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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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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会被那家妓院吸引。

    它并不是洛阳城最大的,在灯红酒绿的花街柳巷,四处是胭脂浓厚堆积出的特别味道,人堆中是什么屁样的人都有,时不时从边上伸出细腻的小手在你身上一捏,让人觉得浑身都酥了,彼此腰上的剑被摩擦的阵阵作响。

    乐敛嘴角依旧是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已经是深冬了,可是在这个不分四季的地方,永远无法让人感知到四季的变化,没有寒冷的感觉。

    你倒是快点决定好不好,我们都逛了半个时辰了好不好哎呀呀,姐姐你不要扯好不好

    任华急忽忽的叫住乐敛,随手指了下旁边的一栋看过去比较精致的青楼叫喊着。

    乐敛转头看,倚红楼。

    三四个衣着妖艳的女子扯着任华的衣服。乐敛隐隐的听到自己的剑在做响,楼中传出静谧的琴声。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进这家妓院,他常常不会爱问自己这些问题,他比较喜欢轻松和单纯的活着。他外表看上去玩世不恭,没有定性,身材和脸颊削长,时常爱笑,看上去晴朗,至少在任华的心中是这样的。

    乐敛并不是想找个花天酒地的地方,他不过是想好好的休息下,刚刚从门派大战的血雨腥风中结束,身体和思想都需要有一个地方休息。

    身上还带着门派大战中的战胜品,武林并非是正派之地,乐敛也不是,他理解那些窥视那些宝贝秘籍兵器的人。他急需一个休憩的地方,妓院往往比客栈来的安全很多。

    乐敛常常会回想江湖,大致上就是一个这样的地方,勾心斗角,血雨腥风,身边的朋友可能就是明天的敌人。从小师从武当,却不是正派的武当弟子,他的师父曾被武当逐师门,是落魄的师徒二人。行走江湖,最终长成拥有可怕兵器,武功盖世的俊朗少年。

    任华很快在身边众多美艳少女的簇拥下沉沉入睡,胭脂,酒还有琴散落在柔软的毯子上。

    公子笑起来好英俊啊。

    身边的女子围绕在乐敛的怀里,使尽浑身解数掏乐敛的欢心。

    乐敛笑着,听到从遥远的地方漂来虚无缥缈的琴声。

    他推开门的时候门是安静的打开的。

    冬香知道他是个轻功了得的人,已经醉熏熏的走也走不清楚了,内心却还保持着紧密的戒心。

    本在一边梳妆打扮的惜静一下子把冬香推开,坐到了琴旁,做出一付刚刚演奏完毕的样子。

    他比冬香想象中的要年轻,五官有清晰的菱角,目光清澈,内心有洞明的柔软,微微上扬的嘴角,腰间伤痕累累的剑和眉目间若有若无的杀气证明了他的武功绝不是泛泛之辈,是阳光且身手不凡的少年。

    冬香她只进入江湖几年,却太经常听说他的名字了,横扫各大门派,以替人杀人为生,他不是杀手,他不以收人前为生,也不算正派名流,做事情有自己区分对错的标准,灭了很多门派,以及江湖中已经无恶不作的恶人,也杀了很多自以为武功绝顶的武林名宿,参加武林大会,打败了所有的高手后抽身而退,并不贪图武林盟主之类的位置。

    武功强的人武林中有很多,他不是最强的一个,只是他比所有人想象中的都要年轻,并且目空一切,对所有的事情都不太在意。

    惜静没有想到他竟然会自己来。

    琴是你弹的吗?

    乐敛笑了笑。

    你的琴声和你一样美。

    呃

    惜静愣了下。

    哈哈哈哈公子还要听吗?妾身可以再为您演奏一曲,不过我们得先喝一杯才可以哦。

    酒觞交错。

    冬香记得这个少年的脸,惜静美艳脸上是美人标准的笑,笑的花枝招展,冬香看到剑已经在她的袖子里了,乐敛却时不时的看着冬香。

    子时已过,惜静终于忍不住了,她开始靠近乐敛,手已经爬到乐敛的脸上了。

    你掌心长着茧,你弹琴,为什么掌心却有茧呢?你会剑,且是娥眉的弟子。

    乐敛慢条斯理的说。

    惜静心里一沉,酒里的药没有发挥药效,袖中的剑立刻架到乐敛的脖子上。

    我认识你们的师父,武林大会的时候我们对决过,她都打不过我,你想冒这个险吗?

    乐敛依旧笑着说,他看着冬香,冬香不慌不忙的收起琴,准备走出房间。

    惜静的手开始有点颤。

    你把东西交出来吧,我们的人都埋伏在这里,你逃不走的就算让你逃走了我们娥眉的人也会找你算帐的,她们她们会替我报仇的

    可是我并不想杀你啊。

    乐敛看着冬香。

    你拿她跟我换吧。

    任华一直很震惊,为什么乐敛会拿他们拼死拼活换来的东西换来一个这样长相平凡的少女。

    一路上冬香很少讲话,眼前是两个陌生的少年,奇异的路途,她有的时候弹琴,有的时候愣愣的张望着天空,风一直扬,白马轻轻摇摆着尾巴,冬天好象已经过去了,万物复苏,春暖花开。

    为什么你要和她换?

    在旅途中的茶馆休息的时候任华终于忍不住的问乐敛。

    你缺女人吗?你疯啦?我们拼死拼活才拿回来的东西啊!为什么要给别人啊,你总是这样,而且还

    任华看了下冬香,冬香张大眼睛无辜的看着他。任华说不出口,为什么要换这种平凡的女人之类的话。

    我觉得我很喜欢她。

    乐敛笑着看着冬香。

    那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意义,既然她们那么想要,就给她们好了。它已经让我们声名大噪了,我也不再因为它惹出麻烦来啦。

    冬香撅着嘴,似乎听不懂他们的话一样,天真的看着交替的看着他们俩个。

    你回华山吗?有空我会去找你,我想带她回家。

    乐敛喝了一口茶,笑着说。

    什么?家?那个茅草屋?

