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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气鼓鼓地来到驿馆驿丞连忙跑过来说“大人您来得正好王爷这儿正传命说要派人去请您呢。”
镜来到弘历门前正要报名就听弘历在里边笑着说“是镜吗?进来吧。我们今天一直都在一起闹那些个虚套子干什么呢?”
镜走进来时果然见张兴仁和柯英都在这里。三个人互相瞪了一眼却谁都没有说话。弘历吩咐一声镜你也坐下吧。河南的事情你是事主不管怎么样总还得你话才能作数。你们几个在见识上可以有所不同但却不能这样生分。一个省和一个国同样将相不和子弟离心哪能治理得好呢?你说我这话对也不对?”
镜心里有底儿他已经写了辩折告上去了此刻就用不着和他们动肝火。他干笑一声说“四爷传我来是为了士子们罢考的事吧?我也是刚台衙门那里过来。秀才们要闹事冲的也不是我一人好歹我们还是在同一条船上嘛。”
张兴仁立刻反唇相讥“我从来也没说要和田大人闹意气啊!我来河南不台又是个清水衙门我怎么敢轻易地得罪总督大人呢?河南气本来就不盛别说鼎甲了多年来连个二甲的进士都没出过人秀士们有看法听听又有什么坏处呢?
柯英气愤地说“我就想不通难道不弄这个缙绅一齐当差河南就不过日子了?”
弘历皱着眉头说“缙绅一体当差是皇上的旨意请你注意些!”
柯英却不服气“我不敢说皇上的不对。可圣旨上也说让各省审时度势自己掌握嘛。河南这样的穷地方已经摊丁入亩了就是免去‘当差’这一条也不过是仨核桃俩枣的事至于闹得这样鸡飞狗跳墙的吗?”
镜一听他们的话音就明白了原来四爷也和他俩不一致啊这就好办了。他和解地说“这次秀才们闹事来势不小啊!下瞒不了百姓上也欺不过皇上。本来应该一体擒拿的我退一步只捉拿为的两人。不知张兄把秦凤梧和张熙二人捉到没有?”
张兴仁说“没有。现场不能拿人怕激起事变;后来到客店去找时他们又都不见了。不过这不要紧明天进考场时还要搜身的跑不了。”
镜一声冷笑说“不见得吧。你焉知他们不是藏在什么地方了呢?”
仁一听这话不干了“什么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我把他们藏起来了?好好好今天在四爷这里咱们就把话说明了。请你到我府里前前后后地搜上一搜免得你再说这些没根没梢的话。”
镜当然懂规台衙门是直属于礼部的自己没有圣旨在手是不能任意搜查的。可镜是个有心人他早让自己府中的衙役们打探清楚了。知道那个叫张熙的是湖南人是外省生员顶籍来参加考试的;而那个秦凤梧则是洛阳人自号“龙门秀士”此人极有才华也是这次静坐的头儿。天已过半夜城门关闭他们是绝对跑不出开封城的。他连敲带损地说“兴仁老兄你在四爷这里坐着怎知他不是台衙门的某位师爷收留起来了呢?”
张兴仁“唿”地跳了起来“你这是血口喷人!你去搜吧搜出来把人带走要搜不出来你怎样说?”
弘历紧锁眉头几次想说话都被他们抢了过去。他知道柯英和张兴仁同情静坐的秀才窝藏他们的事情不见得就做不出来。但他也十分厌恶镜的这副嘴脸而且他心里奇怪就这样的人皇阿玛为什么会特别喜爱呢?就在这时邢建业跑进来禀道“四爷外边有个书生叫秦凤梧的到这里要请台大人。他说他就是今天闹事的主犯他是来投案自的。”
镜尴尬地笑了笑说“是吗?那可太好了”
弘历却说“好此人有胆叫进来让我看看!”
秦风梧被带了进来因为外面正在下雨他浑身已经湿透。辫上直往下滴水。他进来后不卑不亢地向张兴仁施了一礼说台大人我看到您衙门前的布告说要拿我问罪。我自己来了请大人落。”说完一撩袍角长跪在地了。
镜厉声问道“你的同伙呢?”
秦凤梧认识镜但他却不屑地瞧了他一眼说“晚生没有同伙。事情全是晚生一个人操纵起来的张熙不过是跟着我跑跑腿儿而已。他胆子小也不是河南人早就跑了。”
“他既然无罪为什么要逃跑呢?”镜紧迫不舍地问。
秦凤梧却不卖他的帐他盯着镜看了又看才说“哦您就是田制台吧?我现在还是一名生员我是来向张老师投案的。怎么你想审我吗?”
