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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觥心情不大好,先是蹲踞在路边的,然后一跃身跳到了屋檐上,貌似正在发呆,他的目光十分深沉,带着一丝沧桑。
简玥坐在他的旁边,咬着唇,一言不发,望着颜觥。
时间沉寂了下来,简玥低视着卖着新东安集市里,有个人卖糖人的模样,缓缓开口:“要吃吗?”
颜觥微愣,菱角微抿,一直抱着双臂没有说话。
简玥看着颜觥,先是摇了摇头,直接跃下身,再他看不见的地方下去,把这个糖人买了回来,因为是个年近花甲的人卖的,待人十分亲和,先是慈祥地对着简玥笑了笑,之后就把糖人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她,甚至还嘱咐着简玥别拿掉了。
风一吹,糖人的甜味泛起淡淡的飘香,简玥直接递给了颜觥,淡淡:“拿着。”
不容抗拒的命令,让颜觥微微一愣,甚至抑郁的脸,也柔和了三分,只是没有接过去,他又不是小孩子,不能再用糖人来打发怒气了。
颜觥的心情不好,也没有吃下去,只见简玥皱了皱眉,一个不耐烦,直接把糖人一口塞到了颜觥的嘴上:“你吃也得给我吃,不吃也得给本小姐咽下去,若是嫌太甜,自己下去买水喝。”
粗鲁的做法,丝毫不带怜香惜玉,这让颜觥的嘴微抽,听简玥默默的发着牢骚:“若是自己懒得去,也不要拽着本小姐去,本小姐最讨厌干这等子差事了,若是实在不想去…劳烦本小姐也是可以的。”
简玥矛盾的说法,让自己都给弄糊涂了,不由得换了个姿势,幽怨地看着颜觥一眼,戳着颜觥的脸:“你啊你,都多大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冒冒失失的,本来夙扒皮的下棋技术就是一绝,你如果不用真实力,是绝对赢不了他的,结果非但不信邪,还要死凑过去,说你傻还是说你奸?”
颜觥不说话,只是皱着眉头,一副很不服输的样子。
“哎——”小时候的你追我赶还是有点用处的,简玥还是比较了解颜觥的,只见简玥先是摸着下巴,微微沉思:“反正你都是那个德行,不高兴了就得像个小孩一样,每次都缠在我身后买新东安的糖人,买了就买了吧,还非得掏银子再给我买一个,害得我和你吃糖人,粘的满手都是,每次回来都被父亲说。”
简玥那时候特别郁闷,因为她明明比颜觥小几个时辰,结果却要亲自像个姐姐给他买东西,买完东西,他还十分寂寞地看着简玥,想着她若是不跟着自己吃,自己一定会难受的表情。
当时的他露出的是什么表情呢?貌似在笑吧?笑的甜甜的,甚至目光深邃,望着简玥的脸,红扑扑的,睫毛弯弯,喊着:“玥儿…”
完了,一想到这样,简玥就没辙。
简玥偏开了头,用手轻轻摸着颜觥的大手,因为常年在边疆,十分皴裂,所以握着颜觥的手,格外的有些扎得慌。
颜觥一愣,盯着简玥这个,没有保养的手,明明没有母妃般凝如滑膏,却格外地纤细,无论是哪个手指都有着自己的风韵,手上只是有点儿茧而已,却莫名的让颜觥五谷杂味,认为这是他见过最好看的手…颜觥的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给揪了一下,痒痒的。
简玥见颜觥终于理她了,微微叹息:“你啊——”终究没有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一直握着颜觥的手。
颜觥的俊颜突然凑近了简玥,那深邃的眸子凝望着简玥杏面桃腮的脸:“玥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你很没用。”简玥正色地看着他,霍地,瞥了下他把手放到自己肩膀上,一脸猥琐的样子,暗暗“啧啧”了一声,严肃地说道:“你又不是小孩子,生气了还不说话,这样很逊的。”
颜觥嘴角微抽,知道简玥是在发牢骚,可内心还是充斥着一丝感动,望着简玥,目光柔和了几分,闷闷不乐:“反正本皇子就是这么逊,无论是政事还是什么,都无法得到任何人欢心,玥儿,我当得很废物,今天的母妃又说我了。”
“说你什么?”简玥一愣,眯着眼睛,看着颜觥的俊脸,突然低下头,望着他带有一丝疤痕的手,一直蜿蜒到了臂部,流着血。
简玥的目光瞬间变了,厉声厉色:“难道她带了你?”
