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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站定身子,玉梨也从后边那辆给丫鬟婆子们坐的马车上跳了下来,紧紧的挽住明媚的胳膊,十分不放心的望了她一眼,明媚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自己来公主府,循规蹈矩的请按问好,她还能将自己怎么样不成?
公主府大门口坐着好几个门房,见着柳四夫人带着儿女下车,一拥而上:“四姑太太可回来了!公主昨日就吩咐我们仔细留心着,看看四姑太太什么时候回来,今日可好,都凑到一处去了,沐阳郡主也带着公子小姐回来了呢。”
明媚在旁边暗自打量着,见柳四夫人听说沐阳郡主带公子小姐回来的时候,脸上黑了黑,心中不由有几分快活,听杜姨娘说起锅大陈皇朝的规矩,并不是公主所生的女儿都能封为郡主,需得是得了欢心的才会请封,还得要皇上亲笔批复才能有这称呼。看起来柳四夫人在公主府做女儿的时候也不很得欢心,竟然连个郡主都没有捞上。
安平公主府给明媚的整体印象是博采众家之长,既有京城北地的建筑风格,又包含了江南的建筑特色,大气中又有婉约,抄手游廊,雕花格子窗,茜纱帘子垂花门,无一不体现出了精致的美。跟着几位管事妈妈也不知走了几进院子,终于到了主院,进去就是一个小花园,再往里面走是花厅,再进去才是接待重要客人的厅房。
只见上首正位上坐着一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黑黑的底色里透着银色的发丝,十分的斑驳,可她偏偏还要将那斑白的头发高高的挽成一个灵蛇髻,上边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翡翠华胜,旁边攒了一只五尾丹凤朝阳的金钗,凤嘴里吐出一串东珠,颗颗圆润,瞧着便不是俗物。
老太太身上穿着一件宝蓝色缂丝褙子,上边织的团花也是丹凤朝阳,里边伸出了两只云锦面料的衣袖儿,配着黑色狐狸毛大毛披肩,带着翡翠抹额,手指上有一个硕大的翡翠戒子,这定然就是那安平公主了。
安平公主的左首坐着一位四十来岁的妇人,也是一身珠光宝气,雍容华贵,面目与柳四夫人依稀有几分相似,看来便是那沐阳郡主了,她身边坐着一位年轻公子和一位年轻小姐,明媚没有仔细打量,只是匆匆掠了一眼,瞧着穿戴都是富贵人家子弟的标准配置,该有的都有,一样也不会少。
柳四夫人这时一双眼睛已是含着一包泪,直接走安平公主跟前,跪了下来:“不孝女慈音今日回来看母亲了。”说罢,眼泪已经扑簌簌的掉了下来,打湿了安平公主的衣裳。
安平公主低下头来,抚摸了两下柳四夫人的头发,眼里却没有半分伤感之色:“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站起来让娘好好看看你!”
柳四夫人顺从的站了起来,用手帕子使劲的擦着泪,可那眼泪仿佛都擦不干一般,流了又流,没个尽头。
“慈音,别哭了,今日你能回来看娘,是大喜事!我的外孙女呢?快叫上来让我瞧瞧!”安平公主拿出手帕子拭了拭并没有眼泪的眼眶,张开一双老眼往柳四夫人身后看。
“明珠,快过来拜见你的外祖母!”柳四夫人往斜里退开一步,把上好的位置留了出来给柳明珠。柳明珠听到柳四夫人的吩咐,婷婷袅袅的上前一步,跪倒在安平公主面前:“外孙女拜见外祖母!”
安平公主伸手将柳明珠拉了起来,仔细打量了她一番:“明珠现儿都是小美人了,我看不会比可心差。”她转头望了望沐阳郡主那边,笑眯眯的招了招手:“可心,你站过来,与你表妹并排站着,让我看看谁更美貌些。”
明媚见柳四夫人没有引荐她的意思,安平公主也似乎没有想认她做外孙女,那神色只将她当成一个丫鬟,也不说话,只是站在旁边冷眼瞧着一家子人在演戏。那位叫可心的小姐被安平公主招呼着站到了柳明珠身边,两人身量差不多,站在那里就如两朵花儿一般,只可惜头上手上戴的首饰都太多了些,就如一座移动的珠宝架子。
“我来仔细瞧瞧。”安平公主眯了眼睛望了望,啧啧称赞:“生得这般美,让我都分不出来谁更美貌些了!”
