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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不真是自己方才眼花看错了?钱小米将尹冬夜都快摇成不倒翁。
可就是没看他睁开眼睛来,已然如故的耍帅冷酷模样理都不理她。
一切都没有变化,只是她过于渴望他苏醒的幻觉而已是的,一切都不会轻易如愿,就好像老天总喜欢在她的人生顺途时特意添几个坑坑洼洼,每每令她满载希望后便跌得分外脸肿鼻青,只不过这次是她有生以来跌得最疼最不甘心的一回。
她明明已经和一直不敢奢望的美满幸福仅一步之遥,她明明已经收获了她生命中最值得珍惜的一份感情,而他也明明已经拖险而归活生生在自己面前,可是为什么却仍是那样遥不可及咫尺天涯。
感情上,钱小米心中坚信着尹冬夜一定会清醒过来,与她共续以往的情分;然而在理智上,她却无法不担心他是否能毫无后遗症地恢复如初,更忧心要是给她来个失忆变傻什么的狗血情节,那可真是够她喝一壶的。
当然,这都只是她心底里的胡乱担心,变傻也好失忆也好,就算真要来出狗血戏码,也总得要他能醒过来才能断定。
正因为太过在意,所以更容易陷入患得患失的忧虑之中,这些天以来每当夜深人静之时。
钱小米总是千头万绪难以入眠,翻来覆去地想若老天真是这般狠心考验他们,她又该如何应对?每每想到想到尹冬夜兴许真的再也回不到从前,她就深刻无遗感受到那一阵阵自内心深处涌起的害怕,四肢乏力浑身发寒。
但真的往细处想,并不难分辨那份害怕,并不是因为生怕对方好不了以致拖累自己,而是真真切切缘于对他的担心,担心那样出色有为的他就此被折翼去翅,纵然满身本领也无法施展。
一想到这个她绝不愿意接受的可能,钱小米甚至忘却了对他们二人未来的,便如同看着一件完美的杰作被无情毁坏,纵有维纳斯雕像断臂那样的遐想安慰先例存在,也难以减轻惋惜“当我求你了,求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吗,难道你真的就不想再见到我了吗?就算你真的会不记得我,你要改给我个机会,让我令你再认识我,或许还能再喜欢上我,不是吗。”
钱小米从骤然而起的期盼惊喜中跌回残酷的现实,上一刻的所有兴奋俱都加倍化为了苦涩,更是心痛莫名,一颗本是坚韧的心便好似瞬间化为了春泥,任凭践踏只盼能博得一丝回眸眷恋,便再无遗憾。
维持着抱紧他双肩的姿势,她紧贴着他一动不动,侧着脑袋将一边耳朵kao在他胸口处。
努力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一些。
似乎只有如此亲密的近距离,近到可以清楚听到他起伏有序的心跳呼吸,才能让她稍微安心,确信他并没有舍她而去。
他的心还在强有力地跳动着,他的呼吸也在悠长节奏地进行着,唯一欠缺的不过是清醒的神智以昭示他的无恙。
“请不要离开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你!”想到自己在此异世界好不容易寻觅到幸福,却没想落得如今境地,钱小米当即鼻子一酸,本来粗枝大叶的心思也不由破天荒地变得多少幽怨起来,紧紧搂抱着尹冬夜的双手不自觉地更加用力,所有一直积压在心底的保留心思也如缺堤之水再也拦不住,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剖白心迹说道。
“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来到这个地方,举目无亲人心各异,本来已经打定主意一辈子就那样一个人过下去了,但求安安稳稳有个轻松过日子。
然而老天却偏偏就安排了你出现在我身边,是你令我改变了独身不嫁的主意,是你的感情让我增加了对这个世界的期望。”
她吸了吸鼻子,抬起头看了看他,很是不甘地接着埋怨他。
“你知道吗,在你不告而别连夜赶去边关的那些日子里。
我想了很多很多,从你我第一次见面开始一直到你在那个雪夜偷偷来瞧我的那晚,一幕幕都在我脑子里清清楚楚的来回上演着,这才发现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里已经那么的喜欢你。
说来都怪你平日总是没个正经,枉生了个好皮相,都不知道装一装翩翩佳公子的架势,让人喜欢了连自己都没想明白过来”钱小米满腹“委屈”与伤感,恨不得都能将之印在对方心上,好让对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心意。
