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尉迟铉脸上很为难的样子,“副总长,卑职们……还在调查私藏军火的案子,怕是腾不开手啊。”
裔风瞥了他一眼,“也罢,我去给巡警队挂电话。”说罢便去了楼下。对于呼延辉和林世安这两个老部下,他还是信得过的。
眼看着霍裔风匆匆忙忙地奔下楼去,尉迟铉心里蓦地一紧,眼光幽幽地望向卧室,半开半闭的门里,隐约可见大床上熟睡女子的身形。
翌日一早,霍裔风便赶到警局,要求再次查验从霍氏洋行缴获的那批枪械,果然枪械的型号、口径等各项参数与单子上无异。因单子上盖的是张晋元的印鉴,局长龚啸天立即下令,派人捉拿张晋元,却不料,张晋元早已闻风而逃,偌大个张府,只剩下几名粗使的丫鬟。紧接着,张府豪宅被封,张晋元在钱庄和银行的财产被立即冻结,然后便是全城戒严,临江大量警力出动,全力搜查张晋元的下落。
霍裔风要求将大哥释放,不料龚啸天却道,这份证据只能证明张晋元与此事有关,而不能证明霍家与此事无关,要想释放霍裔凡,必须拿到进一步的证据。裔风无奈之下,请求将大哥暂时保释,并要求重新复职,全力捉拿张晋元。却不料,龚啸天态度不明,只同意先将霍裔凡假释,复职之事先放放再说。
裔风愤然不已,正与龚啸天据理力争,一警员匆匆来报,方才租住公寓的管理打来电话,说是昨晚留宿公寓的女子,一大早便被两名蒙面持枪的歹徒劫走了。
裔凡方从一楼的关押室出来,便见二弟带了人匆匆赶了出去,连忙追上问道:“老二,出什么事了?”
裔风脸色微有异样,“大哥,素弦……大嫂被人劫走了,我回头再跟你解释。”
裔凡当即一惊,连忙跟随二弟等人一同去追。
此时全城戒严,按理说匪徒不可能将人劫出城外,霍裔风于是派了警力,根据公寓管理员目击车辆的逃离方向,沿路追查摸排。匪徒出城不得,便往相对偏僻的城西方向逃窜,因为报警及时,很快便沿着车辙的痕迹追到了那辆黑色别克汽车,却不料,匪徒已弃车而逃。
幸运的是,警察在丢弃的汽车里,发现了一只衬衣袖口掉落的荧光珠扣,裔凡一眼认出那便是素弦衣服上的扣子。
霍裔风思忖了一下,现下城里风声极紧,劫匪一定把素弦藏在城内某处,等待时机出城,当即便下令道:“仔细搜查附近民居,挨家挨户,一户都不能放过!”
第一百一十四章天意莫问,长恨无据始昭然(三)
却说素弦昨夜落水受凉,身子已经受创,今早又有蒙面劫匪入室,被强行塞入汽车劫走,已是晕晕沉沉,方才睁了眼,才发觉自己躺在一间阴暗屋子的炕上,手脚并未被缚,窗纸糊得很严,只有门上方的小窗透来一些光亮。朦胧视线内,三名陌生男子正立在不远处桌前,小声地商量着什么,似乎很紧急的样子。
素弦仍旧装睡,暗中观察几人的举动。三人紧锣密鼓地低声讨论了一阵,其中一个矮个敦实的男子道:“好,我这就准备马车去。”便匆匆跑出去了。余下两人之中,一人提议道:“不如给她多灌些迷药,反正她昏迷不醒,放在箱中掩人耳目,不就行了?”
沉默片刻,另一人道:“不妥,我看老大对这女人很是上心,她本就半死不活的,再往箱子里一闷,出了事咱们可担待不起。”
提议的那人颓然一坐,很懊丧的样子:“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说怎么办?现下城里风声这么紧,纵然身手再高,又怎么可能把个大活人带出城去?”