颜觥没有说话,只是淡笑,可唇边的一丝讥诮刺痛了简玥的双脸:“母妃没有打我。”
“你在撒谎。”简玥看着颜觥,抚平了他的眉头,淡声:“你每次撒谎,都会皱着眉,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就因为这样,简玥明明可以甩掉他,可偏偏就是不争气地蹲踞下身,皱了皱眉:“劳烦长话短说,你怎么了?”
颜觥会露出一抹简玥察觉不到的微笑,像个委屈的孩子,冷哼着一张脸:“不高兴。”
简玥那时候黑如锅底,废话,你就是不高兴,老娘才折回来看你的,现在还说不高兴,你丫的一个不高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尽管口中一直在牢骚,可心中明镜儿的,先是看着如今的颜觥,他的英眉一挺,旁边的栀子花开得妖艳,双目深沉,只是一脸深邃地望着远方,偶尔会看到他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实话,简玥真想跟他发牢骚,可是看着他的表情,只能皱了皱眉,拉着颜觥的手:“不就是母妃吗?我直接把她炸成秃头,变成个老太婆,不就行了?”
因为简玥这句话很漫不经心,让颜觥微微一愣,这话可真有简玥的风格,不由得微微一笑:“可真像你呢!”
“那当然了。”简玥得意地接受了颜觥的夸奖:“反正你母妃都是个老太婆,我这么说,她也不会介意的。”
颜觥淡声:“那我的母妃若是如你所说,是佛老太婆,那我未来的媳妇是什么?”
简玥深锁着眉,暗暗道:“莫非是小老太婆?还是什么小贱蹄子?”
简玥的口吻,让颜觥不禁嘴角翘起,哪会有人在这时候说自己的媳妇是小贱蹄子的?颜觥忽而一叹,笑了,果然,只有到简玥这里他才会这般的安心。
颜觥终于,也算是愿意开口了:“今儿个拍卖行,因为大哥和三哥去争琉璃玉,我觉得没有必要去,就窝在宫里,望天。可谁知三哥先回来,直奔父皇那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告了我一状,还是十分可笑的理由,他竟然说什么因为琉璃玉的东家是五弟,所以这个琉璃玉有可能是他藏起来,为了不让父皇看到做出的把戏,若是不严惩我,就对不起这个假玉。”
简玥知道颜宗一向没皮没脸,当初撤回他那一部分的兵力时,也是这般理直气壮,可关键是句句在点,气得简玥差点当场就想给了他一个耳光。
可是简玥没有想到,颜宗竟然厚颜无耻到了这种地步,故简玥蹙着眉,道:“那你的父皇有没有说什么?”
