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焓哥失落地打岔:“自从妹子你来了之后,我都快被我老婆打进冷宫了。”
“就你那劲头,大嫂哪里敢不要你?”林朔打趣他,眼风掠过潇潇,玩笑说:“总之没人跟你抢老婆。”
“承你吉言。”焓哥转而吩咐服务员快些上菜,潇潇从这段对话里听出些端倪,小心的向瑛打探起来,没想到瑛的口风很紧,怎么都撬不开,只好作罢。
继续在古城游荡,无意间竟让潇潇找到一家有意思的店。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文化,对于纳西人而言,东巴纸是最好的载体,这家店出售的全是东巴纸品,粗糙的纹理配合土黄的颜色,好像每张纸都是一棵树的生命在延续。门口还有不少游客动手体验做东巴纸的过程,捣碎发酵的纸浆摊在模具上面,一点点在清水里铺出纸张的形状,妙趣横生。
选了几个东巴纸做的灯笼,想着日后回去送给同事做人情,焓哥却由衷建议道:“挑张东巴纸让老人家给你写几个字。”
焓哥的话想必是有道理的,她依言照做,身穿传统服饰的白须老人捏起毛笔在纸张上挥洒自如,焓哥解释说:“这是东巴文,象形文字的一种。”
“不好意思,我不太懂写的是什么。”
老人家指着牛羊图形组成的文字,虔诚无比地说:“吉祥如意。”
“谢谢。”她双手接过纸张,亦是虔诚。
晚间她坐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敲开了林朔的房门,一整天两人没有刻意找话说,然而她总能感觉到林朔的目光始终在自己身上,那么炙热。
“这个送给你,虽然不值几个钱。”
林朔低下头,她手里的正是那只驼铃,他很讶异:“为什么?”
“叮叮当当很好听啊。”她说完便要回去,其实她有自己的理由,据说每只驼铃都有自己独特的响声,以前行走于沙漠的人会根据驼铃的音调来辨识驼队的主人,不过这必须很熟悉驼铃的声音,就好似她曾经很熟悉很熟悉林朔一样。
她的背影在他眼中显得那么单薄,手里紧紧攥着驼铃的红绳,最终还是没能忍住,张口呼唤她:“潇潇!”
“嗯?”她转身,还没看清楚就被他冲过来一把抱在怀里,驼铃发出悦耳的欢歌,她的心也跳得极快,他低下头紧贴着她的耳朵,思忖良久,呵气似的说道:“谢谢……”酥**痒挠得她心里慌里慌张,如梦似幻的感觉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袭来,惊扰得她手忙脚乱。
第四十八章玉龙第三国
第二天在焓哥的安排下,潇潇终于得见玉龙雪山的真容,搭索道上山,山巅皑皑白雪终年不化,圣洁美丽。林朔把租来的棉衣递给潇潇,两人一前一后行走的雪地里,作为云南人,尤其生活在四季如春的昆明,二十几年里潇潇只见过三场小雪,头一回见到厚厚的雪原,光是听着脚踩积雪的沙沙声都会让她莫名激动。
积雪被游人反复踩踏,有的地方开始融化,潇潇小心翼翼走在雪上,不小心还是打滑,以为摔倒是必然的,却在将倒未倒之时被林朔一把搀扶住,她抬脸无奈笑笑,大团大团白气从鼻腔里呼出来,小声说:“谢谢。”
林朔没有说话,不声不响的牵起潇潇的手,顺势塞进自己大衣口袋,紧紧十指相扣。
“看下面。”焓哥回过头来,明明看见俩人手牵着手也假装没看见,林朔也干脆就此抓着不放,潇潇只好装作不为所动。
焓哥指着下面茂密的树林说道:“那里全是云杉树,名字也叫云杉坪。‘玉龙第三国’是纳西族古老的传说,是东巴爱情守护神。相传当人们相爱得不到成全的时候,可以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一个生存空间、一个理想的国度。而云杉坪就是传说中进入这个国度的窗口。如果年轻的男女在玉龙雪山脚下的云杉坪殉情的话,他们的灵魂就会进入‘玉龙第三国’,得到永生的幸福。”
听到这里,潇潇被林朔握住的手掌不禁慢慢收紧,她无法将雪山脚下生机盎然的森林同这么一个浪漫又凄美的传说相联系,可是传说就是传说,人们一旦无法真正了解一件事物,就会自以为是的给它编排各种传说,并且吆喝大家都盲目相信,也因为无从考证,所以不辨真假。
