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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二月初直至今日,全国各地再次掀起一股暴x乱的浪潮。革命党、民主人士纷纷开始围攻本地的政府,推翻清朝的衙门,建立军政府或者革命政府。那些清朝地方官们,大部分人的很早就收到风声,连忙勾结地主士绅提前更换了招牌;至于那些顽固不化或者毫无附依官员,则陆续在这场暴x乱中被“新的政府”所代替。
一时间各式各样的地方政府遍地开花,有些人是顺势而为,也有一些人是趁势而入。
辛辛苦苦终于熬到革命的胜利,同志们流过血、献过命,到头来岂能毫无收获!所谓等待重新洗牌的日子,不就是要在这个时机空手套白羊吗?
下午的时候,滦州邮电局接到北京发来的通电,要求各省各地政府和谘议局做好迎接民国成立的准备活动。王磷同收到转告的消息后,马上派人去邀请滦州豪绅相聚一处,讨论到底该怎么做好所谓的“准备活动”。
滦州豪绅们如今都还在翘首以盼谘议局成立的事情,虽然他们当中有一部分守旧的人对清王朝覆灭颇为伤感,可不管怎么说这些事情自己无法左右,更何况民国到来之后谘议局反而会显得更为重要。因此,为不能左右的事情操心,还不如多关心一些眼前的利益。
至于迎接民国成立的庆典仪式,这些大老爷们根本不关心,只推说州府如何安排,他们积极配合就是。之后这些人又开始讨论谘议局选举的事宜,催促王磷同赶紧置办好选举事宜,先按照户籍把资格投票的人统计出来,再召开选举大会,其他方面则由他们自行安排。
面对这场跑题的聚会,王磷同感到很是头疼。
事实上,他今天召集滦州豪绅前来重点不在商讨“准备活动”,更不是为了“谘议局选举”。自己身为清朝命官,现如今清朝没了,那自己这个命官到底又该怎么算数?虽然他并非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天,只是之前一直没有仔细想过后路,如今真到了这一天怎能不着急?
他召集这些滦州士绅们前来,就是希望能得到这些士绅们的支持,哪怕剪掉辫子之后依然还能在稳稳的坐在这个位置上。
只可惜眼前的这些老大爷们心思根本不在这件事上面,仅仅是只顾着各自的利益。
万般无奈之下,王磷同只好匆匆的结束了这场会商,随后立刻吩咐下人备好马车前往七十九标标部。既然从士绅这里得不到结果,他现在就只能去找袁肃商议此事,尽管自己也很清楚袁肃未必有办法处理这件事,毕竟对方可没有那么多权力,但凡事总得试一试再说。
来到标部大院,一番通报之后,碰巧袁肃今日没有前往督练公所,王磷同很快便来到袁肃的办公室见上了面。
早上的新闻通电同样让七十九标上上下下为之轰动了一番,不过普通士兵们只不过是跟着起热闹,他们甚至连什么叫“共和国”都不清楚。只有一些军官真真正正的大感亢奋,之前要藏着掖着的革命思想如此总算可以肆无忌惮的爆发出来,更有甚者还四下奔走高喊“鞑虏已灭”的口号。
代理标统张建功整整一上午都在压制士兵的情绪,生怕军官和士兵们激动之下又惹出什么麻烦事。而袁肃和陈文年同样在积极调整军营中的气氛,不过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帮张建功,仅仅只是不希望革命士气扩散开来。
除此之外,袁肃也找到陈文年商谈一下,什么时候举行一场正式的仪式,让全标士兵来一场断辫大会,以彰显七十九标对共和国的拥戴之意。这一点陈文年很是赞同,一方面是出于日常生活的考虑,新军采用的是仿德式军装,戴军帽时经常会让辫子折的非常不舒适;另外一方面自然是为了迎合国家政权的更替。
正因为这些琐事,让袁肃忙了一个上午都未能脱身,王磷同来找他时才勉强抽空见了一面,正好自己也有一些事情要与王磷同商量。
请王磷同落座之后,袁肃没有急着坐下,颇有感慨的道:“我早已猜到王大人最近几天一定会来找我,咱们中国发生了如此震动人心的巨变,之后的路该怎么走,只怕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想明白的。呵呵,说说吧,王大人所为何事?”
