死过人,并不是能包着母子平安的送子娘娘,你只要肯花大价钱,不怕她不会照你的去做。”
柳四夫人被安平公主慢慢的说得有几分动心,不过又有几分犹豫:“母亲,沉香阁那个女儿会医术,她会不会看得出来。”
“你也太小心了些!”安平公主嗤嗤笑了起来:“我且问你,教她的师父是男是女?”
柳四夫人一愣,随口答道:“自然是个男的。”
“哪个男的还会教自己的徒弟去接生?莫要笑煞旁人!”安平公主摆了摆手:“即便让你那女儿去接生,她瞧着她娘那模样,恐怕都会吓得脸发白!更何况你那婆婆又怎么会放心让她去接生?”
柳四夫人听着安平公主的话,脸上慢慢露出了一丝笑容来:“母亲,女儿尽力去试试。”
过了两日,太阳才露了个影子,小巷里头就有人在走动了。谭稳婆拎着一块肉从外边走进来,与从家里走出的一个婆子打了个照面,那婆子瞧着谭稳婆尽力,朝她笑了笑:“谭稳婆,正是要找你呢,倒也没等多长时间,你就回来了。”
谭稳婆笑了笑:“这位妈妈,可是来替主人预定接生的?”
那婆子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门口搓了搓手:“我已经和你儿媳妇说好了,你去问问她便知道了。”一边说着一边瞅了瞅里边:“我府里还有事儿,便先回去了。”
“婆婆,你们怎么站在门口呢,外边风还是有些大,快些进来罢。”谭稳婆瞧着那婆子匆匆忙忙的身影,心中犯疑,正站在那里想着这婆子怎么就来去如风一般,谭稳婆的二媳妇走了出来,伸手接过了那块肉:“唉,我就说我去买菜就行,旁人看着这些小事还劳烦婆婆去做,我这个做媳妇的脸上都没光呢。”
谭稳婆眯着眼睛看着媳妇一脸不自然的神色,心中犯疑,大步走了进来:“方才那婆子是哪家府上的?怎么走得这般匆忙?”
谭稳婆的二儿媳将肉放到案板上,伸出手在围布上擦了擦,这才从袖袋里摸出了一张银票来,递给了谭稳婆,压低了声音道:“婆婆,是公主府的管事妈妈。”
“公主府的管事妈妈?哪家公主府?京城里有好几家呢。”谭稳婆低头看了那张银票一眼,唬得手一抖,那银票便飘飘的落到了地上,她那二儿媳赶紧弯腰将银票捡了起来,颇有几分埋怨的口气:“幸好还没生火,要不是——怪可惜的。”
“可惜什么?”谭稳婆一把将媳妇拽了过来,一双眼睛很严厉的盯着她:“这样大面额的银票,你拿了不手烫?”
二儿媳缩了下脖子,不敢看谭稳婆的眼睛,只是恋恋不舍的看了那银票一眼,低声说道:“婆婆,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咱们累死累活做几年,也就不过赚这么多。”
谭稳婆呼哧呼哧直喘气,拖着儿媳妇的手便来到了屋子里边一个小神龛前边,厉声喝道:“你还不快快跪下!”
二儿媳抬起头委屈的看了谭稳婆一眼,见她的目光凌厉得像小刀子一般,缩了下身子,不由自主的跪在了神龛前的蒲团上边。“老二媳妇,这些年你与你大嫂跟着我学接生,可见我接过别人的冤枉钱?”谭稳婆抚了抚胸口,气息匀称了些这才缓缓开口。
“婆婆,你难道便不记得了?三年前在城北方家,你拿了人家一百两,去年还有刘家与陈家,婆婆不都接过他们的钱?虽然不多,就不过十来二十两的,可究竟也是冤枉钱不是?”那二儿媳舍不得到手的银子又飞了出去,鼓起勇气大声回话:“婆婆,接了一回是接,接了两回也是接,接几十两银子和接一千两银子又有什么区别?”
谭稳婆看了一眼已经财迷心窍的媳妇,默默的转过身,从神龛后边摸出了一个本子来拍了拍:“你说得没错,我是接了别人的银子,每一笔我都有个数目,可是这些银子和你今日接的银子完全不同。我这些银子都是帮别人掩饰一下而已,娃儿或是提早出来,或是推后出来,其中定是有某些原因,但我不管不看不说,这样至少能让别人家庭和美。而你今日接的这笔银子却绝不是只要求帮她掩饰一下罢?”
二儿媳在谭稳婆威慑的眼神下将事情说了个清楚,那人是安平公主府的婆子,想让她们去给柳太傅四夫人接生的时候下手,要不动声色的做到一尸两命。
“啪”的一声,那二儿媳的脸上挨了一个耳光,谭稳婆将那张银票摔到了她面前:“一千两银子就将你的良心买了去?你就如此廉价不成?”