这时就听旁边那位年轻公子出声了:“不是还有一位妹妹?我瞧着那位妹妹生得更好看些。”
这话一说出口,屋子里头的人都拿了眼睛望明媚身上看过来,明媚一愣,旋即笑吟吟的站在那里,朝安平公主福了下身子:“明媚见过公主,愿公主身体安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安平公主肯定不愿意认她做外孙女,自己也没必要这般不知趣,明媚索性将前世看到的那喜庆对联背了一遍——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以礼相待,安平公主还能板着脸来训斥她不成?
“慈音,这是你的二女儿罢?”安平公主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暖和,但听上去也不是冰冰冷冷,恰如其分的把握着分寸。
“是。”柳四夫人低声回答:“那是二女儿明媚。”
“过来我瞧瞧。”安平公主稍微抬高了些声音,一双眼睛很犀利的朝明媚望了过来。
明媚稳稳当当的向前走了一步,双手交叠放在前面,抬起脸儿,毫无畏惧的往安平公主看了过去,一双眼睛如水般盈盈流转着波光,看得安平公主好一阵失神。
“唔,懋晟倒是没说错,生得很是不错。”安平公主又看了看站在前边的两个外孙女儿,心中虽感叹这小庶女确实比自己的外孙女儿们要长得美貌,可口里究竟不愿意承认:“懋晟,你带着妹妹们去后院与你的表兄妹们玩去,我与你母亲姨母在这里说说话儿。”
等着几个人的身影刚刚消失,安平公主脸上的笑容便收敛了起来,冷冰冰的望了柳四夫人一眼:“慈音,你怎么把她也带过来了?”
沐阳郡主在旁边也是微微的摇头:“一个庶女而已,你回府探亲也带着她,没由得让人瞧了笑话。”
柳四夫人眼圈子红了红,低着头道:“母亲,姐姐,我今日带她回来是想让母亲出手将她给……”她略微停了停,继续说下去:“在云州有柳元久宠着她,我伸不进手去,回了京城瞧着我那婆婆竟然对她极为宠爱,可能也没办法下手,我想着母亲足智多谋,该有法子来对付她。”
“慈音!”安平公主怒喝了一声,让柳四夫人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望向了她:“母亲,怎么了?”
“慈音,你可真是好意思开口!那杜姨娘有身子的时候,我那会子教了你几种法子,你却一样没有得手!等着广慈大师给她渡劫以后,她成了菩萨保护的人,你便更不好下手了。你跟着元久去云州城,放外任足足九年,我见你一直没有动静,还以为你不想下狠手,只是准备在她亲事上动手脚,没想到你竟然是没法子下手,岂不是废物!”安平公主瞪着柳四夫人,一副恨得牙痒痒的表情:“今日你将她带到我府里来,就是想借我的手来处置了她?你以为我会蠢到这种地步?”
柳四夫人低着头不敢说话,那边沐阳郡主接着安平的公主的话往下说:“四妹妹,你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还是那般拎不清?当年你吵着要嫁那柳元久,为了你的亲事,母亲费了多少心力!现儿都成亲十多年了,一样还是要回公主府来搬救兵,你就没有站在母亲的立场上想过你自己做的事情?”
“我今日无论如何是不会动手的,你将一个活蹦乱跳的人从柳家带出来,到我公主府走一遭,就成了具冷冰冰的尸体送回去,别人会怎么想?”安平公主撇嘴冷笑:“别人带着庶女出来便要上十二分的心,唯恐她出来受了欺负回去哭诉,自己面子上过不去。你倒是好,带着她出来,还想要她被抬着回去,你这是打算把明珠放到家中做老姑娘陪着你一辈子不成?”
