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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石易
车压过马路时,轮胎碾过地面的积水,那撕裂般的声音,让石易惊醒了过来。
他像个孩子般的正躺在风绫子的怀里,绫子轻轻地抱着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替他擦试着头上的汗水。
车窗外黑漆漆的一片,雷声划过天际时留下一道闪电,只有玻璃上划过的雨滴,闪烁着一丝丝微弱的光芒。
司机打开门时的那一刹那,绫子觉得石易的身体又一次抽搐了一下。
“少爷,到了。”
石易点点头,看了一眼风绫子,先走下了车。
客厅里,最显眼的地方,放着的是韩雪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曾经的,这是她最喜欢坐的地方,也不知是多久以前,石易爱上了那双在黑白琴键上跳舞的手。
“哥!”
石浠穿着一身鲜红的晚礼服,她每走一步,裙缘上垂着的饰物都像留下来的鲜血一般,向下滴着。
石易深吸了一口气,不自主地去看石浠走过的路,那本来是白色大理石的阶梯上,似乎有一点点的血迹在那里若隐若现,铺洒了一路。
他紧握着沙发的扶手,十跟手指都仿佛要掐进皮革里。
石浠皱了皱眉头,不明白哥哥为什么用如此仇视的眼光恶狠狠的盯着自己。
“他怎么了?”质问风绫子道。
“没事,他没事。”绫子的脸显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笑了笑“你要出去是不是,我让人给你备车”
“不必了。”石浠随手指了指楼上,冷冷地说道“你带他上楼去吧。”
绫子“哦”了一声,看着石浠一步步地朝门口走去,石易一直听到关门的声音,似乎才吐出了刚才深吸的那口气。
那段白色大理石阶梯上,似乎又出现了一个人,却是背对着的。
高窕纤瘦的背影,白色的纱裙拖在身后,乌黑亮丽长发一直披散到腰间,她的手指指着前方,似乎是咒骂着。
那手指,无名指上的那颗钻戒,是如此的眼熟。
石易脸上的汗如雨般的向下淌着,他大声惨叫着抱着头,身体猛地蹲到了地上。
绫子不停的摇着石易的身体,叫唤着他,但他却一定都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那白衣女子猛地转过了头,她的五官都似乎被夸大了,特别是那双充满敌意、充满欲望,十分凸显的眼睛,血红色的嘴唇上似乎还露出了那从未有过的狞笑。
走下来,雪白的纱裙上开始出现了一片一片的鲜血,如花瓣般的绽放,向下滴着,白色的大理石已经完全的被血色覆盖。
她走了过来,猛地转过了身。
那原本覆盖着美丽秀发的后脑,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糜烂伤口,不断涌着鲜血,顺着发丝,蔓延着。
石易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办公桌前。
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五个衣冠楚楚的男子,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石易抬了一下头,其中一个稍微愣了一下,但很快地就照着手里的文件又说了起来。
石易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这个人是石氏集团下属某一公司的财务主管,石易对他能记住的就只有这些了。
不知那些人说了多久,这期间只有方黎插过几句文件以外的话,不一会儿那四个人都走了,方黎朝石易笑了笑说:“你怎么了?虽然都是些样板文章,但他们怎么说都是在汇报,你应该听一下的。”
石易转着手里的钢笔,这是十几年的习惯了,每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
“有你听着不就行了。”他轻松的笑了笑,方黎是他从高中到大学的好友,对于他,石易是完全信得过的。
“石浠说你昨晚又不舒服了,是不是?”方黎小心翼翼地问道。
石易蛮不当一回事的笑了笑说:“你别听那丫头瞎说,我挺好的。你看,结实的不得了。”他朝方黎挥动了一下手臂。
方黎倒了杯酒在石易对面坐下,尽量地放松着身体,仰着头看着天花板,久久地才叹了口气说道:“我还记得当年学校音乐会上的事,真没想到啊,韩雪已经走了整整一年了。”
石易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下,脸色猛地白得发青。
方黎并没有看到:“记得她那时候就喜欢穿长裙,上台前怕在地上拖黑了,一直都让人给她提着裙摆,架子好大的小姐啊。”
石易“哼”的笑了一下:“不要再说她了,我总觉得是我害了她,那个时候老是夸奖她穿长裙时的美丽,却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是个意外。”方黎突然坐直了身体,原本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疑惑不解的表情,他看着桌上石易的双手,惊奇地说道“咦?你干什么!好好的一支钢笔,拆了它干什么!”