    任华把乐敛的家说成是茅草屋是再适合不过了。冬香觉得这几乎就是用几块大点的茅草摆在一起的堆,雨天下雨,热天也遮不了太阳。

    可是冬香还挺喜欢这里的,四周是静僻的森林,飞鸟经常经过,栖息在小茅屋的四周,较远的地方有一片竹林,夜晚风吹着竹叶彼此摩擦作响,夜晚的凉风透进屋子,好象人就置身于森林中央,四处是清晰的深绿色的味道。冬香抱着乐敛,听到乐敛在她身边毫无防备的睡去,象小孩子一样流口水,孩子一样的睡脸。外面的江湖在打打杀杀,冬香觉得这里好象于世隔绝的另外一个地方,让冬香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

    白天乐敛偶尔会练练剑,偶尔看看武林中失传已久的一些密集,和冬香吵吵闹闹。更多的把注意力集中在茅草屋四周种植的花卉变化上。那些是很久不曾见到的一些花卉,冬香也说不上来他们的名字。花开的很繁盛,大概是被照顾的太好,开始蔓延开来,茅草屋的后面布满了这些神奇的植物,就连洛阳都很少见的牡丹,都可以在这里找它们的影子。

    乐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冬香带回来。

    一开始的计划并不是这样的,他不过是觉得这个少女的琴声好听,不愿意看她在青楼堕落罢了。他必须承认,冬香并不是多么好看的少女,没有他见过的美丽女子那般的娇贵和美艳,也没有汉人女子的轻柔,她是胡人的后裔,性格里比较倔强,整天在茅草屋里疯疯癫癫的跑来跑去,象个孩子一样的和乐敛斗嘴,但是她内心善良,能适应各种各样的生活,生命中有坚韧的血液,武功虽然差,但是读了很多的书,最重要的是,她对乐敛种的那些花表现出前所未有的热情。

    乐敛很少见到这样的少女。

    他的生世一直被人猜测。

    出生皇室,7岁时候由于宫廷政变便跟了师父闯荡江湖,10岁之前因为天资聪慧,机遇等等原因,已经学会了一身武功,14岁后师父病逝,之后就一直一个人在江湖中活下来,不断的挑战各大门派,在战斗中迅速成长。他身边有过很多的女子,他了解乱世中渴望攀龙附凤的女子,她们大多长相娇好,出生贫困,为了改变自己的改变自己的命运渴望得到江湖中名宿或者后起之秀的保护。乐敛理解她们,但是他并不爱她们。她们常常会沉醉在乐敛帅气的外表和和煦的笑制造的幻觉中,可是乐敛却清晰的看到她们内心的空虚和贫乏。

    那是多年前母亲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他不喜欢那些内心悲伤的人。可是他看到了冬香。

    他觉得冬香是与武林无关的一个少女,他不问冬香的生世,更多的时候他们在吵吵闹闹和斗嘴中度过。

    他记得冬香身上的味道和母亲的很象,冬香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一条弯弯的新月,她看起来没有忧伤和痛苦,随遇而安。

    在森林里也居住着其它的人,比如说一个同样喜欢住在粗糙房屋中的老人。

    他看上去并不太老。但是喜欢叫自己老人。擅长下棋,乐敛无聊的时候常常过去陪老人下棋。

    从棋中其实可以清楚的看清一个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半须老翁,抑或是一个引退江湖的武林高手,其实是清晰可见的。

    乐敛记得一次追杀他的人赶到这里来,那个人把他的身份搞错了,他把老人当成了乐敛,剑是向老人刺过去的,可是老人并没有躲闪,乐敛在最后千钧一发的时候救了老人。

    为什么不躲开啊?

    他记得那时侯是这样问的

    武林需要你这样的人,你杀了他,你就会多了一分名气,你会成为后起之秀,有一天会让江湖中的人对你敬而远之。

    然后呢?

    然后需要一个人,一个人杀了你,杀了你之后那个人就说明比你更厉害,取代你的位置。然后如是这样的重复又重复。

    乐敛听不懂老人话里的意思。但是他隐约知道老人拥有他所没有的智慧,那是时间赋予一个人的抚慰伤口的礼物。

    然后夏天终于来了。彻彻底底的来了。

    森林里是一片醉人的绿色,四周飞扬着甜美的绿色的味道。乐敛在森林中练剑,冬香看到竹叶纷纷落下,在晨曦中,她看到美丽的画面,她看到面前这个少年如同孩子一样的被森林的景色陶醉。

    冬香睡梦中感到有人拉起她的手,她张开眼睛,看到乐敛捂着她的眼睛,她被拉着走,手松开,她看到萤火虫们在森林里跳舞。四周是淡淡的黄色,晶莹剔透的飞舞着,闪烁着。冬香突然想轻轻的哼唱,她唱起她小时侯胡人们教她的歌谣,她唱着跳着。她听到时间流逝的声音,水晶破灭的声音,皇宫帷幄的冠冕堂皇的华丽。她看到衣着鲜亮绸缎的她拖着金色华美的裙摆在宫殿上跳舞的情景。

    萤火虫们在低吟,冬香听到自己眼泪滴落的声音,她嘴角上翘,看到乐敛安静的睡去。她在蝉声的喧闹中,知道自己并不属于这个地方。

    很多时候,很多地方给予我们最大的快乐和安慰,甚至是很强烈的幻觉,但是我们内心,永远有个归属之地。它可能不是你最想去的地方,它们可能是那个给予你最大痛苦的方向。

    乐敛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丽的少女。

    什么是美丽,我们常常会沉溺在前人制造的故事里面,想象那些女子应该是这样,应该是那样,她们至少看过去应该有秀美的五官和华美的衣裳,或者也要有清新脱俗的气质。可是为什么美丽就是应该是那样呢?