按照大清律举人秀才们犯案得先经台革去功名。否则地方官是无权审问的。镜被他噎得一愣一愣的可又没有办法却把目光狠狠地盯向张兴仁。张兴仁见弘历也在看着自己他可不想办出格儿的事便厉声说道“你有大罪在身还敢这样狂妄?回制台大人的话。”
秦凤梧说“那好吧我就实话实说。田制台既不讲道理又刻薄成性他是天字号的魔王。张熙受我的指使参与罢考出头露面太多。他虽无罪却畏刑所以就跑了。”他抬起头来看看众人惊讶的神色又接着说“田制台上任以来酷刑判案滥杀无辜。只要是沾了点边儿从来都没有宽恕的。葫芦庙白衣庵一案他非法动用火刑而且不论犯从犯全部活活处死;归德府官员贪墨牵连了六十多名大小官员也是被他罢了干干净净。难道他们之中就没有一个好人吗?以刻薄为聪察以残酷为乐事这就是我们的田制台。遇上这样的酷吏就是没罪谁还敢往案子里钻?”
弘历从十三岁起就屡屡奉旨巡视各省。他认识了不少江洋大盗也见过一些视死如归的囚徒。但那些人只不过说说粗话骂骂官府而已哪见过质彬彬的秀才敢在大堂上直斥朝廷的方面大员啊!他不由得在心中想着怎样才能为秦凤梧解脱呢?柯英和张兴仁却在一边听得津津有昧越听越痛快越听越解气。
镜有点儿坐不住了他的脸色已经变得让人不敢相认。他觉得一阵阵地头晕目眩心里也在急地怦怦乱跳他强自压抑着说“好一张利口!照你这等说法我镜岂不就应该投之虎狼之口了吗?河南民风刁顽我才不得不以苛刑峻法管理也不得不冒着残苛寡情的名声来从严治豫的。你身为生员却胆大妄为扰乱国家的抡材大典又肆无忌惮地攻讦大臣。自虽能减罪但恐怕到不了你的身上!兴仁公这样的人你难道还要留他在队伍里吗?”
张兴仁突然被他“将”了一军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政衙门在贴出告示时已经革去了你的功名。年轻人哪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到臬司衙门里好好认罪吧。你是自的按例是能够得到宽大的还有一线生机嘛。”
秦凤梧什么也没说傲然地抬起头来向外边走了过去。弘历也站起身来说“就这样吧天已经很晚了。秀才们的事就镜说的办理下海书捉拿张熙归案;其余参与闹事的人记过一次。阿山布罗、柯英和张兴仁我劝你们都到黄河大堤上去看看然后写一份谢罪的折子呈上来。从此以后你们不要再和镜过不去。至于听还是不听那是你们自己的事。这个秦凤梧我要带走镜可以另写一份折子奏进去。”说完他不耐烦地一挥手把他们全都撵走了。然后叫过邢建业来吩咐说“我们明天一早就动身。河南这块地方我一天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第二天四更来到弘历就让俞鸿图到臬司衙门提出了秦凤梧只带了刘统勋、温刘氏和英英、嫣红无声无息地出了开封城。邢氏兄弟看押着秦凤梧他们一直沿着河堤向下游走了二里多路。此时天才刚蒙蒙亮又下着丝丝细雨。放眼北望只见宽阔的河面上无边无涯黑沉沉的像是有什么不祥之事就要生一样。弘历叫刘统勋去找渡船可被押着的秦凤梧却大叫一声“大人现在不能渡河!”
刘统勋吓了一跳回过身来看时就听秦凤梧说“大人天色不好水势凶险请不要急于过河等一会儿天就放亮了到那时再走也不迟嘛。小的刚刚算了一卦也不是吉兆。”
弘历笑了“嗬!你还会算卦?可真有你的。说说你算出了什么?”
“回大人这是个‘讼’卦。”
“讼卦又有什么?昔日太宗皇帝与洪承畴松山一战也卜过一个讼卦。兵凶战危之时卜卦得凶反吉这些你懂吗?这卦中虽有‘利见大人不利涉大川’的话可卦象里还有‘天与水违行’难道我们做事能忘了‘天’道吗?”