这天下午,石易又去了墓地,照片上的韩雪笑得是如此温柔,与昨晚的女人判若两人。
清纯的百合似乎还带着露水,他把她放在墓前,淡淡笑了笑,他想,韩雪还是爱他的,如此美丽温柔的女人是决不会回来害他的。
双手插在裤袋里,步伐已经有些轻松,转身走了两步,却看见边上的几座墓前摆放着的花有凋零的,也有被昨晚暴雨侵袭后失去鲜质的,守墓人显然还没有来得及去清理。
忽地想起了,昨天来时摆放的那束红玫瑰为何不见了?
这天石易到家时,发现父亲曾经引以为豪的白色大理石阶梯,已经被铺上了一层鹅黄色的地毯,地毯很干净,但显然已经不是全新的了。
绫子和吴妈端着一锅汤从厨房走了出来,绫子笑道:“回来的正是时候,刚煮好了鸡汤,先喝点,爸爸说今晚上找你还有事情呢。”
石易笑了一下,看着他的这位新夫人:“哎,男人呢,总是有不断的工作要做,晚上到家了老爷子都不给人休息。”
脱下西装,换了鞋,石易边喝着汤边问道:“石浠呢?不在家?”
“嗯。”绫子点了下头“回来后又出去了。”
石易喝完汤,吻了一下绫子的额头,笑道:“回房间等我,我先去爸爸那里。”
父亲的脸气得发紫,那肥胖的布满皱纹的脸颊在不断的颤抖着。
“难道死了一个韩雪,还不能让你收收心嘛!”他的左手夸张地把一个牛皮纸信封狠狠地敲到了桌上。
石易的怒气也一下子被挑起,大喝道:“你派人跟踪我!”
父亲对于他竟然还敢发怒,又是不解又是气恼:“我派人跟踪你又如何!我是你父亲,儿子走错了路我难道不该及时知道,及时让他改正吗?”
“我做了什么管你什么事,你自己的事情都没有管好,你有什么资格来管我!”
父亲的手里的拐上狠狠的顿了顿地,喝道:“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来教训我!”
石易冷笑了一下:“别忘了,我妈是怎么死的。她是自杀的!是被你逼得!韩雪是死于意外,跟我没关系。我可比你做得好多了。”
父亲举起拐杖点着石易,恶狠狠地说道:“你妈是个疯子,我看你也是!韩雪是不是真的死于意外,只有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在数落你的父亲之前,最好先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资格!”
石易猛地关上那扇橡木门时发出的巨响,振得整座房子似乎都在颤抖着。
走廊里那深紫花纹的地毯,晕黄色的壁灯似乎都在选转着,出现了好几个影子。
尽头,一片白色飘进了石易的眼睛。
黑色的长发,呆滞的眼神。
灯又开始摇晃,出现阴影,渐渐的暗了下来。
但眼前的一切仍是这样的真切。
石易拿着牛皮纸信封的手指开始颤抖,韩雪穿着白色的宽大睡袍,从他身边走过。
她的脸上不带丝毫的活人气息,和石易擦肩而过,石易的心都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了,他紧紧地握着那个信封,手腕却在这时候麻木,仿佛失去了知觉。眼看着韩雪从他身边走过,渐渐消失。
第二章长离
信封里的照片还是被绫子发现了。
她的手在颤抖,照片里的女子最多不过二十岁,清纯秀美,充满了朝气。
那都是她所没有的。
绫子心里也明白,这是早晚会发生的事。石易本就不是一个专情的男子,而且她本身也是从一个第三者的地位做上少奶奶的。
有种恐惧感,她知道她害怕失去,失去这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石浠在边上说:“怎么样,有什么感想没有?”
绫子放下照片,冷冷说道:“这是我和你哥哥之间的事情,你不要管。”
石浠冷笑了一下:“我只想看看你的反应和韩雪有什么区别。”
“什么区别?”