“父皇他是说了,可是说的竟然是…”颜觥深沉着脸,微微抿了几下,淡淡道:“竟然是,让我忍着,当众给三哥和文武百官的面前道歉,说是因为我的缘故,私吞琉璃玉,不把父皇的命令当回事儿,所以才会出这种岔子,为了惩罚我,父皇直接减了我一年的厚禄,途中没有让三哥说一句话。”
“那太子有没有说什么?”简玥一愣,一时想到了温顺的颜钰。
“说了是说了,但被皇后娘娘给拦住了,硬生生把话给吞了。”颜觥淡声道,又道:“我刚回宫就想去评评理,结果母妃知道这事儿,直接来到我面前,先仗责了我一通又命人把我禁闭,一直说我是个不懂事儿的,你三哥是什么脾气?你是什么脾气?自己都还没管明白,还非得要去掺和一脚?老老实实的做个皇子吧。”
“这太过分了!”简玥这时的脸有些不满,继而淡声:“你也是他的儿子,凭什么就罩着颜宗那个臭不要脸的?明明夙扒皮才是拍卖行的真正东家,你也只是为了袒护夙扒皮不受伤,在外才说自己是拍卖行的东家的,想不到他竟然厚颜无耻到把这个用来说事儿,可真真是……”
简玥一时间想不到词语,只是皱着眉,卡着音:“可真是天下无敌、花贱花开,看了就悲哀的贱蹄子老太婆?”
简玥弄出这一长串的粗口,让颜觥嘴角微抽,这哪是一个姑娘家家说的话,只见简玥十分苦恼的样子,颜觥反倒先安抚起简玥来了:“玥儿,没事儿,反正都是贱蹄子,咱们不要跟贱蹄子一般计较。”
“就是啊!”颜觥莫名其妙地接了这话,立马让简玥抚掌,笑了笑并拍着他的肩膀:“这就对了吗?反正都是贱蹄子,就不要一般见识了。”
颜觥被带进了坑,他先是抬起头,望着简玥自信的笑靥,一时间呆滞了三分。
随后,颜觥的目光十分深邃,带着几分笑意:“玥儿,如果有一天,母妃让我去娶皇妃呢?”
“什么?”简玥和颜觥聊得起劲,一时没发现颜觥眼底的一丝阴鹫,明目有几分狠戾:“因为母妃觉得我没人照顾才会犯出这等子事儿,所以让我即刻择妃,好有个照应的,我回府后,她亲自给我置办千金宴,一定要让我选个妃子出来。”
“玥儿,你说我有时候痛恨母妃这般做,是不是很恨?如果能当上皇帝,是不是不用听母妃的命令,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婚姻”颜觥的表情微变,那种既痛苦又狰狞的面庞,让简玥的心扎疼,看着颜觥的俊颜,简玥一把弹了他的脑门。
颜觥猝不及防,直接命中了,对于习武人来说,虽然不疼,但感觉莫名的糟心,让颜觥十分难受。
因为简玥的脸,夹杂着几分责备和几分痛苦,淡声:“若是你当了皇帝,一定会比现在更加的痛苦,你可别忘了,皇帝是后宫佳丽三千人,那时候你的母妃若是太后,那更得替你多纳些妃子,到时候你还不得哭死?”
简玥直接拍着颜觥的头,呵斥:“你丫的不知道要努力去做一些事儿吗?你的母妃仗责你,你就还回去,畏畏缩缩地像个什么?本小姐也最讨厌择婚论嫁,所以不懂那些孝女为什么要努力迎合自己的父母,那个人根本连个面儿都没见上,自己就跟他的婚姻绑在了一起,这点是最让本小姐不忿的,所以极其的不屑一顾。”
“玥儿…”颜觥微愣,这种说法是颜觥从未有听过的,但是感觉莫名的畅快,在西凉,无论有多富贵,父母之言都是第一位的,你要去遵从她、把母亲的命令放在第一位,故结婚都没有个自主,因为简玥最讨厌这样,一结婚就没有自由,结了婚还不是自己喜欢的,所以才会这么厌恶“结婚”这俩个字。
简玥直接摸着他的俊眉,双眸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要娶就要娶自己喜欢的,这点就要不支持你的母妃,若是你的母妃真心为了你而考虑,尽量挑个满意的媳妇给她,堵住她的嘴、让她开心就行了。”
“自己喜欢的?”颜觥霍地,望向了桃花玉面,衬着日月升痕簪子,腕于轻纱,动人心魄的简玥。颜觥眼底闪过一抹惊艳,一直都是颜觥在追着这个小人儿,所以根本没发现,她已经变得这么漂亮了,很有成熟的气质,甚至带着令人一丝芍香,闻起来十分舒心。
“玥儿。”颜觥一把抓住了简玥,双眸好似能融化得开的氲气,正色:“如果我说,我想娶你为妃呢?”
