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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向小区门口走去。路两旁遍植高大的乔木,三三两两的老人便在那树荫下聊着天,不过看到两个人走过来的时候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聊天,齐刷刷地将脑袋转向于朗,面露惊异。于朗有些意外,正想是不是自己穿反了衣服,转头看到苏真时立刻释然,然后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
“其实她没病。”苏真低声回答。于朗没听清,因为他正忙于想着如何让自己显得更挺拔一些以配苏真。等了一会儿发现苏真没有继续说的意思,于朗暗忖苏真可能不想说,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
于朗住的17号楼距离门口很近,几句话的工夫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区外的街口,正有几辆出租车停在旁边揽活儿。
“你家在哪儿?”于朗径直走到一辆出租车旁边,替苏真拉开车门。
“湖西路与长安大街交汇处的南湖水郡。”苏真一边说一边坐进去。
于朗随着苏真一起坐在后面。
“去哪儿?”司机师傅通过后视镜打量着于朗。
于朗大声说了一遍地址,心里纳闷,刚刚苏真说得那么清晰,难道这位听力不好?
上了车之后苏真便开始沉默起来,于朗刚想和她说话,她就朝于朗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将头轻轻靠在于朗的肩膀上,轻轻地说:“你不要说,只管听。”
于朗有些诧异,不知道苏真又突然冒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只好点了点头。
“我和你说说高旭吧。对不起,我昨天心情不怎么好,所以不想说他。”
于朗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心说终于来了。即便苏真不说,他也会找机会问的,不然有这么一个人横在心里让他很不舒服。
“我能进《法制日报》还是托他的关系,我爸的事情也花了他很多精力,可以说我爸之所以能被无罪释放,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功劳都应该归于他。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无偿的,我也知道他的目的是我。那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我身边,安慰我、鼓励我、帮助我。我不知道对他的感觉是不是爱。你知道当一个人落魄的时候,如果身边有什么可供攀附的东西,他就会下意识地牢牢抓住,我当时就是这样一个状态。突然从国外回来,父亲入狱,母亲住院,整个人一下子变得孤零零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那种孤单无助的心情难以描述。所以当高旭说能够帮助我的时候,我简直视他如救星。后来他请求我做他的女朋友,我也就答应了。
“不过我爸却一直不喜欢他,即便高旭帮助他从监狱里出来。他说高旭帮助他不假,但也不代表自己一定要把女儿给他当酬谢。我爸那人一根筋,始终不相信人家会把他送进监狱,总是觉得既然自己是被诬陷的,政府自然应该把他无罪释放,就算高旭不帮助他也没关系。为此我还和我爸大吵了一架,说他没良心。其实我知道他老人家看人很准,他不喜欢高旭是因为高旭的功利心和目的性太强,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投入和产出。这样的人向来人情淡薄、利益至上,我爸害怕有一天我会被高旭给卖了,可是当时我觉得他才是冷血的那个。
“我爸性格很直,喜欢和不喜欢从来都不掩饰,脾气一上来谁的面子都不卖,所以高旭几乎很难进我家的门。不过他一直都说没关系,还好我妈对高旭的态度还是很随和的,偶尔我爸不在家的时候她会让我把高旭叫到家里面来。就这样过了一年,我和他之间虽然偶尔也会闹些小摩擦,但却一直没有分开。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不会觉得很快乐也不会很难过,只是很平淡的感觉。有的时候他很忙,一周两周不来找我,我也不会有很想念的感觉。完全没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那种分开几天就难以抑制的刻骨思念。我从来没和他说过你的事情,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从我决定和他在一起时就决定把你埋在记忆最深处。虽然不想记起,但却无法遗忘。有句话说得好——即便你不在了,我也能靠着我们之间的那些美好的回忆活下去——我当时就是那样。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我对高旭的感情不是爱,只是习惯了依靠,习惯了他的存在。