“韩雪看到你和哥哥的亲热照片时,气得要把房子拆了似的,你却很冷静。”她用那双深邃美丽的眼睛看着绫子。
绫子被她看得心里发毛,石浠说道:“这样看了你们的下场可能会不一样。”
绫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喝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滚回你的房间去!”她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却看见石易正站在房门口:“你们两个在吵些什么?”
绫子一愣,她不知道明明是他做了错事,却为何她要像做贼似的害怕。
石浠走过来笑道:“我给嫂子看了些照片。”拍了拍哥哥的肩头,一幅胜利者的笑容,走了出去。
从石易关上门的那一刹那开始,绫子就感到了窒息的气息。
“你都看见了。”他质问道。
绫子不得不点点头,眼睛瞟向人在桌上的十几张照片。
石易一点不为所动:“你要留着就留着吧,我无所谓。”他从桌边走过,连看都没看一眼。
绫子扭头看着他的背影,眼光中忽得露出了凶色。
她恨这个男人,更恨自己,为什么会跟了这么个男人。
但是,她觉得自己还握有他的把柄,一个让他不敢像抛弃韩雪似的抛弃她的把柄。
韩雪当然不是死于意外,石易走进浴室里的时候心里想的也是这个。
那天韩雪本来要去参加一个晚会,不知为什么石易一直等到晚上她都没有来。等他到家的时候,发现她的手里正握着石易和绫子的照片。
他们在楼梯上发生了争吵
警察的鉴定是两人争吵时发生了推搡,扶手上的水晶球被打落,一直滚到了那光滑如镜的白色大理石阶梯下,随后韩雪因为在向后退时,高跟鞋猜到了长裙,滚了下去,她的后脑勺正好敲在了水晶球上。
那晚两人似乎都很冲动,石易还有些紧张,不但因为他在晚会上喝了酒,还因为作为他的秘书的绫子,此时正坐在外面的车里等着他。
在看见那三张亲密照片之前,韩雪一直认为两人只是很寻常的同事关系,她相信自己的美貌,自己的娇艳,那个文弱的女秘书绝不是对手,却何曾想到男人的兴趣是一直在变化的。
石易已经记不清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是他冲动的做了什么,等他清醒过来时,已经看到韩雪倒在脚边,而那个沾着血迹的水晶球还在阶梯下滚动着。白色的大理石台阶上,铺洒了一路的鲜血。
冷水冲着身体,石易使劲地敲打着头,他想忘掉那段记忆,彻底的忘掉。
他知道绫子看到了一切,也在试图帮助他忘掉那一切,绫子还是很爱他的。
但是他却深恐着,自己的这个把柄难道要被这个女人握在手里一辈子?每天晚上他都会觉得自己是在和一颗定时炸弹睡在一起。
他在躲避着那段回忆,走出淋浴房,浴室的镜子已经被蒙上了浓浓的雾水,朦朦胧胧,连自己的脸和身体都看不清,只觉得镜子里的事物似乎在动着,慢慢的,隐隐地。
他猛地抽出一条浴巾,疯狂地上下擦着镜子,不敢抬头,不敢看一眼。
擦完的那一霎那,他猛地抬起了头,背后的影子忽得消失了。
只看到了半秒,但却可以肯定,那是一片白色,一个有着黑色长发的身影。
他的心剧烈的跳动着,紧紧握着浴巾,手腕仿佛麻木失去了知觉,大口呼吸着那潮湿的空气。
绫子打开浴室门地那一刹那,看见的是他惊恐万状的眼神。他看到绫子的那一刹那,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在水中抓到了一块木头一样,眼神中露出了无限的依赖。
第二天,石易还是照常上班去了。
绫子躺在床上,手里翻看着那十几张照片,她要去找这个女孩,告诉她离开她的丈夫。
石浠很是帮忙,联系到了那个拍照片的私家侦探,还亲自把绫子送到了那个女孩就读的美术学院门前。
绫子约了她在一家咖啡厅,一个叫长离的女孩子。
人如其名,非常的有才华。
相反,绫子是个没有丝毫特长的人,石易看上长离,可能就是因为这个吧。
“我不会离开石易,因为我爱他。”
有许多话绫子开不了口,因为当年她也是站在长离的位置上,她没资格去教训这个女孩子。
“你为什么不离开他?”长离反问,她知道石易的过去,知道韩雪和绫子。明显的,她理直气壮,有些咄咄逼人:“他现在爱的是我,你不觉得你又做了一次第三者吗?”