秦凤梧哪里料道这个阔哥儿竟然如此但明明是个凶卦他却硬要说是吉卦心中又不服气
“大人生员是个待决的囚徒淹死和刀杀对我来说并无二样。但这卦里既然说了‘不利涉大川入于渊也’您还是非要渡河我也当然只能听命。”
其实弘历也知道现在就走是要冒一些风险的。但他又怕天色一亮镜等必然会追了过来生出许多闲事。便一笑说直“我命系于天违命即是不祥。你们看那边有座大船艄公就住在岸边有家有户的定不是歹人我们就上他的船吧。”
他们正在这里说话早惊动了草棚子里的艄公。门一响从里面走出一个六十多岁的老汉来呛咳着说“爷们要过河去吗?我们送您去。”
回头向草棚里叫了一声“小二黑三该起来了有客人要过河去呢!”说话间从里面又走出一个老婆婆来脏手脏脚地替他们端来了冷饭。几个人吃过后便带上这群人登上了大船。一声长号“哟嗬”大船一晃就离开了河岸。
这只船很大坐了他们十个人还显得有些空荡荡的。隔着舷舱远眺只见茫茫天际云水相连;远近水面片帆皆无。滚滚的黄水浊浪翻涌震耳欲聋的河啸声中不时传来舵把单调而又枯躁的声音。
大约走了一刻功夫船到河心了。此时再看。竟连南岸也消失在一片混饨之中。潮湿的河风一吹弘历身上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也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坏了我怎么把妙手空空的那诗忘掉了哪!这上不着天下不挨地的地方万一船中有失有谁能知道又有谁来保护呢?他回头向舱内坐着的三个女人看了一眼只见她们依然是神色自如。嫣红在做着针线而英英则未脱孩子气拿了把铜钱在手里玩耍。他没话找话地说“你们刚来时驿馆里侍候的人多。再往下走我的起居可就要你们来照应了。”
温家的也笑着说“爷只怕您现在就用得着我们。那个囚犯书生说的不错我们上了贼船了!”
弘历汗毛一炸几乎要跳起身来可两腿一软竟又坐了回去。秦凤梧在舱外说“我说不利见大川嘛。唉一片好心肠先是得罪了田制台如今又见误于大人真是奇哉怪也!”
邢建业吼了一声“你与我住口这是你说话的地方吗?”
坐在弘历身边的温家的从嫣红手里要过一把针来说“四爷休慌我这就让您瞧个热闹。”说着就见她手指插在船板缝里只是稍一用力就揭起了一块船板叫声“小贼竟敢偷听!”一边骂着手中的绣花针已经撒了出去口中还说着“老娘我刺瞎你们的狗眼!”
弘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舱里“妈呀”地一声惨叫听声音像是有两个人已经倒在了船舱里大约是真的被刺瞎了眼睛。同时他还听到舱里传出了喊声“黄水怪!失风了你***快点来救我们哪!”
站在船头的老艄公突然一把扯下了自己的胡子。啊?!他竟然是个年约三十岁上下的壮汉子!只听他大叫一声“小二、黑三、你们对付那几个小白脸这边儿的我全包了。”邢家兄弟一个人看着秦风梧另外三人则一齐向他扑了过去。
那被叫做小二和黑三的两人也答应一声从船尾拽出篙来。原来这胳膊粗细的篙头上还装着一尺多长的三棱钢刺。两个强盗互相看了一眼一个看着船舱里的英英和嫣红另一个却在盯着温家的和弘历。
黑三照着弘历身上就刺了过去弘历见他来得不善纵身跃起用手抓住了舱顶的横木身子一翻就上了舱顶。此时只听扑地一声那丈来长的竹篙竟从船舱里横穿过去。紧挨舱门坐着的秦凤梧早被一篙刺个正着鲜血立刻从他的臂上流了出来。那个小二却不济事他的篙刚刚刺进来就被温家的伸手抓住了。他还想往外抽时却哪里能抽得动急得他哇哇乱叫。直到这时弘历才知道他原来竟是一个哑巴。此时再看两个女孩却是毫无伤也不知她二人是怎么躲过去的。温家的看见弘历腰中悬着一把裁纸削水果的小刀便说“四爷借您的刀用一下。”没等弘历答话她已把刀隔窗掷了出去正中了那个小二的额头从眉心直贯脑后眼见得他想活也活不成了。温家的大喜过望地说“四爷这刀子真好能不能赏给我?”
弘历笑笑说“这刀是红毛国进贡来的能不锋利吗?好就赏给你了。”
船头上黄水怪已经和邢氏哥仁斗了好久了。那黄水怪仗的是水性绝好而邢家兄弟却是武功精湛。他们抱定了主意无论如何也不能让黄水怪进到舱里去。黄水怪与邢家兄弟打了半天也没能占到一点便宜便大叫一声“小二黑三你们完事了吗?”
黑三答应一声“老二早死了这贼婆子大厉害!”
黄水怪一声令下“跳水凿船!”话音刚落他已翻身跳进了滚滚波涛之中那黑三也随他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