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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紫泯被他的情绪感染,眉梢一动,往前走了一步,就要拿过来她手里的东西看个究竟,云裳却往后一闪,“唉,慢着。”
“干什么?”凤紫泯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诧异的看着她。
“红栌,先去给你家殿下弄点粥饭来,你先吃饱了,我再和你说。”她狡猾的眨了下眼睛,看着凤紫泯勾起嘴角。
第一百七十九章谁更不放心
红栌满脸的惊讶,紧张兮兮的站在桌子旁边看侍女们端上来粥饭小菜,茶水点心,凤紫泯还真就是按照云裳说的那样去做了,真的就乖乖的就范,坐在椅子上拿着碗,喝过了一碗粥,又拿丝帕擦了擦嘴,看着桌边的云裳,“能说了么?”
正拿着茶杯研究茶叶的云裳闻言抬头,看了看桌子上的菜,皱了皱眉,吩咐红栌道,“红栌,去,再给你家殿下盛一碗粥来。”
凤紫泯一皱眉,“我吃饱了。”
“鬼才信。”云裳悠闲的喝了一口茶,看着凤紫泯冷清的面容道,“你就算是身材颀长,瘦削的很,但是也总归是个七尺挂零的大老爷们儿吧,一个大老爷们就吃那么一小碗稀饭,这能管什么用啊。”
云裳这么一说,连同身边的侍女都跟着轻声笑了起来。
凤紫泯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说过,听云裳这么一说,一时都没能及时的反应过来,只能任凭红栌将一碗粥又端了上来,放在自己的面前。
他微微提起筷子,皱了皱眉,云裳看他的样子笑了起来,原来这个冷面的二皇子,也有犯难的时候。
她一笑,凤紫泯更加尴尬,索性将碗一抬,云裳摸了摸肚子,红栌眼尖,赶紧端上来一碗,放在她的面前,云裳嘿嘿一笑,称赞红栌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她看凤紫泯还在用筷子慢条斯理的吃着,自己手里的筷子怎么也夹不上来碗里的小小的赤豆,索性放开了筷子,端着碗,一仰脖子将碗里的东西都喝了。
凤紫泯呆了一呆,他二十几年的人生里头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豪放式的喝粥的女子。
红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云裳砸吧砸吧滋味,拿着袖子一抹嘴巴,把碗推开,“你要是还吃不完,我就要走了。我回去的晚了,有人要不开心了。”她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完全没有一丝的焦急。
凤紫泯将碗放到一边,命人撤下,看着云裳,淡淡道,“我粥也喝了,饭也吃了,说说你的想法吧。”
云裳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我没什么想法啊,就是红栌说你一天没吃饭,我就想个办法让你吃饭,你饭吃完了,我也没事儿了,告辞啊。”她转身,真的要走。
凤紫泯一口气都快憋在喉咙里,这个小女子!她居然敢戏耍自己?红栌见殿下脸都青了。生怕他一个脾气发作,将云裳拖出去噼噼啪啪的打一顿鞭子,赶紧做和事老,“公主您真能说笑,您明明是有事儿才来的。赶紧对殿下讲了吧,这说不完,您不是更不能回去了么?”
云裳呵呵一笑,赞许的看着红栌,“你小子真聪明,是个好孩子。”
“殿下,你请看这个。”云裳将袖子里藏了许久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本律政法典。
凤紫泯接了过来,看那上面写着,“众之敌,未可谓吾敌;上之敌,虽吾友亦敌也……制敌于未动,先机也。构敌于为乱,不赦也。害敌于淫邪,不耻也……”
“人异而心异,择其弱者以攻之,其神必溃;身同而惧同,以其至畏而刑之,其人固屈。”
这书由极其珍贵的帛纸写就,中间又增了好多加页,书页旁边、加页部分,都是密密麻麻的小楷,一笔一划,整整齐齐,对这些“名言”做更深一步的理解和注释。
看得出书的主人对它的珍惜。
那字迹刚劲清瘦,运笔飘忽快捷,疏朗洒脱,如铁画银钩。真真不似女子笔迹。
云瞬笑嘻嘻的看着二殿下,而二殿下则专注的看着这些名言和批注。
半晌才抬起头,犹豫的看了一眼云裳,道,“你写的?”
“是啊。”云裳毫不客气的点头,“我初初回到京城的时候,也没什么朋友,每天在倾芙园里头就看看书,楼铎……啊不是,我爹的书房里有不少的古书古卷,很有历史价值,我之前都没有看过,到了京城才算是一饱眼福。”
凤紫泯点点头,他已经明白了云裳的意思,不过他却不想直接将它说出来,而是让红栌拿出薄纸和笔墨来,对着云裳说道,“不如这样,你将你心里的想法写出来,我将我的想法写出来,这样咱们看一看是不是能够想到一起?”