绫子是有些灰溜溜的回家的,她甚至害怕长离把她去见她这件事情告诉石易,害怕着石易回来时那双露着凶光的眼睛。
但石易很晚都没有回来,那天的会议发生了争论,一直进行到晚上七点。
别人都走了,方黎对方石易说:“我很想知道他们的底价,到底要多少才能成功地收购这家公司。”
石易强压着火气道:“你也看见了,那个罗总,他是个什么东西!是个跪在地上求我施舍的狗!他有什么资格跟我叫价!”
方黎拍了拍石易:“好了好了,你别生气。那个罗总,他也是颐指气使惯了的。”
石易喝道:“他凭什么跟我颐指气使啊!这个畜牲东西,不就仗着跟我老子有点交情,几点了?”
方黎看了下表:“哟,都七点多了。我先去开车,你拿好文件就到门口等我,我送你。”
石易摆了下手:“不用了,我打电话回家就他们派车来就是了。”
方黎没有理他,说了句:“到门口等我。”就朝电梯走去。
石易一直看着方黎的背影,他消失在电梯里的那一瞬间,灯暗了。
石易皱着眉头,走到电梯前,幸好电梯还在走。
“省个什么电。”心理咒骂着看门的老头“不知道人还没走吗!”
昏暗的走廊,只有紧急出口那盏绿色的灯,发着光。
颤悠悠的闪亮,石易使背对着那绿色的灯走的,他要回办公室拿公文包。
但走到半路上,他就改变了主意,撑着墙的手腕又开始麻木。
背后吹来一阵阴丝丝的风,打在脊梁骨上直发颤,他的心猛地一跳。
走廊里那绿色的亮光,似乎暗了下来。整座密封的空间,却能真切的感到一阵阵的微风,就像直接吹在心口上一样。
他有一种窒息的感觉,手紧紧地按在胸口上,他不敢回头看,但却不知道是什么驱使着他,他还是胆怯的回过了头。
尽头那绿色的灯光下,隐约的走出了一个人。
白色的长裙洋装,韩雪的长发盘在脑后,手里还抱着石易的公文包。
目光呆滞,十指又细又尖又长,还涂着鲜红色的指甲油。
灯光开始摇曳,那微弱的如磷光般的绿色,出现了数个幻影,笼罩着韩雪真切的身体。
她还是与他擦肩而过,却是目视前方,石易觉得她的肩已经碰到了自己的手臂,那样的真切
第三章绫子
长离渐渐地发现,和石易恋爱原来还有另一种乐趣。
那就是看着绫子那张可怜柔弱的脸。
她笑了一笑,石家的少奶奶她也想做,却不想做成像绫子那样的。
但这个想法并没有维持多久,石易病了,一病不起。
长离忍了一个星期,终于的她敲响了石家的大门。
石浠上下打量着长离足足有一分钟。
“我哥得了‘幻觉症’,你还想见他吗?”
“幻觉症?”长离似乎是听不懂这个学名。
“是啊,他老是觉得被鬼缠身,他妈就是神经病,你不知道啊?”
长离摇了摇头,她觉得石易挺正常的,至少跟她在一起时非常的正常。
送走了长离,石浠转过身,方黎正在那里,打开了那架白色钢琴的琴盖。
“韩雪,就留下了这个。”
石浠笑着说:“是啊,你觉得绫子会留下什么?”
方黎回过头,他的眼光中闪过一丝光芒:“我不关心。”
石浠脸上的笑容在瞬间消失:“那你为什么要关心韩雪留下了什么!”