    漆黑的夜晚中,他可以感受到她内心的温暖,她没有娇好的面容和玲珑的身段,可是乐敛确确实实感觉到她的美,是和母亲一样的美丽,他在他的声音中回到了他7岁前的光阴。

    他还只是一个孩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子,他的父亲坐在这个国家最高大的位子上,受几十万的瞻望。他活在那个男人的肩弓中,活在高大的红漆城墙中,活在大臣皇族人的赞美中。母亲是这个国家最美丽的女子,端庄和温柔,母仪天下,受尽万千宠爱。

    他从小得不到母亲的爱,母亲爱很多男人,但是从来不爱他,母亲有很多儿女,他并不是最出色的一个,父皇死后母亲执意要陪葬,她要陪那个她可能一直都没有爱过的人一起去地府。

    然后宫廷的战争开始了,他不知道一向在父皇面前最忠心耿耿的叔父会第一个叛变。有人说他喜欢母后,有人说他贪图王位已经很久了,有人说他和母后原本就有一段感情,甚至有人说是他谋害了夫皇。宫廷的争斗,他的哥哥们都参加了这场政变,他很幸运的躲开了,没有人会认为还是孩子的他,整天喜欢张望天空的小孩子会对皇位构成威胁。他没有在勾心斗角中死亡。他的叔父最终获得他所要东西,母后也如在皇族陵墓中最凄美的陵墓中沉睡,兄弟中死的死流配的流配,他依旧活的好好的,他内心看透一切的恐怖,他隐约知道叔父不杀他的原因。

    最后他跟从师父从皇宫中逃了出来,他并不是逃叔父,而是害怕,他害怕知道他这个年龄所无法接受的一切东西。

    最后他爱上了武林,他喜欢这个地方,每个人不需要太多的修饰,适者生存,它和皇宫其实是一个性质的,但是它皇宫那么多的修饰,它显的直接,下场也最直接,只有生或者死,他不喜欢皇宫中每个人带着面具的生存。然后他声名大躁,之后的时间过的很快,记忆也不再记录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他获得了自己也无法想象到的名气和高超的武功。

    武当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别的门派挑起事端,武当的处境危险,掌门人飞鸽传书请乐敛帮忙。

    大门派都是这样,在他师父被一点小事赶出师门后的,很长时间里,武当从来不承认他们师徒是武当的弟子,最后却是在乐敛扬名江湖后大肆宣扬自己武当是如何如何陶冶出一个这样优秀的弟子

    乐敛告诉冬香他要去武当山一次,冬香撅着嘴撅着很久,最后还是割舍不下那些花花草草,乐敛独自上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到冬香撒娇着和他说再见的时候内心竟有一种很深的痛。

    2个月后他回来,事实证明了这一点。

    等到他带着武当山上的宝剑,荣耀和疲倦回来的时候,他找不到冬香。一切都和原来的一样,好象从来没有这个人一样。

    乐敛内心有些痛楚,他说不上来是为什么痛,不过是一个青楼女子,他之前遇见过那么多的女子,这不过是其中一个,他从来不太相信有人可以陪伴他一辈子之类的话。他一直觉得离别是故事最好的结尾。

    可是这次他内心很痛,他从附近的镇上带来一些女子,那些美丽的人儿,他让她们不停的跳舞和唱歌,看她们摆出无数优美妩媚的姿势,任凭她们触摸自己。可是他感觉不到一点温暖,他看到她们美丽的脸,现在他觉得那些脸非常的丑陋。

    他看到后院的花花草草,他不去浇水和照顾它们,它们依旧生长着,龇牙咧嘴的生长。

    在夜晚他抬头张望星空,他看到星空不停的变化,他从他师父那里学会了用星空来占算人的命运,他看到这个国家的变化,他看到属于自己的那颗星发出的暗淡的光芒。

    他知道自己依旧要这样在江湖上活下去,他一个人的时候也笑,以前很多人说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好象有和煦的阳光,所以他决定自己让自己快乐。

    可是他找不到突然快乐的理由,他触碰到腰间的剑,沾满人血的剑,现在竟然比他的身体还要温暖。

    盛夏过后,任华来找乐敛,他看到乐敛家到处乱扔的酒罐子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你这里怎么还是一个样,都破成这样了

    任华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

    我知道你不会自己来找我的,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任华笑着玩弄手里的扇子。

    你想不想去云南啊?

    去云南?

    对啊,就是你上次在武当那么出风头,我师父气都气死了。他说云南那边什么什么教来着危害武林,要我过去灭灭他们。你去不去啊?

    云南?乐敛脑海中记起小时侯好象去过这么个潮湿的地方。

    我不去,我有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什么好玩的事情啊?

    任华一下子来了兴趣。

    乐敛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不过是潜意识的这样觉得。他和任华聊了很久,走的时候任华突然叫了下他。

    乐敛,我说你们这好象哪里不太一样?

    什么?哪里错了吗?

    说不上来。

    任华挠了挠后脑勺。

    好象比以前多了一种味道,暖暖的,嘿,还挺好闻的。

    任华走了以后,乐敛把房间从头到尾搜索了一下,他在床铺底下找到冬香的一把梳子,是他们以前吵架的时候不小心滑下去的。乐敛突然觉得内心很悲伤,不过是一把梳子,他竟然高兴到象小孩子一样笑了起来。

    在冬香离开的很久以后的又一个春天之后,乐敛看到星空中剧烈的变化着,他听到蝉声由远及近,在这个微冷的夜晚,乐敛突然发现他爱上了那个叫冬香的少女,他决定去找她。

    几天后乐敛来到峨眉山,峨眉山竟然全面紧张起来,每个人都很胆怯这个在江湖中一直传说着的少年。他看到惜静被几个娥眉弟子拥簇着出来,显然那次的事情让她在师姐师兄中获得了重视,她一副大师姐的样子叉着腰站在乐敛面前,但是眼神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你来干吗?

    我想问你一个人,她应该是你们的弟子吧,她叫冬香。

    乐敛笑着说。

    什么人?什么冬香?我们这边没有这种名字的人。

    她看了下乐敛的眼神,非常坚定,她惧怕了下,看上去使劲想了很久。

    哦,是上次青楼的那个是不是?她跑了吗?我不认识她,她跟我跟很久了,可能是想加入娥眉吧,你也是知道的,我们娥眉是什么地方,她又不会武功,长的又不怎么样我本来是当她是个丫头的想带她跑跑江湖的。怎么知道她会惹到你我先说,她不是我们娥眉的弟子,她要是做什么事情和我们娥眉没有什么关系啊

    你在哪里遇到她的?那你知道她的家在哪吗?

