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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礽在病中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呆愣了一会儿,不由扶额。
他就说宜嫔自入宫之后就非常得宠,儿子怎么会给皇太后养。理由搁这儿呢。
上上辈子老五也是在太和殿着火第二天出生,可能被康熙认为不吉利了。
别说皇家,这个时代民间都迷信得很。
老七也是个例子。还是庶妃戴佳氏现在其实很得宠,老七已经揣在她肚子里了。因生了一个先天脚部略有些畸形的皇子,戴佳氏从此被打入冷宫,再未承宠过。
还好老七自己争气,戴佳氏才得以在垂垂老矣之后封嫔封妃。
比起戴佳氏,康熙对宜嫔是真的很宠了。上上辈子只是迁怒老五,没有迁怒宜嫔。
不过,这辈子康熙连宜嫔也迁怒上了。
他都下旨让御膳房赶紧熄火搬迁了,宜嫔非要什么补汤。就那么一锅汤,把御膳房点着了,临近的太和殿的墙都熏黑了。
若不是自家宝贝太子早早让人蹲守着,一拥而上隔断了火势,太和殿这次绝对会遭殃。
用来举行盛大仪式的金銮殿在元旦前一个月被烧,康熙又得下罪己诏。
今年又是地震又是宫殿着火,康熙还怎么执行他的新政?!
还好现在只是御膳房着火,胤礽又假借康熙的名义提前采取了措施。传到宫外,只会再次传康熙皇帝有祖先保佑,神灵下凡。
康熙越想越气,都想给宜嫔降份位了。
太皇太后举着双手支持。
康熙、胤礽和胤禔全病了,这个孩子真的不吉利!宜嫔就是个不吉利的女人!
胤礽强撑着爬起来,抱住康熙的大腿:“阿玛,算了算了,宜嫔也是无辜的,小五更是无辜。要说不吉利,浑身诅咒的我岂不是最不吉利。”
康熙悲从心来,大巴掌举得老高,看着病恹恹的儿子,又舍不得挥下来。
康熙只好一巴掌拍桌子上,把桌子都拍裂了。
胤礽震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了眼眶。
不会吧不会吧,手还真能把桌子拍裂?这不是影视剧夸张效果吗?
胤礽抱着康熙红肿得手心疼地吹吹:“阿玛,您要是不高兴又舍不得揍儿子,儿子给你找个沙袋捶啊,和桌子过不去干什么?您手不疼吗?吹吹,吹吹,痛痛飞走。”
康熙被胤礽这么一吹,又是难过又是开心。
他把儿子抱起来揉揉:“不痛。以后不准说这种话。”
胤礽无所谓道:“我说的是事实。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自欺欺人,不惧怕事实。”
康熙失语。
他又揉了揉胤礽,到底把迁怒宜嫔的想法按捺住了。
太皇太后得知此事之后,也将敲打暂时按下,给宜嫔补了些东西,并告诉宜嫔,是太子怜惜弟弟,强撑病体给她求的情。
这次宜嫔宫中的人的确有错。
康熙已经下令御膳房熄火搬迁,哪怕宜嫔的人已经去到那了,也应该执行康熙的旨意。
宜嫔派去的人因宜嫔在宫中十分得宠而嚣张惯了,御膳房也习惯性奉承得宠且马上分娩的嫔妃,这才酿成大祸。
宜嫔躺在血腥味还未淡去的床上,面如死灰。
当她听到太子给她求情之后,死寂的眼眸才燃起些光亮。
之后,她又听到太子将自己曾经用过物品用开水煮过之后,送往承乾宫给五阿哥穿用。
有太子带头,胤禔紧跟其后;荣嫔和德嫔也做出了表示。
五阿哥虽自出生后便被人遗忘,吃穿用度佟贵妃不会亏待他。
只是这个时代孩子出生的时候有个规矩,襁褓被子之类的贴身衣物得是暴晒熬煮过的旧衣服,这样才好养活。
民间孩子出生时长辈会早早收集有福之人的衣服做成被子,宫中也会有人赐下皇帝或者其他年长皇子用过的旧物。
这件事其实有科学依据。
婴幼儿皮肤娇嫩,古时印染料为纯天然制剂,成分不稳定,可能会造成婴幼儿皮肤过敏。
旧衣服经过开水蒸煮和太阳暴晒之后,对婴幼儿的肌肤刺激感更小,更不容易过敏。