云裳一挑眉,忽然觉得这样的一件事情很有意思,就点了头。两人拿着笔墨,在纸上一挥而就。
“请吧。”凤紫泯先写好,对着云裳比了一个手势,云裳怒了下嘴巴,将手中的纸翻开,摊平放在桌子上。同时,凤紫泯也照做,将纸张翻过来。
请君入瓮。
请君入瓮……
两个人所写的,竟然一字不差的完全相同!
云裳呵呵一笑,将面前的纸一团,“哈!果然,殿下你已经想到了关键之处,那些所谓宗室的依仗无非就是其中的一两个大官或者皇室宗亲,对付这种人,自然是不能亲自出手捉拿,这样的话既能避免两厢面对面的冲突和尴尬还能将国家的欠款追剿回来,岂不是两全其美,相得益彰?”
而要将那个背后之人揪出来的办法,最好的,莫过于,“请君入瓮”。云裳又留在赤霞殿里和凤紫泯详细说了说如何个请君入瓮的办法,才施施然离去。临走的时候,红栌一个劲儿的朝着她竖大拇指,对这位无忧公主佩服的是五体投地。
云裳走了,凤紫泯还低着头沉思她方才说过的那些办法,每一种办法都让人觉得耳目一新,她的身上的确有别人没有的本事,她的脑子里总是转动着其他人截然不同的想法和见地。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妙人,就要去西凉那么荒凉的地方去和亲了。
红栌叹了口气,看着没有了云裳之后迅速冷清下来的赤霞殿,其中之意不用言表。
凤紫泯勾了下唇角,看了看桌上的那碗冷掉的粥,学着刚才某人的样子,将碗端了起来,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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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裳外出在赤霞殿里和凤紫泯两人商讨计谋的时候,她的莲心小筑里,也没安生。
有人也在开着小会,就某件事情的结果开始一系列的商讨。
坐在左手边的一个青衣儒士,下颌上一缕短短的山羊胡被梳得乌黑发亮,显出十分的精神,一双元宝似的耳朵挂在脑袋两边,清濯面孔,一对眼睛略显阴沉。他的旁边是一个妖娆的男子,年纪大概有十八九岁,身量瘦长,宽肩,窄腰,满身的风流,眼睛流转之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光华照在他的身上。
这二人正是暂时担任着文官谋臣之位的文若图和云裳的男宠美人莲准。
两人低低的诉说了一会儿别的事情,文若图详细的向莲准汇报着一些事情,莲准仔细听着,频频点头,时而和他交换一下自己的意见和想法,两人谈得很是愉快。
很快,他们的事,已经谈好,二人不再说话,分别拿起茶盏来喝上一口,莲准捧着茶盏,忽而一笑,文若图不解的看着他。
“这茶叶有什么香甜可口?偏偏那人却将这茶叶夸赞的十分好。”莲准一边排斥着这种在他眼中根本提不上档次的茶叶,一边喝得津津有味。
文若图听他主动提起楼云裳,先是轻轻一笑,却又很快皱起了眉头,“公子,您对云裳公主这一次要去和亲的事情,怎么看?”
莲准轻轻一笑,将杯子把玩一番,缓缓放在桌子上,乌黑的楠木桌面光滑如冰,青色的玉盏茶杯苍翠欲滴,两相碰撞,发出一声闷鸣,“云裳小美人自有办法,她是不会乖乖被送到西凉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去的。先生,你请放宽心吧。”
文若图尴尬的咳嗽声,想了想,觉得有些问题还是要讲在当面比较好,故而开口道,“公子,属下虽然目前在帮助云裳公主,但是属下绝对没有背叛您的意思。这一点,请公子明鉴。”
莲准桃花也似的眼睛微微一眯,抚摸着滚圆的袖口,“先生,你这是在不放心我,还是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些?”
他如此一说,文若图脸上一红,喃喃不解道,“可是属下不明白,既然您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是为什么不制止,反而还要我暗中支持她呢?”
莲准想了一想,自己的确被文若图的这个问题问住了,他半晌也没有得出一个好的答案来,就在文若图都觉得他很可能不会回答自己这个问题的时候,听见这个妖娆的男人用清冽的声音说道,“这茶明明不好,可我喝起来却也觉得十分有味道,先生,您说,这是为什么呢?”
