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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站在柳明珠身边的两个丫鬟香桃香玉吓得脸都发白了,若是大小姐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们肯定会被柳四夫人打死,这小命是没有指望了。望着柳明珠往江面翻落下去,香玉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伸手便抓住了柳明珠的脚跟,整个人被拖到了栏杆那里,差点也拖着翻了下去。
香桃见着香玉拉住了柳明珠,也赶紧上来合力拽着柳明珠的脚跟,可两个人都是屋子里的大丫头,没做过什么粗活儿,力气小,眼见着柳明珠身子不住的往下溜,香玉可怜巴巴的望着明媚道:“二小姐,你让玉梨也来搭把手罢,我们快要抓不稳了。”
明媚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一双眼睛寒星般看着那两个丫鬟道:“你们家小姐方才是来算计我的,难道我不知道?既然她存心想要将我推到江里,我何必又伸手去救她?到时候哪天不注意,又被她使了绊子,我去阴曹地府向谁哭去?”
香玉和香桃听了这话,知道明媚是不会出手相救的了,两人的脸涨得通红,手心汗津津的一片,柳明珠的脚跟眼见着便要从她们手中滑了出来。
柳明珠没料到自己竟然莫名其妙的就翻身要掉了出去,她的目光所及只见着滔滔江水,心中害怕,在下边发出绝望的喊声:“钱妈妈,你快些来救我!”
明媚往身后一看,钱妈妈似乎没有听到柳明珠的喊声一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可那脸色看着却是十分的焦急,心中十分奇怪,这模样该是被谁做了手脚,可究竟又是谁在暗地里帮她呢?不管怎么样,有人帮忙就行,明媚一颗心放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赶过来的刘玉芝道:“我那大姐姐有些想不开,要跳江,她的丫鬟正拼命在拉着她呢。”
香玉与香桃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子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声音越来越紧张:“刘大小姐,你快让金柳金梅来帮帮忙罢!”
刘玉芝探头一看,见柳明珠整张脸都涨红了,一双手正在努力的扑腾,发髻后边多余的头发本该垂在背后的,可此时却垂在了空中,离江水只有一尺之远,心中不由也有些恐惧,正想吩咐金柳金梅上去搭把手,这时却见下边船舱伸出了一根棍子,棍子一端是一个大铁圈,铁圈上缠着一个渔网。
刘玉芝楞了楞,正在琢磨这是什么东西,柳明珠已经在下头破口大骂了起来:“柳明媚,你这个黑心肝的,眼睁睁瞧着我去死你才高兴?你这个狐媚子养的小狐媚子,除了会拿了眼睛勾引男人,你还会做些什么?”
玉梨听着柳明珠骂得十分难听,心中气不过,走上前去,索性伸手在香玉与香桃虎口上各掐了一把,两人吃疼,将手松开,就听一声惨叫,柳明珠便直直的掉了下去只听到“扑通”的一声,江水竟溅到了第二层的船舷上来了。
香玉与香桃只觉自己脚一软,两人跌坐在了甲板上,只是捶着甲板在哭,这时钱妈妈却活转过来,冲到船舷边上看着江水湍急,早就不见了柳明珠的影子,揪住香玉香桃便打了她们两个耳刮子:“你们俩这没用的小*,怎么这般没力气,连姑娘都抓不住!”
香玉香桃护着头一边躲闪一边喊:“妈妈,我们抓住姑娘的脚跟时,你为何又站在后边一动不动?这会子却打起我们来!莫非不该先打自己?”
钱妈妈听着这话反手就打了自己两个耳刮子,嚎啕大哭起来,攀了船舷就要往下跳,这边刘玉芝赶紧伸手拦住了她:“妈妈,何必想不开!柳大小姐掉到江里去,定然是没有活路了,你莫非还要跟着她去不成?”
钱妈妈嚎得嗓子都要哑了,只是用力掰着刘玉芝的手喊叫:“让我跟着大小姐去,让我去死罢!”刘玉芝的手都被林妈妈抓得去了一块皮,可究竟还是不敢放手,只能咬牙忍着。
这时身后穿来柳元久的声音:“什么事儿这般吵吵闹闹的?钱妈妈你在这里撒泼给谁看?还不快些给我把嘴巴闭上!”
柳元久才一开口,钱妈妈便很乖觉的止住了哭声,只能一点点的抽着气,一张老脸被泪水冲得白一块黑一块的——竟然还搽了层白色的官粉!大家见着钱妈妈这样子,只是憋在心里笑了个不歇。
“老爷,大小姐掉江里去了!”钱妈妈才止住哭声,忽然又想起身边少了个人,“扑通”一声跪在了柳元久面前:“这可怎生了得,老爷快让船主停船,派人下去打捞!”