胤礽听说佟贵妃为了显示自己对孩子好,从库里拿了最新最鲜艳的绸缎之后,赶紧把自己的衣服送了过去,免得佟贵妃不小心害死了老五。
胤礽一带头,其他皇子立刻抱团跟上。这时候,皇宫两大巨头康熙和太皇太后才给了赏赐,不再无视这个不吉利的皇子。
宜嫔终于忍着恶露从床上爬了起来,大哭一场,重新振作起来。
郭常在叹息:“还好宫里还有太子这个良善人。”
在宫里这个地方,人善被人欺,许多人私底下叹息太子过于仁善可能活不长。
但绝境的时候被宫里唯一的良善人伸手拉一把,那种绝处逢生的滋味,让人恨不得立刻对太子顶礼膜拜。
“即使太子地位贵重,但以前宫里那些人没少说太子的闲言碎语。”郭常在道,“可现在,谁都希望太子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好好活下去。”
只要太子还活着,他们就看得到希望,知道自己被冤枉被折磨的时候,或许有一根救命稻草能够帮助他们。
宜嫔呜咽点头。
宜嫔想起有孩子的嫔妃提起太子的时候,那慈祥和感恩的模样,好似太子是她们共同的恩人。
现在想来,或许太子真的是她们共同的恩人。
皇上多情也无情,在太子懂事之前死了那么多孩子,他也冷酷得不闻不问。
太子懂事之后,宫里的孩子一个又一个的活了下来不说,也没听说过谁得宠谁就跋扈,谁受冷落谁就被折磨。
宜嫔想起宫中天花爆发时,太子小小的却十分可靠的身影,忍不住连念了好几句佛。
“五阿哥还能回到我身边吗?”宜嫔念完佛之后,哭泣道,“如果我再复宠,还能要回老五吗?”
郭常在冷酷道:“五阿哥身上已经打上了不吉利的烙印,你若还想得宠,就别想着要回五阿哥。你应该尽快复宠,比之前更得宠,这样才能庇佑五阿哥。宫里就这么大,五阿哥不养在你膝前,你也能时时去看他。”
宜嫔理智上知道郭常在说得是对的,但也忍不住悲戚不已。
郭常在不顾宜嫔浑身月子中的异味,把妹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安抚。
后宫女子的处境就是如此艰难,妹妹经过这次打击之后,想必终于能成长起来了吧。
至少,她应该把对皇帝虚无缥缈的爱压在心头,不再触碰。
爱会冲昏人的头脑。人的头脑一昏,日子就不好过了。
郭常在回到自己的住处时,公主的奶嬷嬷说,宣嫔又送来一批书。
郭常在翻了翻书,笑着摇摇头。
宣嫔哪是送书,是委婉告诉她,该抽时间去给宣嫔读书了。
宣嫔说话还行,读书认字便对汉文和满文都磕磕绊绊。太子和大阿哥送来的适合皇女看的书籍大多是汉文,宣嫔看着一个头两个大。
她便把所有有公主的妃嫔都邀请来一起开读书会,美其名曰给皇女们启蒙,其实是自己学习。
有了宣嫔牵头,生了女儿的妃嫔们聚集在一起,不仅日子热闹许多,生活也越来越有盼头。
郭常在走到女儿摇篮前,轻轻晃了晃女儿的摇篮。
女儿啊,你长大也要好好感谢太子殿下。对皇女像对皇子一样教导,是太子向皇上提出的意见。给皇女们的启蒙书籍,也是太子拉着大阿哥用阿哥们的启蒙书籍改的。
这些书籍中甚至还留存着太子和大阿哥稚嫩的笔记,以及皇上的御批。
郭常在看向乾清宫的方向,然后去小佛堂为太子祈福。
惟愿太子尽早康复。
五阿哥和御膳房着火的事暂且告一段落。
康熙命人赶紧刷墙修缮,紧赶慢赶,元旦赐宴顺利完成。
大臣们去太和殿时,忍不住往烧毁了的御膳房那里瞟。
紧挨着太和殿的御膳房着火,太和殿居然一点事都没有?难道咱们的皇帝陛下真的有祖先和神灵保佑?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特别是胤礽这种身体底子还没养好的小孩子。
康熙只七八日风寒便好全了,胤禔也只过了半月便活蹦乱跳,只有胤礽现在还在咳嗽。
元旦赐宴,他作为太子也得参加。
胤礽被康熙裹成了一个毛绒大团子,毛绒披风毛绒帽子,连一张苍白的小脸都陷入了毛毛里,看不出长什么样了。
胤禔看着自己的毛绒弟弟若有所思,然后向康熙提议给胤礽直接整一张整虎皮裹着,虎头掏空了当帽子,这样太子弟弟就变成一只小老虎啦!