“这与你无关。”方黎轻视地看了她一眼“我要回公司了。”
为什么方黎的脑中始终存在着韩雪,石浠十分的不明白。
方黎没有回公司,而是去了韩雪的墓地。
靠着墓碑坐下,照片上的韩雪还是如此的清丽美貌,她才二十三岁。
是否青春是一个女人最宝贵的东西?她只活了二十三年,却是最美好的二十三年,容颜没有衰老,身材没有走样,思想没有落后。对于她来说最可惜的、最可悲的就是失宠了。
但仍有我爱着你。
方黎边想着,边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照片上韩雪的脸颊,往日清纯的笑容,明亮的笑声,似乎都不曾消失。
方黎很羡慕石易,不是因为他曾经得到了韩雪,而是直到韩雪死了,他竟还能见到她。
石易可不这么想,这一个星期,将他折磨得完全没有了人形。
家里所有的灯不分昼夜的开着,简直比舞台更加明亮。
他开始时蜷缩在被子里,却突然的发现被子里竟散发着韩雪身上的气息。
猛地滚落到地上,看着那张床,可忽然床头上挂着的那张与绫子的结婚照,变成了韩雪的遗像。
那清纯温柔的笑容,弯弯的嘴角我,微微上翘的鼻尖,她是如此的栩栩如生,便仿佛真人一般。
更是那双晶亮的眼睛。
却似乎与这副笑容不相符合,双眸中闪烁着凶煞的神气,紧紧地盯着石易,那深邃的目光正慢慢吞噬着他的心。
绫子将石易的头抱在胸口,她的泪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石易似乎是醒了过来,轻轻地用手擦着绫子的脸颊:“不要哭了,医生说了,会好的。”
绫子哭得更凶了,石易安慰道:“这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是我杀了韩雪,警察没来找我麻烦已经很好了。其实我不想杀她的。都是她不好,她冲着我大喊大叫,我才失去了理智”
绫子还是在哭,石易的话丝毫对她起不了作用。
石易继续说道:“可能我应该去自首,去赎罪”
绫子猛地叫道:“不要!你不能去!”
石易却似乎是被自己刚才的话所打动,很认真地直起身体,对绫子说道:“对,我应该去赎罪,只有这样,韩雪的鬼魂才会放过我!我要去自首,去减轻我的罪恶!”他说着真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的朝门口走去。
绫子扑到他身上叫道:“你不能去!不能去!”
“为什么!我是失手,不会判我死刑的,更何况是自首。”
绫子瞪大了眼睛,那双充满泪水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那眼珠子凸得像要落出来一样,石易的心一抽,朝后退了一步。
这双眼睛,为何有着如此令他恐惧的感觉。
似曾相识,却又似不曾相识。
那像是韩雪的眼睛。
是的。石易的心里不停地叫着,没错没错
当时韩雪的眼睛就是这样地看着他,那几乎要凸落出来的眼球,那张美貌却狰狞着的脸,那死亡前恐惧惊异愤怒怨恨的表情,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面前的绫子似乎正在关切地说着话,但他却一点声音也听不见。
继续倒退着,一直到身体撞到了梳妆台上。
“绫子!绫子你不要再走过来了不要走靠近我”
他努力的摆着手,绫子停下了脚步,脸上那关切地表情也在那一瞬间消失,她冷着脸,嘴角向下弯着,真大着双眼,连鼻翼似乎都在一张一合。
她发怒了,石易从来都没有见过绫子如此这般模样,她总是这么得娇小柔弱,让人疼爱,从没有对任何人动过脾气。
但她现在的表情确实是在发怒,石易仿佛都听见了她喉咙里粗粗的喘着气。
“你记起来了!”她咬紧着每一个字眼,恶狠狠地说道。
石易本来还未完全响起,听她这句话,却如雷贯耳,猛地发现,为何他会看见韩雪那张临死前恐怖的面孔,韩雪是后脑撞伤致死的。
韩雪石易的心里突然出现了韩雪那美好的声音,那如银铃般的笑声。
只有韩雪能告诉他真相。
而眼前得这个女人,却露出了凶神恶煞般的面目。
石易叫道:“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慌张了,随手抄身后的桌上摸去,一把拿到了一根簪子。
绫子停下了脚步,尖叫道:“你刺啊!”她挺着自己的脖子,歇斯底里地惊叫道:“朝着这里!朝着这里刺进去!你都已经杀过一个人了,还怕什么!”
“我”石易想说我没有杀人,但他的内心中却抵触着,毕竟对于那段记忆,已经很模糊,如果真是他杀了韩雪,再不承认的话,韩雪的鬼魂一定会永远的纠缠着他。
他不敢说,绫子狞笑了一下,又走上前一步:“你这个杀妻狂,你这个疯子!你要为了那个小女人杀了我是不是!用自首来摆脱你的罪恶,我告诉你做不到!我永远都要握着你这个把柄,叫你永远都不敢离开我!”