简玥一愣,淡笑:“你开玩笑的吧?怎么可能开这种玩笑?”虽然颜觥一直在追着自己,但简玥觉得,颜觥是因为好玩所以才开始追她的,毕竟那时候都是孩子,觉得谁好就亲近谁、谁待他温柔就亲近谁,心里特别缺乏充实感而已。
颜觥摇头,夹杂着些许专注:“从以前开始就是,你每次带着严肃、专注的微笑,表情十分的沧桑,每一个动作都会让我留意,每每一到晚上,就特别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当时的心很痛,若是能让你高兴就好了,因为我一直爱着玥儿。”
颜觥环抱着简玥,眼底带着一抹微笑,让简玥的眼眶不禁红了几分,颜觥的怀抱很厚实,给人一股安心的感觉…
“玥儿,我会娶你为妃,因为本皇子不是随便的人,这一生都是你简玥的,你永远都是我的妃。”颜觥的状语,让简玥的目光变得深邃,她默默地放开了颜觥。
“玥儿…”颜觥愕然,看着简玥的表情冷如冰窖,凝望着颜觥,像是能把人冻僵一般,淡淡道:“你这样的爱,我承受不起。”
“你也知道,本小姐不一样吧?”简玥的目光有些深远,像是超脱了一切:“本小姐不属于这里,总有一天要走的。”
“你要去哪儿?”颜觥的眸子微垂,心里莫名的慌了几分,突然抱住了简玥,生怕她消失:“你是我的妃,你难道要躲我?躲到别的地方,再也不会来了吗?”
简玥的心一下子揪疼,硬是拉开了颜觥的手臂,冷声:“我不是躲着你,你知道为何本小姐三岁就开始舞剑?获得了第一神童的称呼?”
颜觥一愣,他想到了简玥五岁的时候,不小心把一个大汉给挑了起来,当场就被说是个习武天才,受到不少掌声和褒奖。
颜觥咬着唇:“我们的玥儿很能耐,一看就是个神童,根本不会有什么岔子的。”
“一个三岁的小孩子,怎么可能会挑起一个大汉,光从体质来讲都不够格,又怎么能要求这样呢?”简玥冷笑,望着颜觥的脸,还想说什么话,可一时梗住了嗓音,因为颜觥的俊脸有一瞬间的痛苦,让简玥不忍心再说他了。
简玥忽而一叹,知道自己这么说,即使是颜觥也是不信的,故拍了一下颜觥的头:“好了,本小姐开玩笑的,总之,本小姐不适合你这个痴心郎,努力找个好姑娘,别想着本小姐了。”
简玥又怕颜觥拉住他,直接挥了挥手,扬长而去,颜觥的目光闪过一丝落寞,唇边苦笑,终究,你无法爱上我吗?不过没关系,只要你记得,我一直爱着你就行了。
没有人知道,简玥的心也很痛,痛到想把一个人撩起来,拳打脚踢一番,可是简玥忍不住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会在一起?
简玥承认,她很没用。
无论是感情还安慰人,都很没用。
……
回到任家已经一更天,夜晚像是个鱼网,笼罩着任家的大门,任汝嫣刚下了马车,便见到老夫人和任老爷正候在一边,看着从马车里出来的任汝嫣,立马出来迎接。
萃香一把抱住了任汝嫣,泪眼婆娑:“小姐,你可担心死奴婢了,真是的,出门也不带上奴婢,害得奴婢担心死,以为您被劫走了。”
任汝嫣含笑并拍着萃香的手:“你当你小姐这么容易急于被劫?”要劫,也是被简玥给劫,而且简玥也只是带她去了趟拍卖行,压根就没有劫。
可惜,萃香不知道内情,含着一丝哀怨,生怕任汝嫣有一点儿伤,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小姐,你真的没有什么事儿吗?奴婢还以为你真的被简家大小姐给…”
“真的没有。”任汝嫣打断了萃香的想法,挂着一丝淡笑,往后看了看,见老夫人正盯着自己,也是全身上下看了她一遍,才淡声:“回来了?”