啦个屁!
康熙一脚踹胤禔屁股上,胤禔捂着屁股跑走。
康熙看胤礽的眼神却变得有点危险:“或许保清的提议不错。”
胤礽一边咳嗽一边虚弱道:“阿玛,您不如让宫女们给我缝制小动物衣服,比直接披动物皮毛好看。”
康熙讪讪道:“朕还以为你会反对。”
胤礽认真道:“我其实还蛮想穿小动物衣服。”
他起个头,以后就可以给弟弟们穿小动物衣服。为了可以更好地玩弟弟们,他愿意牺牲。
胤礽的脸皮经受了现代的洗礼,可不怕什么小动物衣服。
康熙道:“再说吧。”但他心里已经开始琢磨给胤礽换什么动物服装了。
至于太子的威仪……自家儿子已经病恹恹了,强撑着也没有什么威仪。
宴会开始,所有敬酒的大臣都能看到康熙旁边的毛绒团子。
这个太子……未免过分可爱?
康熙说一会儿话喝一会儿酒吃一会儿菜,把病恹恹的毛茸茸儿子抓怀里揉捏两下,看上去手感好极了。
福全忙端着酒杯上前:“皇上,臣带太子去见见宗室的那些人?”
康熙条件反射把毛绒儿子抱怀里:“不去。保成病着,被他们吓到了怎么办?”
福全道:“太子不去,他们又有的是话说。皇上放心,臣一直抱着太子,不会让其他人吓到太子。常宁也老实不少。”
康熙眯着眼道:“你就是想抱保成吧?”
福全道:“皇上,您冤枉臣了。臣绝对没有想这个。”才怪。
康熙冷哼一声,不舍地把自己怀里的毛绒团子递给福全:“保成,谁要给你脸色看,你把名字记下来,阿玛事后帮你找回来。”
福全立刻道:“臣来记。皇上放心。”
胤礽抬起带着毛绒绒手套的小爪子挥舞了一下,康熙当即就想把萌萌哒的儿子抢回来。
福全将毛绒团子胤礽一捞一塞,抱怀里一路小跑,跟人贩子抢孩子似的。
康熙伸出的手愣在半空中。
他笑骂道:“他还说不是想抢朕的儿子!”
康熙摇了摇头,从人群中寻找小舅子来陪他喝酒。
常泰注意到康熙的视线,一点一点把自己移动到索额图的背后。
索额图:“你干什么?”
常泰低声念念叨叨:“皇上看不到我,皇上看不到我。”
索额图:“???”我这大侄子有什么大毛病!
“走,去给皇上敬酒!”索额图拽住常泰,想把常泰往康熙那里拖。
常泰道:“不去不去,我想去看太子。”
索额图手一松,眼睛一亮:“太子在哪!”
他刚没朝上面看,没注意到福全把毛绒太子抢走了。
顺着常泰的视线看过去,索额图看到了宗室一堆人中的小太子,立刻就想往小太子那里冲。
这下轮到常泰把索额图拦下:“裕亲王正带着太子熟悉宗亲,我们去不太好。等裕亲王准备往回走的时候,我们再拦下他们。”
索额图使劲点头,露出势在必得的表情。
他的死对头明珠嘴里发出“嗤”的一声嘲笑声。
索额图连个眼神都没给明珠。
明珠:“……”
明珠:“嗤。”
索额图只一直眼巴巴地盯着只看得到衣服上的毛的太子看。
明珠:“嗤!嗤!”