    可能是乐敛问的太紧迫了,惜静竟然笑了起来。

    怎么,名赫江湖的人人听了为之变色的乐敛公子被一个青楼女子迷住啦,哈哈哈

    乐敛觉得自己不能再和这种女人闲扯下去了,他刚想走,却又被惜静叫了回来。

    看在你上次帮我的份上我也不能太绝情吧。

    你还知道什么。

    无情岛上慕容家,这几年风头很劲,十几年前有人说他们家出了一起事件,家族有个采花大盗专门喜欢那些小孩子,害的很多家破人亡,后来有江湖正义之士出头,事情也不明不白的解决了,听说那边的小孩子很多是胡人的孩子。你可以过去看看,不过慕容家和朝廷有关系,你应该也惹不起吧你要找到那个丫头看来可不容易啊那个死丫头,居然还说和我长的很象什么之类的话

    乐敛花了几天到达无情岛,岛上的人果然和岛的名字一样无情,整个岛都是慕容家族的人。慕容家在武林中的确有很强的影响力,和朝廷中的人也确实都有若干关系。乐敛竟然在在这里遇到了任华。

    在岛上的小客栈中他遇到了疲倦的任华。

    你不是去云南了吗?

    乐敛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个才几天没有见到的朋友华山派最得意的弟子,他看上去非常的落魄,好象刚经历了一场灾难。

    这中间的事情实在是太漫长了。我在云南那边找到那个玉毒教的教址,是在一个小山谷里。灭了它们之后我才发现,原来他们不仅仅是一个在江湖里偶尔做些恶迹的帮派,他们是一个非常隐秘的组织,表面上看是一个说弟子的正当的教派,实际上和中原的很多教和门派有着很强的联系,并且他们听命于一个有很大权利的人,我查了一个月,终于找到他们在中原的分舵,就是慕容世家,昨天晚上我想偷跑进去偷点他们的罪证然后在武林大会上检举出他们来的没想到他们连一个家丁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就这样被那个慕容未衫给打回来了。

    任华说话垂头丧气的,他也想在能再武林中有所成就。

    倒是乐敛你为什么来这种地方啊?

    乐敛楞了一下。

    冬香不见了,我想她可能会在这里,所以想来这里找找看。

    任华睁大眼睛看着乐敛,仿佛眼前的人他从来不认识一样。

    你你真的爱上她啦?她怎么可能会来这里,而且就算她在这里又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想为了她和慕容家反目?乐敛,你要看清楚啊,她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女人,和我们之前遇到的那些有什么区别?

    任华知道行走江湖,爱上一个女人意味着什么,可能是江湖生涯的结束,万劫不恢。

    可是任华依旧无法阻止乐敛,第二天乐敛去找慕容未杉,慕容未杉果然不买他的帐,几句冷嘲热抚的话就催人赶乐敛走。

    深夜,乐敛穿好夜行衣决定夜闯慕容府,任华劝了他很久,最后还是失败了,他知道自己所认识的乐敛,他外表阳光和开朗,其实内心有任何人都无法超越的海洋,他内心有深藏着的痛苦,童年回忆的不幸,造就了他坚韧的性格,他不会为了别人轻易改变自己。

    于是任华决定跟随着乐敛一起走,从14岁认识乐敛起,任华就注定自己要终身跟随这个男子,他们会成为永远的朋友,有一些人,我们陪伴在身边,经过一些岁月的考验,时间以为可以洗刷彼此的裂痕,其实他们根本不算朋友,依旧可是在某个时候伤感的分别,最后很快忘记。

    有一些人,与之相遇,接触不过是短暂的时候,彼此有着彼此的目标和目的地,不过是短暂滑身而过,内心却清楚,彼此是彼此的朋友,是可以轻易分别,可是生死依存的人。任华相信他会是永远可以呆在乐敛身边的人,他们是不同的少年,他们有着相同的伤痛,以及内心的彼岸。

    任华和乐敛轻易的闯入慕容府,那是任华最后一次和乐敛并肩作战的记忆,他熟悉乐敛精湛的剑法,他自己也是华山派最好的弟子,他们很快进入事先设想好的密室。在密室中迷失了很久,空气稀博,摸模糊糊中乐敛闻到冬香身上有的味道。他告诉自己要镇定,镇定。

    任华指了指地上的残赅,是已经死去很久的人的骨头,散落在地上,已经干了很久的血渍。乐敛看到一扇门,几个守卫,轻松干掉几个守卫,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乐敛和任华吓住了。

    大约有50个女子拥挤着躺在一个比较狭窄的房间里。她们目光呆滞,看到任华和乐敛没有任何反应。任华替其中的一个少女把脉,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细小的瓶子,将瓶子里的药水轻轻的倒在少女的嘴边。少女渐渐复苏,目光渐渐有神。

    你感觉好一点了吗?

    你们是谁?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什么我会醒过来。

    姑娘,我们是来救你的,你能不能把这里的事情告诉我们?

    为什么要救我们?你救不走我们的,我们这里有很多人,很多间房间,你们看到的只不过是很小的一个部分,我们白天接受特别的训练,晚上睡在这里,她们都被打了迷魂散,怕我们跑走。

    少女看上去很美丽,她说话口气有些悲伤,但是不急不慢,面无表情,但是仍让人感觉塌实。

    你们得赶快走,来这里找我们的人很多,死的也很多,他们很快会赶过来的

    你能不能告诉我们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里的主人叫慕容未杉,我们从小被带到这里来,接受不同的训练,有的被训练成杀手,有的是丫鬟,有一些是拿来进贡朝廷的,还有的是陪老爷们的,也有被送到各个地方的,慕容府并不是什么正派的地方,他们背地里做很多事情,需要我们这些少女。我们有的从小受过教育

    你知不知道一个叫做冬香的少女,她和你一般大

    乐敛已经迫不及待了。

    你说的是哪一个冬香?是那对双胞胎吗?她们比我大一些,已经被送走了。

    送到哪里?