王磷同一时没能理解袁肃这番话的用意,但是却意识到袁肃似乎早有预判似的,又或者一切都在对方的算计之中。这种让人看破的感觉顿时让他愈发感到烦心,不过当务之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只好说道:“袁大人当真是料事如神啊,唉,大清完了,如今变成了民国,确实让人难以适应啊!既然袁大人已经猜到在下会来登门叨扰,那在下索性也不多拐弯抹角,有什么话就直言相告了。”
袁肃微微点了点头,欣然说道:“我与王大人虽算不上忘年之交,但如今也算是私交颇深,王大人但管直言即可。”
王磷同叹了一口气,说道:“其实在下今日急着来见袁大人,是希望袁大人能指点迷津。如今大清朝没了,我这大清朝的旧官又该何去何从?”
听到这里,袁肃心中暗暗笑了起来,他之前要找王磷同所谈的事情正是此事。本打算利用国家大局更替之际,引诱王磷同支持自己脱离二十镇,没想到不等自己去做思想工作,对方倒是自动送上门来了。
他故作深沉的沉吟一阵,颔首说道:“我明白王大人的意思,最近几日确实颇有一些小道微言,依我看此事一定要慎重对待才是。”
第81章,王磷同忧
王磷同连忙应道:“是啊,是啊,昨日我也收到一些传闻,说是山东、山西、关外诸省已经有不少会党之人聚众闹事,砸了好几处县衙、镇府,还妄自建立什么革命政府、军政府之类的更替机构。袁大人您应该明白,在下素来不插手什么革命之事,在任上兢兢业业,凡事都以大局为先,此外也还积极响应袁大人的号召,大办军民x联防之事。如今民国诞生,在下同样鼓舞万分、支持万分,若在这个时候被会党革了老命,岂不是太冤枉了。”
对于王磷同这样一番话,袁肃不禁有些好笑,真是为了保住官位什么冠冕堂皇的话都可以说出来。不过他还是装作一副同情的样子,说道:“王大人所言甚是,如今中华民国刚刚统一,中央政府有待稳固,总是一些宵小之徒企图趁机不轨。不过,王大人找我来指点迷津,只怕以我的身份也无法插手此事。”
王磷同说道:“袁大人您这么说就太见外了,袁大人您现在可是滦州炙手可热的大人物,到时候就算有人闹事,只要有袁大人的支持,最起码也能保在下一个安稳呀。”
袁肃沉思了片刻,继而说道:“眼下滦州应该不会闹出什么事情来,毕竟这里是直隶省,王大人大可放心就是。哪怕万一真的出了什么状况,只要我袁肃还在滦州一天,必然一定会倾力以助王大人。只是……”
说到这里,他故意卖了一个关子。
王磷同不由着急起来,之前袁肃还说让他直言相告,现在轮到袁肃说话了,对方反倒支支吾吾一副不痛快的样子。他赶紧追问道:“袁大人有何顾虑?”
袁肃继续说道:“只是我们二十镇毕竟是关外的军队,就只怕用不了多久会被调回关外,到时候滦州周边的兵力仅仅只剩下通永镇的一支巡防营,不过上次那五百支枪的事情闹得大家都不开心,就担心王总兵睚眦必报、怀恨在心呢。”
这番话已经说的非常明显,王磷同可不是蠢人,立刻就意识到袁肃的意思,说二十镇调回关外是假,强调王怀庆拥兵自重并与王磷同有过节才是真。
他忍不住有几分懊恼,后悔上次跟着袁肃一起去昌黎要枪,自己可是十分清楚王怀庆的为人,像那种贪婪无度的人最是小心眼了。
“听袁大人这么一说,这倒真是一个难题,唉,若是如此当如何是好?”
“在我看来,以王大人的资历以及对滦州各方面的了解,滦州新政府的官长一定非王大人莫属。我与王大人合作也有一段时日了,若是能继续合作下去,当然是再好不过了。”袁肃进一步提示的说道。
“袁大人说的太对了,若是袁大人您能留驻下来,对滦州来说可真是一件大幸事。”王磷同早就猜透了袁肃的用意,事实上在此之前他便已经有这样的觉悟。
袁肃大张旗鼓的拉拢滦州地方豪绅,兴办民兵督练公所,又私自购买大批军火。如今这一切才刚刚初见成效,袁肃怎么可能舍得离去?