“我我没有杀韩雪没有!”
“你还不承认!你难道连这个都敢忘记!”
石易大叫道:“我没有杀她!不是我!那颗水晶球,我站在那个位置根本拿不到!是你,是你从背后敲了她,是你当时你就是这样的表情,咬着嘴唇,那双涂满了鲜红指甲油的手,就是你握着水晶球的那双手!”
“你在说什么?”绫子的气息一下子放弱了,她的身体颤抖着,那张脸紧张到变形。
忽的,她吐出一口气,测了一下头,冷笑了一下道:“警察是不会相信一个精神病所说的话的。”
那个侧目,石易将会永远的记住,冷厉中带着奸邪,漠然中带着刻薄。
第四章石浠
石浠一直靠在门口停着,当她听见绫子向外走的脚步声时,飞快地躲进了隔壁自己的房间。
绫子锁上门,她靠在门上一直滑坐到地上,抱着头痛哭起来。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副模样,是她所不想看到的。
那日她杀了韩雪后,石易的瞬间失意还曾让她兴奋过,可当时却绝没有想到他的母亲家有精神病史。
原本以为可以幸福的过一辈子,即使做了如此意见伤天害理的事,即使死后要下十八层地狱,只要今生今世能和石易在一起,即便他有精神病,绫子都无怨无悔。
哪怕是从那时开始石易就知道杀死韩雪的是绫子,在当时的那种情况下,石易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帮她,在警方面前替她开脱,就像那时候她替他开脱一样。
但是,现在石易一定在怨恨她,怨恨绫子让他替她担了这么久的罪恶,担了这么多的压力,以至于诱发了精神病。
石易一定不会原谅她,绫子是这样想的。
她所做的一切,却导致了这个后果,她绝望了,哭泣,懊悔,想到了自杀。
石浠躲在房里,一切她都看得很清楚。
她给方黎打了电话:“好戏就要开始了,你难道不想来看吗?”
方黎冷笑了一下:“我对你导演的戏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你给了那个医生多少钱。”
石浠的笑容在脸上凝固了:“恨石易的人是你,我现在替你教训了他,你却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还来质问我!”
方黎道:“告诉我,那个医生叫什么名字。”
石浠的脸涨红了:“关你什么事!你想要挟我什么!”
方黎道:“我不想要挟你,我只是不忍心看着石易这个样子。”
石浠“哈”的笑了一下,遂又恶狠狠的说道:“石易他天生就是个精神病的种,早晚的他都会发病。只是早晚的事情而以!”
方黎的声音突然严肃了起来:“石易并没有精神病史,还有他的母亲,也没有。他们都只是铅中毒。”
石浠开始不作声了,方黎继续说道:“你不过是用了你母亲当年逼死石易母亲的手段而已。一点新意都没有。”
“你你怎么知道”石浠的声音开始颤抖。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
她突然开始哭泣,大叫着:“我这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都是为了你!你爱韩雪,我为你替韩雪报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我!”
方黎冷笑道:“你是为了弄死你哥吧。这样,石氏集团才能落入你的手中。”
石浠仍不气馁,继续哭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真的是为了你,方黎,你要相信我。你现在就来我家,好吗?”
方黎叹了口气:“我确实是要来你家,你不要把风绫子逼急了,她才是一个有精神病家族史的人。”
石浠的脸突然静止住了,便仿佛脸上的泪水都停止了流淌。
不知道什么时候,绫子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门口。
一身灰色的宽松长睡袍,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从头发上拔下的簪子,那黑色的长发一直披散到腰间。
“你要干什么!”石浠大声叫道“出去!滚出去!”
绫子的脸狰狞的笑了一下:“我要看好戏,你不是说好戏就要开始了嘛!”
她边说着,边一步步地朝她走来。
“浠,有好戏看是不是?有好戏看为什么不叫上嫂子?你难道不把我当嫂子了吗?”绫子的眼神突然由适才的兴奋转到了忧伤“我还是你的嫂子呀!浠”
两行眼泪从她双眸中留了下来:“石易,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你如果抛弃了我,我情愿我们一起去死,如果今生今世我不能拥有你,我也决不允许别人得到你”
石浠紧张的眼神忽的闪出了一丝光芒,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只要方黎一找到那个医生,就早晚能够证明石易不是精神病,而且以风绫子现在的状况,也足以使石易能够逃脱杀人的控诉。
但现在看来,绫子,正是她所能利用的另一个工具。
她忽得走上前叫道:“嫂子!”