柳元久听说柳明珠掉到江里去了,也是唬了一跳,快步奔到船舷边上探着身子往下一瞧,就见江水滔滔,不住拍打着船身,哪有半分柳明珠的身影?他急忙转过脸来吩咐身边长随:“快、快、快叫那船主停船!”
长随应了一声,急急忙忙的奔着往下头去了,不多时又急急忙忙的走了上来道:“老爷,不打紧,那船主听着上边吵吵闹闹的,已经拿了网鱼的网子兜了大小姐,现儿正*的在下边船舱里呢。”
钱妈妈听着柳明珠没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可想着毕竟让她遭了罪,又大声哀嚎了起来,用手拍着甲板只是淌着眼泪珠子。瞪了一眼在旁边站着发愣的香玉香桃道:“你们两个个笨头笨脑的货,还不快去看看姑娘!”
“钱妈妈,那你在这里嚎什么呢,你们家大小姐在下边呢,赶紧去寻套衣裳让她给换了!难道还要那些腌臜的船家汉子看遍她的身子不成?”明媚冷冷一笑:“她可是柳家的大小姐,虽说冬季的衣裳穿得多,*的沾在身上也不大好罢?”
钱妈妈慌手慌脚的从甲板上爬起来,不敢回明媚的话,缩着脖子便往底下船舱走了去,柳元久看了看明媚,脸上露出一丝深究的神色来:“明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大姐姐掉江里去了?”
明媚瞧着柳元久眼中似乎有疑惑神色,心中有几分不舒服,难道柳元久便认定是她将柳明珠推下去的不成?她静静的站在那里,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父亲,是大姐姐过来推我,用力过猛,反而翻身掉了下去。”
柳元久惊讶的望着明媚道:“竟还有这样的事儿?”
玉梨在旁边撅了撅嘴:“老爷,这叫害人不成反害己!”
刘玉芝也细声细气的开口道:“柳大人,刚刚我在那梯级口子上的时候遇着柳大小姐的贴身妈妈,她还求我来提醒柳二小姐当心呢,可见确有此事。”
柳元久听了这话,大步朝船舱那边走了去:“我去问问那乔妈妈。”
“你父亲有些不相信你说的话。”刘玉芝站在旁边感叹了一句:“可是比我父亲要好,他并没有胡乱指责你,而是想要去查明真相。”
明媚笑着点了点头:“可不是,还算不偏袒。”
她几次遇险都躲了过去,让那柳明珠反倒吃了大亏,任凭是谁也会怀疑她做了手脚,就连她自己都在疑惑,究竟有谁在这样尽心尽力的帮着她。方才钱妈妈若是与柳明珠一道出手,恐怕此时她已经掉到江里边去了,可钱妈妈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应该是被人做了手脚。
明媚望了望船舷上几个人,却没有一个能让她觉得是有能力做这事情的人,她心中一片茫然,莫非还真是有神仙在帮忙不成?
☆、第七十七章得赏
通往下边船舱的梯级上响起了幽幽的颤动之声,两个女子抓着扶手慢慢的走了下来。
“狐假虎威的,就会骂我们。”香玉一边走,一边气愤愤的说着,回头望了甲板上一眼,见钱妈妈爬了起来正往这边赶,赶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香桃轻轻叹了一口气:“有什么办法,她是夫人的贴心人。”
两人在甲板上事被钱妈妈骂得缩了脖子不敢说一句话,也只能在这个时候发发牢骚而已。下边船舱是船主与船工们吃住的地方,香玉香桃才走下去,就闻到一股难闻的汗馊味儿,两人捂紧了鼻子瞧了瞧,就见甲板上的网兜里有一个人,眼睛闭着没有睁开,可香玉香桃一眼望着便认出那是柳明珠。
柳明珠正蜷缩着身子在网兜里边,身子下一滩水,有些摊开了去,就如几条小蛇一般,慢慢的在甲板上蜿蜒着。
“姑娘,姑娘!”香玉香桃跑过去将那网兜慢慢的揭开,铁圈上便的铁丝勾着柳明珠的头发,等好不容易将网兜弄开时,柳明珠头上的如意髻早就已经不成样子,就像锯齿草上的叶子一般不成形状。
钱妈妈这时也蹬蹬蹬的走了下来,见着柳明珠这副惨状,心中大怒,愤恨的瞧着那船老大道:“为何将我家小姐困在这网兜里边?你们该那张软款些的渔网兜着她才是!”