佟国纲轻轻敲了敲碗:“明珠大人,你打喷嚏吗?别对着菜打啊,我还没吃饱。”
明珠:“……我是有点受寒了。”
可恶的索额图!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居然无视我!
明珠暗恨,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给索额图使绊子。
宗亲那边。
他们虽然不喜欢太子,但看到太子来敬酒,还是露出太子对康熙说过的“狼外婆”笑容,对太子赞不绝口,就是有点阴阳怪气。
比如称赞太子强壮、健康、英勇、有满蒙之风……词是好词,对比正病着的太子,话就不是好话了。
他们一边称赞太子,一边试图把常宁推出来当先锋,为他们冲锋陷阵并抵挡以后康熙可能会出现的怒火。
哪知道以前提起太子就跟乌鸡眼似的常宁,居然只闷头喝酒,根本不理睬他们的示意。
自从地震后,常宁就安静许多,没有再上窜下跳。
据说他惹了大事,皇上差点让他去守陵,所以他才一直这么老实。
但以常宁那个没脑子的狗性子,安静到现在差不多了吧?
在其他人仿佛眼睛抽筋的疯狂示意下,常宁终于开口了:“你身体怎么还这么弱?”
胤礽老老实实道:“本来快好了,宫中多人感染风寒,我也染上了。”
常宁皱眉:“皇上不把你和感染风寒的人隔开?”
胤礽道:“汗阿玛也感染了风寒。”
常宁道:“那就把你送去太皇太后宫里啊。”
胤礽道:“我和阿玛同时感染的风寒,就一起养病了。”
常宁道:“皇上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糙?”
他说完,用帕子擦了擦手,把胤礽抱怀里拍了拍:“你也别老忍着,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说。”
胤礽点头:“好,谢谢叔叔。”
常宁笑了笑,把毛绒团子还给福全,继续喝闷酒。
福全笑着抱着胤礽离开,留下一堆风中凌乱的宗室。
平郡王罗科铎似笑非笑道:“恭亲王好像和太子关系不错?”
常宁面无表情道:“嗯。”
罗克铎:“……”你还真应啊!
平郡王罗克铎和其他宗室交换了一个眼神,心里有点慌。
他们的马前卒难道觉醒了?以常宁的智商,不应该啊!
平郡王罗克铎就是被前前世的胤礽揍过的讷尔苏他爷爷,礼亲王代善一脉,世袭罔替的铁帽子多罗郡王。
那代善先拥立了皇太极,又拥立了顺治。礼亲王一脉早就习惯了宗室拥立皇帝。
轮到顺治,顺治居然自己下旨选了下任皇帝,让他们颇为不满。
康熙就更过分了,居然直接立太子了?这简直是把宗室的脸往地上踩。
可康熙年富力强,不好摆布,他们只能隐忍着,等康熙老了再联合宗室搞事。这之前,先推康熙的亲弟弟出来搅和搅和。
常宁怎么就突然倒戈了呢!
平郡王罗克铎分外不满。若要论嫡长继承制,哪还轮得到皇太极一脉?他们先祖代善才该继承皇位。
祖上因为祖制没了皇位,现在得益的皇太极一脉想推翻祖制,问过他们曾经在祖制上吃过亏的人愿意吗?
哼。
“那小太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他那病恹恹的愚笨样,你居然看得上?”有一个老宗室不客气道。
即使现在是在赐宴中,他也敢这么说话。
八旗军队在他们手中,康熙听到了也不敢怎么样。
常宁酒杯一顿:“愚笨?”
他看了那个人一眼,继续喝酒:“不和眼瞎的人说话。”
那宗亲正要发作,被平郡王罗克铎按住:“好了,喝醉了就少说两句。被皇上亲自教养的太子哪可能愚笨?他就是身体弱,看上去不像我们满人。对吧,恭亲王?”
常宁闷声道:“不对。”
平郡王罗克铎:“……”这人是被什么糊了心眼,不对劲啊!