虽然王磷同之前很担心袁肃这个“强龙”会压住他这个“地头蛇”,可对方只花了两个月不到的时间就与滦州豪绅打的火热,而自己在知州位置了混了好几年,到现在还得看豪绅的脸色行事。更何况偏偏这么快国家就发生了大变动,没有一支像样的武装力量支持,别说今后的路不好走,就只怕明天连路都没有了。
两害相较取其轻,与其忌讳袁肃会越做越大,还不如傍附这条强龙一起飞黄腾达。
“并非我不愿意留下来,只不过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才行。不过,若王大人真觉得我留下来对大家都有好处,那我相信这件事未必不能成。我只是担心王大人会以为我喧宾夺主,故而巴不得我等早日离去呢。”
在得到王磷同的回复之后,袁肃愈发大胆起来,现在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他可没办法慢条斯理来做王磷同的思想工作。既然彼此都是明白人,那这件事完全可以敞开来谈。
“袁大人这是哪里的话,在下岂敢这么想?既如此,在下现在就向袁大人做出表示,只要袁大人愿意留下来,不管是通过什么样子的方式,在下一定支持到底。”王磷同赶紧道。
“呵呵,那我便先多谢王大人了。至于王大人的事情大可不必担心,只要袁某还在滦州一日,一定力举王大人担任滦州首长。不过有些话我得说在前面,王大人此番回去之后,赶紧将衙门的牌匾、官服之物全部毁掉,就近挑选一个日子,宣布成立滦州共和政府。”袁肃见王磷同如此配合,随即也做出了答复。
“共和政府?”
“暂时就先这么称呼就是,不仅王大人要这么做,滦州辖下的几个县、镇统统都要如此行事。如果有人冥顽不灵拒不从命的话,王大人一定要严厉惩办,在这个关头可容不得半点闪失。”袁肃进一步说道。
“了然,了然,在下全听凭袁大人的指点。”王磷同一边点头一边应道。
“另外,谘议局的事情似乎还没有落定吧?这正好也是一次可以利用的机会,王大人成立新的共和政府可以与滦州谘议局合在一起,让外界都知道王大人是真心实意拥护共和。”
“不过……袁大人之前不是说挑选近日来成立共和政府吗?眼下谘议局选举还需要一段时间筹备,只怕两件事碰不到一块儿呀。”
“这就要看王大人你的协调能力了,谘议局前前后后也有十数天的筹备时间,即便不选举你我都很清楚议员的人选。总之事情越快办下来,对王大人越有好处,难道不是吗?”袁肃颇有深意的笑着反问道。
“袁大人说的甚是,甚是啊。我明白了。”王磷同彷佛突然顿悟似的,感慨万千的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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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营中出事
对于袁肃而言,说服陈文年、赵山河和王磷同三人之后,整个脱离二十镇的筹备工作算得上万事俱备了。虽然看上去仅仅只是三个人物,可就是这三个人物在他的计划当中起到非同小可的作用。陈文年代表的是七十九标高层军官,赵山河代表的则是七十九标基层士兵,至于王磷同代表的却是滦州本地势力。
要想让一支军队从别人的名下转投到自己的名下,这三个代表性的因素是绝对不可缺少的。前两者是这支军队本身的影响因素,而后者则是军队转投之后需要应付的善后因素。
就在与王磷同谈过话的第二天,袁肃以前往第一营和第二营传达断辫命令为由,很早便离开标部大院出城去了。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前往第一营,而是绕道南城直接前往第二营。赵山河那边完全没有必要操心,只要传达一个命令下去,第一营自然而然会去执行。
之前袁肃便有打算去二营找何其巩谈话,只可惜上次让彭加勒的到来给耽误了。
事实上,就目前各方面的准备情况来说,他找不找何其巩都不影响自己计划的进展,毕竟何其巩在第二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有陈文年、赵山河在七十九标内的支持已经足矣。
不过他倒是很欣赏何其巩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知识分子,不像其他军官那样只是半斤八两的水平,对方可是军营中不可多得的真正的文化人、读书人。
虽然何其巩不像郭文远和葛金章那样容易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但他相信人总会随势而变,更何况自己与对方到底是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的。
在出城之前,袁肃先顺道去了一趟督练公所查看情况。前面一段日子里,尽管他不是每天都会在督练公所待上一整天,但仍然坚持做到每天带队晨跑甚至留到中午与民兵们一起吃午饭。只不过昨天因为国内局势大变,七十九标标部有种种事务需要处理,因此才没空前往督练公所督导训练。
刚刚来到督练公所营区的大门口,忽然听到营内有一阵吵闹声,两名在大门口值守的士兵还在向大营内不停的张望,正因为如此反而没能注意到袁肃的到来。
袁肃正准备让跟着自己的杜预上前问话,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杜预已经打马上前喝问了道:“你们在做什么,营里发生什么事了吗?”
