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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幕白吐了三次之后,抱着桃木剑,爬到床上去睡了。
黑色的头发蜿蜒在枕头上,如同壁画上安静的仙人。
西子在旁边一脸“你是不是中邪了”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起身,走了出去。
范师傅正一门心思看着西子房间的窗户,只见那里开出一小缝,里面热气蒸腾,再一看,西子似乎点上了烛火,从窗户上印出浴桶和半个身子来。
“额……恩。”范师傅似乎觉得有些没有看清楚,更是走过了几步看过去,却只见“吱”的一声一只大虫子猛地朝他飞来,直直窜到了他眼珠子之上,那脚上尖利的部分直直就往他眼上刺。“嗷!”他一声闷叫,然后将那虫子拿下来一看,竟是指甲盖一般大的硬壳虫。“真是不祥啊不祥。”那老头儿吐了一口气,急急忙忙往自己房间走去,幸好反应得快,要不然真是瞎了,再说要是破了相,妹子还能喜欢他?
而此刻,西子在蒙蒙雾气中微微仰着头,湿黑的头发披如蛇一般披在水中,挺直的脊背,光滑如玉的皮肤,嫩红的肤色和嘴唇,微微开口,手接了一束阳光,“果然,在日光下效果好多了。”她将食指伸入口中,舌头一卷,立时,一抹血色就染上了唇。
“嘭嘭嘭,”院外,一阵敲门声响起。
西子眼神一暗,啪地一声关上了窗户,拿过烛台,吹熄。
“开门开门!”
一行人跑得满身尘土敲响了义庄的门。
范师傅披着衣服起身开了,要知道,三百六十行,高低贵贱不一,活法也不一样。像他这门闲差事,往上要哄要捧,往下……也没什么在他们之下的人了,一日之间可以歇息许久。范师傅露出一抹笑,“各位好汉,有啥事儿啊?”
这还没说话,就被一个人猛力往后一推,约摸是个小厮打扮的人,一脸戾气,似乎奔波了很久,尘土满身,腰间还都别着家伙,“闪开!”
范师傅被推得一个踉跄,“你们,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哥几个,少跟他废话!搜!”
一人走过去,抓住范师傅的衣襟,一只手狠狠地戳着范师傅的额心,“老伙计,你摊上事儿啦知不知道?”
“小哥儿,老身可上了年纪,你先让我起来,有话咱好好说。”
“好好说?好好说什么说,你家徒弟冒充人将我们家人尸首领走了,你今天还的出来,就是一顿打,还不出来,小心……”
还没说完,那小厮只感觉眼前一黑,一个巨大的力道将他踢飞了出去。
哎哟哎哟直叫唤。
苏幕白扶起了范师傅,袖子挽到肘部,冷声道,“你们来干嘛的?”
那十人齐齐停止走动,见如此情况,再看向苏幕白,只见那夜色中,一个白色身影,似乎刚刚洗漱完,中衣微微敞开,额上贴着几缕还没有干的黑发,瞳仁里映着寒冷的月色。几人估计了一番,相视而笑,“小伙子,占着年轻就想动手,哥几个可是十个人,你这回打了我们兄弟,你是要左手啊,还是要右手啊?”
苏幕白似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走到院中,扫视了他们几个人一眼,俊眉朗目,微微勾了勾唇,“你们来这里之前,没有打听过这是什么地方?”
“有什么好打听的?大小不过是个义庄!”
“既然各位的如此大的口气,还请问望郡长亭路,楼头五更钟,你们是哪一路的?”
那人听得一头雾水,反应过来之后,大声一喝,“我们是哪一路的干你啥事?”
“告诉你,吓死你啊!”另一人搭腔。
“我们是望郡张大官人家那一路的!”