文若图一呆,随即便释然,眼前这个公子即便是再有雄心报复,再有计谋本事,却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小伙子,在美人面前,这情关二字恐怕是要成为他的拦路虎了。
如果是旁人的话,文若图一定会横加阻挠,不让他早早的坠入男女之情网当中,不过,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女人的话……文若图呵呵一笑,手捻须然,没有表态。
就随着莲准的心去做吧。难得他也有这样想要任性的一面,不过,想到他们最终的目的,文若图还是尽到了一个臣下的责任,提醒道,“公子和云裳公主的事情,臣下不便多言,只是提醒公子,不要忘记咱们来到大凤朝的目的所在。”
莲准脸色一怔,敲了敲杯身,“是啊,来大凤朝的目的……我好像还真的要忘个一干二净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其他的事情,莲准看着外头沉下来的天色,轻声道,“真是个贪玩的,没有一天不让人省心。”说完,便起身,对着文先生说道,“先生你大可不必为了她和亲的事情发愁,她今天出去的目的,多半就是为了保全自己的。不过,天到了这般时候还不回来……嗯,我还是去赤霞殿看看,比较妥当。”
文若图跟着起身,一边往外走,一边暗想,到底他和这个男人谁更不放心她啊?
第一百八十章和亲的到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云裳一直很安稳的在莲心小筑里,和莲准下下棋,喝喝茶,到了春末夏初的时候,那一道似乎已经被众人遗忘到脑后的圣旨终于发挥了它的效力。这一日,云瞬正在和香香,旻言,莲准三个人打麻将的时候,魏公公就带着一副尖细的嗓子在外头喊了起来。
“无忧公主,出来接旨吧。”
云裳正摸着一张发财,一点犹豫也没有的打了出去,“绿皮箱子,发财一只。”
香香屁股都离开了椅子,瞧着圈子里的牌,喃喃道,“坏菜了,坏菜了,小姐,你的催命符到了。哦,发财不要,幺鸡。”
旻言脸色也是一变,“小姐你想想办法,外头有人来了。幺鸡?碰一个!”
莲准抛出去一张七万,云裳脸上绽了一朵花出来,开心的将面前的小城墙推了一把,“胡了,一三七,独胡这一张!莲准,谢啦!”香香和旻言低头瞧了半天台面上的牌,无语的打开各自的小荷包,将里头的零钱拿出来放到得意洋洋的小姐楼云裳的面前,只见,云裳面前的小零钱堆儿已经鼓成了一个小山坡,看起来,她今天晚上很有收获。
莲准笑眯眯的看着她,云裳舒展了下筋骨,活动了半天腰眼,往外挪步,道,“魏公公大驾光临,香香去开门。”
哪里用开门啊,云裳的莲心小筑根本就是在白天的时候完全四面八方的敞开着,按照云裳自己的说法来说,这种大门的开法,就是开门纳四方财,气吞八方红事!
外头魏公公已经站在了她的大院里,云裳见到魏公公,客客气气的一笑,“魏公公,您来,是给云裳带来了什么好的消息么?”
魏公公一脸的可惜,对着云裳笑眯眯的笑脸,也说不出来什么个所以然,只能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奴才给公主殿下送来的,自然是好的,无忧公主接旨。”
云裳屈膝跪地,“云裳接旨。”
魏公公将旨意宣读了一番,大概无外乎是告诉云裳,她出嫁的时间,以及出嫁时候的注意和需要准备的事情。
云裳听了,依旧是淡淡一笑,双手举过头顶,“云裳谢旨隆恩。”
魏公公舔了下嘴唇,将手中的圣旨掂了一掂,这轻薄的圣旨在他的手中只是一张纸,但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个重要的不能在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是关乎一个女子一辈子的大事。
云裳接过圣旨,拉着魏公公的手,熟络又不失亲热的说道,“魏公公,又劳烦您了,大老远的过来,来,香香给魏公公……”
“不用了,不用了呀,云裳公主,”魏公公脸上有着一点不舍和歉意,虽然只是一瞬,但是就这么一瞬的表情的变化,云裳也感到十分的感动,因为在这个宫廷之中,能够有人对这自己流露出这样一个真诚,毫不做作的表情来的时候,云裳怎么能不感动。
“这大概是老奴最后一此给您传旨了。云裳公主,您,您……您要多保重啊。”他这个您字在唇间踌躇了很久,才将最后的那几个字吐了出来。
云裳感受到他话中的真诚,点了点头,还是接过了香香递过来的红布包,红布包里头是一块金光闪闪的金子,而且当真是一块雕刻的很精致的金佛,眉眼都栩栩如生,连佛身手上套着的珠串都刻得淋漓尽致,当真是各种极品。