船老大还没开口,身边有个船工白了钱妈妈一眼,愤愤道:“有个网兜子就不错了,还有得你挑?我可提醒你一句,若你再不想办法将她肚子里的水给挤出来,说不定一样没救!”
听了这话钱妈妈有些慌神,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办,只能陪着笑脸请船老大帮忙。那船老大倒好说话,取出一口大锅来,让钱妈妈将柳明珠肚子贴着锅底放着,背朝上,伸出手来用劲在背上往下按了去。柳明珠本还是昏昏沉沉,被船老大这猛的一按,伴着一口浊水从她嘴里吐出,她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钱妈妈先前见着船老大动作粗鲁,本来有些不喜,可见着柳明珠将水吐了出来,人也清醒了,脸色尴尬的朝那船老大道了一声谢。这边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转过脸去,见香玉香桃捂着脸站在一旁,柳明珠正恶声恶气道:“真是没用,连我都抓不住,你们是故意想要我去死不成?”
香玉捂着脸怯怯的说:“姑娘,香玉实在没得力气了……”
“你还狡辩!”柳明珠抬起腿来朝香玉身上踹了一脚,看得旁边的船老大直摇头,看着这么美貌的一个小姐,竟然如此粗鲁!钱妈妈正准备也上去帮着柳明珠教训香玉香桃,可觉得有一道视线正往柳明珠身上盯。她转脸看过去,见那两个年轻的船工正在偷眼看着柳明珠,这才忽然醒悟到柳明珠身上的衣裳全湿了,那贴身小袄正紧紧粘在她身上,胸前微微的突起能看得清楚。
钱妈妈赶紧拉住了柳明珠,朝她使了个眼色,低声道:“姑娘,赶紧去换衣裳罢!等会再收拾这两个小贱蹄子!”
柳明珠顺着钱妈妈的视线往下看了过去,看到自己的衣裳粘在自己身上,湿哒哒的一片,忽然意识到自己出了大丑,慌忙拔腿便往上边那层跑了过去,钱妈妈厉声训斥了香玉香桃一句,甩开手便跟了过去,留着香玉香桃还捂着脸在那里抽抽搭搭的哭。
“你们也别哭了!”船老大走过来好言安慰道:“你们家小姐也是心急才打你们的,下次用心点便是了。”
香玉香桃绝望的摇了摇头,眼中含着一包泪:“她现儿脾气越发古怪了,以后我们还不知道要吃多少苦呢!”
旁边一个年轻船工听了也很是生气:“我看那几位小姐里边就只有这位小姐性子不好些,为何你不调去服侍别的小姐呢?”
香玉香桃摇了摇头,心中有几分说不出的苦涩,原先大小姐虽然也有脾气,但不像现在,动不动就惩罚她们,自从二小姐回了柳府以后,大小姐总觉得被分了宠爱去,于是十分的嫉妒,每日里在掌珠院大呼小叫,稍微有些不如意就对她们打骂,这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大家小姐出阁,贴身的丫鬟往往要选去做陪嫁,听说那陪嫁丫鬟很多都被姑爷开了脸做通房,遇着心宽的主子,可能会升了做姨娘,但若是遇着那心眼比针尖还窄小的,恐怕乱葬岗上便是她们的好去处。
香玉香桃两人想到这里都不由得脊背发凉,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叹了一口气,急急忙忙攀着那扶手往上边去了。
船舱里边柳元久脸色忧郁的坐在那里,瞧着床上躺着的柳四夫人,心里头颇不是滋味。柳四夫人方才听着丫鬟来报信说大小姐掉到江里去了,一口气没提上来,立刻就晕死了,到现在还没有醒过来,柳元久即便是想问什么话都找不到人。
枯坐了一阵子,船舱的门板儿一声响,柳明珠披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进来,身后跟了几个丫鬟,手里拿着帕子在追着她擦头上的水珠子,
“母亲……”柳明珠才哀嚎了一声,便见柳元久脸色沉沉的坐在那里望着她,不由得收了声音,本来想找柳四夫人来诉苦的,却没想着见到了父亲在这里坐着,她怯怯的挪动了下步子走到柳元久这边行了一礼:“父亲安好。”
“安好,我能安好吗?”柳元久伸出手来指着柳明珠道:“你瞧瞧你都成了什么样子!”
柳明珠虽然已经简单换洗了下,身上的衣裳全部是干净衣裳,可那头发此时还是乱糟糟的一片,柳元久瞧着便气不打一处来:“听说你想要去推你二妹妹到江里头去?”