“后来有一天他突然向我求婚,我一点都不吃惊,早就知道会有这样的时刻,虽然心里还有一些挣扎,但还是顺水推舟地答应了,因为我找不到拒绝的理由。经过这么长的时间,我爸已经不像最开始的时候那么厌烦他了,虽然没什么热情,但也不会冷语相加。听了我的决定后,他只是说了句你自己决定吧。我妈倒是很开心,兴奋地筹划着婚礼要选什么日子,以及什么时候和高旭的父母见见面。说来好笑,已经交往了一年多,我还没见过高旭的父母。”
苏真突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于朗却有些怅然若失,虽然知道最终他们并没有走到一起,但心里依然不是滋味。
车子正驶在一条两边都是高大树木的街道上,早晨的阳光正好从一侧射过来,穿过那些枝叶,在前面的路面上形成一道道明暗交错的光束,宛如梦幻一般。于朗蓦然想起梦境中那无际的竹林和无尽的石径,还有连绵的竹楼,若是真有这样的地方,带着心爱的人在那里隐居简直就是天堂一般的感觉。
“虽然订了婚,但我们依然如往常一样,偶尔一起吃饭,每天打个电话。如果后来没有发生那件事情,我想我可能已经和他结婚了。大约一年之前,西兰发生了一件案子,一个女孩被人劫持后强奸。嫌疑犯是市里一名高官的儿子。当时我们报社曾想报道这件事情,派我过去负责。但是刚刚开始调查,就被上级有关单位责令不准调查和报道,如此一来社长只好召回调查的队伍。不过当时我已经和那女孩的家人接触了一段时间,面对可怜的受害者和家属,我实在是无法说出拒绝的话,于是我决定以私人身份帮助他们。为此,我找到了高旭,他自然满口答应,承诺免费帮助女孩一家对嫌疑犯提起诉讼。但我却没料到,只隔了一天,他就告诉我他决定不管这件事情,也劝我不要管。我问他为什么出尔反尔,他说对方家人是市里面的高官,如果和对方对着干恐怕会遭到无妄之灾。而且女孩家也没什么钱,起初答应一半原因是碍于我的恳求,另一半则是因为这样做能为他赚取一些名誉。我当时气得不行,和他狠狠地吵了一架,并把戒指还给了他。我实在是无法忍受和这样一个毫无正义感、卑微懦弱的家伙过一辈子。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么生气,对他的厌恶也到了极点,后来一个人的时候想想他那样做也无可厚非。他也开始不断地打电话给我道歉,并承诺一定要帮助女孩讨回公道。就在我开始有点原谅他的时候,那个受到糟蹋的女孩却自杀了。这下我和他之间彻底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我甚至把女孩的自杀归咎于他不肯帮忙而导致的绝望。就这样我们分开了,起初的时候是有些不习惯,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就不是很深厚的感情终究也烟消云散了。”
苏真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于朗心里也感慨良深,怪不得当时高旭提及苏真的时候满脸的懊悔悲伤。所谓感情烟消云散显然只是苏真单方面的感觉,高旭必定还不曾忘怀。
“这命运也真是作弄人,谁能想到会在医院遇到你,你不知道当时看到你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做梦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停在路边,对面就是南湖水郡的大门。
于朗付了车钱,打开车门走下来,然后等苏真,看到苏真头抬得有些高,便提醒了一句:“小心别撞到头。”接着对司机说了声“谢谢”,关上了车门,转头间却瞥见那司机师傅正愕然地看着他。
于朗暗自纳闷,心说虽然自己既不英俊也不潇洒,配苏真确实有些不堪,不过也不至于个个都如此惊讶吧。
苏真想必是看出了他的郁闷,笑着问:“怎么了,脸拉得那么长,不愿意和我来啊?”
于朗自然不好说明原因,只是笑着说“不是不是”,正不知如何岔开话题,蓦然想起刚刚在车上听到的那些话,便问苏真:“你刚刚说一年之前的那个案子,是不是和财政局郭局长的儿子郭小鹏有关?”