另一人倒显得沉着冷静,“老符,老大交代的命令,咱们就是豁出命去,也得办成。夜长梦多,警察迟早得搜到这来。我看还是乔装一下,趁天黑出城吧。”
素弦在心里暗自寻思,原来要带走自己的人是张晋元,想来他已得知霍裔风拿到了致命的证据,于是闻风而逃了。只是,凭着自己对这些匪徒的感觉,他们并不像张晋元手底下豢养的那些喽啰,功夫粗浅,不堪大用,而是思考周密,行动有素,一举一动显得颇为沉着,身手也绝非庸辈。她明白自己一旦被带到那个恶魔手上,自己为了裔凡出卖了他,毁掉了他一手创下的基业,凭他的狠毒,必然落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所以,自己必须趁要抓住当前的机会,尽量逃出去。
她仍旧装作假寐,时而张开眼缝观察周围,暗自等待时机。过了不久,瘦高的那人似乎等得焦躁,掀开门帘出去了,敦实的胖子仍是背身坐着抽烟,屋里弥漫的烟雾渐渐浓起来。
素弦小心翼翼地瞄向四周,发现那胖子腰上悬挂着一把短小匕首,她曾经见过那种匕首,虽然刃短,却比一般的短刀要锋利得多。她脑海里飞快地考虑了一下,觉得自己正处于最佳的逃跑时机,于是暗自给自己打打气,悄无声息地掀开被子,起了身,没有穿鞋,眼睛盯紧那匕首刀柄的位置,慢慢地接近了去。那人正吞云吐雾,自得其乐,忽然也有种身后有人的感觉,突然屏息定住,说时迟,那时快,素弦果断抽出匕首,对着他后颈窝刺了下去,那人捂着伤口,正欲喊叫,却伤了喉咙无法出声,向后栽倒过去,素弦眼见他骇人的表情,骤然一惊,慌忙跳脚躲开,那人掐住脖颈,手臂胡乱挥着,似要站起身来,素弦心下一惊,慌忙向外逃去,才打开门,却感到一阵凉风急促拂过耳边,忽一转头,一只铁片飞镖插在门边的墙上,自己方才竟然命悬一线!
她顾不得多想,冲出了院子,另一匪徒本是在厨房煮水,听到声响,只见一黑色衣角从大门缝闪过,登时反应过来,飞速追将出去。
素弦在小巷里一边没命地逃跑,一面呼救,心想既是张晋元要抓自己,他们必然要留活口,想必不敢开枪,于是放开了逃跑,却不料那人功夫极高,她才跑到巷口露了个头,已被他一把抓住衣摆,捂住嘴强行带回。她仍不放弃希望,明白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于是死命地挣扎。巷口正好有一队巡警经过,听到呼救闻声追来,为首的正是林世安,素弦登时激动不已,不断向他们挥着手臂,匪徒微一慌神,当即用枪将她挟持。
林世安连忙一边安抚歹徒,一边派人通知霍副总长。
只在那须臾,她突然间回忆起玉蔻死时的场景,那个时候,是她欺骗了玉蔻,而后骗她将自己挟持,终于害她枉死,一年多之后,又是这样的一条巷子,自己又是被亡命之徒挟持,看来,这世上果真是有“现世报”这一说的。
她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由那人挟制着向后退去。
这名匪徒却是极有经验,开始有意躲到狙击手的盲点区域内,侧身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后退,等待同伴支援。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他才意识到,自己已是孤家寡人。霍裔风已然赶到,一队警察并立,一排乌黑的枪口全部对准自己,那人却并无丝毫惊慌。素弦也并不惧怕,微微冷哼了一声,“你并不敢杀我,不是么?我要是出了事,张晋元定然不会饶你。”
那人反倒更加淡定:“到了这种关头,我若自己都不能活命,还会在乎你么?”突然将上衣扯开,露出腰上捆绑的一圈炸药,厉喝一声:“都把枪给我放下!找辆车来,送我平安出城,否则,我就和她同归于尽!”
霍裔风看出对手并非庸常之辈,不可轻易强攻,便作了个手势,示意众警察退到一边,朝他喊道:“我答应你的要求,你不要轻举妄动!”
不一会儿,果真有一辆汽车停在巷口,匪徒挟制着素弦,谨慎地观察着周围警察的举动,小心地上了车,坐于后座,一手控制着素弦,另一手枪口指着司机的后脑,令道:“开车,马上到城门去!”
司机没有出声,立即照做了,素弦坐在匪徒身边,倒觉得这司机哪里有些古怪,一般人遇到这种场面,早都吓得浑身发抖,那人虽不言语,却让人觉得他异常地沉着冷静。汽车行驶了不久,那司机漫不经心地抬眼,随意朝后视镜里一瞟,素弦与那熟悉的眼神对视的一刹那,登时心里一惊。
此时此刻正在驾驶车辆的人,竟是裔凡?