常宁叹气:“唉,说了你们也不懂。”
他不再理睬其他人,继续闷头喝酒。
经历过汗阿玛附身太子侄子,从长生天上气得跳下来教导儿子们的事后,常宁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常宁在帐篷里记笔记时,听到顺治仿佛天书般的话,深受打击。
当皇帝需要知道这么多事吗?治理一个国家这么难吗?那些朝臣和宗室关系这么复杂吗?原来大清的目标不仅仅是中原大地吗?
顺治的理想让他头晕目眩。
常宁试图学习记录的笔记,却怎么也学不进去。
我这么笨吗?为什么五岁侄子都学得会,我看不懂?
常宁瞟了一眼身旁的宗亲们。
顺治在帐篷里把宗亲的脉络和野心理得一清二楚。常宁被灌了一脑子,现在看这群人还是麻麻的,搞不懂。
他唯一搞得懂的是,这群家伙把自己当枪使,用自己试探康熙。
毕竟自己作为康熙亲弟弟,再跳也不过是个守陵。
呵呵。
常宁自嘲,爷没脑子也没胆子,就算再怎么作死,都做不成大死,被削爵圈禁这种事根本不可能,顶多守陵。
守陵的话,汗阿玛会不会给我托梦,把我暴揍一顿?不,汗阿玛肯定懒得理睬我这个愚笨的儿子。
汗阿玛甚至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常宁又灌了一口酒,把宗亲们的话当耳边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没有人能叫醒一个自闭的人,没有!
恭亲王现场表演何为自闭,其他宗亲束手无策。
福全把这一切看到眼里,拍了拍怀里的毛绒太子:“别怕,回去伯伯就跟皇上告状。”
这群家伙,仗着自己手中有兵,真是嚣张极了。
等三藩平定了,看皇上怎么收拾你们!
胤礽打了个哈欠,轻轻点头。
他不和这群人计较。因为现在这群宗亲基本都早死。之后参与夺嫡之事的宗亲都是他们的晚辈。
那群小屁孩,现在已经被自己忽悠得去给阿玛编神话故事去了。
比如现在平郡王罗克铎的世子,才十四五岁的纳尔图,正对胤礽挤眉弄眼表忠心呢。
胤礽摸摸自己没有肉的下巴。
如果纳尔图是讷尔苏伯伯。纳尔图不死,讷尔苏他爹继承不了平郡王的位置,那么讷尔苏就当不了世子,只能当一个无权无势的红带子子弟了。
好耶!上上辈子的大仇轻易得报!
胤礽就想看看,没平郡王世子这层身份,讷尔苏还敢不敢来招惹他。
小心眼的胤礽,把还没出生的仇人都记在小本本上。等这群人一出生,他就要出宫去记录这些人的黑历史。
见完宗亲后,福全准备抱着胤礽回去,被索额图拦住了。
看着眼巴巴的索额图,胤礽终究忍不下心,对索额图伸出手:“叔外祖父,带我去见见叔外祖父的友人好不好?”
索额图QAQ:“是,太子!”
福全忍着笑把太子递给索额图:“本王也一同去。”
索额图手脚僵硬地把毛绒太子抱怀里。
毛茸茸软绵绵暖烘烘香喷喷的小太子,被他抱在了怀里。
索额图差点没控制住,把脸埋在小太子的毛绒帽子上去。
这一刻,索额图的心境升华了。
他终于理解了大哥噶布喇的话。
赫舍里一家的荣衰都系在太子身上。若要太子好,赫舍里家宁可平庸也不可招摇。
甚至于别的大臣能享用的荣华富贵,赫舍里家在太子未登基之前也要稍稍忍着点,不要做出太过惹眼的事。好东西自己留着享受就好,不要拿出来炫耀。
索额图原本认为这样很憋屈。但在抱住太子的那一刻,索额图突然发现,只要太子肯和他亲近,金银财宝什么的不能吃也不能全穿在身上,其实无所谓。
别说不炫耀,就算不要,问题也不大。
太子喜欢什么,他就喜欢什么!
这一刻,索额图完全成了溺爱孙子的老爷爷。
至于为什么索额图会对太子如此看重,这大概就是眼缘吧。
亲情版的一见钟情?胤礽趴在索额图怀里若有所思。
嗯,上上辈子叔外祖父也是这样,第一眼见到他就恨不得把最好的给他。
胤礽收紧手臂,脑袋轻轻靠在索额图的肩膀上。
索额图现在还是个胖子,一看就很能吃很爱吃。
这样能吃爱吃的人被活活饿死的时候,一定很难受吧?