“对啊,你竟然也知道。当时这件事情可几乎没有媒体敢报道。”
“我原本不知道,只是这几天听了一些事情猜到的。死的那女孩据说是个记者。”
苏真一听于朗如此说,立时面色大变:“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也是听一个在公安局的朋友说的。”其实潘明当时只是说曾经有个女孩的死和郭小鹏有关,他在网上看到那个帖子之后才知道死的竟然是个记者,怪不得当时苏真那么气愤,原来是同行。看苏真如此惊讶,于朗暗自揣测可能这个消息也是被封锁的,“不过现在郭小鹏已经死了,那女孩也算是大仇得报了。”
“你说什么?郭小鹏死了?”苏真突然停住脚步,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于朗。
“你难道不知道郭小鹏已经死了将近一个月了吗?”
苏真摇了摇头。
“不是吧,你身为《法制日报》的记者竟然不知道?”于朗见苏真如此吃惊,有些不解,转念一想,便立刻释然了,苏真早就说了她一直在休假照顾她妈。不过即便休假也不应该这么闭塞吧!
“我这段时间一直在照顾我妈,根本就没有时间关注这些事情,你说的是真的吗?”果然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
“他是怎么死的?你能和我说说吗?”苏真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那么兴奋的神情好像报仇雪恨的是她自己。
“呃,”于朗沉吟了一下,“据说很诡异,说出来你别害怕。”
“快说快说。”苏真摇着他的胳膊催促。
于朗一边走一边将郭小鹏的死说给苏真听。关于郭小鹏的死,潘明和他说的只是寥寥几句而已,他所讲的多半是根据薛沐故事中的描述而来的。反正严潇说故事中所述情节和郭小鹏死亡现场的勘察基本一致,所以自己也不算是胡掰。
谁知苏真听完之后反而愣了半晌,冒出一句:“这世间真有鬼神?”
于朗心说什么鬼神,若是鬼神也还好办了,显然这件事情归之鬼神之说恐怕是太简单了。
虽然不想向苏真隐瞒,但既然严潇明令不能泄露,他只得敷衍了事。
“哪有什么鬼神,不过是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装神弄鬼?”苏真有些失神地自言自语,眉头紧紧地蹙着,不知道又勾起了什么回忆。
于朗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苏真有些愣怔,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在距离苏真家不是很远,这令人抓狂的沉默才没有持续太久。
南湖水郡算是西兰赫赫有名的高档小区,当然价格之高也令人叹为观止,通常而言能住进这里面的都是非富即贵。可是根据苏真之前的说法,苏家应该是境遇颇惨才对,能住进南湖水郡的要是算作境遇惨的话,可能西兰市境遇好的也没几个了。
“我爸现在是一家外资公司的特聘顾问,待遇不错。不然我妈也住不起医院的高干病房。”
苏真绝对有颗七窍玲珑心,于朗刚刚升起一丝疑惑,她立刻就做了解答。
“沈阿姨是心理医生吧?”
“嗯,做了几十年的心理医生,可是现在却变成别人辅导她的心理。”苏真神色黯然。
说完这句话,苏真就转向进入一栋楼。于朗跟在后面走进去,进了楼门之后才发现这栋三层的小楼只有两户人家。
门没锁,只是虚掩着。苏真先走进去,然后为于朗找了一双拖鞋。于朗走进去,发现这是一个很大的客厅,穹顶很高,巨大的枝形水晶吊灯挂在正中间,半封闭的格局。一面是宽大的落地窗,对着房子后面的小花园,东侧靠墙壁有一处向上的楼梯,显然这三层是打通的。不知道什么公司的待遇能有这么好,这一处房产的价格起码也要近千万。
于朗正在客厅中啧啧赞叹,苏真这时从楼上走下来,向小庭院那边指了指:“没在卧室,估计是在院子里。”
于朗知道她说的是苏母,点了点头,便随着苏真穿过客厅后的玻璃拉门,走到后面的庭院中。
庭院面积亩许,以将近两米高的砖墙围着,东侧是一个不规则的池塘,面积约占整个院子的四分之一,以湖石为驳岸,周遭点缀草木花卉。池水里种荷花,养锦鲤。院子西南角还留有一块空地,栽着一丛修竹。靠近房子这边的地面上铺就的是渗水的方砖。几把藤椅,一张圆桌小几,旁边还有一把遮阳伞,因为还未到中午,所以没有打开。
苏母坐在轮椅上,膝盖上盖着褐色的毛毯,面对着静谧幽雅的庭院出神,她左手拿着一支笔,不时地在右手的一个画板之类的东西上画几笔。旁边的小几上有书本、纸笔、水杯等物品,还有几个白色的小药瓶也在上面。
“妈,于朗来了。”苏真走到苏母身边,悄声说道。
苏母侧了侧头,看到于朗正站在玻璃门前,便向他招了招手。“过来这边坐。”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沙哑,然后转回头对苏真说,“去端两杯水。”
于朗应了一声,坐到小圆桌另一侧的藤椅上。
“你觉得我这个小院子怎么样?”