下了雪山,终于能挣脱林朔的束缚,她感觉如释重负,尤其看到蓝月谷的一汪湛蓝清泉之后,还以为自己乾坤挪移去了九寨沟。整个湖呈半月状,有着不可思议的蓝,像是谁不小心把颜料打翻进了湖里,一头头牦牛在湖里饮水嬉戏,一切美得极其不真实。
旁边有导游带着大批游客站在湖边仰望玉龙雪山,间或动情地讲着关于它的传说。
玉龙雪山中年云雾缭绕,即使在最晴朗的天气阳光也很难穿透云层照到山脚,传说每年秋分是日月交合同辉同映的日子,神灵会在那天赐予人间最完美的爱情阳光。如果那天玉龙雪山云开雾散,神奇的阳光就会铺满整个山谷,每个被阳光抚摩到的人都能得到最美最圣洁的爱情。
但是,善妒的山神在那天从来不开放自己的胸怀,总是有雾有雨,所以世上很难有完美的爱情。
第四十九章一米阳光
虽然秋分这天的阳光无法穿过云层,但是在玉龙和哈巴雪山交界最陡峭的岩壁有一处山洞,据说山洞里居住的是殉情而死的风之女,她痛恨山神刁难人世间的男女,所以她会在秋分的正午时分,趁山神打盹儿的时候,偷偷将万丈爱情阳光剪下最绚丽的一米藏于山洞之中,山神醒来后很快就会发觉,所以就去追回那一米阳光,所以这一米阳光只能在人间停留一个盹儿的功夫便会消失,如果有情侣可以沐浴到这短暂而可贵的阳光,就可以得到永久的爱情。
据说,在丽江的玉龙雪山顶上,一米长的阳光照在上面的场面非常宁静,非常壮美。
至此,潇潇终于明白了所谓的‘一米阳光’到底是什么,或许它并不是一个可以碰触的真实存在的事物,然而只要心中充满希望和期待,那最绚丽的一米阳光终究会照耀在心上。可也正因为可遇不可求,那仅有一米的阳光兴许在时空里的某个瞬间就悄然溜走了,从此不见踪迹。
此时,她身边立着的恰恰就是那一米从生命里消失的阳光。
“传说几分真几分假谁知道呢,不用那么怅然。”惊觉是瑛在说话,另一个语种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潇潇马上收起自己不小心败露的心情。
瑛神情温柔,像极了眼前的湖水,她说:“起初我也以为这辈子跟阿焓死都不可能在一起,不过现在,我们很好。”
“你说什么?”
“一年前我到这边旅行认识了阿焓,他老实热情,我们几乎是第一眼就认定了彼此,我离开的前一晚,他说会上我家跟我爸妈说他有多爱他们的女儿。可是,回家之后我跟爸妈才提了几句,他们就很反对我们交往,还切断了我们的联系,逼不得已,我想尽办法逃出家门,奔着阿焓来了。虽然我们语言不通,但是我能从他的眼睛知道他有多需要我。”事情峰回路转,瑛的表情变得沉重,“谁知道好日子刚刚开始,我家里人也追了过来,趁着阿焓不在家强行把我带走,辗转到了红河,再从广西走水路回越南,阿焓发现之后一路尾随,我前脚才回家,他后脚就跟到了。”瑛的眼睛里放出光芒,“后来,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我们很幸福。”
又是一段好故事,潇潇不知道焓哥最终是用什么办法打动瑛的家里人,不过事实正像瑛所说,他们现在很美满。
似乎想到了什么,瑛忽然说:“事实上我们能有今天,必须要感谢林朔,没有他的话,阿焓根本不可能轻易把我带回来,所以现在阿焓把林朔看成最好的兄弟,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就是过命的交情。”
瑛的嘴唇还在动,而潇潇的目光已经完全黏在不远处的林朔身上,原来他没有骗她,没有开玩笑,他的的确确是追女人追到了越南,那个女人就是瑛。
第五十章你却不是其中一个
她的心情顿时变得很复杂,不知道该怎么梳理,为什么她都可以放下,可以无视他的真假,他却又坦诚相对了?她宁愿他从来不曾把她当做说真话的对象,这样她便可以心安理得永远伪装下去。着眼当下,她似乎做不到了。
四方街倾尽最后一抹夕阳,打跳的篝火徐徐跳动,从山上下来,潇潇的心情很复杂。瑛挽着焓哥的胳膊走在前面,羡煞旁人。游人如织,来来回回把林朔跟潇潇挤得越来越近,有好几次潇潇的肩膀都撞在林朔的胸膛上,他下意识伸手扶扶她,而她总是很刻意地闪避,间或一声声说着谢谢。
次数一多林朔有点烦躁,扬起一边嘴角好奇问:“你都避开了,为什么还要谢我?”