被安平公主与沐阳郡主好一顿说,柳四夫人额头上汗涔涔的一片,她抬起头来,满脸愁容:“母亲,我该怎么办?现儿我都快要被杜姨娘母女逼疯了!昨日听着婆婆的口风儿,似乎有想将她升做平妻的意思,若是她升了平妻,柳府里头更没慈音的位置了!”
“平妻?”安平公主沉吟了一声:“总归要她能生出个儿子再说!”
“婆婆将她放在碧纱橱里,我怎么样也拢不了边去,这孩子看起来是能顺顺当当生出来的。”柳四夫人的一双眉毛都快要结在一处,愁苦不堪:“她至少也有一半的机会能升到平妻那个分位上去。”
安平公主瞥了她一眼:“府里的丫鬟婆子收买不了,府外的产婆难道不行?真真是废物!收买产婆难道不比收买那些忠心的婆子丫鬟要容易?只要舍得花银子,自然有人为你办事情!”
沐阳郡主在旁边也连连点头:“母亲说得不错,只是我瞧着四妹妹这模样,恐怕得了法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呢。”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快活的笑容来,自小她便得尽安平公主的宠爱,姐妹们里边,她是第一个得了郡主封号的,她素来瞧不起这个四妹妹,头脑不大灵活,又认死理。早就与她说过那柳元久已经有了心上人,何必去破坏别人家庭,她就是不信,非得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要嫁他,现儿又回娘家哭哭啼啼的诉苦过得不如意——这不是自找苦吃?“四妹妹,我瞧你不如歇了手罢,安安心心做好你的嫡母,让大家都称赞你贤淑,这样明珠也才能嫁个好人家。”
柳四夫人咬了咬牙,沉重脸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窗户外边。
窗户紧闭,窗棂上蒙着的茜纱已经被白茫茫的雪糊满,什么也看不见,依稀能听见呼啸的北风,很是凄厉。
明媚带着玉梨远远的落在人群的饿后边,两人一边慢慢的走着,一边记着这公主府的路,唯恐那个叫卢懋晟的年轻公子捉弄她们,将她们扔到哪里就不管了。
“明媚表妹,你走得可真慢。”卢懋晟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瞧了瞧,就见明媚在自己身后很远的地方,她走在这萧条凄凉的寒冬里,却如一道春日靓丽的风景,在他的眼前灿灿的展开了一幅画卷。
“这不是在欣赏公主府的妙景?”明媚微微一笑:“怎么能走马观花?”
卢懋晟听了点了点头:“表妹此话言之有理!”他也放慢了脚步,陪在明媚身边,柳明珠回头瞧了瞧,起得撇了撇嘴:“懋晟表哥真是胳膊肘往外拐!”
她身边卢可心瞟了后边几个人一眼,嗤嗤一笑:“我哥哥素来是这样的人,府中长得略微好看些的丫鬟都得他庇护,更何况你庻妹这般标致的人儿。”
柳明珠挽住卢可心的手道:“你母亲怎么没有带你的庻妹过来?”
“带她过来?”卢可心睁大了眼睛:“明珠妹妹,你都是怎么想的!我方才听着说这柳明媚乃是你的庻妹,还在惊讶,怎么将她也带来公主府了,公主府岂是阿猫阿狗都能随意进出的地方!”
柳明珠脸上一红,低下头讪讪道:“还不是被她逼的!”
“她能逼迫你母亲?”卢可心望了望柳明珠,吃吃笑了起来:“明珠表妹,莫非你是在开玩笑不成?”
“我是说真话。”柳明珠长长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我们府中的情形!父亲一心宠爱着她那狐媚子娘,将我母亲都快扔到脑后了,每日里头她都不来给我母亲请安问好,还时不时给她气受,我瞧着心中都憋屈得慌!”
卢可心大吃了一惊:“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先前还以为你是在说玩笑话儿!”她摇了摇头,双眉皱在一处:“姨母也太软糯了些,怎么能由着一个庶出的女儿这般胡闹!”
“这有什么办法呢。”柳明珠拿着帕子擦了擦眼睛:“我瞧着她这般猖狂也心里着急,可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能帮着母亲整治她。”
卢可心停住脚,眼睛望了望走在后边的那几个人,脸上浮现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连个庶出的妹妹都管不住,你也算是没用了。我给你想个法子,今日便好好治治她,让她吃个暗亏却不敢开口,心中对你有所敬畏。”
柳明珠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她捏着帕子站在那里,满脸都是希冀的神色:“可心姐姐,你真能想出什么好法子来?”