长亭是望郡的江湖人聚居之所,五更钟响之处,是捉妖师聚集之处,江湖上用这样的方式来称呼,避免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苏幕白顿时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来找西子的。这就有些难办了,让他们见她还是不见她呢?再转瞬一想,他觉得自己想得实在是有些可笑,西子这个人如果是想见,还用他催?昨天在那梁上翻上翻下的劲儿,相见的话早就自个儿出来了,这么会还没出来,那就是一个原因,不想见。
他缓缓勾起了一个笑容,不想见好,不想见,这些人怎么样就都无所谓了。
正准备大展拳脚,范师傅整理好了衣襟挡在他前面,抬头对那些人笑道,“各位爷,我家孩子不懂事,您别计较,那伤了的那位爷,您的医药费老身出了。你们要找的尸体都在左边房内,随便找。”
那躺在地上的人丢了面子,似乎还是十分不解气,还想说什么,一个同伴一脚踹过来,“瘪犊子玩意儿,快起来,这么些天了,再不动身,大官人问起来,扒掉你一身皮!”
这么一说,那人一个机灵,连滚带爬地走进了停尸房。
西子在房间里打着帘子,透过快要压上她头顶的桃花和遮住额头的蓝色帽子看着这一幕,一笑,“我还没去找你们,你们自己倒送上门来了?这,”她的视线缓缓收回去,落在她刚刚恢复的手上,从袖子里拿出几块小皮,尖利的一段在指腹上扎了一下,“可就怪不得我。”
众小厮一进了停尸房,嫌弃地捂住鼻子。
白烛闪耀。
几口棺材停在房中,不知道是不是由于这偏远地方的义庄更有油水,那几口棺材做得格外厚实,还用朱漆漆了。似乎是最近漆上去的,那些人一碰就是几个手印。范师傅在外面见阻止来不赢,只能喊道,“小哥,你们开棺材可一定要注意咯,先要拜一拜,说几句好话先啊。”
“老不死,信你这么多,活这么大,阎王没见过,张官人的手段才见过,赶紧的,开!”四副棺材,八只手印,分分明明印在棺材盖上。
“哎哟我去!真他妈是见了鬼!”那些人在揭开盖子之后,齐齐将盖子扔了,或多或少地往后偏了偏,“老大,你这棺材里的是不是?”
“不是。扯七八蛋真是撞邪了,这只有脑袋的是什么东西?!”
“我这也是。”
“我这也是。”
“你呢,小川?”
“我,我……”小川是个少年,年纪最小,似乎胆子也不大,支支吾吾了半天,看着这棺材可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这,这是……”
“这是啥,快说啊?!”
屋内烛火摇晃。
正在这时,那烛心之上,几只小蝎子甩着尾巴,用身体抱住一端,熄灭了烛火。
众人一愣,怎么熄火了?
一阵阴风吹来。
有人只觉得自己身上有些痒。
接着越来越痒,不仅痒,而且如针扎一般痛。
“蝎子!有蝎子!”
正这时,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堂中穿过,头上似乎还长着银色的角。
“哟!”大家一喝,缩成一团,纷纷噤声,观察着四周。
只听这时候,那小川开始说话了,“这是一口,空棺材……”
“娘西皮,谁叫你这时候说话的!”一个拳头就往小川的头上打去。那落下的地方软绵绵冰凉凉,似乎也不像是头,那老大摸了一摸,然后顺着看去。只见一张苍白的脸凑到他的面前,横生三目,黑发遮脸,两只獠牙长长尖尖到最末还闪了一丝微光。
“有鬼啊!!!!”
一行人急急忙忙,跑出了义庄。
西子转身,看见苏幕白站在她的身后,他手上拿着她刚刚要的药材,“你,和他们有仇。”
西子转过身来,凑过去闻了一闻,闭上眼睛,享受一般道,“是。”
苏幕白站在后面,“既然想报仇,为什么刚才不动手?”
她轻巧从他手中拿过一片天麻放在口中,枯败的面孔上扯出一丝笑,“没有饵,哪来的鱼。要得极致,你就必须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