素弦忐忑不安起来,这歹徒身上绑着炸药,他要只身救出自己,谈何容易?如若救不出,到了城外的目的地,他背身坐着,歹徒只会一枪打死他。
她小心地看向挟持自己的匪徒,这一时刻她才看到他的相貌,他面皮白净,鹰钩鼻上的眼睛微微透着阴狠,耳边的鬓角处,有一条长长的骇人疤痕,一直延伸到下巴。
当前在狭小的空间内,他们被匪徒控制着,她想不到其他办法,于是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便试探着问道:“我哥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
疤脸只用眼角的余光微微瞥到她,厉声道:“少废话!”
她装作十分惧怕的样子,怯怯地点了点头,沉默了一瞬,忽然又转头向后窗望去,说:“警察似乎没有跟来。”
疤脸狐疑着,也往后一望,果然,整条街内只是正常的行人车辆,并无任何警察跟来。然而,他并未放松警惕,眼看着便要出城,从随身的口袋里扯出一条长绳来,枪口往裔凡后脑蛮横一顶:“记住,不准给爷耍花样!”腾出手来,将素弦双手扭住捆在背后,又将身上的炸药拆下,绑在素弦身上。
城门口已被荷枪实弹的警察包围,行人们纷纷朝这里驻足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大事。
汽车在城门停下,一警察在车窗处查问:“什么人?为何出城?”
斜后方林世安、呼延辉等人骑着侉子匆匆赶来,高举证件道:“霍副总长命令,此车不可究问,立即放行!”
“是!”守城的警察立即行礼。
道路通畅了,汽车缓缓从城门驶出,疤脸突然觉得不大对劲,自己挟持的可是霍氏的大少奶奶,竟然如此顺利就出了城,立即握紧了手枪,令道:“开快点!快!”
裔凡低声应道:“是。”抬眸看了眼后视镜,眼神里示意她不必惊慌。
汽车沿着山脚下坎坷的土路开了一段,周围的林子越来越密集,道路也越来越窄,素弦隐隐感到,身边的疤脸似乎有些焦躁。突然,汽车的速度降下,然后缓慢地停了下来。疤脸立时警觉,喝道:“怎么不开了?继续往前走!”
裔凡佯装着发动了一下,微微侧过头去,道:“道路崎岖,车子怕是坏了。”便开了车门,正欲下去,那人枪口抵住他的头部,“不要动!”
裔凡平静地道:“车子坏了,我下去看看。”
疤脸眼光狐疑地一闪,“不要试图耍花招,不然老子崩了你!”
裔凡“嗯”了一声,便跳下车去,那疤脸一脚踢开车门,朝四周的林子望了几下,并不见有警察跟来,但见秋风飒飒,吹得枝叶沙沙作响,此时却似有草木皆兵之感。目光凌厉一转,一把拽住素弦胳膊,将她拉到身边,素弦身上捆着炸药,不由得身子一直,那人虽然精瘦,气力却很大,将她紧紧挟制在身边,方才觉得心安一些。再看那司机,打开车前盖还在鼓捣着什么,情况不明,心里不由得紧张,晃了晃手中的枪,喝道:“快点!”
素弦却道:“他只是个无辜的人,你又何必为难他。”
疤脸迟疑间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素弦淡然道:“既然出都出来了,我跟你走,去见我哥。只是,你要放了他。”见他似有动摇之意,又道:“不管他是不是有意拖延时间,还是汽车真的坏了,现在趁警察没追上来,我们走还来得及。难道你还想体验一次孤立无援被包围的感觉么?”
疤脸眼珠骨碌一转,心想也有道理,便拽着她下了车来,仍旧用枪挟持着,裔凡听到响动,怕他认出自己,便没有抬头,整个身体都挡在车盖后面,手里则攥紧了枪,只待最后一击。
“你,不要修了,给我滚!”那人一手挟制着素弦,一手用枪指着弯身的裔凡,命令道。
裔凡应了一声,也不抬头,在车盖的遮挡下背过身去,慢慢地朝回走,那人却突然道:“站住!”