“我才没有,我只是想与她打闹而已。”柳明珠咬了要牙,这事儿打死也不能承认。
“你没有?”柳元久冷冷的哼了一声,刚刚他已经问过那乔妈妈,乔妈妈开始还在犹豫,被柳元久几声怒喝,胆子小的她吓得全身一抖,便点头承认是大小姐起了心,想要将二小姐推下江去。
柳元久听了乔妈妈的供词全身发凉,真想不到柳明珠竟然是心如蛇蝎,看起来自己低估了她,只瞧着素日里她一副娇憨可爱的面容,没想到也与她那母亲一般狠辣。
“你几时与你二妹妹这般亲热了?还去与她打闹?我看这个打是真的,闹却是假的!”柳元久怒目而视的瞪着柳明珠,心中压着一股怒气,几乎快要压不住,马上就要冲破了喉咙口喷了出来:“自小便给你请了宫中的教养姑姑,女戒女训也烂熟于心,为何你还要做出这种毒辣的事情来?明珠,你真是让我失望!”
听着柳元久的口气,他已经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是她起了歹心,柳明珠索性也不想再假装下去,她气狠狠的跺了跺脚道:“父亲,这十多年来,明珠本来是受尽宠爱,你与母亲将我当成掌上明珠一般。可这柳明媚一来,她便将你的宠爱全分走了!父亲的心思全在香兰院与沉香阁,对母亲与明珠不闻不问。明珠心中妒恨,若是没有她,明珠还是在受尽父亲的娇宠,这便是有她无我,有我无她!”
柳明珠的喊叫声几乎有些歇斯底里,那声音尖锐而狂热,柳元久听了心中不免也有几分同情,瞧着她一副状若癫狂的模样,柳元久叹了一口气道:“我对你们姐妹俩哪有什么厚此薄彼,不都是一样的对待?你怎么竟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父亲,你也好意思说你不偏心?”柳明珠冷冷的哼了一声:“她柳明媚办普安堂,能替父亲博得好名声,在你心中,她比我有用了一百倍,怎么会不将她更放在心中?我瞧着你给她的笑脸比这十年里头给我的还要多。”
“混帐东西,你这是认定我在偏爱她了?”柳元久气得脸上都变了颜色,瞧了瞧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来的柳四夫人,站起身来道:“你好好陪着你母亲,这几日便用不着去外头了,免得又兴风作浪!”
柳明珠望着柳元久拂袖而去的背影,一张脸上充满了沮丧的神色,她望了望床上闭着眼睛的柳四夫人,鼻子发酸,扑在她身上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柳元久走出船去,只觉心中气闷,背着手站在甲板上望了望周围,经过方才的事情,甲板上已经没有什么人呆着了,只有那船老大靠在船舷那边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见着柳元久站在那里,那船老大殷勤的笑道:“柳大人,今晚咱们就在这里歇着了,赶了一天路,船工们都辛苦了,先休息一个晚上,明日再继续赶路。”
“这样也好,不可过于劳累。”柳元久点了点头,转头看了看这个停船的码头。码头一片荒凉,看不到半个人影,瞧着有些凄凉。
“这码头怎么便没有旁的船只?瞧着是个废弃的。”柳元久有些奇怪,一般泊船都该选着热闹之处,到时候也能下船看看,打发时间。
船老大陪着笑脸道:“柳大人,这个码头是荆县废弃不用的,如果要去荆县新的码头,那还得赶上一个时辰的路,到了那里都已经过了戌时,下船也找不到热闹场所了。况且那新码头上还不知道有没有船位,不如就近泊船,只是附近不是镇子,老爷夫人小姐们下船找不到散心的地方。
柳元久张望了下前方,一片山岚绵延,烟树无比,暮色沉沉的压了下来,天空中已经稀疏的出现了几点星子。听着船老大如此解释,点了点头:”只好这样了,明天再停个热闹码头,我们可以下去看看当地风物。“
船老大见柳元久没有不悦,点头哈腰的去了后舱检查桅杆。
走到后舱时,船老大停住了脚步,甲板上站着几个人。
一个是单身男子,一个女子带着两个丫鬟站在不远的地方。
那一男一女虽然隔了一段距离站着,就那么默默无语的遥遥相望,谁也没有说话,可他们的眼神里分明正在传递着暧昧的信息。