卢可心拉了她一把:“咱们去找公主府里的几位表姐去,一起商量商量,怎么着也要替你教训教训她。”她甩了甩衣袖,长长的披风随着胳膊的晃动飘飞了起来,一抹耀眼的紫色在这灰色的园子里显得夸张而刺目。
“咦,妹妹们要去哪里?”卢懋晟瞧见前边自家妹妹拖了柳明珠的手走得飞快,眼见着就要走到分岔路口,不由得有些惊奇,站在后边扬声喊了句:“可心,明珠,你们等等我与明媚表妹。”
前头两个人没有回答,反而走得更快了,不多时便已经从拐角处转到了左边,眼睁睁的瞧着她们的身影一晃,就再也不见。卢懋晟跺了跺脚:“怎么走得这般快,也不等等我们。”
明媚瞧着他那着急的模样,浅浅一笑:“卢公子,你还是赶紧去追两位小姐罢,我随便瞧瞧,不用陪的。这园子里到处都有丫鬟婆子,即算迷了路,随便找个人来问也就是了。”
卢懋晟停住脚看了明媚一眼,微微笑了笑:“我不过是奇怪她们走那么快。你放心,我会一直陪着你逛园子的,绝不会让你落单迷路。”
这话说得十分真诚,明媚忍不住抬眼望了他一下,就见卢懋晟脸上没有半分油滑的神色,心中奇怪,没想到这大家公子竟然如此小意贴心,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拒绝的话,只能笑着点点头:“那就多谢卢公子了。”
公主府里边的园子很大,与卢懋晟一边说话一边往前走,差不多走了半个时辰,这园子还没逛完,那小径一直是延绵不止,仿佛无穷无尽似的。
走到一座院落门口,卢懋晟指着那院墙道:“这是我大表哥的院子。”
明媚开始楞了楞,还没有反应过来,后来忽然想到这是公主府,与旁家府邸自然不同,驸马是要搬出来于公主一同居住的,他们的子女自然也是住在公主府里,卢懋晟口中的大表哥,该是安平公主的长孙了。
正沿着院墙往前走,忽然间挨着院墙走来了一个丫鬟,见着卢懋晟与明媚,怯怯的行了一个礼:“表少爷,表小姐,我们家小姐请你们进去坐坐。”
明媚见着那丫鬟脸上有些神色慌张,心中颇有些奇怪,请他们进去坐为何还要这般神色?她静静的观察着那个小丫鬟,见她一双眼睛在拼命的往自己身上打量,还不时的眨巴眨巴,显得一副很困惑的模样,不由得更觉奇怪了。
“你们家小姐?哪位小姐?”卢懋晟望了那丫鬟一眼:“怎么会让我们去大表哥家的院子里坐?”
那丫鬟这会子倒是不胆怯了,声音清清脆脆道:“我们家小姐是安平公主的第三位孙女,闺名唤作月如的,今日是我们家大少爷的第一个儿子满月,因着是庶出的,所以也没大肆铺张做酒席,想等着百日再做汤饼会,今日只是有些走得近的亲戚过来瞧瞧。现儿大家都聚在大少爷院子里看小公子呢。方才两位表小姐跟着三小姐一道过去看小公子,想着表少爷与这位表小姐还未曾见过小侄儿,所以特地让我来寻你们。”
卢懋晟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我倒忘了这码子事儿了!”他转脸看了看明媚,脸上有喜孜孜的神色:“今日母亲带我们过来,也是特地来向大表哥道贺的。”
明媚瞥了那丫鬟一眼,笑道:“原来公主府早些日子又添丁了,这可是大喜事!”