    不知道,可能是宫里,可能是各个地方分舵,各个省都有可能

    乐敛和任华都沉默了,任华沉默是因为他从来没有想到世界上居然有一个这么可怕的活人的坟墓,乐敛确是因为他听到了皇宫两个字。

    外面有阵阵骚动,任华警觉的拉了下乐敛。

    他们追上来了。

    你们快点走吧,不要救我们,你们会死的

    任华拉了下乐敛,乐敛没有要走的意思,他看过去目光沮丧。

    走吧,乐敛,我回去告诉师父,这算是慕容家族的一个证据了,回去之后等到武林大会再把慕容家族揭发出来,让它无法在武林中立足才是最好的办法你不要意气用事,这里是江湖,我们要按江湖的规矩,你不是恶人,你不能立刻就她们

    任华,为什么你可以说出这种话,你看着这些少女可以说出这样的话?你有没有过童年,她们的感受你懂不懂,我们现在把她们放出去,然后和他们大干一场怎么样!

    乐敛!我不是在怀疑你的武功,可是你要明白,你拼死了也无法改变什么,我们可以用另外一种方法我不想死。

    任华第一次看到这样杀红了眼的乐敛,他一直理解乐敛,他知道他有不想被人所知的过往,可是他不想死,至少目前不想。

    乐敛被任华最后一句话愣住了,他突然发现自己是那么自私,是啊,为什么要让自己的朋友陪自己死。他跟着任华逃出了慕容府,他们连夜乘船逃出无情岛。

    江南依旧是江南,依旧四季如春。

    任华告别乐敛回去华山,至少他的任务完成了,和乐敛告别后任华一直内心不安,他潜意识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的结束,他内心甚至有可怕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再也见不到乐敛了。他非常害怕自己有这种感觉,可是他不敢对乐敛说,他依旧想看到乐敛努力假装快乐的样子,尽管他知道彼此内心都是沉重的。

    乐敛回到茅草屋,已经过了一个月,还没有接近屋子,他就感到陌生的味道。

    他看到弩饵在门口等他。弩饵是他在朝廷里唯一还保持联系的朋友,是朝廷的禁军首领。

    太子好。

    弩饵看到乐敛立刻跪在地上,腰上系的剑接触到地面划出沉重的声音。

    太子,我是来接你回去的。

    回去?

    是的,您的叔父这几十年已经完全不理朝政了,他把心思花在和后宫妃嫔的玩乐中,我们的边疆已经受到严重的威胁,国内农民起义不断,这个国家已经濒临破败。

    太子,我现在已经是三督元帅了,我花了三年的时间征服边境土地,花了2年时间平定国内的叛乱。我拥有了国内最高的军权,可是我不想看到我们所做出的努力,是为一个只知道享乐的王,您的叔父已经老了,他不能领导这个国家,我们需要一个更强的皇帝。太子,你是朝阳,我和我的军队愿意为你效力。

    弩饵,我得先恭喜你,我们去喝一杯吧。

    乐敛笑着对弩饵说,他们大概有5年没有见了,曾经黑黝黝的小孩子变成了挺拔的少年。

    太子,我必须走了,我在这里等了你很久,国家一天天的在变化,请您好好考虑您的决定,您还有一些的时间可以想,我们也需要一些时间的准备,但是这时间并不是无限期的,如果我们找不到一个优秀的皇帝,我也愿意为了这个国家的百姓而谋反太子,我们都在等你回来。

    临走前乐敛突然叫住弩饵。

    我想问你一件事情。皇宫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冬香的少女?她看上去不是特别漂亮,脸是比较圆的那种

    她是皇后,不过一年前走失了,听说是自己逃出皇宫的,现在到处都在找她。

    乐敛送走了弩饵,他已经不再是他认识的弩饵了,并不是外表的改变,乐敛觉得他变的有了野心,他是适合在宫廷生活的人,他不再是小时候什么事情都愿意跟在乐敛身后的孩子,他们都在长大,时光摩合他们的菱角,岁月打开他们内心的欲望,呼唤沉睡的梦想。他们都不会再回到从前了,乐敛记得弩饵从前从来没有叫他太子。他们都已经太大太大了,内心的长大比外表的来的快,用对现实的剥削压抑住内心的情感,乐敛知道在那样一个环境成长的小孩,宫廷的繁华教会他们弱肉强食,勾心斗角,为了生存下来,去做别人所不敢所惧怕的事情。

    乐敛觉得自己的内心成长的更快,他觉得自己已经是过了三四十年了,他的内心已经荒芜接近倾覆。他依旧记得小时候的梦想,内心血气放钢,在宫廷中他一直想成为一个皇帝,可以得到天下所有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可以成为一个好的皇帝。走出江湖后梦想变成了称霸武林,这样一个少年,他喜欢看到别人对他崇拜和羡慕的目光,他更愿意看到内心在添平的伤口。

    他现在已经得到进入这些梦想的捷径了,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唾手可得,可是只有他自己内心清楚,他离自己内心越来越远,所有的东西都不不是他所想要得到的,小时候想要成为皇帝只是想要得到母亲的爱,即使是长大了,他也只是想让自己忘记过去。短短的几年的童年,留给他的是一辈子无法磨灭的伤口。

    然后现在他确定他所想做的事情,他想找到那个叫做冬香的女子,不管她过去是如何,他可以和她不回忆从前的在一起。

    乐敛去看望老人,老人依旧是一副沉默不说话的样子,乐敛观察到他身上细微的变化。

    您出远门了吗?

    是的,去了云南。

    去云南?

    那边有一个叫作玉毒教的门派被灭了,我过去替他们清理一下。

    清理是什么意思?

    年轻人做事情总是不会考虑很多事情,比如说灭了一个门派,杀光了所有的人,然后就这样走掉,往往会遗落很多东西,比如说一些门派收藏很久的秘籍,丹药,兵器,已经银两。行走江湖要生存,不是英雄气概就可以了,你们还太年轻,很多事情都不懂,觉得是这样就应该是这样,其实很多时候都不是这样的,不管怎么样,不好的门派被灭了,对很多人来说,也应该是好事。

    你总是做这种事情来维生的吗?那你活着干什么?