“很不错,幽静精致,层次鲜明。据我所知,庭院设计最困难的是如何在有限的空间内营造出多层次的景观。修竹、池塘,还有西侧的那座小土丘已经形成了有高有低的起伏地势,如果能够在西墙上开一扇漏窗,窗外种数株梅花,便能点破闭合的围墙,营造出‘园外有园’的意境。黄昏时夕阳穿过梅花和漏窗,投射在砖砌的小路上,光影悄悄改变着形状,可能会别有一番静谧的感觉。”于朗侃侃而谈。
苏母讶异地看了于朗一眼:“没想到你对庭院设计也有研究。”
于朗哂然一笑:“倒也谈不上什么研究,只是闲书看得多了些而已。”
“可惜,要是小真能早些遇见你,一定会按照你说的来设计,只是现在看着已经习惯了,再做改变我怕我还要花一段时间来适应。”
“嗯,现在这样也不错了。不一定凡事都要追求极致,太刻意了反而不好。”
“小真昨晚是在你那里吧?”苏母突然换了话题。
“呃,”于朗怔了怔,然后点头,“对,昨晚的雨太大了。”
“这丫头有时候太拧了,还好你能包容她。前两天我狠狠地说了她一顿,你这么优秀的孩子她还犹豫什么啊?虽然高旭也不错,但毕竟人——呃,那啥,反正你俩能在一起我很欣慰。你不知道她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苏母说着说着眼圈又红了。
“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苏真的。”于朗赶紧表决心,心下却恍然大悟,怪不得现在苏真转变这么大,原来是苏母在背后出的力。
正说着,苏真端着两杯水走过来,闻言似嗔实喜地横了于朗一眼:“谁要你照顾啊?”
“于朗这么好的孩子,遇到了是你的福分,从最开始我就知道你喜欢他,你当时还嘴硬。
你不知道当时我和你爸认识那会儿,你爸也是这样温吞的性子,喜欢我却不敢说,要不是我直接找他说明,哪能有你啊?所以说啊,爱情这东西,你要是憋在心里就容易生出很多问题。我研究了半辈子人的心理,看过太多人因为感情而导致一些心理疾病。你说大学那会儿,你俩要是有一方能直接表明心迹,还至于这么多年的苦守吗?“
这一番话说得于朗和苏真都颇为感触,回想往昔种种,如果真有一个人能勇敢点、包容点,那么曾经那些猜疑、误解、错过可能就永远都不会发生了,等待两个人的也会是美好幸福的生活。可是人心最是难测,如果不是经历了这许多,谁又能知道当初的那些心思呢?