“表少爷,表小姐,你们随我过来罢。”那丫鬟脸上怯怯的神色此时已经看不见,一丝笑容出现在她的脸上,她转过身去便往后走,雪地上留下了两行深深的足印。
“表妹,咱们去瞧瞧。”卢懋晟兴致很高,带着随从就往前边走:“虽说是庶长子,可外婆依旧很高兴,那小子才出生,外婆便赐了不少东西给他……”一边走,卢懋晟一边唠唠叨叨的说着话,听得明媚“扑哧”一笑,只不过心中犹有疑虑,为何那丫鬟方才瞧她的情形竟是这般特别,仿佛想要提醒她什么似的。
走进那个院子,就见里边人来人往的,个个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一边走着还一边还在说着话儿:“小公子生得可真俊,像足了大姨娘!”
“我看那眼睛挺像大公子的。”旁边的人小声道:“咱们可别多说,仔细大少夫人听着心里不欢喜!”
“她不欢喜又有什么法子?成亲一年生不出孩子,公主亲自指了大姨娘给大公子,这还能怪谁?若是她肚子争气,也就不会有这样的事儿了。”说话的似乎是公主府里边得力的老人,声气挺高,一脸的不屑,瞧见卢懋晟与明媚带着下人走过来,只是微微弯了弯身子:“表少爷,表小姐。”
卢懋晟点了点头,带着明媚就往里边走了去,回头瞄了那婆子一眼:“那是外婆从宫里带出来的姑姑,在这府里头可威风着呐。”
明媚心中暗道,难怪那婆子这般眼高于顶,原来是从宫里跟了出来的。从她的话里听得出来,公主府里也是一滩浑水,夫人姨娘之间斗得厉害。
跟着卢懋晟拐了几个弯,走到一处小院子,门口有几个丫鬟正在张望,见那个丫鬟领着几个人走过来,丫鬟们笑着行了个礼儿:“可算是来了,三小姐都等得不耐烦了,直嚷着说好久不见表少爷了,你来了也不去找她。”眼睛觑了觑旁边的明媚,几个人撇了撇嘴,直接没有搭理她,领了卢懋晟便往里头走。
明媚淡淡一笑,这瞧着该是表妹对表兄有几分情意了?正在想着,就见卢懋晟转过脸来喊她:“明媚表妹,快些跟过来。”抬起头来,就见抄手游廊下站着几个女子,身后跟了一群丫鬟,正在瞅着她与卢懋晟这边,脸上神色各异。
旁边是柳明珠与卢可心不提,站在那边的有三位小姐,个个穿得富贵,织锦袍子,外头披着大毛披风,头上皆是累丝金钗,镶嵌着拇指大的东珠,脖子上还有着晶莹的璎珞,手腕处几个镯子晃晃儿的闪着人的眼睛。
这该是公主府的三位小姐了?明媚心中正在暗自疑惑,就听有一位少女婉转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埋怨:“晟表哥,你来公主府却不先来看我,倒在园子里溜达起来了,这园子你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就如乡下人进城一般,赶着到处看呢!”
卢懋晟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损明媚的意思,只是笑着说道:“我带这位表妹四处逛了逛。”
明媚瞧着那开口的少女,一张容长脸儿,嘴唇薄薄,实在是一副狠厉的模样,听着那话便知她是在指桑骂槐,偏偏卢懋晟还接口接得那般自然。她朝那少女微微一笑:“原是我的不是,在乡下长了这么富哦你按,还真没见过这般富贵的园子,所以多看了几眼,卢公子心善,怕我迷了路,好心陪着转了圈,没想到却耽误事儿了。”
那少女怔了怔,撇了一眼明媚平静的脸,径直走到卢懋晟面前道:“我们进去瞧瞧小侄儿。”
跟着众人走到里边,屋子里有不少的人,一个小襁褓在人手中传来传去的,个个都在夸赞那小公子生得俊,天庭饱满,有大富大贵之相。
几个小姐们挨着看了看,明媚正站在一旁打量着众人,忽然间那个襁褓便往她手里塞,措手不及,差点没有接稳,唬了明媚一大跳,幸得她与钱不烦学医的时候也练过几手基本的武功,赶紧弯腰一抄,那襁褓便赶着在要落地之前捞了起来。
屋子里头的人一个个张大了嘴看着这惊险的一幕,那容长脸的少女跳了起来,指着明媚破口大骂:“你这个乡下丫头,我看你是故意想摔着我侄儿!”