听说饿死是最痛苦的死法之一。
不知道饿死和凌迟哪一种死法更痛苦。
胤礽再次收紧双臂。
索额图敏锐地感觉到胤礽的不高兴,他小声道:“太子殿下可是乏了?老臣送太子殿下回皇上身边去?”
胤礽摇了摇头:“来都来了,他们都盯着我呢。”
索额图扫了一眼正好奇打量毛绒太子的众位同僚,把胤礽的脑袋往怀里按了按。
福全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索额图这动作让他想起了康熙。
“常泰呢?”索额图知道常泰和胤礽更熟悉,想把胤礽交给常泰,让胤礽轻松一些。但他张望了许久都没看到人。
“被皇上叫走了。”一位大臣酸溜溜道,“太监来的时候,还喊他国舅爷呢。”
胤礽从索额图怀里把脑袋露出来:“国舅爷?舅舅怎么惹汗阿玛生气了?”
索额图疑惑:“生气?”
胤礽点头:“舅舅和汗阿玛说过,想凭借自己本事出人头地,汗阿玛同意了。所以汗阿玛只会在生气的时候让人叫舅舅国舅爷。”
胤礽顿了顿,无奈道:“居然当众叫舅舅国舅爷,汗阿玛肯定非常生气了。舅舅做了什么?隔这么远,舅舅也不太可能让汗阿玛生气啊。”
众位大臣面面相觑。
是这样吗?!他们还以为这是常泰受皇上看重的表现,结果原来这是皇上生气了吗!
他们想起常泰那一脸无奈苦涩的笑容。
原来常泰苦笑不是不想出风头,而是知道皇上生气了?
君心难测啊!
索额图也很震惊。
他一路跟随上面坐着那位年轻的帝王到如今,自诩对圣意揣摩很准确,但无论是大哥还是太子都说他不懂帝心。
原来他真的不懂!
他现在都想不明白为什么叫国舅爷就是生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生气要叫国舅爷!
这不是很亲昵吗!
索额图看向老伙计明珠。
明珠:“???”你看我干什么?
索额图虚心求教:“这件事我没懂,明珠你懂吗?”
明珠:“???”你问我干什么!
胤礽问道:“叔外祖父要给我介绍的朋友,是明珠大人吗?你和明珠大人是朋友了吗?”
明珠:“……”
众位大臣:“……”
索额图看了一眼明珠难看至极的神色,点头:“是,没错。”
索额图斩钉截铁这句话,就像是在众位大臣心间扔下了一颗炮弹,炸得所有人都心神震荡。
这件事,被旁边偷听的小太监传到了康熙耳中。
康熙看着被他罚酒的常泰大笑:“索额图怎么回事?他什么时候和明珠成为了朋友,朕怎么不知道?!”
常泰按着抽疼的太阳穴,喝第三壶酒。
康熙看到了他的小动作,知道他不想上来陪酒,立刻遣人把他拽过来。
不想陪酒是吧?那就罚酒!
常泰喝完第三壶酒,还有三壶。
康熙说了,他已经备好轿子和御医,等常泰醉倒了就派人把常泰抬回去。
常泰苦笑,看来不醉是不行了。
“叔父在恶心明珠。”常泰揉了揉太阳穴,意识还算清醒,“面对明珠的时候,他总喜欢损人不利己。比作打架的话,就是他喜欢用自己的脑袋去撞明珠的脑袋。”
康熙笑得快直不起腰了:“很形象,很生动。常泰,你要不要试试去考科举,朕看你很有才华。”
常泰道:“好的,臣立刻辞职闭门苦读。”
“滚,想都别想,朕现在缺人手。”康熙让人把酒壶撤下去,醒酒汤端上来。
他只是和常泰开玩笑,没真想让常泰在元旦赐宴上出丑。
常泰道:“皇上,您赶紧找人代替臣。臣急着回去侍疾呢。常海笨手笨脚,臣放不下心。”
康熙摆了摆手,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朕知道你孝顺,年后定给你找一个副手。”
常泰扶额。找副手的意思就是不肯让他走了?