    我也想让自己在江湖上有所名气,但是我并不是为了满足虚荣,每个人有每个人生存的方向。

    乐敛想了想,笑了下。

    您说的是。

    我是老人了,我活了很久,很多东西是时间给予我的,比如说你要做什么,然后要怎么样,将来会做什么,以前是什么样的,其实我都洞察以久,我不需要花很多时间,一盘棋已经可以告诉很多事情了。

    那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然后要做什么。

    你会去云南。

    为什么?

    因为我在那边遇到了你想见的人。很久以前曾经有一天有一个少女出现在我的茅草屋附近,她说她迷路了。我一直记得她的样子,我在云南的一个山寨里也见过她。

    你可以确定吗?

    乐敛站了起来。

    年轻人,你如果要去云南的话你可以先把在这边的事情了结一下,因为对你来说,那可能是一段很漫长的旅途,也可能再也回不来了,所以在那之前,先让自己过的没有遗憾吧,这些都是我给你的忠告,是时间给我的忠告。

    回到家后乐敛把身边的东西稍微收拾了一下,他托熟人的镖局把一部分的花卉带给任华,带上自己所可以带的所有东西。

    他没有直接去云南,而是去了无情岛。他记住了老人说的话,所以在那之前他无论如何要灭了慕容世家,不管怎么样,这是一个束缚冬香已久的地方,他内心的欲望不能让它继续留在这个江湖上。

    战斗持续了很久,那是一场被后来的人称做空前绝后的对决,过程很漫长。乐敛在战斗中耗尽了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武功在无情岛被炸毁后的一刻消亡。他倒在去往云南的小船里,听到有人谈论起慕容家的事情,所有人对那个叫做乐敛表示出了强烈的残忍的谴责,乐敛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恢复到他所应该拥有的功力。

    船一直飘,飘过中原的冬季,进入四季如春的境地。

    然后是马,马不停蹄,然后是驴,当地特有的牲畜。再无法进入的地方就是步行。路上,乐敛回忆起了很多的事情,大部分的时间他都是在幻觉和睡梦中渡过的,内心却有着强烈的清醒,他一直记得在宫里的日子,母后的疏远,宫廷的幽怨寂寞,他一直记得自己是这样长大的,即使是后来的江湖,教会了他很多,比如如何让自己适应现在的生活,让自己变的更强,可是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童年的回忆,且这种回忆随着时间越加的强烈。

    在去云南的路上,他一直觉得母后是一直在自己身边的,母后从来没有认真的看过他,她对所有的儿子都很好,惟独是他,他知道自己也是母后内心的伤口,随着自己的长大,越发的和叔父相象的面容,他很能理解所有人对他疏远的态度,但在他内心,只渴望拥有母后的爱,他记得母后为父皇跳的胡旋,那是他毕生也无法忘记的姿态,他知道母后有所有人都无法媲美的野心,即使是日后执意要随父皇陪葬,他也觉得自己是最亲近母后内心的人,是最爱她的人。

    他也设想了下冬香的身份,年幼时候在慕容家度过,然后她可能曾经被送进宫里,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又逃了出来。这是很容易猜到的,冬香在某个地方和母后的相象,他相信叔父也肯定会被她所吸引,她如果逃出来了为了躲避朝廷的追捕,后来又来到云南。

    还有一个可能是送进宫的是她的姐姐,她被送到了云南,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逃到中原,后来又回来了。

    这趟旅途大概走了半年,乐敛到达他所要达到的地方。

    那是云南的一个小寨子,躲避在隐蔽的山谷中,一路与乐敛随行的人都走散了,最后只有他坚持走到这里。

    是在花谷中孕育的生命,自然赋予它们神奇的力量,在潮湿的雨季过后,生长出旺盛的生命,四季如春的气候,满足了土地所有的欲望,花龇牙咧嘴的蔓延开来,乐敛看到的是一个布满花的世界,这个地方的时间好象被停摆了一样,被置之在武林江湖之外,它的美丽超出了言语可以形容的范围。

    他觉得冬香应该在这个地方,她是那么喜欢花,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冬香不愿意走那他也留下来,方正对他来说哪里都可以是家。

    但是他错了,所有的设想都是错的。他看到了老人所说的少女,她看过去的确有着和冬香一模一样的脸,但是她不是冬香,他这样肯定。

    她不会说话,表情有些木愣,她看过去样貌普通,没有特别的打扮,只会傻傻的笑。村里的人说她以前是玉毒派那边的女人,但是后来被抛弃,流落到这个地方,她天生不会讲话,帮村里的人做些简单而辛劳的事情,她天生有些傻,但是会画画和写字,也教村里的孩子读书。

    村里的人都叫她月亮,她是在月亮皎洁的夜晚来到这里的,在这里生活已经三年多了。

    乐敛观察到不仅是她,村里的很多人都有些木愣,对外界的事物很好奇,但是安分守己。

    乐敛决定在这个地方停留下来,他相信冬香会回来找她的姐姐,他在村里紧挨着月亮的小屋子旁边搭了个小茅屋,他尚且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离开这里。

    夜晚这里的月亮很皎洁,月亮是个静好的女子,她没有她妹妹的喧嚣,无知带给她短暂的快乐,她看过去安于忙碌的生活,她知道乐敛是因为她而来的,有的时候她会照顾下乐敛,乐敛一直是无法照顾好自己的人,月亮比她妹妹贤惠,和她妹妹一样喜欢花,她教那些孩子画向日葵,在晴朗的天空下画蒲公英飞翔的方向,学小动物的叫声

    乐敛看在心底,月亮有冬香所有的一些东西,她们毕竟是姐妹,乐敛可以看到月亮在月光底下哭泣时候晶莹的泪水。

    或许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更好。

    乐敛常常会看着月亮发呆,他觉得时间过的让他没有知觉,他慢慢开始学会麻木,他忘记了很多武林中的事情。他被很多短暂的事情迷惑住了,他在想自己是不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这个贫困的小山寨里,他觉得自己找到内心所属的地方,或者是暂时停留的地方

    好象过了很久,很多年很多年,乐敛觉得自己依旧是少年,他在山寨的附近遇到了一些躲避武林灾难的人,是些武功高强的人,他们有的是自己来的,有的是和自己所爱的人来的,这个地方偏僻且安静。