匪徒见他非常人般的沉着,步履缓慢,又始终没有露出正脸,已然对这个奇怪的司机起了疑心,枪指着他,沉声令道:“转过身来。”
素弦顿时心里一紧,如果让匪徒发现是霍大少爷,必然会疑心警方设计,裔凡岂不是命悬一线?再看向那人,手指微微攒动,似乎就要扣动扳机……
第一百一十五章天意莫问,长恨无据始昭然(四)
裔凡站住了一刻,慢慢地、慢慢地转着身,也就在那极其短暂的一瞬,素弦拼了最大的力气,用肩膀撞向那人握枪的手臂,同时喊道:“裔凡,小心!”
“砰!”一声刺耳的枪响,子弹擦着树干飞过,骤然打破了整个林间的宁静。疤脸受了这猛然一击,正欲反击,裔凡飞速返身,一跃冲上,与他扭打一团,奋力抢夺他手里的枪,混乱中大声喊道:“快走!不要管我!”
素弦怔了一下,慌忙欲解下捆在身上的炸药,方才挣脱了捆在手腕的绳子,却见他们扭打着滚在一起,疤脸的枪口正对着裔凡,裔凡竭力地扳住那人的手,制止匪徒开枪,眼看裔凡命悬一线,她也顾不得自己身上还绑着炸药,抓起地上的修车扳手,冲上前去,他们扭打在一起,她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迟疑间,她突然发现,那人打斗中被扯开衣服的的胸口,赫然纹着一只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怪鸟”图案!霎时间,她已然惊愕得回不过神来,八年前,在被火烧过的废墟上,自己捡到的那块铜牌,上面就刻有与这一模一样的“怪鸟”图案!后来,年幼的她把铜牌交给了张晋元,求他帮助自己找到灭门的凶手,却不料,凶手没有找到,就连那块铜牌,也一并石沉大海,再也不见了踪迹!
可是,张晋元的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怪鸟”纹身呢?
疤脸眼看着素弦就要袭击自己,眼神一慌,裔凡找准时机出拳,将手枪打落在地,那人并非等闲之辈,虽然没有了枪,仍是与他扭打在一起,二人势均力敌,谁都不能遏制对方。
疤脸身体贴在地面,隐约听见不远处车辆驶来,知道警察就要赶来,垂死挣扎之际,突然力量大增,腾出一只手拔出腰内匕首,裔凡顺势一躲,欲攻他手腕夺刀,他一个闪身,一脚踢翻了裔凡,自己也摔了个趔趄,单膝跪地,方一抬头,素弦正握着手枪对准自己,颤声道:“别动!”
经过了生死种种,她并不迟疑是否应该再次亲手杀掉一个人,但是,她有许多弄不明白的问题,如果这疤脸死了,恐怕再也无从知晓。
匪徒见她犹豫,自是面色不改,手腕一转,匕首竟如飞刀一般,极速向自己飞来,她只在那恍惚一瞬,有人敏捷出手,从身后挡开了她,飞刀擦着袖子飞了过去,扎在身后的老树干上,忽一转头,裔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身后。
怔忡之余,又是一声枪响,匪徒被身后的裔凡一枪贯穿胸部。
原来霍裔风与大哥商定这片小树林里会合,裔凡故意推说汽车出了故障,停在这里拖延时间。霍裔风从侧面城门出去,绕远路包抄,方一赶到,刚好从飞刀下救了素弦。
素弦由不得自己多余发怔,慌忙跑到疤脸的尸体跟前,扯开他的汗衫,果然,方才并不是自己的幻觉,那只“怪鸟”的刺青,赫然纹在他胸口偏右的地方。再微微晃了晃他,他虽未闭眼,已然没有任何反应。
裔凡见她这般奇怪的举动,忙安慰道:“素弦,没事了。”
裔风站在身后,缓缓道:“这种‘玄鸟’的纹身,确实之前从未见过,此人训练有素,身手又强,还十分有经验,看来是属于一个秘密的杀手组织。”
素弦发了片刻的愣,忽然转过头,目光在周围的警察身上一一扫过,尉迟铉本站在霍裔风身后,眼神一虚,慢慢地朝后退了几步,素弦突然指着他:“就是他,是尉迟铉通风报的信!”
尉迟铉转身就跑,被霍裔风一枪打中腿部,跌倒在地。几人追上去,将他扭住带了回来。
素弦站起身,指着他愤然道:“是尉迟铉通知了张晋元,才会有匪徒来挟持我。他是张晋元的细作!”