“膳房里让岳嬷嬷给你热了菜,记得吃。”不等任汝嫣开口,老夫人说道。
任汝嫣心中一暖,点了点头:“多谢祖母,您的身体…”
“傻孩子。”老夫人叹息,因为老夫人很受打击,又怕任汝嫣真的被拐,以后再也看不到,所以强撑着身子来看任汝嫣,见她真没有什么事儿,才松了口气。
也多亏了这事儿,让老夫人想通了一点,即使孙子没抱上,那也不能忘却了自己的孙女儿,人死不能复生,也许是佛祖没有缘让自己未出生的孙子享上福…也是因为自己的失误,才会导致林氏滑胎,对林家子,真的亏欠很多。
老夫人忽而一叹,摸着佛珠的手一顿,淡声:“进屋说话吧。”
“嗯。”任汝嫣颔首,又转头,对着后面的马车行了一礼:“多谢夙公子。”
“夙公子?”众人惊呼,连跟着的萃香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
虽然她们早就收到了送任汝嫣回府的消息,但愣是没有想到夙公子竟然会送任汝嫣回府,这可真是令人眼红啊!
“没事。”夙薄哑声并笑道。
“夙公子?”老夫人看着一脸花痴的闺秀,心底里几分讶异,但还是对夙薄颔首,表示感激:“多谢你把嫣儿送了过来。”
夙薄没有说话,但行动上接受了老夫人的道谢。
一直没有出声说话的任老爷,突然跨身上前,行了一个虚礼,带着几分讨好的淡笑:“夙公子,要不要来任家喝杯茶?”
“不了。”夙公子隔着一个帘子,淡淡地瞥了一眼任汝嫣,继而道:“竟然任大小姐平安无事,那也没理由呆在这儿了,彪子,走吧。”
说完,骑马的彪子立马挥舞着长鞭,在众人、任老爷她们的目光下,走了。
马车鞺鞳的声音渐行渐远,闺秀们无一伸长着脖子,巴望着马车的背影,恨不得看出个花儿来。
任老爷遭到了婉拒,心情不大好,阴测的脸闪过一丝不耐,霍地,看着任汝嫣,带着几分笑意:“嫣儿,跟我过来一趟。”
“急什么急?”老夫人这时皱了皱眉:“嫣儿还没有用膳,有事儿不能明儿再说吗?”现在都已经晚上了,结果任老爷这时候跟任汝嫣谈话,老夫人一时心疼任汝嫣饿着,故开了口说道。
“母亲,我和嫣儿又不是秉烛夜谈,很快就会结束,而且只是问一些问题,相信占不了多少时间的。”任老爷回拒了老夫人,英眉一挺:“而且我会命令一个丫头来送饭,根本饿不着嫣儿的。”
任老爷毋容置疑的口气,硬生生让老夫人迟疑地看着他,认为真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可还是怕任汝嫣饿着,还想动动唇蠕,再说些什么。
“祖母,我会跟父亲用膳的,您先去歇息吧。”任汝嫣淡笑,知道任老爷是有话要说,若是自己再拖拖拉拉、抗拒的话,那可真是要墨迹一会儿了,故抬起裙摆,安抚了老夫人一眼,跟着任老爷一起走了。
任老爷直径走到了一个凉亭,没等任汝嫣说话,就先是笑了笑:“嫣儿,坐下吧。”
任汝嫣应声,先是按照任老爷的吩咐坐下了,然后对着任老爷,缓缓一笑:“父亲,有什么事儿吗?”