潇潇起了急智:“谢谢你肯带我出来谈生意,虽然我还没见你们谈过。”
两句话有异曲同工之处,都有挂羊头卖狗肉的嫌疑。两人会意地点点头,相视一笑,各怀心事。
“你去越南的事情为什么不解释?”终究还是憋不住,潇潇很想知道林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难道真像自己怀疑的那样只为了激起她的妒忌?
林朔反问:“那你跟席旻棠的事情为什么也不解释?”
一语中的,或许从某种程度上讲,他们所思所想都是一样的,说什么没必要解释只不过是装酷,本质上并没有表面那么坦荡。
二比二的局势让潇潇看清林朔果真不简单,懂得进攻才是最好的防守,她从来都不是他的对手,然而她也不差,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她神情轻松:“很好,现在扯平了。”
“聪明,互送台阶总比咄咄相逼要好。”
“过奖了,我可没那么聪明,不懂怎么给人送台阶,不过好在你自己会找台阶下。”
林朔愣了愣,心里很是高兴,见惯了毕恭毕敬的人,反而这种不买账专挑刺的很是难得,甚至是可贵,更何况他心里待潇潇从来都与别人不同。
不知不觉到了没什么人气的小巷子,潇潇这才发现焓哥和瑛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影,找寻间正好看见门户大开的庭院,典型的丽江纳西建筑,唯一不同其他的亮点就是装饰风格,看起来像是喜堂。潇潇禁不住诱惑抬脚进去,屋檐底下挂着红绸,檐角的驼铃在风里摇曳,撞击出好听的声音,像是某种咒语,让人不得不驻足流连。抬头一看,天井被横竖交错的红绸遮掩住,从缝隙间还能看到落日的余晖,远处飘来隐隐约约的东巴古乐,一时之间什么都已经做足了,不自觉嘴角上扬。
林朔双手抱胸,眼睛里全是潇潇叹为观止的表情,红绸的颜色映在她脸上,浪漫热情。他陶醉在这一刻,像是欣赏一幅画,在心里暗暗给忽远忽近的音乐配了最适合的场景。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笑,现在少见了。”
潇潇被林朔略显感慨的话语所打扰,皮笑肉不笑地说:“是你很少见到我的缘故。”
“我只是觉得可惜。”
显然,林朔的话让潇潇一头雾水之余还生出些许心酸,鬼使神差地问:“让我开心的人那么多,你为什么不是其中一个?”
第五十一章心中的日月
她的眼睛泛着光,她多么想知道答案,可是他却只是呆呆愣在那里,哑口无言,心里乱糟糟的,双唇紧紧绷着,他忽然很害怕潇潇这幅模样,可怜到让他心疼不已。
“算了。”她无望地遥遥头,不过就是心中一闪而过的执念,没必要非得找出答案,万一答案更伤人,她岂不是无地自容。
“潇潇!”他张口叫住她,飞快走到她身边,近乎迫不及待,在电光火石间吻住毫无准备的她,仿佛非做不可,完全排除在理智之外。
他吻的很认真,几乎倾注了所有的感情,而她睁大眼睛惊慌地望着他,眼眶里渐渐渗出水滴,濡湿睫毛,眨眼间顺着脸颊滑落在两人纠缠的舌头上,咸咸的,涩涩的。
异样的味道在味蕾上蔓延,两人俱是一震,他终于感受到了她的悲伤,停下正在做的事情,担忧地看着她,她胡乱抹了眼泪,竭力装作无所谓,然而眼底那丝凄凉还是出卖了她。
“嘿,我去买个东西回身就不见你们了!”焓哥的咋咋呼呼从外面进来,瑛看出两人神情不对马上拽了拽他的袖子,急刹车收住话头,改口说:“回去吧回去吧,夜里凉。”
在丽江又逗留了两天,从那一吻之后,两人的关系变得有点微妙,近了怕伤心,远了怕寂寞,她总在夜里抱着双膝坐在床上一遍遍回想过去,中间四年的空白在今天重新续上,却又不知道该走向何方,傍徨无助,既害怕又期待。
“放心,那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临别时焓哥总算说了几句有关交易的事情,林朔胸有成竹欣然接受,当初帮他追回瑛,一方面是出于借机打开生意局面,另一方面是真的很惊讶世上还有如此不离不弃的感情,最后竟是收获了一段非比寻常的故事和一份至真至诚的交情,从经济学的角度上讲,产出远远超过了投入。
“现在去哪里,回去吗?”