魏公公拿在手中,反复把玩了很多次,脸上带着强烈的喜爱,却也有犹豫,云裳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微微一笑,安慰性的道,“您也说了,大概您这一次是最后一次给云裳传旨了,所以,这就权当是当个纪念,您,不要推辞了。”
魏公公只好接着,揣在怀里,在临离开的时候,转过身对着云裳低低的快速的说了一句什么,声音之小,让除了云裳之外的人没有第二个听到。
但是云裳却听了个满耳,对着魏公公微微颔首,两人眼神碰撞,似有什么莫逆达成。
三天之后,一顶大红的轿子停在了莲心小筑的门口,云裳已经穿戴整齐,满头的珠翠霞帔,娇艳非常,文先生从一早上就站在她的房间门口,而本来最应该上演一哭二闹三上吊的美男子莲准却揣着手在自己的房间里对这一本棋谱好好地参悟着,似乎外界发生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和刺激。
相反,文先生,满眼之间都是惆怅和烦躁的神色。
云裳在侍女和宫里特意派来的化妆和换装的嬷嬷们的指引下,将一件件繁琐的衣服穿在身上,头上也摞满了各种发簪和珠花,云裳的脑袋顿时被压得直往下沉,嬷嬷还很看不上的在后面一直用锡杖不停的戳云裳的后背,一边叨咕着,“公主,您得把脊背挺直了,你瞧瞧,您这后背都快成虾子了。”
云裳很不舒服的挺直了后背三秒钟,然后又迅速的垮了下去。
教习嬷嬷提醒了数次,最终还是在云裳顽固的一次次的塌腰当中败下阵来,彼此发出一声朽木不可雕也的悲叹,还好,这个对自己的行为和举止并不怎么在意的公主,很快就要嫁出去了,很快就要祸害别人去了,不过,她也算是很幸运了,可以去祸害一个国家的王子,身份尊贵,肯定以后就是穿金戴银,吃香的喝辣的,过的是锦衣玉食的生活。
云裳在一层层的野蛮的衣服的包裹下,居然昏昏欲睡了起来,被架上轿子的时候,她才看见身边的文先生,正一脸愁云的看着自己。
云瞬撑起来点精神,对着他嘿嘿一笑,“文先生,你看,我好像是赌输了,这一次押宝我还真就压错了人呢?没办法,愿赌服输是要的的,所以……咱们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后会有期啦!有缘的话还是会见的呢。所以先生您就别那么的伤感了嘛。”
文先生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看着她浓妆艳抹的秀气十足的小脸,心里一沉,忽而感到一线的悲凉,这个女子,到底该说她是聪明还是傻呢?就把自己的未来所有的路压在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的人的身上?而且,还是那么的孤注一掷。
轿子离开莲心小筑的前一刻,香香还在落泪埋怨,眼看着莲准紧闭的房门,“旻言,你进去看看,看看那个负心男人,到底在做什么!小姐出嫁,他也不出来看看,也不出来送送!”
旻言正在苦苦相劝香香别这么哭得好像云裳公主已经魂归天外一样。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刚刚被人骂做是负心汉的男猪脚莲准一开门,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哭得乱七八糟的香香,轻轻的递过来一张带着香气的手帕,香香正要接过来,“谢谢……呜呜,小姐……”
“诶?是你!你个负心汉!”香香这一次没有很长时间的脑缺氧,一瞬之后,就反应过来,将手里特别香喷喷的手帕丢给了莲准的脸上,道,“谁要你的东西!负心汉!偷心贼!”
莲准根本也不着恼,笑嘻嘻的接过自己的手帕,爱惜的擦了擦手指,“我说香香你不需要如此悲伤是因为……过不了多久,你就能看到你的小姐了。”
“再说,我也不是偷心贼,负心汉啊,因为你家小姐还从未将自己的心,交托给我过呀。”莲准美男挑了挑右边的眉梢,一股邪气凛凛的模样。
香香将信将疑,伸手将旻言的袖子拿起来放到鼻子底下,痛痛快快的擤了次鼻子,旻言脸色发绿,抽回自己惨遭不幸的袖子,却也抬着脸看莲准道,“莲公子,您说的要是真的,那小的可就要去烧高香,感谢老天爷有眼,让小姐幸免于难了!”
文先生看着莲准嬉笑的脸色,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个男人说话从来不会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