“你近日的衣物还缺吗?父亲会派一些丫头来伺候你,银子也会给你翻倍涨一下的。”任老爷不待任汝嫣说完,直接开始跟任汝嫣寒暄,甚至面面俱到,把一些琐事儿都跟任汝嫣说了。
任汝嫣心底里明镜儿,没事献殷切,对任老爷来说,肯定是他要让自己做些什么,故任汝嫣轻摸着凉亭上刚开了花的花蕊,说:“父亲,您要想说什么就说吧,嫣儿洗耳恭听。”
“嫣儿,你怎么这么说呢?父亲是关心你。”任老爷温润如玉,闪着一丝狡诈的光芒。
关心?
任汝嫣冷笑,她可是记得自己刚刚跟任老爷顶嘴了,现在他反倒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是来当跳梁小丑、闹笑话的吗?
“嫣儿啊,你是怎么认识夙公子的?”任老爷终于吐露了心声,夹杂着一丝急切看着任汝嫣,笑的十分慈祥“告诉父亲,父亲会帮你的。”
“夙公子啊——”任汝嫣拖长着声音,支起下巴:“夙公子是谁不记得呢?”
“嫣儿,夙公子不是刚送你回府吗?怎么现在还不认识了?”任老爷心下疑惑,以为任汝嫣是在敷衍他,不由得冷声道。
“那个啊!”任汝嫣拍着头,淡笑:“不就是一个公子吗?又不是什么别的,父亲您多虑了。”
“任汝嫣,你不要装傻充愣,我现在问你,你和夙公子怎么好上的?”任老爷压住气,沉声说道。
终于沉不住气了?任汝嫣冷笑连连,口中却道:“嫣儿真的不知道夙公子是谁,那个公子只是出于好心,想送嫣儿回家而已,恰恰他姓夙,嫣儿就跟他这么说了。”
“西凉里只有这个质子姓夙。”任老爷冷笑,含杂着一丝阴鹫:“嫣儿不想说,父亲是绝对不会勉强你的,怎么能这般的丑陋,你瞧瞧人家柠儿,可是一直听父亲的。”
“那就去找二妹妹好了,反正她现在跟三陛下走得很近,嫣儿一介闺秀,什么势力都没有的人,父亲不必在嫣儿这方面上下功夫。”任汝嫣笑容明媚,即使是夜晚,也依旧美的惊心动魄。
“任汝嫣,我这是在问你话,转移话题到柠儿那里做什么?”任老爷压抑住气焰:“果真还是柠儿好说话,不会这么敷衍父亲我的。”
“二妹妹确实很懂事、很听话,但她有告诉你三陛下的事儿吗?”任汝嫣微微笑了,含着一丝讽刺道。
任老爷被触及了麒麟,确实,连任青柠都没有告诉颜宗的事儿给他,自己却跑来问任汝嫣这事儿,刚刚还说任青柠懂事听话,可现在却不告诉自己,这不是再打自己的脸吗?
任老爷勃然变色,恼羞成怒:“嫣儿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父亲,您不是刚刚还在说嫣儿吗?怎么现在转性了?”任汝嫣冷眼旁观,继而“哦”了一声:“嫣儿知道了,父亲只不过是嘴上逞强,其实心底里一直偏着二妹妹罢了。”
“你这是在说什么?”任老爷目光宽敞,道:“我把你和柠儿一视同仁,甚至衣服、银子都是一起给的,嫣儿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怎么这么说?”任汝嫣喃喃自语,重复了任老爷的话,继而抬起眼帘,笑容说不尽地讥诮:“父亲,你忘了我是嫡女、她是庶女吗?嫡庶有别,怎么可能会给一样的东西?”
“你是姐姐就不能让着点儿妹妹吗?”任老爷微蹙着眉,道:“本来柠儿就心地善良,她一直对你敬重有加,你怎么能不知感恩,直接就这么说,和你十几年共处的妹妹吗?”