自从袁肃让杜预每天坚持读报纸、写评论之后,如今已经过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哪怕杜预在大的方面仍然没有太大的改善,可在平日生活中的一些细节上却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最明显的一点那就是杜预不再是一副畏手畏脚、如履薄冰的样子,但凡与人来往的时候都能显得更为自然。
大门口的两名士兵听到喊声,连忙回过头来,在看到是袁肃和杜预之后,更是忙不迭的跑上前来帮忙牵住缰绳。
“营里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在吵闹什么?”袁肃翻身落马之后,立刻问道。
“回大人,是郭大人正在发脾气,我们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事。”一个士兵连忙回答道。
“郭大人刚刚才回营里,一回来就大发脾气,现在正在训话。”另外一个士兵说道。
郭文远自从被调到督练公所之后,进场就留宿在民兵训练营这边,只有偶尔标部有事才会返回标部。昨天因为标部事务繁忙,因此郭文远回到标部住了一日,今天清晨就赶着回督练公所组织晨跑。
袁肃比郭文远要晚一点才出发,不过此时此刻太阳才露出一个尖角,以这个钟点郭文远应该带领民兵去晨跑了才是,怎么现在非但没有行动,反而还留在营里大发雷霆?按照他对郭文远性格的了解,对方绝对不是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看来营中必然是发生了要紧事。
当即,他没有再多问什么,把战马交给士兵安置,然后带着杜预快步走进大营。
寻着吵闹的声音一直来到营内的操场,只见操场上列队集合了所有民兵,由于这里的操场面积太小,民兵们甚至都把队伍排到附近的巷道里面去了。郭文远和另外两名一营派来的军官站在民兵队列的最前面,他正一脸严肃的冲着面前众人厉声训话,而整个场面上竟鸦雀无声,气氛显得十分严谨。
“你们以为这是小事是吗?我告诉你们,在训练营里所有规矩都遵照军队的标准,所以这绝对不是小事。我真是没想到,昨天你们居然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举报这件事,换一句话说,你们所有人都在包庇他的行为。”
袁肃走过去的时候,站在郭文远身后的一名军官先一步发现了他,这名军官立刻向郭文远低声提示了一下。郭文远回过头来看去,随后向袁肃的方向迎了几步。
“袁大人,你来了!”
“伯济,发生什么事了?”不等走近,袁肃已经迫不及待的追问起来。
“昨天训练营发生了一些状况,有一个民兵在下午训练结束之后离营至今未归。我已经询问过与此人熟络的人,据悉是因为家中突然发生事故,所以急着赶回家里去了。”郭文远简单的把事情情况介绍了一下。
“竟有此事?离营人员事先没有请假吗?”袁肃一脸肃然的说道。
从表面上来看,一个民兵因为家中突然有事而私自离营并非是什么重大事情,似乎犯不着因为这件事而大发雷霆。可是督练公所正式开始训练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就发生这样公然违反明令的事例,若是这个先河开了,日后还怎么能保证训练质量!
不仅如此,袁肃从一开始就打算将滦州民兵当作日后扩充兵力的来源,如果这些民兵没有一点纪律意识,那就让他苦心经营的训练变得毫无意义,同时更是埋下重大的纪律隐患。
相信郭文远同样是有这样的预感,所以才会如此重视这件事!
“昨日因为标部事务繁忙,我和葛仲文都没有留在这边,其他军官也都各自回营处理营务去了。高建阳只是昨日上午来过,中午过后便会说要去棉纺厂赶工,另外那些士绅子弟从大前天开始就没有来过这边,据说是因为时局变动,他们要帮家里料理一些事情。”郭文远叹了一口气,语气凝重的说道。
袁肃很清楚昨天确实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这件事并不能责怨郭文远等人。
“你们不在,但总有士兵驻守在这里,难道此人甚至没有跟这里的士兵打一声招呼?”他继而又问道。
“我之前已经问过了,值勤的士兵全部不清楚这件事,他的同乡倒是说见过有人来营里找他,随后便慌慌张张的跟着来人一起离开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那时候正值训练结束之后,大家都能随意进出,所以没有人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郭文远补充的回答道。
“这是一个很严重的纪律问题,无论如何都不能开了这样一个先例。”沉思了片刻之后,袁肃表情十分严厉的说道。
“大人放心,这件事我等一定严办。稍后我便带人去乡下寻人,不管家中发生什么事,既然已经入营而且又深知之前公布的明令,那就没有任何狡辩的口实。”郭文远郑重的说道,他说话时故意大嗓门,好让面前集合的那些民兵们也都能听见。
“此人叫什么,家住哪里?”袁肃问道。
“名叫王二牛,隆庄人。”
“隆庄?是鸣嘡镇的隆庄?”袁肃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二营就驻扎在鸣嘡镇。
“正是。”郭文远点了点头说道。
“正好,我要去一趟二营,顺便就去一趟隆庄把这件事解决了。你先去安排一下,今日的训练可以简单一些,但训练时间不能减少。”袁肃交代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