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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倩莲跨过门槛,环目一扫,立时魂飞魄散。
原来主舱宽敞的空间内,摆了一桌丰盛的酒席,围坐者除了刁项、刁夫人、南婆、
和刚才那四名高手外,尚未见过的还有一个老叟,一位与刁项有七八分相像的中年男子
和坐在他旁边貌仅中姿且身型微胖的少妇。
这些人当然不会令谷倩莲大惊欲逃,使她吃惊的是刁夫人身旁脸色苍白的青年刁辟
情。
幸好这时刁辟情斜躺椅里,身上披着一张薄被,闭上眼睛,也不知是正在养神还是
在小睡。不论是那一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刁夫人的声音传来道:“小青快过来,坐在我身边。”
若换了先前半晌,小青对刁夫人如此宠爱有加,多多少少还会有点感激,但给风行
烈点醒后,只觉这外貌慈祥的女人,比刁项还更可怕。
说到弄虚作假,乃谷倩莲出色当行的拿手本领,当下垂下头来,楚楚可怜地道:
“可能是泡了冷水的关系,刚才还没有什么,现在却感到头重脚轻,所以特来向夫人请
罪后,小青想回去歇上一歇。”
刁夫人爱怜地道:“着了凉当然要好好休息,来!让我给你探探额角,若严重的话,
是要吃药方可以好的。”
若在她仍蒙然不知刁夫人的高手身分,她必然毫不犹豫,送上去让她摸摸以内力迫,
发热的额角,但知道了此妇比刁项更可怕后,这样做便似送羊入虎口,忙道:“夫人关
心了,小青自家知自家事,睡一觉便会好了,夫人老爷和各位长辈们请勿为小青操心,
饭菜都要冷了。”眼角扫处,只见刁劈情的眼微动起来,不知是否即要醒来,忙躬身福
了一福道:“小青告退了!”
众人见谷倩莲进退得体,明明身体不适,远亲来请罪,都听得暗暗点头,大生好感。
刁夫人柔声道:“那你回去先歇歇吧!小兰!送小青姑娘。”她身后小婢依言往她
走了过来。
谷倩莲心道:“你来时还见到我才怪哩!”
转身穿门而出。
眼前人影一闪。
事出意外,兼之谷倩莲不能使出武功,一声惊呼下,一头撞入那人怀里。
韩柏跃上瓦面,回头看了下方对面的韩府一眼,暗忖自己出来了怕足有两三个时辰,
躲在陈令方后花园假石山下那所谓藏的地洞里的柔柔,必然焦急万分,再想起范良极那
将会是多么难看的嘴脸时,更不得不打消到韩府一闯的念头,一耸身,贴着瓦面掠去,
扑往另一所大宅的屋瓦上。
花解语临别时那幽怨的眼神,紧紧攫抓着他的人。
人与人间关系的变化,确是谁也估料不到的。像他和花解语的关系,便是来得突然,
去得也突然,这个使他变成真正男人的女魔头,自己对她究竟是欲还是爱,抑或由欲生
爱,则连他也弄不清楚,看来也永不会弄得清楚。
她美丽的肉体和在男欢女爱方面的表现,的确使任何男人也难以忘怀。
看来柔柔也绝不会比她差,回去嘿回去有机会倒要试试,横竖柔柔也是我
的,不是吗?哼!
想到这里,心中一热。
条地一道寒气,由后袭至。
韩柏心头一寒,从色欲的狂想里惊醒过来,全力加速,往前掠去。
背后寒气有增无减,使他清楚感到自己全在对方利器的笼罩里,心中叫声我的妈呀!