那二儿媳捂着脸喃喃道:“婆婆,那可是公主府来的人。”
谭稳婆坐在凳子上呼哧呼哧的喘了两口粗气,闭着眼睛想了想:“柳太傅府上的四夫人生产,与公主府有什么干系?”
“婆婆,那管事妈妈说,她们家公主将女儿嫁了给柳太傅的第四个儿子为妻,却没想到那女婿宠妾灭妻,竟然将一个小妾扶成了平妻,眼见着那位正妻都快没有立足的地方了。”那二儿媳脸上全是愤怒的神色,弯腰将那张银票捡了起来,紧紧的攥到手心里头:“婆婆,咱们也是帮人家的忙,不让那狐狸精祸害了旁人。”
见谭稳婆闭嘴不语,那二儿媳又断断续续道:“婆婆,公主府权大势大,可不是咱们惹得起的。若咱们没有照着她的意思办,以后还不知道要遭多少罪过呢。听那妈妈说,那位四夫人身子弱,本来就经不住折腾的,生产的时候过世也不会有人怀疑的……”
话音未落,脸上又挨了两个巴掌,二儿媳只觉脸上火辣辣的一片,捂了脸坐站在那里瞧着谭稳婆从神龛旁边的小箱子里摸出一把香来点燃,跪倒在那神龛前边。
神龛里供奉着的是送子娘娘,做稳婆们这一行的,家中都会请来这尊神仙,保佑她们出去接生顺当。谭稳婆握着香跪在地上,口里念念有词的诵了一篇经文,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二儿媳道:“我们做这事本来就是偏门,若是贪财害命,菩萨自然会严加惩治,说不定还会家破人亡。你现在贪着她这一千两银子,到时候陪上全家性命,合算不合算?”
“赔上全家人性命?”那二儿媳惊讶的张大了眼睛:“怎么会?只不过是……”
“你住嘴!且听我将话说完!”谭稳婆喘了几口气,拿起灶台上一碗冷茶,咕嘟咕嘟喝了个底朝天,抹了抹嘴道:“那妈妈说柳太傅府宠妾灭妻,你便要帮着那正妻去将这平妻给了结?你不是京兆府尹,还没那生杀予夺的权利!即便那小妾真是恶行累累罪有应得,老天自然会收了她去。你说害怕公主府,可即便是那公主府,也不能这般不讲道理,我不帮她做这伤天害理的事情,未必她还会逼着我去做?”
谭稳婆在京城做这行当已经几十年,她见过不少这样的事,曾经也有她的同行掺和到世家大族的事情里边去,最后都不得善终,还带累了自己的家人,所以谭稳婆叮嘱自己,该按着自己的本心做事情,不能贪财,日子能过得去便罢了,不求大富大贵。
那儿媳妇被谭稳婆打得眼前一阵发黑,又听她厉声训斥,十分惭愧,抖抖索索的将那张银票递了过来:“婆婆,那我们将这银票退回去?”
“不必。”谭稳婆将那银票接了过来,低头看了看那票面儿,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一种坚定的神色来:“现在去退回去,指不定那人又想别的什么花样害人呐,不如先放到我们这里,等帮着柳四夫人接了生,你便借故说人家防范得严密没有得手,将那银票去退到公主府便是。”
谭稳婆的二儿媳望了望她,没有说话,脸上犹自有一种心疼的神色,这可是一千两银子,不是十两二十两的,婆婆怎么就看得这么淡!若那个柳四夫人身子真是那妈妈说的那般弱,生孩子熬不过去也是常理之中,这银子简直就是白得的。
瞧着谭稳婆转身走出去的背影,二儿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摊上个固执的婆婆,白花花的银子都往外边推!
柳四夫人坐在窗户边上,一脸的漠然,她手中捧这一个粉彩茶盏,不时慢悠悠的喝上一口,那茶盏里的茶早已凉了,可她却似乎恍若不知,依然在慢慢的喝着。
“夫人。”蓝翠有些担心的看了看柳四夫人:“奴婢给你换一盏茶罢。”
“不用了。”柳四夫人抬起眼皮儿道:“你给我去外边瞧瞧,钱妈妈究竟回来了没有。”
“是。”蓝翠应了一声,赶紧撩开门帘奔了出去,那门帘上绣着的喜鹊登梅图样随着那晃动不断的变化着,喜鹊似乎也上下翻飞了起来。
“夫人。”那喜鹊还没停稳,外头传来蓝翠高兴的声音:“钱妈妈回来了。”
柳四夫人将手中的茶盏放了下来,眼睛热切的望向外边,仿佛能将那门帘看出一个洞来般,直到钱妈妈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妈妈,这事儿办得如何?谭稳婆可收下银票了?”
“夫人,收了,怎么能不收?”钱妈妈那张脸上的褶子堆到了一处,格外的难看,嘴巴笑得咧开来,露出几颗黄黄的牙齿:“我说我是公主府的妈妈,她那媳妇子一下就晕头了,瞧着我的神色都有些胆怯!”
“公主府?”柳四夫人有些不解:“为何将我母亲给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