“因为是妹妹,所以可以骑在我头上,不管不顾嫣儿的死活,是吗?”任汝嫣笑了,眼底出现着一丝冷然。
“怎么可能?”任老爷道:“你和柠儿的爱,是一样的,不管谁犯了错,我都会惩罚犯了错的。”
“是啊,可真是公正廉明。”任汝嫣冷笑,继而道:“嫣儿五岁那年,和二妹妹一起游湖,不小心落了水,二妹妹也跟着一并栽了下去,你只责罚了嫣儿贪玩、不一并责罚了二妹妹,反倒好吃好喝地给着她,甚至比我这个嫡女给的还要多,因为你是父亲、她是我妹妹,嫣儿忍了。”
“七岁,二妹妹偷玩,不小心把绣球丢到了老夫人那里,因为老夫人最烦礼佛的时候有人骚扰,故父亲您来到嫣儿和二妹妹面前,不由分说,直接一个巴掌给了嫣儿,甚至不问过程、不问原因,就让嫣儿跪下给祖母道歉,因为您是父亲、她是妹妹,我也忍了。”
“九岁,嫣儿重病,您没有过来看一眼,反倒是母亲照料着嫣儿,自己跟着二妹妹笑的喜气洋洋,还一直称她为乖女儿的您可有想过嫣儿在呻吟,在痛苦着喊着父亲、父亲,可是您没有来,无论嫣儿怎么喊,您都没有来,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别开玩笑了。”
任汝嫣淡淡地陈述着这个事实,她能想到,那时候自己的绝望和孤独充斥着内心,似乎要把自己化为灰烬,即使再怎么期盼、再怎么望着门槛,也没有“父亲”来到未果阁,没有担忧地望着娇弱的自己,“嫣儿你怎么样了?疼不疼?”
这就是所谓的公平吗?任汝嫣的心底里还是冷了几分,握紧着拳头,她本来以为自己不会起一丝波澜,但重生之后,心底里夹杂着一丝期盼,希望这一世的父亲不一样。
看来,是任汝嫣错了,即使再怎么说,也无法扭转任老爷肮脏的内心,那她也不要期盼这些了,反正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就让它随风而去吧。
任老爷脸变绿了,好似被戳中了心事,猛地一怒,直接拍案而起:“嫣儿,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可是关心你,你可不要不识好歹,父亲只是觉得你身为长姐,脸皮更厚一点,柠儿毕竟还小,不懂得人情世故。”
“她不懂得,你以为嫣儿那时候懂得?”任汝嫣反问,眼底并无一丝一毫的失望:“说到底,只不过是你在自导自演罢了,你根本就是在偏爱,既然做不到公平的爱,那也不要用那一张虚伪的嘴脸来教训嫣儿。”
“任汝嫣,你是不是无法无天了!”任老爷直接想掴一巴掌,可还没碰到脸,任汝嫣高声,用那双能看透人的眸子道:“是在心虚吗?是觉得嫣儿说到了正点才会打嫣儿吗?说到底只不过是您自己在说谎骗人罢了,这样的父亲,很恶心。”
任老爷脸色青紫交加,青筋隐约有暴起的冲动,最近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女儿了,明明以前是个温顺、大气都不敢跟自己说话的人,结果竟然露出爪子,跟自己讲一通大道理,句句站在点儿上,令任老爷哑口无言。
甚至,任老爷觉得,这样的任汝嫣十分恐怖,就像是琢磨不透的人突然开始讥诮你,把你吊打十三天的冲动。是啊,其实任汝嫣说的也对,虽然任老爷看重过这个女儿,但终究因为任青柠天生长得貌美如花,而忽视了对任汝嫣的爱,反倒一直在偏袒着任青柠。
对于任汝嫣,她确实给的爱太少了,这是不用争论的事实。
任老爷凝视着任汝嫣倔强的脸,一时充斥着几分愧疚和不安,继而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认识夙公子吗?”