然而她那粗神经的本质却又显然不适合承载过多幽怨情怀,即便好不容易情绪积压到极点有感而发,强悍的粗线条也总是不合时宜地蹦出来搅合一下,明明是悲春伤秋般的华语在她口中说将出来不用多久也会带出几分煞风景的调调。
诚然,话未说完,钱小米也意识到了自己这话说得不太符合当下的“哀怨”气氛,颇是自恼停了下来咬着牙想了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沉睡着的尹冬夜脸上用力亲了一下,仿佛想用这种近乎补救的方式挽回一点拐了弯道的气氛,好让她能接着往下继续抒发“情怀”
正当钱小米重整旗鼓准备再起声势之际,一个大而温暖的手掌突然重重地盖在了她头顶之上,事出突然她还没反应过来,紧接着一把沙哑无比却又熟悉之极的声音,如平地一声雷般自耳边响起。
“原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已经暗地里对我‘心怀不轨’,若不是今日这样的局面,我岂不是永远都不知道。
不过能亲耳听到你的真情表白,知道我在你心里是这样重要的地位,还顺便得了个亲吻,也不枉我伤了这一场。”
低沉声音充满疲惫之感,更仿似从遥远的地方历经千辛万苦方得以传入她的耳中,但话语中带着的轻松快意却又是那样的释然。
彷佛这些日子以来所经受的艰辛困苦在这一刻都已无足轻重。
钱小米被这声“雷”震得呆住当场,魂魄都当即散了几分,嘴巴像缺水鱼儿一样长得大大却什么声响都发不出来。
谁?是谁在说话?此时若是有人得见,恐怕会为钱小米目瞪口呆得连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的情景所吓着,可是这时候房里只有一对孤男寡女又哪来的旁人,因而越发显得这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分外刺耳。
再容易犯短路的大脑神经也总有恢复正常的一刻,确信不是自己幻听之后,钱小米猛地一个回身一下子自尹冬夜身上弹起,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着方才还被她“压”在下方的病号,惊讶得连话都说不利索。
了?”“你你醒这是怎样一出反转版童话故事,只见在上一刻还如般沉睡不醒的“睡美男”在得到“公主”的亲吻之后,竟然就是这样毫无预兆似的睁开了双眼醒了过来,两只算不上多么炯炯有神但清明如昔的眼睛与她近距离对视,即便是钱小米是千度大近视也无法将之错看作旁物。
却不正是她一直盼望着的事情终于实现了!尹冬夜真的醒来了!“有你每天在耳边不停叨念,我怎么能再睡得下去,要再睡你还不得把我这把骨子架子都摇散了去。”
身上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但脑袋毕竟受过不轻的震荡又睡了这许久,尹冬夜底子再好也觉得头晕身乏力不从心,若不是不忍心让眼前这个傻丫头再折腾下去落个伤心局面,他还想能安安静静多趟一会儿回回气再开口说话。
然而,终归是不忍心让她再担心的,尤其是听见她那番难能可贵的表白。
好不容易自漫长沉睡中恢复神智清醒过来的他,还是不得不竭力聚集身体所有气力早一刻开腔说话,而这么久没有说过话的嗓子骤然使用,干燥得快要开裂似的感觉也委实不好受。
两眼对两眼,双目凝双目,明明已经是真真切切利索分明的事情,钱小米却愣是又呆呆的看了好半响,冷不丁在自己脸上狠狠捏了一把,直疼得她龇牙咧嘴痛不可当,这才敢相信自己真的不是在白日做梦。
“你真的醒了,真的醒了!天啊。
这这真是太好了!太好了!”她实在是太过欢喜了,竟再说不出其它更能形容此刻狂喜之情的美妙词汇,只是反反复复说着“醒了”“太好”之类的话,欣喜之情却是无以复加,一时间也没想起去通知其它人这个天大的好消息。
钱小米此刻的心情自是难以言表,直如天底下最大的幸运骤然降落她身上,刹那间令她忘了身在何方,整个身心都沉醉在眼前这一幕堪称奇迹的惊喜之中。
什么国家安危天下兴亡,什么荣华富贵建功立业,这种种责任荣耀于这一刻都被她抛于脑后了,什么事情都无法和他的醒来相提并论。