绫子拿着簪子的手一抖,整个头也跟着颤抖了一下。
“我哥在外面有个女人,叫长离,她今天到我们家里来了,你知不知道?”
一说到长离,绫子的身体突然愤怒的颤抖起来,那一排雪白的牙齿紧紧地死命地咬着嘴唇,鲜血沿着她的嘴角留下,她都无动于衷,那双布满血丝的泪眼瞪得又圆又大,直勾勾地看着石浠。
石浠被她看的心里发毛:“她不在这里,你去你们房里找找,问我哥,他一定知道!这对狗男女一定在一起,嫂子,你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绫子突然如同泻了气的皮球,嘴里喃喃说道:“我是第三者,长离也是第三者我凭什么,凭什么去教训她凭什么凭什么”
石浠一见不妙,朝风绫子冲了过去。先是抓住了她那只捏着簪子的手,随后说道:“凭你是石易的妻子,你是石易的妻子,一直都是,永远都是。本来你会做他一辈子唯一的爱人,但现在你们中间出现了一个长离,她虽然做不了石易的妻子,但是石易有了情人,就不会再爱他的妻子了”
绫子猛地扭过头看着石浠,眼神中流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态,她的嘴张合了几下,猛地甩开石浠,朝外冲去。
“好戏开始了。”石浠的心里激动的直打鼓,三步并作两步的跟了出去。
石易正在用身体猛力撞击着房门,但对于一扇橡木门来说,一个旧病未愈的人是不可能对它起任何作用的。
石易用力的撞着,他只想出去,只想离开这个被灵魂围困着的灰暗空间,他只是不顾一切的奋力用身体撞着。
突然之间,门打开了,绫子冲进去的时候,她手上的簪子也在同一时间插进了石易的身体。
鲜血,顺着那银质的发簪,顺着那水晶坠子,一直线的往下流。
石易两根手指夹着簪子,手掌恩在心口上,口里发出了低微的呻呻吟声,却是非常的微弱
风绫子惨叫着扑到石易身上,石易想推开她,但只是心里想,身上已经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他所能剩下的,就只有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紧紧地盯着他的妻子。
绫子声嘶力竭的哭喊着,石浠冷笑着站在那里,如此的好戏,使她不愿意离去。
她只是站在那里看着,猛地绫子一个转身从地上站起了,扑向了石浠。
石浠还没有反应过来,那原本插在她哥哥心脏上的银簪,已经插在了她的喉咙上。
血如注的射到了绫子的眼睛里,她的眼睛在流血,心却在异常兴奋的笑着,石浠那张惊悸的面孔在她看来,却与长离的脸如出一辙。
她的情敌终于死在了她的手下,她能看到石浠的喉管还在起伏,拔出银簪,那白晰的脖颈立时被鲜血所覆盖,便如同火山口翻滚的岩浆一般,鲜血从那个细小的口子里,一点一点地向外翻腾着,生命也随之流逝消失
方黎推开石家大门的时候,看见绫子捏着那沾满鲜血的银簪,坐在韩雪的钢琴盖上。她的眼睛泛着血丝,神情萎顿,如同一只瘦了伤的灰色精灵。
白色大理石阶梯上的地毯又一次被掀起,石浠和石易端坐在第四阶梯上,眼神已经扩散,身上的鲜血映衬着那雪白的台阶。
方黎是带着警察来的,他们把石家的两个继承人装进了黑色的袋子里抬走了,同时的,带走了那个灰色的精灵。
一个警察从抬着尸体的同时深表便走过,瞥了一眼尸袋,似乎是有点惋惜,又似乎是有点冷笑:“几小时前还是不可一世的大公子大小姐,现在就剩一堆死肉了。”
他那同事瞥了眼方黎,压低了嗓子说道:“你小声点,那边那位,上个月才和这石大小姐办了证,听说新房都还没弄好呢,就成了鳏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