他说:“你睡一觉,醒来就到了。”
“好。”她听话的闭上眼睛,送给他的驼铃挂在后视镜上,叮叮当当像是催眠曲,大家心照不宣。
再睁开眼,她惊诧不已,难以置信拉开车门走下去,连空气都不一样,沁人心脾的青草芳香,还有风里肆意翻飞的经幡,高高立起的青稞架,尽管出发时她就隐隐觉得目的地是这里,尽管后来渐渐打消了滑稽的想法,可是此时,她的确无比真实的置身在香格里拉。
“啊……”她激动得放声大叫,在城市里永远是低头行走,害怕看不清前路,害怕跌倒,在这里什么都能被包容,都变得开阔。
手忽然被他握住,她心跳得厉害,偏头瞧他,而他仰头眯着眼看天。
在藏语里香格里拉意为‘心中的日月’,是最美好圣洁的所在,在这里,甚至连最污浊的灵魂都能得到净化。
当晚投宿在藏民家里,主人家很好客,原生态的食物让他们大快朵颐,青稞酒加上祝酒歌,一团祥和。哪怕他们的祝酒歌一句都听不懂,林朔照旧豪气地干了几杯青稞酒,连潇潇都好心情地抿了几口,脸色泛着潮红,明眸如星。
第五十二章追忆什么
朦胧醉意之下甚是好眠,旅途中这是睡的最踏实的一晚,醒来正是曈昽之时。晨雾笼罩之下的香格里拉像是戴着面纱的女子,神秘而美丽。有小布达拉宫之称松赞林寺巍峨雄伟,金顶反射着一缕阳光,晃得人不敢直视。寺庙依山而建层层叠叠,殿内焚起酥油灯,香火青烟熏着藏传佛教的壁画,僧人打坐念经摇晃起转经筒,肃穆虔诚。
对于潇潇这样没什么信仰的人而且其实更愿意一睹自然风光,虽然当初说好的徒步旅行演变成今天的自驾游,兴趣依旧不减当年。于是,当林朔提出骑马的建议之后,她想都没想就附和了。
从香格里拉县城出发,八公里外就是纳帕海,当地人也叫它伊拉草原,正值最美的季节,原上绿草如茵,琼花瑶草尽态极妍,要不是看见石卡、叶卡、辛苦雅拉三大雪山伫立在草原西面,还以为面前的是塞北风光。牦牛和马群在湖边饮水,湖水倒映天空,蓝得惊心动魄。草原就像胸怀宽广的汉子,湖泊宛如温柔秀美的女人,从远古到如今,相偎相依。
她不会问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有些话憋在心里或许难受,可一旦问出口就显得愚蠢至极,她只要好好享受,时易世变,她不知道他们最终会走到哪里,关于他,很可能这会是最后一份弥足珍贵的记忆。
林朔牵了马过来,教她怎么上去,要怎么才能不掉下来,她笨手笨脚照做,费力却有趣。
见他上马之后很有派头,不禁好奇:“你学过?”
“之前在国外的时候上过几堂课。”他侧过身子拉起潇潇的马缰,潇潇警觉地抓紧马鞍,生怕摔下去,他笑起来:“马其实很温顺很通人性,只要克服心理障碍就行。”说着双脚轻夹马肚子,两匹马并驾齐驱。
伊拉草原上的风吹得每个毛细孔都张开来,心情好到让她很想聊天。
她想起搞笑的旧事,话匣子一开就很快乐:“以前小包看了星座书之后说我的桃花运会在秋天,我听完觉得很糟糕,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昆明四季如春啊!”她眯起眼睛兀自咯咯笑着,还觉得自己很有讲冷笑话的天分,可谁都知道她后来明明遇上了林朔。见林朔面无表情才醒悟自己犯了大忌,小心求证:“不好笑吗?”
信马由缰,他毫无表示,只是暗暗把潇潇的缰绳紧了紧,仿佛能够让彼此再近些。
马鬃被风吹得轻轻摇摆,很有文艺片的感觉,此时要是能配上音乐就更美妙了。“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啦啦啦……”潇潇得意忘形唱着记不清名字的歌,惬意得难以自持。
他明知故问:“追忆什么?”
一句话问得她无言以对,不是乏善可陈,而是可追忆的太多太多,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五十三章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至于没能唱给他听的歌,脑海里浮现的只有《心动》的旋律,不过那也是在分手后才深有感触。歌词感伤却符合情境,现在,白云真的缠绕着蓝天,他们也真的不能永远在一起,可是她没有怀念的勇气和拥抱的权利,而他,却始终住在她心底,夜阑人静,只能低吟浅唱:过去让它过去,来不及,从头喜欢你。
等了许久,她都没有开口,他呼口气,把疑问吐在风里:“算了,我不要求你非得说,就像你从未要求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