旁边两个少女脸色也变了变,瞄了瞄明媚道:“柳二小姐,你怎么如此粗心,摔了我的侄子,你拿命来赔都不够!”
明媚手里抱着那个襁褓,望了望那三位少女,又看了看旁边卢可心与柳明珠幸灾乐祸的脸,心中恍然大悟,这几个人是想替柳明珠教训自己呢,幸亏刚刚自己反应快,这公主府的宝贝疙瘩若是在自己手里摔到地上去了,恐怕自己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了那几位少女一眼,等着她们脸红脖子粗的将她训斥了一顿,这才笑微微道:“我知道公主府的小公子金贵,哪里敢伸手来抱他?只敢在旁边瞧瞧,也算是沾了点福气。方才究竟是谁将他塞到我手中的?还请将那个人抓来问问,究竟是什么意图!”
那三个原本说得高兴的少女听了明媚这话,忽然便哑口无言,三个互相看了看,立刻就如锯了嘴的葫芦,再也张不了口。明媚抱起那襁褓看了看,脸色忽然一变:“不好了,小公子吐奶了!”
旁边的人一听赶紧凑了脑袋过来,就见那小公子嘴角一滩白色的奶水,咕嘟咕嘟的还在往外头冒,有人赶紧拿了帕子过来给他擦拭嘴角,明媚仔细瞧了瞧他的脸色,伸手就去掰他的嘴巴,那容长脸儿的少女大喝一声:“你要干什么?”
“我瞧他这模样,仿佛是中毒了。”明媚不跟她多说,伸手掰开小公子的嘴,看了看舌苔,又伸手把了下脉,那脉搏十分微弱,从脉象来看,确有中毒的迹象。
“你在胡说什么!”旁边那两个少女也紧张起来,眼睛疑惑的看了看明媚,又看了看那襁褓里的小公子:“今日是他满月的大喜日子,你却在满口胡嘬说他中毒了,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快些来人,将她赶出去!”
明媚将那襁褓交回到一个婆子手中,冷冷一笑:“不用你们赶,我自己出去,你们最好赶紧去请个大夫来,若是晚了恐怕就救治不及了。”
“你在说什么疯话!”那容长脸儿的少女走了过来,举起手便往明媚脸上招呼了过来:“我公主府岂是你一个乡下丫头能撒野的!”
“月如表妹,万万不可!”卢懋晟看的清楚,心中有一丝慌乱,蹿了过来就想要拦着崔月如的手,可他站得远了些,还没赶过来,就眼睁睁的见着那巴掌就要落到明媚脸上,他“哎哟”了一声,将眼睛闭了起来,过了一会没听见清脆的巴掌声,又犹犹豫豫的将眼睛睁开,这时却看见明媚一只手捏住了崔月如的手腕,轻蔑的拿了眼睛望着她。
满屋子的人都大惊失色,这柳二小姐也实在太大胆了,竟然敢这样对待自己小姐!几个丫鬟婆子都往前边站了站,就要往明媚身上扑过来,玉梨见了情况不大对头,赶紧伸出手来拦住明媚:“谁敢动我们家姑娘?”
明媚手上用了几分力气,崔月如便咧着嘴“哎呀哎呀”的大呼小叫了起来:“你这乡下丫头,还不快些放手!”
“我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才若不是你起了心,我才不屑与你计较。”明媚将她手松开,崔月如觉得手腕上那酸痛的感觉忽然不见,整个人顿时轻松了下来,她一只手扶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甩了甩,眼睛望向明媚,依旧是十分厌恶:“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难道就想这样出公主府不成?我的贴身妈妈已经去主院那边了,我祖母即刻就会过来收拾你!”
明媚淡淡一笑:“素来便听说安平公主是个讲理的人,我想她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我定罪。你这般狐假虎威的,没由得堕了公主的名声,若是被你祖母知道了,恐怕还会治你的罪呢。”
“柳二小姐说得好。”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明媚转过脸去,就见两个婆子扶着安平公主正站在门口,后边跟着几位夫人。
安平公主望了一眼崔月如,脸色沉了沉:“月如,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