难道里赤媚厉害至此,自己前脚才离开花解语,对方便追着自己的后脚来到,否则谁会
有如此可怕的功力。
他连回头也不敢,将身法展至极尽,窜高伏低,逢屋过屋遇巷穿巷,眨眼功夫,最
少奔出两三里路,可是对方一直追摄其后,杀气紧迫而来,不给他丝毫喘息机会。
韩柏出道至今,对实战已颇有点经验,但从未像这次般感到有心无力,他清楚知道,
自己刚才一时大意,胡思乱想下,被背后这可怕的敌人乘虚而入,完全控制了战局。
自己停下的时刻,就是对方大展身手,乘势杀死自己的时刻。
要知高手对垒,谁占了先机,胜势一成,对方便休想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这当然要双方功力在伯仲之间,而身后这人的速度和气势,正是有着这种条件。
换了是不择手段的人,尽可以往人多处闯进去,例如破墙入宅,惊醒宅内的人,制
造混乱,希望能得到一隙的缓冲,但韩柏宅心仁厚,要他做这种事,他是宁死也不干的。
一堵高墙出现眼前。
韩柏心中一动,强提一口真气,条地增速,在这种情况下,若他不是另有打算,如
此做便等若找死,因为真气尽时,速度必会窒了一窒,对方在气机感应下,便会像有一
条无形的索牵着般,对他乘势发动最猛烈的攻击。
“飘!”
韩柏掠往墙头。
身后寒气像一枝箭般射来。
韩柏甚至清楚感到那是一把剑所发出来的无坚不摧的可怕剑气,除了浪翻云外,谁
能发出这类剑气?
他苦笑咬牙,故意差少许才跃上墙头,脚踝刚卡在墙顶处。
他的冲势何等劲猛,立时往前直朴过去,变成上半身落在墙的另一面之下,双脚则
仍勾在墙头处。
剑至。
韩柏闷哼一声,劲力聚往脚底“呼呼”两声,两只布鞋脱脚飞出,往敌人射去,
同一时间缩脚,翻过高墙。
“拍拍”声响,两只鞋在敌剑绞击下,化作一天碎粉。
韩柏往下坠去,双掌吸住墙壁,借力一个倒翻,落在墙脚的实地上,仰头望去,只
见漫天剑影,像一片大网般往他罩下来。
但他已得到了那珍贵之极的一隙空间。
韩柏一声怪叫,双手撮指成刀,先后劈出,正中对方剑尖。
剑影化去,那人轻飘飘地落到他身前丈许处,剑锋遥指着他。
韩柏苦抗着对方催迫的剑气,定睛一看,愕然道:“秦姑娘!”
追击他的人正是秦梦瑶。
她神情平静,智能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盯着他,但迫人的剑气却没有丝毫松懈下。
韩柏叫道:“是我呀!韩柏呀!你认不得我了吗?”
秦梦瑶淡淡道:“你鬼鬼祟祟在韩府外干什么?”
韩柏道:“我刚才”条地住口,想起自己和花解语鬼混的事,怎可以告诉她,
若要编个故事,并不太难,但他怎能骗自己心目中的仙子。
秦梦瑶道:“你既自称韩柏,但又在韩府外行径可疑,你若再不解释清楚,休怪我
剑下无情。”
韩柏大为气苦,连当日给马峻声冤枉入狱,也及不上给秦梦瑶误会那么难受,把心
一横,放下双手,晒道:“好吧!杀了我吧!”
秦梦瑶想不到他有此一着,自然反应下,剑芒暴涨,幸好她全无杀意,骇然下猛收
剑势。
寒光敛去。
“铿!”
剑归销内。
韩柏松了一口气,张开手道:“这不是更好吗?”
秦梦瑶瞪了他一眼:“无赖!”
这一瞪眼的动人美态,差点将韩柏的三魂七魄勾去了一半。
秦梦瑶转身便去。
韩柏大急迫在她身后道:“你不是要查清楚我在韩府附近干什么吗?为何事情还未
弄清楚,便这样离开?”
秦梦瑶停下脚步,背对着他道:“你既不肯说出来,我又不想杀你,不走留在这里
做什么?”