尉迟铉安静地耷拉着头,似乎并无为自己辩解的意思。
霍裔风走上前去,“你是张晋元的人?昨天夜里,就是你给张晋元报信东窗事发,让他提早逃跑,是么?”
“是。”尉迟铉眼盯地面,平静地回答道:“是,一切都是我做的。”
将尉迟铉押回警局的当天,他要求单独和霍裔风谈话。
原来尉迟铉是个孤儿,他相依为命的妹妹燕儿于去年被张晋元挟持为人质,无奈之下,他只得做了张晋元在警察局的傀儡。当初警察局长龚啸天看上了张晋元玉器行的古董,以怀疑走私和漏税的由头扣押了张晋元,查封了玉器行,就是尉迟铉给素弦指了路,从而拿到局长的手令,将张晋元从狱中捞了出来。
张晋元以他妹妹尉迟燕的命作为要挟,要求他时刻观察霍裔风的举动,向张晋元汇报,这样,与霍裔风的角逐中,张晋元便占得了先机。然后,张晋元勾结买通了龚啸天,指使尉迟铉带人突袭搜查霍氏洋行,查获了那批军火。
“副总长,卑职受你提携,自是感激不尽,做下的那些事,实属无奈之举。我透露了龚局长和张晋元相互勾结的秘密,想必也活不长了。只是,我唯一担心的人,是我的妹妹。她从小患有眼疾,已经接近失明,直到现在,她还认为每天看管自己的老嬷嬷,是我派去照顾她起居的。那恶妇是张晋元的手下,会使枪,身手不凡。可是燕儿她……还在每天盼着我回去。我答应张晋元,帮他抓了大少奶奶,做完这件事,他许诺会放了我妹妹。”事到如今,尉迟铉一字一句,皆是肺腑之言。
霍裔风想了想,道:“你既有苦衷,这事也不能全然怪你。我向你保证,一定会尽快捉拿张晋元,救出你的妹妹。只是,你泄露了这些秘密,恐怕要遭人暗算。”思忖了一下,又道:“你放心,我会尽量派人,保证你的安全。”
尉迟铉淡淡摇了摇头,“我自己安不安全,早就不重要了。对了,我知道在洋行进的货里做手脚的那人,现在在什么地方。你只要将他抓来,霍家便可洗脱罪责了。”
霍裔风此时心里异常沉重,“你放心,我以我的性命担保,一定会保证你妹妹的安全。”
这晚夜阑人静了,卧房里点了一盏柔光台灯,素弦背对着梳妆镜,将旗袍的绣扣解开,褪下一半,背上那块丑陋的烙印,此时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那块“怪鸟”铜牌已然不在,可也许是老天冥冥之中自有安排,家里出事的那晚,她仰面摔倒在了尚有余热的废墟之上,那块“怪鸟”的图案,就清晰地烙在了她的背上。她起初并不知晓,后来才在偶然间发现的。
荧荧光火中,那块烙疤忽而模糊,忽而又清晰起来,此时此刻,无数复杂的思绪,竞相涌现在她的脑海里。
这铜牌上的“怪鸟”图案,与那匪徒胸口的纹身如此相似,如果它们代表着同一组织,难道,放火烧死自己全家的幕后指使,是……张晋元?
如果是这样,那么,张晋元之前给她所谓的“六指”线索,不过是一个天大的谎言?
那么,自己自始至终,都是那个魔鬼手里随意操纵的木偶?
她处心积虑,嫁入霍宅,离间他们兄弟,为家人复仇,所采取的一系列报复行动,不过是糊里糊涂地帮助张晋元,卑鄙谋取霍家的财产?
想到这里,她突然感到背后一阵阵发凉。转念一想,也许不是呢?事情时隔这么久,也许,只是两个图案碰巧相像罢了?她一边这样自我安慰着,一边继续观察镜中的那个烙印。
门声一响,她急忙将衣服穿好,裔凡走进来,见她神情微有异样,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对着镜中的她微笑着:“白天的事,都过去了。”
她仓促点了点头,勉强笑了一下:“嗯,没事了。”
他看出她的衣衫似乎是匆忙之间才穿上的,眼光一闪,轻声问道:“你……是在看背上的烙印么?”
她脸色顿时一紧,“你怎么知道?”话一问出口,忽然就红了脸,窘然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