    无聊的时候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手,乐敛终于见识到了真正强大的武功,他也终于知道江湖的大,它的大并不是在地域上的,在人的内心,它是无边无际的,即使是在荒芜的沙漠,在蔚蓝的深海,在无边的草原,还是在偏僻的山村中,它没有边际,没有结束。

    他知道任何想要独霸这个江湖的人都是在妄想,因为它原本就没有边际没有结果,任何的徒劳都是自言自语。

    包括任何爱,他们都是过眼繁华,都会最终走向沉寂。

    过了很久的一天,乐敛终于见到冬香,她看过去很疲惫,身上都是伤,她好象是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到达这里的,她非常镇静乐敛的出现,她甚至觉得那是她的一个幻觉,她晕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月亮把她带回房间,乐敛在月亮的房间外面等她,他知道自己等她等了很久,她应该有话和他讲。

    又过了几天,月亮请乐敛去她的房屋,乐敛看到了衣着朴素的冬香,月亮替他们做了很多菜,乐敛看到自己一直想见的冬香他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对不起我突然离开,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不得不离开你,你会来找我我真的很开心。

    乐敛看到他许久没见到冬香的笑,他内心又莫名的痛楚。

    你就要和我说这些吗?

    乐敛,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听说你灭了慕容家族,我内心很感激,你可能已经了解我们姐妹的身世,也可能不了解,但是我是确实很感激你的。

    你有什么必须要做的事情?你做完了吗?我喜欢你,我想把你带走。

    乐敛连自己都不感相信自己会说这样的话,他非常的生气。可是他内心有中很可怕的感觉,他觉得冬香没有回来,她还是会走的。

    对不起,我要来看我的姐姐,然后我就要走了,太子。我是这个国家的皇后,可能你不相信,但是这是确实的事情,您的叔父是这个国家的皇帝,我已经没有时间了,我必须要回去,天亮我就会走。我在菜里下了药,你并不了解我,你也不能阻止我

    乐敛头开始晕是从对不起这三个字开始的,他不敢相信自己会被这样轻易的毒下到,他竟然已经麻痹到这个地步。

    他陷入了很长的睡眠中,睡梦中他看到他的母后,他听到四周的大臣阻止母后陪葬的言语,他看到母后执意的目光,母后死之前一直看着他,母后从来没有看过他,他不知道母后的神色,那是他最早接触到的女子的神色,他看到母后眼神里对一个孩子的疼爱,是深蓝色的如同浩瀚大海的爱。他知道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的母亲永远只有一个,他深爱这个女子,他离开了,而后的十八年后他又爱上了一个如同他母亲一样的女子,这个女子一样离开他了,他听不到冬香离开时候的脚步声,但她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刻离开他的,或者说从来没有到来过。

    乐敛被耀眼的阳光挣扎着睁开眼睛,他打开门,看到的依旧是村庄安逸的生活,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变化,是不是什么都没有改变过,或许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或许不过是他的一个梦,冬香可能根本没有来过。

    他依旧这样的生活很久,白天呆在村里,看月亮教那些孩子读书识字,夜晚在月光下饮酒。他听到那些大婶说前几天有皇宫的人来这个不起眼的村庄,似乎是发生了很大的事情,但是事情发生之后,一切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他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睡了很多年了,很多事情听起来是那么的遥远,他回想起自己经历的事情,他们好象是发生在上一生,他对身边的东西感觉模糊,记忆也开始退化。

    他在一个夜晚看到夜空中的繁星,它们明亮且温暖,他心存感激,他想离开这里,然后要去哪里?他同样非常茫然。

    他决定第二天走,东西都收拾好了,他去看月亮。

    月亮坐在屋子的窗子旁边,乐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秀气的五官,他看上去依旧是英俊的少年。

    我想我要走了,呵呵,月亮姐姐,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也不能老是白吃白喝下去吧,呵呵

    月亮依旧是呆滞的眼神,她转过来看乐敛,嘴角微微的翘。

    乐敛走出村庄,天很灰暗,还没有迎来早晨,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走了很远,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乐敛发疯一样的跑回村庄,天仍然没有亮。他推开月亮的房间,月亮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月亮姐姐我还没有走,我想你能不能最后为我跳一段舞

    月亮放下手里的东西,她把腰上的腰带轻轻的系下来,用做彩带,她开始旋转,旋转,不停的旋转,是熟悉的胡旋。乐敛好象看到他的母后,母后也是这样旋转,一下一下的旋转。

    乐敛的目光渐渐暗淡。

    冬香,你知道吗?两年前村里发生地震,那次之后,月亮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乐敛看到冬香慢慢的停下来,她手松开,彩带随着风飘去。

    其实你暴露了很多细节,可是我都忘记了,爱一个人的时候,会忽略很多事情,我相信你的话,你走了。可是其实你并没有走,你和你姐姐交换了?你让她回皇宫,你自己呆在这里?

    乐敛看到冬香眼角流下泪水。

    乐敛,我以为你会被我骗了,我以为我做到了

    你就那么想要我走吗?你为什么要和你姐姐换?

    乐敛,这中间发生了很多事情,我没有办法都告诉你,因为我已经忘记很多很多了。可能以后有一天你会变成皇帝,但是你必须先知道,我们每个人都是平等的。

    我和我的姐姐,我们从小相依,姐姐爱我甚过了爱自己,我们的命运是抓阄那刻摆在面前的,我被送到皇宫,姐姐送到遥远的云南,我去做妃子,姐姐去做土匪的奴隶。我们过这截然不同的生活。

    乐敛,你和你的叔父一样爱我,你的叔父甚至比你更爱我,他为了我放弃了江山,放弃了很多,其实你们都不爱我,你们只是爱你们内心的那个人,我不过是长的象她。你的叔父花了三年的时间终于打动我,你只用了不到三个月。我是真的爱过你的,但是我越幸福,就会想到我姐姐是过怎么样的另外一种生活,我的内心充满罪恶,我的成长你无法了解,我也有不能去揭开的伤口。