韩柏挪到她身前,饱餐着秦梦瑶的灵气秀色,搔头道:“你也不一定要杀我,例如
可将我拿下来,再以酷刑迫供,我最怕痛了,你便可使我什么内情也招出来了。”
秦梦瑶为之气结,道:“你胡说什么?”
韩柏叹了一口气道:“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那个在武库内递茶给你的韩柏?”
秦梦瑶冷冷看着他,也不知好气还是好笑,对这人她并没有丝毫恶感,且愈和他相
处得久,便愈感到他纯净和与世无争的那无忧无虑的内心世界。
对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可谓数不胜数,但均为她的超凡的美丽所慑,在她脸前愈发规
行距步,战战兢兢,以免冒渎了她。唯有这韩柏,直接了当,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热情,
就像小孩子看到了最渴望拥有的东西般,教人不知如何应付。
韩柏伸手截着她剑般锋利的目光,软语道:“求求你,不要用那种陌生的眼光来看
我,你究竟信不信我是韩柏?”
秦梦瑶横移开去,扭身再走。
韩柏苦追在后。
秦梦瑶又停下来,皱眉道:“好了!你再跟着我,我便不客气了,我还有紧要事去
办。”
韩柏奇道:“你既不肯杀我,还能怎样不客气,懊!我知道了,你定是想制着我的
穴道,即使这样,我也不会反抗,不过可能会便宜了方夜羽那面要杀死我的人。”
秦梦瑶暗忖道:“这人虽是疯疯癞癞,但其实才智高绝,轻轻几句话,便教我不敢
真的制他穴道,于是他便又可以缠我了,以他刚才表现出的轻身功夫,确有这种本领。”
韩柏这次不敢拦到她前面去,在她身后轻轻道:“不知秦姑娘要去办什么事?我韩
柏是否可帮上一点忙?”
秦梦瑶心中一叹,道:“我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也只喜欢是那样子,韩兄请巴!”
韩柏嗅着她清幽沁鼻的体香,怎肯这样便让她走,尽最后的努力道:“不如你将要
办的事说出来,若我自问真的帮不上忙,也不会厚颜要帮手出力。”
秦梦瑶条地转过身来,淡然道:“刚才我问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不答我,现在为何
我却要将自己的事告诉你?”她绝少这样和别人针锋相对,斤斤计较的,但对着这胆大
包天,脸皮厚若城墙的人,不知不觉间辞锋也咄咄迫人起来。
韩柏最受不得秦梦瑶那像利箭般可穿透任何物质的眼光,手忙脚乱应道:“我投降
了!刚才我”话到了喉咙,却梗在那里。
幸好秦梦瑶截断他道:“对不起!现在我却不想知道了。”
韩柏呆在当场,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可怜神色。
秦梦瑶心中有点不忍,柔声道:“明天清晨时分长白派的人便会到韩府大兴问罪之
师,我的时间已愈来愈少!韩兄请便把!”她终于说出了要办的事来。
韩柏大喜道:“如此便没有人比我更有帮忙的资格,因为我就是韩府凶案最关键性
的人物。”接着又搔头道:“范良极早告诉了你我的遭遇,为何你总不审问一下我,难
道你仍怀疑我不是韩柏吗?”
秦梦瑶揪他一眼道:“谁说过我不信你是韩柏?”她表面虽若无其事,却是心中凛
然,自己一向精明仔细,为何却偏偏漏掉了这韩柏,难道自己怕和他接触多了,会受他
吸引?这难以形容的人,是否自己这尘世之行的一个考验?想到这里,心中一动,道:
“好!韩兄若有空,便随我走上一趟,看看能否弄清楚整件事。”
韩柏喜出望外,几乎要欢呼起来,虽仍没有忘记苦候他的柔柔,但想起有范良极照
顾她,应该没有大碍,便不迭地点头应好。
秦梦瑶微微一笑,转身掠去。
韩柏轻呼道:“等我!”紧追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