罢了,到时候他再找借口。
“宫里现在到处在修缮,到处都是灰,不利于保成养病。正月这段时间,朕想把保成送到你家养病。”康熙开始说正事。
常泰想了想,道:“臣很想让太子殿下来臣家里住,但臣的阿玛额娘都病着,臣虽不相信这些,但太子健康重要,再小心都不为过。臣府中实在不是太子养病的首选之地。”
康熙叹气:“朕也知道。但其他地方朕不放心。总不能去索额图家?朕怕索额图教坏保成。”
常泰道:“以太子殿下聪慧,索额图教不坏太子。不过臣的确也不建议太子去叔父家。臣的几个堂兄弟有点笨,好不容易老实做人了,若太子一去,他们以为有了靠山,估计会故态复萌。皇上为何不选裕亲王?”
康熙道:“裕亲王子嗣接连夭折,那地不吉利。”
常泰无语。皇上您这话太戳人心窝子。
康熙喝了半杯酒,继续叹气:“找个信任的包衣,地位低了,朕不喜;其他宗室,对太子都不好;信任的大臣,佟家年轻一辈混账太多,你家有病人,总不能去明珠家。”
常泰道:“其实去明珠家不错。纳兰性德对太子极好,明珠福晋又是宗亲。明珠虽然倾向于宗亲和勋贵,但他的福晋和儿子都对太子好,他除了自己赌气不回家,其他什么事都做不了。皇上若是担心,让大阿哥陪着太子便好。大阿哥行事端正,能照顾好太子。”
康熙不敢置信:“保清行事端正?”
常泰点头:“大阿哥行事端正。”
康熙很认真地询问道:“他行事如何端正?”
常泰解释:“大阿哥嫉恶如仇。”
康熙继续询问:“……怎么个嫉恶如仇法?”
常泰眨了眨眼,没说话。
康熙扶额:“朕再想想吧。来,喝酒!”
常泰郁闷:“皇上,您刚才说,臣不用再喝了。”
康熙拍着桌子道:“罚酒不用喝了,这是敬酒!”
常泰:“……”我忍!
常泰虽然没被抬着回去,但也差不太多了。
元旦赐宴上居然喝醉,常泰成了众人口中的笑柄。
但很快,他们的注意力就从常泰身上移开。
康熙下旨,宫里重建还未完成,太子年幼,不便在宫中过年,于是暂时送往纳兰明珠家休养。
对了,大阿哥和三阿哥也跟着去了,只有四阿哥和五阿哥年岁尚小,没有离宫。
一时间,明珠风头无两,堪称京城第一大得意人。
索额图哭湿了衣领。
皇上啊!为什么不让太子来老臣府上过正月!是老臣做得还不够吗!
老臣现在就回去揍弟弟揍儿子!
明珠接旨后,傻眼了。
他看向自己那位太子近臣,大儿子纳兰性德道:“容若,你知道这是为何吗?”
纳兰性德忍笑道:“阿玛请放心,没什么特殊的原因,皇上真的只是为了让太子殿下的身体快点好起来,换一个环境而已。和当年大阿哥、三阿哥被送出宫养育一样。”
明珠问道:“那为何是我家?”
纳兰性德道:“皇上信不过宗亲,裕亲王家中有病人,恭亲王做事不太踏实,额娘是觉罗氏,我又是太子心腹,自然选我家了。”
纳兰性德强调:“阿玛,您别想多了,太子和大阿哥是来儿子家暂住,和您其实没关系。”
明珠:“……”手痒了,很痒了,想揍儿子了!
觉罗氏干咳一声。
明珠讪讪收回了手:“好吧好吧,你现在是比你阿玛还厉害的皇上和太子的心腹,哼!”
纳兰性德道:“额娘与阿玛伉俪情深,后院没有糟心事,也是皇上选咱们家的原因之一。”
明珠捋了捋美须:“这倒是。容若啊,你什么时候再娶?你现在身边就一个没名分的妾室,阿玛给你找……唉,你别跑啊!”
纳兰性德拔腿就跑,明珠在后面使劲追。
觉罗氏扶额浅笑。
这父子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