    姐姐是我生命的另外一个部分,我生活在皇宫过着安逸的生活,我内心在寻找姐姐。我一直很想去看下江湖,是我童年的梦想,于是我逃出来了,可是一直找不到姐姐,后来遇到娥眉派的人,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惜静很象我的姐姐。我情愿做她的仆人,听她对我的辱骂,我好想姐姐也象她那样骂我打我,后来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遇到了你,你让我知道什么叫做ài,但是我内心依旧活着我的姐姐,我用了很长时间,很到的努力找到她,我让皇宫的人来接她,她张的和我一模一样,我知道冒名告诉他们我遇到了一些灾难,然后无法说话就可以了。

    在那个皇宫,你不用会说话已经可以活的很好了。我被你们爱过,可是我姐姐却没有,我们拥有一样的脸。

    乐敛,你的叔父也一样会爱她的,我想到她可以过安逸的日子,不必为生活的艰辛操劳,我内心终于不再有负担。

    乐敛看到冬香哭的很伤心,他内心很痛楚。

    乐敛,你并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你的母亲,而我确实爱着你。

    许久之后他依旧会回忆起冬香的话,他很难过他最后无法带冬香走,冬香说她要留在那个地方,他们彼此终究不属于彼此。

    依旧是步行,牲畜,马,船。

    乐敛回到江南,他觉得应该已经过了几十年了,其实不过只有一年,他只在山寨里呆过一两个月罢了。他觉得自己已经老了很多,他看上去依旧是义气奋发的少年,江湖也依旧没有改变,很多人还沉浸在他乐敛灭了慕容家族的威信中,武林依旧在打打杀杀。

    乐敛又去江湖走了趟,这门这派,他不过是想杀人,于是他杀了很多人,渐渐变成称霸武林的少年。

    之中间又过了一年,他收到弩饵的信,要他回京城,朝廷发生了很大的事情。

    可是乐敛突然哪里都不想去,他回到茅草屋,一切都没有变,不过是蒙上了一些尘埃罢了。他去找老人,老人依旧在下棋。

    我回来了。

    乐敛笑着对老人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是啊,其实也没有什么的。

    老人这样说。

    您老人家一直都在下棋吗?对了,你以前和我说,你能知道我要去哪里,要去做什么,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我要去做什么?

    老人把军向前走了一步。

    你不回皇宫吗?

    我本来就不想参加宫廷的争斗,回去没有一点意义,即使是我当上了皇帝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我本来就不想做皇帝。有的人可能觉得这是他们毕生的梦想,但是这不是我的。

    那你可以继续浪迹在江湖上吧。

    那也没有意义,我已经在江湖上有很多的名气了,就算是称霸了江湖又如何,我已经看清楚这一切,对我来说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出去了这么久,看清楚了很多事情,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我一直觉得过和很多年,可是实际上我还是没有变,我内心非常苍茫,可是一切都没有变,为什么时间过的这么快,曾经我觉得它过的慢的几乎没有移动过。

    因为你已经看清楚了这一切,你内心明了一切,你天资聪慧,年少的时候便获得了别人一辈子都无法获得的财富,你的出生,你的武功,你遇到的人,你甚至遇到了你一直想见到的人,不过几年,你拼命的跑,已经拥有了别人一生都无法拥有的财富,我们不能用时间来衡量一件事情,你没有花很多的时间已经完成一个人一辈子所要解决的疑惑,你洞明一切。

    你曾经问过我我并不老为什么称自己是老人,其实道理是一样的,我并不老,可是我内心已经老去,你没有地方可以去,你来问我的时候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江湖很大,但是江湖很小,当你已经走过了之后,你会发现,不过是回到起点,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比如说你来的时候一身白杉,你的武功高强,可是我的剑已经插入你的怀里,你却没有感觉。

    乐敛低下头,看到一把剑插在他的怀里,血不住的往外流。

    可是他确定自己没有一点感觉,他怎么可能会连这么近的剑的速度都看不到?

    你看不到不是因为你的能力,你已经是武林中少数用剑高手,你看不到是因为你对你自己的死亡没有感知,如果剑是射向我的话,你或许就会看到了。

    你为什么要杀我。

    乐敛感觉到身体上的痛苦,慢慢的蔓延开来,其实很久以前他就想知道这种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一种滋味,但是他现在明白了,这种痛不过是肉体上的痛罢了,他看到血在流淌,一瞬间,甚至没有痛的感觉。

    你活着没有意义了,我说过我在等一些机会,等你们成长,等到你们在江湖中累计了威望之后我再杀了你,这样就会证明我比你更加强大。

    当然我要那些名望没有用,但是我有我的目的,我也有我的故事。我杀了你,并不代表我狠你,我以前有过一个女儿,我们分散很多年,我用她的名字命名我的绝招,我想有一天,我拥有了名气后我们可以相间。

    乐敛,活着对你来说,已经并不那么重要了,你已经得到过自己最好的东西,剩下的时光对你来说已经没有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什么事要做,我可以帮你。

    乐敛回忆起他的,他确实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他现在觉得很疲惫,他很少觉得疲惫,可是现在会,他想身上的痛痛一会儿,就过去了。他又想起母后的胡旋。想起和皇宫阴霾的天空,从来看不清楚白云。他又想起云南的四季如春,想起了冬香的在夜晚的声音,他知道母后和冬香终究是不同的女子,她们其实根本不象,一点都不象,他想他应该是真心爱过冬香

    可惜他到现在才清醒,他觉得自己的清醒让自己无法在握住剑。

    我有一些花,你可以帮我交给华山派的任华手上吗?

    可以。是那些牡丹吗

    乐敛觉得头开始晕旋,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他在弥漫着的牡丹的气息中会到了童年。

    他一直想回去的地方,他想念皇宫,想念那个在牡丹香气布满的宫殿,他看到冰冷的黄金做的墙,发出暗淡的光。他看到自己托着长袍在奔跑,他看着幼年的自己,他感到背后一阵清凉。

    他回过头去,这是他第一次和叔父这样面对面站着,叔父已经很老了,他们相对无言,他看到叔父年迈眼眶中已经没有从前的骄傲,他的眼眶中有泪水流下。他看上去更象一个父亲,只有他清楚为什么叔父从来不杀他,他们有这么相似的面孔。

    他看到叔父转过身去,在他内心,终于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