想想当初面对苏真时的忐忑和纠结,得知苏真有男友时的失落和悲伤,分别之后的绝望和懊悔,谁会想到还真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时候呢?于朗抬眼看到苏真也是一副感慨良深的表情,情动之下,一把握住她的手。
苏真的手纤细柔软,温润如玉。不过当于朗乍一握住的时候,苏真却下意识地抽了一下,于朗一惊,猛地握紧,苏真这才停止,反而攥紧了于朗的手。
苏母还在絮絮地说着,两人的手却在桌子的后面十指交缠。
“我永远不会松开。”于朗低低地说,声音虽小,但却坚定异常。
苏真依然定定地站在桌边,眼睛望着前方,脸上平淡如水,不过抓着于朗的手却紧了紧。
“对了,于朗,听小真说你是做编辑的吧。这里面有一些我写的文章,有时间的话帮我看看,我看看能不能结集出版,自费的也行,我也不指它赚钱,关键是这么多年积累的一些东西,希望能变成一本书送几个至交好友。万一哪天我不在了,也算是有个念想。”
“妈,你说什么晦气话?”苏真嗔怒道。
“这孩子,你妈我好歹也是个知识分子,生死是正常的生命过程,什么晦气不晦气的。”苏母倒是颇为豁达,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画板和笔放在圆桌上,腾出手来从几本书下面抽出一个黑色皮面记事本交给于朗。
于朗双手接过,未等翻开,眼神却瞄到了那个放在桌子上的画板。只见上面夹着一张a4大小的白纸,纸上画着一个身穿黑袍从天而降的人物,浑身放射着光芒,脚下是一片匍匐膜拜的民众。最让于朗心惊的是除了那些图,整张纸所有的空白处都用红笔画满了那个神秘的符号。
苏母注意到于朗的眼神被那幅画所吸引,便解释道:“刚刚迷糊的时候隐隐约约做了一个梦,梦中出现了这个画面,所以我醒来的时候就用笔画了下来。”
于朗心神一凛:“您之前见过这个符号吗?”
“见过啊,前两天小区门口还有一帮人在免费发宣传册子,好像是一个叫作什么‘信仰之光’的组织,这小区里不少人都加入了。据说只要信万能的希望之神摩多就能祛病除灾、健体强身,我好奇,还特意要了一本小册子来看,没什么新奇的内容,主要摘编了一些国外的心灵励志书上的内容,强调的是信念力,这些在心理学上都有,无非是心理暗示和自我安慰法,倒是没发现有什么伪科学的地方。不过这个符号倒是蛮有意思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看见这符号就觉得受到吸引,看久了还会宁神安心。”
正说到这里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苏真转身走进客厅,不一会儿却将电话拿出来递给苏母,神情紧张:“是我爸。”
苏母也是神色一紧,接过电话却没有接通,而是示意苏真推她进屋。苏真立刻顺从地把她推进客厅,然后自己走回来,顺手拉上了玻璃门。
于朗有些不解:怎么接一个电话弄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我这几天正和我爸冷战呢。”苏真走到于朗身边掠了掠额前的头发解释道,脸上竟然有些惶恐,好像一个偷吃糖果被抓住的小孩子。
“我不是跟你说了嘛,我爸那人脾气很怪,一直都不喜欢家里来外人。所以——”这句话还没说完,苏母便拉开门朝苏真喊道:“快,你爸十分钟后就回来了。”
苏真听了一下子扯住于朗的手,脸上的惶恐霎时演变成惊恐:“快快,让我爸看到就麻烦了。”
于朗满头雾水,心说:难道你爸是吃人怪兽,看到家里有生人就要撕碎吃掉?但此时却不好询问,慌忙站起来,却不料起身的时候碰了一下小圆桌,桌子剧烈摇晃,一个白色药瓶随之滚落。于朗一把抄住正要掉落的药瓶,放回桌子上,上面的字迹瞬间映入他的眼睛,“盐酸氯丙嗪片”,估计是苏母常吃的药,只是不知道是治疗什么病的。
于朗被苏真扯着直往门口跑去,站在客厅中的苏母还在一个劲儿地催促,反倒是没忘记提醒于朗有时间要看看那个记事本。于朗满口答应着,转眼就出了楼。于朗正要走,却听见苏真唤他,转身便看见她站在楼门口,一脸的歉意。
“没事没事。”于朗嘴上安慰苏真,心里却不免有些担忧:这样的岳父可真是够糟心的了。
没想到苏真突然跑过来抱住他,然后在他唇上深深地一吻,眼波流转:“别以为你早上做的小动作我不知道。”
于朗摸了摸鼻子:“你没睡着啊!”
“好了,我明天过去找你。”苏真的身高和于朗差不多,所以两人互拥着的时候,她便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于朗的额头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才分开。于朗刚刚转过一个路口,就看见一辆凯迪拉克驶过来,透过前面的挡风玻璃可以看清驾驶座上的男人正是曾经在医院中见到的苏墨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