“不认识,只是觉得他很好心,嫣儿很感激他罢了。”任汝嫣轻描淡写,这时候不能说自己跟夙薄认识,否则任老爷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跟夙薄套近乎,任汝嫣嫌麻烦。
“算了,时辰不早了,你好好用膳吧,我先走了。”任老爷果真是从任汝嫣那里套不出一丁点儿的消息,那还不如不问,只能转叹,拂袖而去。
任汝嫣盯着任老爷的背影,冷笑连连。
“别躲在树下了,出来吧。”任汝嫣淡望着一处地方,开了口。
霍地,草丛中蹦出一个身影,只见硫月一个后空翻,一闪而过,先是跪在任汝嫣身旁,沉声:“奴婢不是有意偷听小姐您的对话,请您责罚。”
“罢了,你听到了也无碍,萃香呢?”任汝嫣似笑非笑,问道。
“她…”硫月瞄了一眼旁边,任汝嫣顺着草丛望去,果不其然,只见草丛的旁边有一个衣角露了出来,虽然很不明显,但任汝嫣还是看到了。
任汝嫣微微一笑,先是拍了一下硫月,淡淡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了。”
“哎呦!”草丛里的声音“沙沙”响了,只见萃香先是吃痛了一声,连滚带爬地来到任汝嫣面前,身子斜歪,抱怨道:“硫月你个贱蹄子,明知道我对这事儿不擅长,你还非得把我往草丛里塞,你没事儿闲的啊?”
“确实没事儿闲的。”硫月十分正色地看着萃香,忍俊不禁:“反正你都是那个样儿了,还不如多多练习一下,有可能就是因为你太不会隐匿,才会被小姐发现的。”
“你还有脸说了?”萃香立马翻身起来,瞪并指着硫月:“要不因为你直接把我塞在草丛里,我能有动静啊?你丫的,还这么说话了,小心我找小姐告你一状。”
“你告吧。”硫月轻描淡写,正色道:“小姐若是能听你一句劝,我立马服软跟你道歉。”
“那好,这可是你说的,我就——”萃香拍了拍手,刚想跟硫月示范一番,便看见了抿笑,一直围观的任汝嫣…
萃香的气焰一下子消失殆尽,先是干巴巴地笑了一下:“小姐…”
“来了啊,有没有事儿?”
“没事、没事。”萃香立马摇了摇头,嘴上说:“奴婢哪敢有什么事儿啊?只要小姐您不生气,不责罚奴婢就好了,奴婢怎么希求您的关心?”
“哦。”任汝嫣点了点头,眨巴眼睛:“那你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小姐听着呢?”
“额…”萃香偏开了头,眸子转了转:“哪有啊?奴婢没有话想对您说…”
“咳咳。”硫月最先咳嗽了一声,暗暗失笑。
萃香被硫月盯的有些心虚,不自然地转过身,刚刚貌似她在逞强,说什么一句劝还是几句劝的…
萃香眸子一闪,急忙转移话题:“那啥,小姐你们饿了吗?奴婢给您做好吃的,反正现在都是夜晚,这种时光最适合吃些膳食了,一定会帮助您消化一下了,哎呀!不多说了,奴婢去给你做膳食了。”
话毕,屁滚尿流地走了,速度快的堪称兔子。
任汝嫣一直旁观了这么久,不由得噗笑出声:“她若是不习武,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底子少啊,现在学的话,最多能防身用一用。”硫月倒是听自家小姐这么一说,还真有让萃香习武的想法,不由得转了下眼珠子,暗自打量着萃香的骨骼,慢悠悠地说道。
任汝嫣哑然失笑,想不到硫月真的有这方面打算,不由得抚掌:“那萃香习武的事儿,你改天帮她练一练吧。”
“奴婢遵命。”硫月颔首,随即见任汝嫣望向了天空,只见任汝嫣喃喃自语:“起风了吗?”
“嗯,起风了。”随后,风飘拂而来,泛起秋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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