终究,她也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寻常女人,在真心喜欢的人面前又还岂能顾得了其它,一时心潮翻涌语塞于喉,眼泪竟是毫无预兆地如断绳珠子一般纷纷掉落,却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料想得到。
“我真是傻了,你都醒了还掉什么眼泪,真是不像样子。”
钱小米难以自控喜极而泣,却又不想在刚刚醒来的他面前弄出个哭哭啼啼的不吉利样子,赶紧清了清嗓子生生把泪收住。
尹冬夜久睡方醒,浑身上下没一处不觉难受,嗓子固然疼得厉害,连眼皮子都沉得好像被浆糊紧紧黏住一般,要不是他意识坚定奋力睁着,兴许又得闭上眼去。
但他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钱小米便得以为他伤势再生变化,到时不免又是一场慌乱惊吓,因而尽管难受他也勉力支撑着,看到她消瘦憔悴了许多的模样,心里很是一阵难过,但却没有再说话安慰的气力。
其实早在数天前开始,在钱小米的不懈努力“唠叨”下,他就已经慢慢自无边的黑暗寂静中恢复了神智。
虽然刚开始只是有点感知,迷迷糊糊还不知所以,但接着便逐渐拾回清明心智,对方的话语也听得清楚分明,只是碍于身体条件所限还不能有所回应。
直到今天他终于聚拢了一些气力。
又加之钱小米方才冲动间一通用力摇动,竟错有错着越发令他的血气运行畅顺,这种种前因相加之下,才有了他终于能够举手说话的机会。
钱小米自然不会想到自己使用“蛮力”竟也有助益的时候,片刻冲天狂喜过后总算恢复了些理智,瞧着刚清醒过来的尹冬夜仍旧一副气虚血弱的模样,当即也不敢再冲动造次,强迫自己自欢喜中冷静下来梳理清楚该做什么。
“你先歇歇,我这就去叫人来。”
还算她脑子没当机掉,手忙脚乱地喂了些水给他润嗓子,又扶他重新躺好,这才有工夫去唤人来帮忙。
尹冬夜虽然神智复原,但毕竟身子还是虚弱得紧,能开腔和钱小米说上句话已经很不容易,自然更不会对她的举动有任何表示反对的意欲,一边勉力提气尝试运转周天一边听着她在外面弄得鸡飞狗跳,心底却是没由来的淌过一股暖意。
他是武将世家出身将门虎子家学渊源,自小耳濡目染,早在从军之日起就对生死有一番觉悟。
然这次他好不容易自鬼门关处回转人间,此刻耳边眼前都是意中之人的音容,任他再冷情冷性也无法淡然对之,何况他本就是个恣意不羁的真性情,此时此刻更是别有一番感受。
院子里的众多人等本来就是一直着急等待尹冬夜醒来,钱小米此时这一嚷嚷,便如同往冷水里丢下热铁,当即激得大伙儿一阵兴奋忙活。
尤其是那御医更是高兴,毕竟自己总算对皇帝吩咐的差事有所交代了不是,在给尹冬夜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这段日子以来总是微微皱着的眉头可算展开了,那张虽保养得宜但因最近压力而显出老态的面容亦平添了几分光彩。
“尹将军不愧是自幼习武的勇将,底子就是比寻常人厚实得多,那么重的伤势若换了旁人只怕还得耽搁上一两个月,而尹将军到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老夫见了也是欣慰。”
瞧着他这模样言语钱小米本来还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深知尹冬夜该是没留下什么要紧的后遗症,但事关他的健康又总难免多存了一份小心,忍不住明知故问了一通,在得到御医一再保证后才真真正正放下心头大石。
皇帝一直在等着尹冬夜醒来的一刻,如今尹冬夜果真苏醒,自然是得立马回宫呈报,而满心满意尽是欣喜的钱小米压根没想到这点,幸好被派来守卫的侍卫都是见惯场面反应迅捷之人,也不必她这郡主吩咐已然自行所为,倒也不必细表。
却说尹冬夜伤重久睡方醒,久未动弹的身体无法马上活动自如,但思绪却条理分明,对于当初在边关发生的一切也记忆犹新,并没有出现钱小米之前万分担心的“失忆”迹象,让她长长出了口气。
钱小米看着眼前一切,过了好久才逐渐生出一种踏踏实实的真实感,直觉自己仿若也终于自一场漫长恐怖的噩梦中醒来,之前所经受的所有痛苦惊吓都成为了过去,再也不会令她的生命留下难以挽回的遗憾。
老天总算待她不薄,尽管总是喜欢时不时弄些惊险难为之事让她不得安生,但幸好叶总都有惊无险得保周全,那她也没有什么可以怨愤不平指天不公。
尹冬夜能够全须全羽而归,钱小米已经于愿足矣,哪里还有半分不知足的心思,就差没欢喜得跑去寺庙酬谢神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