船老大看那姑娘的穿着打扮,似乎不是柳府的小姐,倒像是那个搭顺风船的刘大小姐,而那个男子,却是识得的,分明就是那位黎公子,听说这次乡试高中解元。
远远看着,倒也是郎才女貌,莫非这一趟水路还能促成一段姻缘?船老大心里暗自嘀咕了下,摇了摇头,决定还是暂时不打扰他们,弯着腰去了下面的船舱。
这边柳元久正下了船只在岸边散步,突然见一角桅帆从天际破水而来,开始还只有一个小黑点,慢慢的那一点化成了很大的一片桅帆,然后静止下来,泊在了这个码头,就停在柳府船只的旁边。
柳元久停住了脚步,眯了眯眼睛打量起这停在旁边的大船,这船着实气派,不像是官船的规格,心中暗自揣测,不知是哪家达官贵人,竟然包租了如此巨型的船只。
”原来是高太师府的船!“柳元久终于看清楚船头立着的牌匾,惊讶出声:”却不知是谁人在乘坐这船?“他转脸朝长随吩咐了一句:”拿我的名剌送过船。、“
那长随答应了一声,拿着柳元久的名剌飞奔着往那边船上去了,不多时又蹬蹬蹬的从那边船上回来说那赁船的正是高老夫人,正带着长子高安从老家返京,现在有请柳元久过船说话。
高太师是大陈皇朝德高望重的老臣,只不过是去年过世了,长子高安现在担任中书省右丞,正二品的官阶,也算是重臣了。柳元久心中不免又有几分感叹,高安比他年纪只大了一轮多,今年不过是四十五六的模样,就做到了正二品上头了,自己今年三十三,听说此次回京约莫是正三品的官阶,离那二品一品可还差得远。
高老夫人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听长随说是带着长子从老家返京,难道高太师老家出了什么问题不成?那高安和与柳元久轮起来也算是同门师兄弟,在京城的时候彼此间倒还有些交情,许多年都不曾见面过,柳元久倒也想见见这位同门师兄,于是赶紧整了整衣裳,让人寻了些礼物出来,带着往高太师船上去了。
等及进了船舱,柳元久才感觉到高太师府的阔绰,即算是赁来的船只,主舱里还是铺着厚厚柔软的羊毛毯,窗户上都垂着云锦绣花的软帘,把整个船舱捂了个严实,立在两侧的暖炉里发出轻微的毕毕剥剥的声音,显见烧得正旺。
柳元久抬头看坐在主位上的高老夫人,六十多岁的模样,头发已经有不少银丝掺杂期间,身形富态,面容却甚是威严,旁边坐着的徐师兄,四十多岁的人了,身子已经发福,完全没有当年那般潇洒模样。
”元久拜见高夫人,见过高安兄!“柳元久很恭敬的问安以后落座,只觉得那高老夫人一双眼睛正在不停的打量着自己。
”柳太傅果然生的好儿子!“高老夫人眯了眯眼睛,朝柳元久微微点头:”还记得那时候你连中三元之时,意气风发,穿着御赐锦袍,簪花游街夸官的模样呢!现儿看起来却是风采依旧啊!“
”高老夫人过誉,元久愧不敢当!“柳元久也回这场面上的客套话:”不知老夫人和高安兄竟然回了老家,合当登门拜府的!“
”元久师弟何必如此客气!此次乃是族里有些事务需得处理,与我高氏大房很有牵连,我也只能告了几日假,陪同母亲一道回乡。“
凡是大家族,免不了都有些利益冲突,冲突激发到了一定时候,少不得要请族里德高望重的长者进行裁决,高太师过世了,也就只有高老夫人与高安出面了。
柳元久理解的点点头,和高夫人及高安又说了些场面话,气氛融融泄泄,主客相谈甚欢。柳元久正准备告辞过自己船上去的时候,却见高老夫人脸色一变,似乎有些不舒服,旁边丫鬟赶紧扶住她,一边用手帕子给她擦去额头冷汗,一边焦急的喊着:”老夫人,老夫人!“
坐在一旁的高安也大吃了一惊,赶紧走了过去,拉着母亲的手,一迭声的问:”母亲,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高老夫人额头直冒虚汗,用微弱的声音说:”我也不知道,就觉得腹痛难忍,反胃不止,实在想呕吐。“
高安大急,跺着脚道:”这船家,非要停到这码头,现在去镇上请大夫来还不知道要走多少时辰!“
看着高老夫人那难受的样子,柳元久不由得脱口而出:”高安师兄,若是你信得过,我回自家船上喊我二女儿过来替老夫人瞧病。“
高安惊讶的看着柳元久道:”令嫒竟然精通歧黄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